《成为魔尊后捡到死对头猫》 第1章 [穿越重生] 《成为魔尊后捡到死对头猫》作者:未蓝澜【完结】 文案 一朝穿越,宠物博主簌棠成了文中无恶不作,将兽族逼上绝路的反派魔尊。 还不等她跑路,面前窜出个一身战损装仍不掩俊美的少年,血染白衣,他却依旧清隽卓绝。 簌棠:嘶......哈?! 原是下一秒小少年从人变猫,一双灼亮的鸳鸯眼中尽是杀意。 危急关头,簌棠只得向系统要了超强大杀器,死马当活马医用在大猫身上。 上一秒,大猫猛虎咆哮。 下一秒,大猫喵喵喵。 簌棠:? 大猫男主:? * 好家伙,看来猫妖也抵御不了猫薄荷是吧? 看着情不自禁对她蹭蹭的大猫,簌棠计上心来,重操起旧业。 一个突如其来的灵兽号突然席卷全修仙界,口号是关爱毛茸茸,三界有责。 看着署名魔尊的魔界众:? 吃瓜且本打算讨伐魔尊的其余几界众:? 这个魔尊想搞什么阴谋诡计!他们倒要好好瞧瞧! 然而灵兽号办得如火如荼。 九耳犬参与的灵兽吃播、重明鸟为主角的灵兽vlog、九尾狐代言的各类灵宠好物...... 众兽们一时挑花了眼,踊跃报名,纷纷跃跃欲试。 眼见昔年万兽嫌魔尊成了万兽迷,三界吃瓜群众也渐渐放下成见,沉迷账号坐等更新。 直到一日 感谢大家支持,今天我们家阿浮也会出镜哦~簌棠在灵镜中笑得温柔,抱起自家猫猫。 兽族众一整个震惊:等一下,这只大猫,怎么看着那么像我们祖神? * 浮桑,与天地共生,创世间万兽。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蜷缩在一个异族女子的怀里求亲求抱求举高高。 该死,一定是这女人的撸猫手法令本尊太过满意,杀了可惜。 -------小剧场------ 得知猫猫竟是祖神大佬后,簌棠推开宫门,打算与它好好谈谈。 小猫躺在榻上,柔顺白毛泛着淡淡光泽,敞开肚皮,圆溜溜的大眼睛状似无辜看着她。 簌棠咽口水:装猫猫算什么,有本事你变成人。 于是一阵灵光后,小猫化成人,白衣清贵的小少年斜倚在榻,领口微敞,一双潋滟鸳鸯眼似笑非笑。 你要与我说什么?他紧紧盯着她,轻笑着,意味不明,摸过,亲过,不算数了? 簌棠咽下一大口口水:......可恶。 是猫是人,她都扛不住啊! 阅读指南: 1、美艳佛系毛绒控魔尊x傲娇宠妻战力max猫系美少年 2、男主大型复仇到纠结真香现场,女主的感情就很简单,疯狂吸男主和一切毛茸茸。 3、非直播,女主做的类似短视频博主,双强。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成长 异闻传说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簌棠,浮桑 ┃ 配角:九耳犬,重明鸟,九尾狐 ┃ 其它:萌宠 一句话简介:美艳毛绒控魔尊x傲娇猫系美少年 立意:多给小动物一点关爱 第1章 一只猫 尊主,尊主!大事不好了! 檐上的占风铎鼓动,阵阵颤鸣,铜音在寂静殿内显得尤为响亮。 侍女急急闯入殿中,面上满是慌乱,还未至榻边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簌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吵醒,拨开重重帷幔,看见跪在地上的人影,只觉自己脑子还有些昏沉。 你谁啊?她看着眼前的人,感觉自己还在梦里。 侍女见她如此回答,显然有点懵,怯懦道:尊主...大事不好,那只魔兽已经闯到殿前了。 哪只魔兽?哪个殿前?簌棠比她更懵逼。 侍女还欲再言,大门又一次被人重重推开。 这次来得是一个身着战甲的男子,他浑身浴血,疏朗眉眼因此被压抑在血色下,步伐却迈得又大又急,顷刻跪倒在簌棠面前。 尊主,三万魔桁军皆不敌魔兽,风褚恳请您前方迎战!他一边跪下,身上的伤口一边汩汩流血,染红了白玉砖,蜿蜒成一滩沉寂的血水。 触目惊心。 一瞬间,簌棠的瞌睡彻底被惊醒。 梦怎能这么真实,她连血腥味都闻得到。 她往床榻里缩了一点,嘴比心快:我不去 门已大开,满是血腥味的风浸满宫室,刺激着她的嗅觉。 殿内原本点着幽冷清寂的香,如今散得一干二净。 名唤风褚的男子微微皱眉,攥紧手中的剑,将脊背弯得更下,沉声恳请。 是属下无能,才要劳烦尊主。此役之后,属下定自戕谢罪。 簌棠一噎,这哪里是谁自戕的事 不是,她只是个宠物博主而已,这辈子做过最刺激的事也就是徒手抓流浪小猫咪,现在面前上演的是什么啊? 的确有点劳烦,你看要不算簌棠顺着男子的话道。 轻薄羽衣贴在身上,黏着惊惧的冷汗,她头皮发麻,想掐自己两下看看能不能清醒。 第2章 看这架势,该不会穿越了吧。 刚要支起身子往后躲一点,谁知动作太大让风褚以为她答应了,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腕,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将她往床下一拽。 事态紧迫,属下得罪了。他沉声。 小侍女与风褚对视一眼,手中捏了个诀,簌棠身上那件寝衣就直接换成了战袍。 簌棠:??? 还带强买强卖的吗?她一时气得说话也和他们一样古了,脱口而出:你们放肆,我不是说了我不去吗。 二人都唤她尊主,想来她还是个大角色,不想去还能这样逼迫吗? 等等尊主?!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如潮涌来,原身零散的记忆和穿越前才看完的小说内容,一点点涌入簌棠脑海。 宿主可算反应过来了。 有一个软绵绵的系统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恭喜您穿越进《救赎魔界反派计划》小说中,角色为反派魔尊簌棠,任务为帮助簌棠逃脱原本的命运,祝您在这里玩的开心哦。 簌棠不开心,簌棠想骂人。 身为一个宠物博主兼宅家人士,她的兴趣爱好不多,除了撸毛茸茸,就是和许多人一样看看小说追追剧。 昨天剪完视频后无聊,她随手找了一本开头是我的毛茸茸被魔尊抢走了...的小说看,还挺惊喜小说人物与她同名。 女主是仙界辣妹一枝花,无意得知簌棠的恶行后冲到魔界与簌棠理论,意外结识魔界大祭司男主。 两人在仙魔两界虐来虐去,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最后男主在一系列与女主的美好经历里悟了,明白了自己从前跟着簌棠干得都不是人事。 两人一起联合仙魔兽三界搞死了簌棠,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没错,看到最后她才发现与她同名的是反派。 被救赎的假反派是男主魔界大祭司,她这个真炮灰反派最后死得不能再惨,直接魂飞魄散。 簌棠: 我怎么帮助她逃脱命运?簌棠被风褚拉着往前殿赶,一边在识海里与系统沟通,不对,先不说这个,你先帮我想想现在怎么办!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行色匆匆的魔将,各个都像在血池里浸泡过一样,让她看得眉心直跳。 昨天看完小说她就剪视频去了,没有多想,但书里绝对没有提过妖兽闯魔殿这事。 此刻接收到的原主记忆也很混乱,大都是魔尊簌棠在战场英姿飒爽的模样,看得出是个很骄傲的魔。 但除此之外并无任何有用信息。 系统:当然有用的,你可以学魔尊的招式呀宿主。 簌棠无语。 可此刻不定心也不行了,人都被赶鸭子上架了。 原身好歹是原书反派,修为高深,当初凭一己之力差点把兽族团灭,说是战力爆表也不为过。应该...能顶一点? 尊主!当心! 不多时,他们已到了战场前线,风褚见她仍在分神,挡在她前面经受了妖兽的一击。 簌棠被吓了一大跳,看着风褚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心情复杂,冷汗直下。 忽而脑后劲风呼啸,浓烈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侧头躲开,右手拉住风褚的衣襟避开了下一击。 一个转身回旋,她才抬眼,正对上双冷冷的潋滟眸子,瞳孔一蓝一碧,是极为清澈灼亮的鸳鸯眼。 少年立于战场正中,周身环伺魔将,也丝毫不惧。 一袭白衣清绝,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微阖的眼眸清亮而透着慵懒,但仿佛又带着一点直勾人心的锋锐,眉角微上挑,直直看向簌棠。 嘶,他簌棠微微启唇。 尊主,他便是那魔兽。风褚提醒她,该魔兽实力不容小觑,一路从魔心城外杀至殿前,毫无惧意 我去,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簌棠又有点怂了。 原书中曾说过,兽族能化形的极为稀少,唯一出场过的化形大佬是一只九天玄凤,某次原身往天界讨伐的战争里死在了她手里。 但那是只雌兽啊她记得。 眼前的小少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系统为她打气:宿主不要太担心哦,原书里的魔尊很厉害的,你继承了她的身体,修为术法都可以为你所用的! 簌棠深呼吸一口气。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暗暗感受到体内流窜的灵力,她也只能被动觉得系统说的很有道理。 你是哪只...呃,魔兽?迎着一众魔军的目光,她轻咳了一声,问道,报上名来。 少年一直盯着她。 风勾勒出他清瘦却劲挺的身影,如同工笔画中最惊艳的一笔。 这样喧嚣血腥的战场上,他的神情却平淡,唯有那双鸳鸯眼清亮孤傲,其中含了一丝散漫桀骜,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 直勾勾,慵懒,却冷傲,令人脊背发凉。 他往前走了两步,步伐缓而轻,衣角溅了点点血迹,不知是何人的,只似开得极艳的花,灼灼耀人。 魔族之人。清朗却冷冽的少年音倏然响起,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是罪魁祸首? 第3章 簌棠回想书里的内容,想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我说不是我你信么? 下一瞬,几道劲风化作利刃,数道寒光如绚丽冷霞,却直向她来。 不是,刚还话说得好好的。 他不讲武德。 簌棠面色一凛,也想祭出武器,谁晓得灵力半天也凝不起来。微弱的红光在指尖跳跃,才燃起就直接熄灭。 簌棠:!!! 搞什么鬼!她只得就地一滚,狼狈躲开攻击后询问系统,不是说好修为也是我的? 系统半响没吭声。 簌棠急得快原地去世,发出灵魂质疑:不是,你是个啥系统啊?怎么这么不靠谱的样子? 宿主,我是宠物系统哦,您可以凭借积分兑换相应的宠物用品。 簌棠:? 你个破宠物系统搁这儿瞎掺和什么。 小说里,一般系统就是金手指吧。 那金手指肯定得是对剧情走向有帮助的东西,但她这个系统有什么用啊? 这不就相当于没有一样吗? 不能因为她是宠物博主,就给她配个宠物系统吧! 少年的下一招顷刻就至。他没有动,但风依旧在动。 又是数道烈风如刃,疾风刺耳呜咽,划破天色,烈焰卷过雕梁画柱,坍塌成灰烬。 风褚率先察觉到簌棠的不对,焦急大喊:护驾! 可是四周死伤无数,魔军皆有心无力。 而那个清贵的少年却仍直勾勾盯她,看着她四处躲窜,让她心如鼓擂。 尊主,若您......若您不敌,奴婢便去让大祭司开启护殿大阵,您看可否?侍女冷不丁开口。 簌棠与少年对峙着,他的目色分明淡淡,她却敏锐察觉出其中的凌厉,带着压迫感,仿佛猛兽正专注看着猎物。 她一刻也不敢动,面对野兽时,最忌后背露出直接逃跑。 但思索着侍女的话,心里却有了点异样。 那护殿大阵千年铸成,在书中仙魔集体讨伐她的大战时才开启。如今虽然也很凶险,但也没到那样的紧要关头。 簌棠没有理会侍女的话,而是低声问系统:你刚才说积分可以兑换宠物用品,那积分怎么获取? 驯服灵兽就可以获得哦。 那不就陷入死循环了,她现在想用金手指驯服这个兽族少年,结果金手指要驯服灵兽才能获取。 再来不及细想,对面的少年似已失去了耐心,袖风一展,已是再次向她袭来。 这次还是带动作的,看上去就很凶。 簌棠只觉一瞬间肌肉紧绷,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拉住一男一女两个侍从往殿后跑去。 她刚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到,殿后有一个密道,密道尽头有传送阵可以将他们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逃去何处? 少年偏头看她,神色难辨喜怒,一阵金光弥漫在他周身,为他清俊的脸庞渡上一层微光。 系统,我要是没了你还能有宿主吗?赶紧想办法。簌棠可没工夫管敌人说什么,只是急急问系统,有没有新手大礼包之类的? 密道近在咫尺,系统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突然感觉眼前一团白色的东西一晃而过,下一击顷刻就至,迅猛如雷霆之势。 这次她没来得及躲开,左肩被灵力所伤,顿时血流如注。 钻心疼痛瞬间漫上肩头,惶恐在这刻尽数涌上心间。簌棠心里拔凉,定睛一看,又有点傻眼。 哈?怎么是一只小猫咪? 虽然知道这少年是兽族化形,但没想到那么帅的小少年居然是只小猫咪。 小猫咪头上还多了个像进度条的东西,旁边还标注了一个【一只猫:等级???】 谢谢,知道这是一只猫。 这啥意思?开局一个鸡肋系统,还直接新手村遇boss? 鉴于宿主初次开启驯兽模式,驯服数值增长翻倍,积分累计翻倍。系统的声音严肃了些,进度百分之六十即可获得新手大礼包。 不行。这像话吗,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对面却是大佬级别,而且这新手礼包还未必能帮她逃过一劫呢。 新手礼包我现在就要! 雪白的一团在簌棠身后穷追不舍,幽深的密道一眼望不到头。 她一咬牙随手乱舞,循着识海深处的记忆,架起几个花里胡哨的魔阵,略微阻挡了一点攻势,但和原身肯定没法比。 可如果是小猫咪的话 我要猫薄荷,我要猫薄荷 她碎碎念,拎着被碎石划得稀烂的红裙摆,往密道深处钻去:系统,我要猫薄荷! 凭她养宠多年的经验,没有一只小猫咪可以拒绝猫薄荷! 风褚跟在她身后,焦急提醒她:尊主,魔兽将近,不如您先跑 话没说完,她摔了一跤,手掌擦过满是石砾的地面,手心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传送阵已在眼前,幽蓝的法阵闪烁着微光。 但她心凉了,感觉今天就到这了。 叮!检测到宿主遭遇重大危险! 第4章 此灵兽级别过高,宿主难以抵抗,现直接发放新手大礼包。 关键时刻,系统终于发话。 簌棠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面板,礼盒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开始自动拆着包装。 也就是此时,白猫已经追赶到她面前,一双鸳鸯眼眼波潋滟,却含着刺骨冷意,如同高山无可消融的冰寒。 簌棠迅速将盒子里的小瓷瓶捞起,利索地拔开瓶口,往空中一扬 第2章 猫薄荷 四周静得只有甬道里呼啸的风声。 簌棠重重喘气,冷汗黏在鬓边,脚好像也扭到了,有些难受。 白猫顿住脚步,它比寻常猫咪体型要大许多,鲜亮皮毛泛着淡淡光泽,双眼微眯起时,有几分睥睨的意味,令人不敢直视。 因为,它是万兽之祖,与天地共生的上古之神,何人能与之直视? 居于日出扶桑之树下,便以此为名唤作浮桑。 他曾造化无数兽族,又为兽族择定了一片宜居的净土,方陷入沉睡。 谁晓得万年后他苏醒,却发觉兽族已然式微,几经打听后得知缘由,今日来到魔心城,便是要擒拿罪魁祸首,慰族人之心。 但是 簌棠紧紧盯着大猫,从这张高傲的猫脸上...看出了一点扭曲? 嘶,好像猫薄荷奏效了 你他开口了,还是那样清冽的少年音,只略显困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当然是做让它快乐的事啊。 簌棠略微舒气,又等了半晌,见它只是僵住没动作。 感觉还不够,她皱了皱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破烂的红练裙摆扯下一块纱来。 瓷瓶里还剩了不少猫薄荷,她往碎纱里狂撒了一圈猫薄荷,又将布揉成了一团,一挥手正丢在他脸上。 浮桑低吟一声,已然冲到她身前,却突然面色诡异地一顿,两只手不由自主接住了碎布 什么东西这么香。 身体逐渐不受自己使唤,像是被人施了软骨散,浑身使不上劲。 簌棠这下倒真松了口气,顾盼生辉的眼眸弯起,微一挑眉。 看了看它头顶的头衔,她试探性问道:一只猫,你还凶得起来吗? 浮桑:??? 挑衅? 可他僵硬地用前爪抱着红纱碎布球,情不自禁地开始用脑袋蹭起零碎的猫薄荷屑。 喵呜他屈辱地躺倒在地了,发出舒服的呜咽声。 耻辱耻辱之极,他乃万兽之祖,怎能受此大辱。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魔族之人! 簌棠看着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大佬,此刻化身乖巧小猫咪,目瞪口呆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不过它虽然好像醉了,头上的驯服进度条倒是一点也没动。 此地不宜久留,她用手撑着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传送阵走去。 她在脑海里呼叫系统:系统系统,你这是82年的猫薄荷吧?能让大猫这么沉醉? 说实话这样看上去好乖,翻肚皮了,要是能摸一下 不行不行,这是魔兽,还会变人的那种,不能犯职业病。 系统好一会儿才接话:宠物商城中的商品,都是这个世界难以寻到的珍稀之物。宿主往后还可以自行探索其他功效。 簌棠到现在连商城长啥样都没见过,刚想接话,却被一旁的风褚打断。 尊主,您没事吧?伤残将士风褚迈着步子走到她身前,焦急跪下,属下罪该万死,是属下无能,才让魔境被攻打至此!待此间事了,属下定以死谢罪。 簌棠看着他急得双目通红的模样,想到方才他还让她先跑,一时有点小感动。 她摇了摇头,环顾四周,却发现原先的小侍女并没有在,略一顿。 她人呢? 原身一生都在征伐,能在魔殿安稳待上一个月都是稀奇事,更不会在意后殿服侍的人叫什么,所以簌棠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个小侍女。 风褚一愣,似乎也才发现这个问题,只得摇头:袅袅她属下不知。 簌棠没再追问,传送阵闪烁着蓝光,映衬在倒地喵呜的大猫身上。 方才大猫一直在追她,并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如今大猫这桩危险暂时解决了,叫袅袅的小侍女或许也只是方才和他们走散了。 风褚和她的想法差不多,沉吟道:魔兽专冲着尊主而来,袅袅或已跑回后殿,暂不会有危险。以属下之见,还是您先用传送阵中离开这里最妥,余下的事,属下会善后。 簌棠点点头,魔殿被这猫猫一搅合,都快成废墟了。 她现在也不能和魔尊的修为融合,留下来也搞不定什么。 但沉吟一瞬,又叮嘱了声:去将锁灵笼取来。 锁灵笼是原身的一件至宝,可以用来锁困法力高深的灵兽。 她在记忆深处发现原身曾经也有一只极为宠爱的灵兽,可灵兽似乎不服管教,最后自毁修为而死。 也不知是不是因这个原由,才导致后来原身那么厌恶兽族。 第5章 风褚领会了她的意思,点头。 没有了顾虑,簌棠拎着裙摆踏入阵中。 * 一阵蓝光后,再睁眼,簌棠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葱茏草野中,不远处还有一汪幽潭。 苍色渺渺,碧空如洗,仿佛才下过一场雨,青碧草色席卷起清新潮意。 她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这一切,在她听见身后的喵呜声后戛然而止。 草地上一团雪白的毛球正躺在那里,澄碧的眼眸露出些许迷茫,似乎还沉浸在猫薄荷的后劲中,可簌棠却觉得它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搞什么鬼?簌棠吓了一跳,忍不住向系统吐槽,它什么时候跟着我出来的? 系统:就在你踏入阵中的那一瞬间,它也冲了进去。 风褚没拦住它吗? 簌棠盯着大猫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它真的一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才放下了心。 那猫薄荷还挺猛。 宿主,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系统停顿一瞬,新手大礼包的发放不符合原规则,现在你必须与该灵兽绑定,完成百分百驯服任务。 簌棠:? 你在说什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本来还在想系统居然这么仁慈,真的把猫薄荷给她了,没想到世上果然没白嫖的好事。 系统声音严肃,一丝不苟:是的,密道之中事发突然,但宿主当时并没有完成任务,因此事后必须采取补救措施。 不补救呢?簌棠抬头望天,她想摆烂。 宠物商城将会关闭,所有商品将会冻结。温馨提示目前您的驯服进度1%,鉴于此灵兽攻略难度大,积分采取现结方式,目前100积分已放入您的账户啦。 簌棠还要询问,身后突然传来踩落枯枝的声响,她一愣,忙转过身去。 尊主。 有一股绻绻幽冷的香味窜入她鼻尖,来人的声音也犹如他身上的香一样冰冷。 簌棠没有松懈,反而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会在此?她紧紧盯着来人。 山涧清幽,春意盎然生机,但来人一身漆漆玄衣,霎时压过春机,缓缓几步踏来,已给人几分莫名的压抑。 眉眼虽清俊疏朗,如玉隽秀,但薄唇微抿着,整个人都是一副疏冷的样子。 她知道他是谁。 原书男主,后来在三界讨伐她时一剑捅穿她心口的得力部下,魔界大祭司黎珩。 黎珩轻皱眉,看向她的目光微露几分探究:此处是臣的住处,若不在这里,还能在何处? 簌棠愣了愣神,再次环顾四周。 空旷的草野似乎一览无余。 可她到底是魔尊的躯体,还是隐隐探到一点灵力波动,灵力掩盖下当真有一处宫阁。 呵呵,魔殿的传送阵千百年未用过她不动声色敷衍,又带了几分试探,本尊一时竟忘了,阵外会到大祭司的住处来。 脑子里的记忆大多模糊,她只能隐隐感觉到阵外会是个安全的地方。 但是真没想到,原身会将传送阵的地点设定在这里。 晓得原身很信任他,可也没想到会这么信任,把最后的逃生希望也寄托在了他身上。 臣亦有罪,护驾来迟。黎珩显然知道魔殿出了事,却并没有就此事多言,他微瞥了她一眼,将目光转至她身后。 魔兽?他轻声问她。 她一时未开口,黎珩却轻抬起右手,金光笼罩白猫,又在接触到它的毛发时顷刻被弹开。 他还想再次试探,簌棠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黎珩皱起了眉,似乎不解她的举动:此魔兽或许没那么简单。 当然不简单啊! 虽然它现在头衔还是【一只猫】,但也是等级【???】的大佬猫啊。 簌棠含糊道:的确,此魔兽修为甚高,并不似寻常兽族。本尊还需再探查一番。 她若无其事地拉开了黎珩还要施法的手,又站至他身前,阻绝了他看向大猫的视线。 我这里并无其他事,大祭司先回去吧。 只看小说和切身成为原角色,原是不一样的感觉。 虽然她方才从原身记忆中得知如今书中剧情还没开始,但现下她有一个疑点需要自己考虑一下,不想他在身边。 可黎珩却没有理会她的逐客令,而是略带深意地看着她:一只魔兽而已,尊主何须劳神。 簌棠微怔,目色中闪过一丝警惕。 黎珩生就一双桃花眼,瞳仁却是漆黑,恰似点墨,又如山涧中的幽潭,深邃又危险,教人一眼就沦陷其中。 只见他再次启唇,语气无波无澜,又泛着冷意。 直接杀了便是。 周遭似乎静了一瞬。 簌棠看着黎珩冷若冰霜的眼神,听着他沉冷的声线,一时起了点鸡皮疙瘩。 原书中说他是个心思缜密,心机深沉的魔。 杀伐果断不近人情,与原身魔尊极像,又极为不像。 她差些忘了,原书女主此刻还没有来魔界。 第6章 也就是说,男主应当还是她的好下属,与原身一样厌恶着兽族。 她很久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黎珩望向她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意:尊主,你意下如何呢? 可分明他的语气很轻,也因神色染上不容拒绝的意味,似乎要替她下这个决定。 不如何。她开口了,语气一样冰冷,终于带上点魔尊的威严,大祭司,你还记得你方才说了什么吗? 黎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皱眉,微微错愕。 什么? 簌棠沉默一瞬,尽力学着原身的模样,冷笑起来。 其实她如今没什么修为,面对他有点发怵。 但是系统说她和大猫绑定了,这波总不能退缩。 魔殿出事,你身为大祭司却护驾来迟,此乃罪一。她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探究,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 本尊擒住妖兽要自行处置,你却意图掺和,此乃罪二。 草野起风,簌棠的裙子先前在魔殿里划破了,又被冷汗黏在身上,此时感觉手脚有些发凉。 但她仍挺直脊梁,半分退缩也没有显露。 你好大的胆子啊。顿了一会儿,她语气缓缓,给他定了罪。 第3章 驯服它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草野间,唯有风声,和一点茫然的喵呜叫声。 时间好似变得漫长,呼吸不自觉变轻,也成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煎熬。 但最终,簌棠还是看见了黎珩垂下眸,他微启唇,向她请罪:尊主恕罪,是臣逾矩了。 簌棠掩在袖下的手微微松开,舒了一口气,可面上并未显露。 因为面对这个原书男主,她心里还有很多疑惑。 原身极为信任他,将他当作最好的朋友。 昔年他在原主身边,不止是守护魔界拥护魔尊的大祭司,更是运筹帷幄的军师,两人一起征伐四方,打过无数胜仗。 后来他在女主开导下幡然醒悟,对原身倒戈相向,却是从未劝过原身一句,好像从没把她当成朋友过,还将她撤退的路线一一封死,将她堵在魔殿之中直接绞杀。 是另有隐情,还是真的从未真心服过原身? 簌棠神色复杂,想到这层关系利弊,一时不好再给下马威。 这次便作罢,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黎珩面上也未表露什么,开口亦平静:谨遵尊主教诲。 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没再看向大猫,仿佛真的听进去了她的话。 退下吧。 她呼出一口气,再次下了逐客令。 这一次黎珩没再反驳,向她行礼过后,便告辞离去。 可簌棠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逐渐陷入沉思。 若是黎珩真的从未臣服过 如今他所掌握的权力于她而言,便是十足危险了。 就连魔殿遇险之际,明明她才是魔界尊主,可那个叫袅袅的侍女却说,要去找大祭司才能开启护殿大阵 簌棠面色一沉,袅袅也是她的疑点。 先前在风褚面前,她没有多加追问。 但其实她有点怀疑那个袅袅有古怪。 第一个冲来寝殿报信是她,提议亮出最后底牌的护殿大阵是她,身处逃生密道却又离开得突然的也是她。 全是巧合? 簌棠觉得还得观察一下。 正想得出神,簌棠忽而察觉脚下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正在蹭她。 她微愣,低下头,就见大猫正用爪子在扒拉她破兮兮的裙摆。 裙摆随风轻荡,柔软的猫爪贴上脚踝......感情把她裙边的丝绦当作逗猫棒玩呢。 簌棠一顿,将裙边从毛茸茸的猫爪中扯了回来。 收拾了一下心情,她在心里呼叫系统:系统,这只猫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 被大祭司出场这么一打岔,她才想起来先前和系统正在聊的事。 这只大猫这么凶残,一猫从魔心城外一路屠到魔殿,如今没有什么修为傍身的她怎么驯服它啊? 她觉得,它一清醒过来就直接杀了她的可能性更大。 都不用谈什么帮原身摆脱命运了。 系统:宿主不用过于担心哦,这毕竟是82年的猫薄荷,品质绝对有保证。初步来看,至少百年内它是不会恢复的。 这次,簌棠看着脚边打滚卖萌的毛茸茸,出神了好一会儿。 而后想到它伸出锋利利爪的模样,往后退了两步,推开它的玩耍区域。 希望你的话靠谱。 她叹了口气,看着一片幽静葱郁的草野,也没了刚传送过来时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去哪里呢? 大致辨别了方位,遥看魔心殿的方向,那里已成了废墟。 风褚既然让她先离开,肯定能处理好余下的事。 而且回去她也搞不定。 所接收到的原身记忆大都模糊,大致判断剧情也没正式开始,她还需要点时间来适应一下这个新身份,更何况这个没能融合的修为也是件愁人事 潮气带着点青草的味道钻入她鼻中,幽潭被清风吹拂,泛起涟漪。 第7章 水? 簌棠静静沉思,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 一阵光华流转之后,簌棠拎着大猫后颈现身于一方水境之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潭碧波粼粼的灵湖,犹如明镜,占据了秘境中的大部分,氤氲着如丝云雾。 岸前草台蜿蜒,茂盛葱葱,如坠了点点萤光,直直蔓延到一处小阁台前。 美得如同一卷山水工笔画。 此处,是原身以水灵玉开辟出的一处秘境。有点像玄幻小说里常提到的随身空间。 原身将这里作为平日里闭关修炼的居所,并不与外界相通。只要她心意一动,便能进入此处,最方便的是还能带人进来。 簌棠看着目露茫然的大猫,它仿佛一时没想明白怎么眨眼就到了此处,微弓着身,尾巴下垂,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澄澈的鸳鸯眼,一只如水清澈,一只如火盈盈,正警惕地看着四周,颇为无措的模样。 但油亮的皮毛被风吹动,看上去十分好撸,柔软,带着细细绵绵的绒毛。 她微动手指,想伸出手去摸摸它,最后一刻却止住心思,只若无其事地在它耳边打个了响指。 宿主,你来这里和灵兽培养感情吗?系统问她。 系统才问完,簌棠龇牙咧嘴嘶了一声,痛痛痛 可恶,又没真的碰到。 傲娇大猫竟然还回首一掏,在她手背上抓了两道小血痕。 我是看看它耳朵有没有问题。她面无表情回答系统。 鸳鸯眼,在她的世界其实是一种遗传缺陷,尤其高发于白猫,蓝瞳的一侧很可能有耳聋缺陷。 这小猫化成少年的时候,也对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该不会是听不见吧,簌棠胡乱想着。 系统鼓励她:宿主,至少这次只是轻轻挠了你一下,比上次用灵力击飞你好多了,驯服指日可待,加油哦。 簌棠这次没回应,只皮笑肉不笑。 肩头在魔殿受了伤,但凭借原身强悍的恢复能力,此刻早已恢复得差不多。 于是她专心在手里凝起一点微弱的灵力,好不容易才把手上那点小伤痕抹去,其实再慢一点应该也已止血了。 系统这才发觉簌棠的情绪似乎不对劲,顿了一下才发问:宿主怎么了? 你看,我刚花了老大劲,才打开了这个通往秘境的阵法。簌棠道,又花了老大劲,才把这么点小伤治好。 虽说我有了魔尊的身体,但本质还是个小弱鸡,在这个连兽族都打不过的世界怎么生活呢?她叹了一声,越说越伤心。 系统试图安慰她:宿主,你只是暂时没能和原身完全融合而已 暂时就是说不准的事。簌棠看着大猫头顶的【一只猫】头衔,现在一只猫都能把我挠出伤,我根本就不行...... 她的情绪越发低落,无法自拔,一双杏目几乎潸然泪下。 很有一副初来乍到陌生的世界,发现举目无亲,惊慌失措又想强忍的模样。 宿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的系统见状,也放缓了声音。 簌棠:哦是吗?那不如帮我取消一下我和这只猫的绑定吧。 系统: 感觉被骗的系统不吭声,簌棠还试图讨价还价,突然眼光瞥过,见刚把她挠出血痕的大猫又蹭到她身边。 不似清醒时的锐利眼眸,如今的大猫轻轻喵呜一声,竟然有点奶兮兮。 它用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绕着她的腿转了一圈。 簌棠又动了动手指,这下真想摸了,可看着猫咪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尖爪,还是顿住了手。 以她养宠十年的经验来看,傲娇猫咪这是饿了。 系统正好转移话题:宿主,不如来看一下宠物商城吧。 这边系统话音刚落,簌棠眼前就闪过一片半透明光幕。 一个古色古香的电子货架出现在她面前,琳琅满目的宠物用品快晃瞎了她的眼。 这么多! 她目瞪口呆,从干粮罐头冻干到各类宠物玩具,一应俱全。 其中也不是只有猫的,各类热门冷门动物的用品都有,有的甚至她都不认识。 哇,有点东西啊。簌棠惊奇道。 系统:还不止这些,等宿主驯服更多灵兽,赚取到更多积分后,还可以解锁更多功能。 比如说? 她一挑眉,来了点兴趣。 商城中还有很多珍稀原料,可以通过灵力锻造出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宠物用品,还能记录自己和宠物的温馨时刻 系统絮絮叨叨起来。 簌棠一噎,那还不是宠物用品。 看着明码标价的各类物品,又将目光挪到光幕边缘的积分数值。 对了,你说我已经驯服了百分之一。她看着那一百积分,又看了看已经跑开的大猫,它的头上空无一物,为什么我现在看不见驯服进度条了? 系统:因为灵兽目前是非正常体,有猫薄荷buff加持,系统无法读取数值,要等到它正常了才能看到。 第8章 簌棠震惊,脑子里有无数个问号。 进度条都没有,你叫我驯服个啥? 驯服进度是照常进行的,这个宿主不用担心,只是看不到而已。系统安慰道。 簌棠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撒手不干的冲动,又看了眼商城里的商品,目光凝在了前排货架上。 既然要驯服大猫,不如先买两根猫条讨好一下。 正好它也饿了。 于是她忍痛用仅有的一百积分兑换好猫条,拎起裙摆,缓缓靠近一旁凝视着她的大白猫。 一只猫?簌棠喊它,手里的猫条晃出响声,咪咪? 原本奶兮兮的大猫顿住徘徊的脚步,它耳朵微动,倏尔目光幽深起来。 它似乎再次清醒了过来。 第4章 求生之路 眼前有如氤氲着浓雾。 意识浮浮沉沉,直到此刻有了半晌沉静,视线清明时,浮桑也从猫薄荷的牵制下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一抬眼,就看见那个面目可憎的魔族女子,手里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对着他笑魇如花。 他没有动。 紧绷的肌肉隐藏在柔软皮毛下,爪下的利刃舒展,又悄然弹开,寒光四射。 但看向她时,只是微掀开了一双格外漂亮的鸳鸯眼,眼眸泛着盈盈的光,一切看上去极为寻常。 咪咪。她以一个极为离谱的称呼唤他,令他想冷笑,但还是忍了下来。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一步步靠近他。 这个魔族女子,害他兽族至此,还敢用迷药迷惑他。 今日,她必须死。 咦? 可簌棠却停了下来。 水镜是一处密境,风声被灵力吞没,周遭无比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宿主,怎么了?系统询问她。 簌棠好一会儿没搭话,原本凝在大猫身上的视线也微微错开。 它不对劲。她垂下眸,这下只用余光看大猫,一边与系统分析着,此刻,它很警觉。 虽然大猫的身体没有动。 但它的耳朵有微弱的起伏,瞳孔放大,胡须往前,脊骨挺起。 下一步十有八九就是俯低身子,耳朵夹紧,簌棠的声音沉了点,......它这是狩猎的姿势。 话音未落,雪白的一团却出乎意料再次舒展了身体,它懒洋洋睨了她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系统:会不会是看错了呀? 簌棠曾经养过猫,而且也是这样一只野性未褪的猫,花了好些功夫驯服。 她养得很精心,也很耐心,觉得自己多半是不会看错的。 猫科动物都是极有耐心的猎手,它们极少莽冲。善潜伏,善策略,总是静待时机,等候完美的一击必杀。 若一击不中,它们会立刻隐藏起来,不讲究什么非要直面进攻。 何况经过了魔殿的一战,它也算吃了猫薄荷的亏,应当短时间不会鲁莽行事了。 于是,面上她仍笑意盈盈望着大猫,见大猫余光瞥来。 然后,往后退了一大步。 浮桑: 他微垂着眸,清澈的瞳孔晕出一丝怔愣,但稍纵即逝,沉着气息没有动,也没有看簌棠。 簌棠将猫条迅速撕开一个小口子,轻轻问他:你看看,这是什么好吃的呀? 系统出品的猫条当然不是塑料包装,但好似也是一种什么稀有的包材,轻晃下也响起了悉索清脆的声音。 浮桑微阖的眼中闪过一丝浅淡杀意,利爪泛着冷寒的银光。 她怎么敢,还用这样的称呼唤他? 耐性伏击猎物是本性没错。 但除此之外,他可是万兽之祖,洪荒时期就被尊为祖神,从未经过什么败仗。 不过是才从万年沉睡中清醒,他的灵力尚未全然复苏,一时不察中过一次她的诡计,她还敢再次羞辱他! 眼底戾气交织,喉间压抑着轻却厉凛的嘶声,他不再等待,抬起前爪 妈呀,来真的!簌棠哇了一声,连连往后退,我给你吃的,你别那么凶嘛。 不就是拿猫条试探一下吗?俗话说,没有不爱吃猫条的小猫咪,不吃那就是不正常的! 果然不正常。 浮桑不管她说什么。 即便她的语气丝毫察觉不出恶意。 俯低身子,紧盯着簌棠,他后脚发力,却倏尔发现身体里的灵力才凝起,又仿佛受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碍,一下熄灭得一干二净。 怎么回事,他好像无法运用灵力了。 小猫,有事好商量簌棠也真有些吓到了,他的瞳孔发散,虽然圆溜溜的,但显然是愤怒异常才这样。 你当我是什么?浮桑紧紧盯着她,冷呵出声。 周遭太过寂静,在魔心殿还显得情绪不明的泠冽声线,此刻能分明听出寒意森森,怒意滔天。 看了看大猫头顶的头衔,簌棠小声回答:一只猫? 浮桑: 你给我喂了什么迷药?没有了灵力,但他的眼神依旧锋凛,盯着她时极为冷漠。 第9章 没有风声,可兽族嗅觉敏锐,若有若无的香气发散在空中,他鼻尖微动,下意识吸了一口,表情微僵。 此物为何这么香,又是什么迷药 为何这个魔族女子能拿出这么多吸引他的东西?不对,他在想什么。 我警告你,离我远些。他道,声音又刻意抑藏情绪,变得喜怒难辨。 簌棠被他一凶,沉吟瞬刻,晓得此刻再惹他很不明智,果断收手将猫条放回储物袋中。 什么迷药,你别胡说,我有的不过是让你快乐的东西 拒绝猫条,没有礼貌。 浮桑的表情更僵硬了。 他喉间不自觉压抑着嘶声,好一会儿才平静,一边观察着她,一边暗自调息起来。 可是每当他的灵气才聚起,就会被一股力量压制下去,直至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系统,凉了呀。见浮桑暂时不再有动静,簌棠连忙在心里请求场外支援,一边回想着能用些微灵力就能调动的咒术,怎么办,他醒了! 毕竟她此刻还是新手上路,不能熟练操控原身的法术。 系统还说什么是82年的猫薄荷,根本不靠谱。 系统的声音倒是很冷静:宿主,你看灵兽头顶。 簌棠连忙看去,发现大猫头顶的进度条竟然出现了!只是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她花了好大劲才看清,驯服值从一增加到了二。 系统:灵兽依旧受到猫薄荷影响,不会伤害到宿主的。 簌棠这才勉强松了口气,看着大猫确实没有攻击她,还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终于安心。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进度条逐渐透明。 * 喵呜~ 重新陷入迷茫的白猫嗅到了猫条的味道,尾巴上挑,迈着优雅的步伐,细细盯了她一会儿,又淡淡着,缓步靠近她。 簌棠若有所思,这次很大方地递给它。 指尖微抬,顿了一瞬,还在它头顶轻轻触了一下。 与想象中一样柔软温暖的触感,虽然在它仰头轻嗅时有点想缩手,但真当它冰凉的鼻尖触到她时,她又舒展了手指。 好乖,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待白猫吃饱喝足后,簌棠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果然,猫猫不可能拒绝猫条,就像不会拒绝猫薄荷一样。 从一到二的驯服值就是证据,只是清醒的时候碍于面子罢了! 她还发现,原来它的毛发并不是纯粹的雪白,毛发尖溢着一点浅淡金光,晖色盈盈,如暖阳璀璨,看上去更好摸了。 簌棠站起身来。 看着猫咪在柔软的草地里打滚,背后的湖泊也犹如明镜,端是一番世外桃源的样子,心中忽然又有点古怪起来。 这地方怎么看着,有点像 幽潭,草野,葱郁翠碧,盎然生机,如春的最好绘景。 不会吧,不是吧,别是她想的那样。 心里的怪变成浮于面上的古怪,簌棠细细打量起这个地方,最终发觉当真如此。 很像传送阵传来的,原书男主居所外的景色。但为何非是和他有关? 身在异世,簌棠不是原身。从前的心腹战友,并不是她的心腹战友,何况她是晓得后续剧情的,知更不可能对后头反杀她的黎珩抱有信任。 但原身对黎珩是个什么感情呢? 原书毕竟讲的是男女主的爱情故事,不关魔尊的事,没有多着笔墨。 簌棠静静站了一会儿,一抬手,水镜中的景象随心而变,渐渐变成另外的空白。 好在这是原身自己的秘境,不用太多灵力,终于让她体验了一把得心应手的感觉。 望着不停变化的水镜,簌棠又对着系统道:系统,我感觉这地方会有妙用。 系统:怎么说? 安静,适合构思;变化,适合布景;没人打扰,适合悄咪咪做别人做不了的事。 系统没太听懂:什么事? 你刚才介绍系统功能的时候,不是说什么你能记录和宠物的温馨时刻?簌棠的记性还是不错的,意思是不是能拍照片,录视频? 大差不差。系统想了一下,按照簌棠那个世界的说法,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要按这个世界的叫法,这是一种溯源术。万物有灵,通过摹印灵力的变化,达到将当下的事记载下来的效果,这个世界的一些大能也能做到。 系统尽量以簌棠能听懂的意思解释着,但我还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效果,比如不单纯只有回放,还可以修饰原本的记载,加入宿主的想法去改变这段记载 就是类似剪辑?簌棠这下有点惊奇,又发散思维,那能不能发布给别人,能不能进行流量分析,有没有什么热词检索。 系统好像听不懂了。 簌棠也晓得自己后面说的这几个有点离谱了,这毕竟是个玄幻世界,轻咳一声:没事,能录视频也行。 原身最后下场惨淡,原因其一是因为手下阋墙,猝不及防。 第10章 但更重要的原由却是她讨伐兽族,早积下仇怨。 如果能改变兽族对原身的成见呢?会不会结局有所改变。 她还记得,系统在她刚醒来时,和她说过任务是改变原身的结局。 也不用系统说,她对生活还是充满热情的,暂不想死。 我觉得,你还是挺靠谱的,小系统。簌棠心里盘算着事,见系统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又夸夸它,你好厉害,没事我们慢慢探索用法,一点点来,一起改变结局。 而且系统的宠物商城里有这么多对灵兽见效的物品,看大猫就晓得,这不是刷兽族好感度的利器吗? 现在,她开局有了一只猫。 这地方又适合布景还没人打扰,或许可以做起老本行 成为玄幻世界的第一个宠物博主。 簌棠想着,可以撸大猫,刷它的驯服值,还可以用宠物用品吸引一下其他的灵兽,争取多来几只可以撸,先摆脱兽族对她的成见,同时还能发家致富啊,反正可以做好多梦。 簌棠看向大猫,此刻不再觉得它可怕,因为那好像是一条别具一格的求生之路。 以及财富之路。 系统:想法很好,但是 未等系统说完,不远处突然有大鸟的清越啼声响起,声音极大,振聋发聩。 簌棠的思路也被打断,不由愣住,蹙起眉尖。 原身的密境,怎么会有灵兽的叫声? 第5章 九耳犬 原身很讨厌兽族,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簌棠能在零散的记忆里,搜寻到原身驱逐兽族的身影。魔界的兵卒叫魔桁军,其中还有一万将士有另一个叫法驱兽军。 可以说是平等地讨厌每一个兽族了,一个都不想看见。 簌棠沉吟着,往发声处走去。 系统先前的但是没说完,此刻也不再出声了。 水境的构造方才已经被簌棠改变,但她还没太想好变成什么样,因此不过大片空旷,参杂着一些胡乱冒出来的想法,形成一点点遮挡物。 凝神去看,簌棠在一个转角收获了不寻常。 咦,只有一片羽毛?她奇怪道。 方才不敢走得太近,因为鸟叫声实在响亮,像是什么巨兽,不过白猫却没有什么异常。 发现没有太大动静后,簌棠在发声处巡视了一圈,也只捡到了这一片羽毛。 系统,刚才有鸟进来了?簌棠打算问问系统。 谁晓得系统仍然不说话。 她只得自己警惕地来回翻看那片羽毛,好一会儿,结合原身的见识得到了一点结论。 按这个世界的说法,这也是一种回溯之术。 这里当真只有一片羽毛,应该是很早前留在秘境的。 只因自己刚突发奇想改变了秘境的构造,翻涌的灵力触发了这片羽毛上的秘术。 簌棠摩梭着羽毛,纤长,绒密,通体青绿,应当是一片尾羽,最顶端还有细密繁复的花纹。 只可惜现在上头一点灵气都没有了,术法已消散。 若是方才她走得快一点,是不是还能看到这片羽毛主人的真面目? 系统,我猜这是原身从前养过的那只灵兽留下的吧?簌棠道,原是只鸟啊 这片羽毛还挺漂亮的。 她又抚摸了一会儿,从残破的红衣裙下撕下一块布,小心包好,塞进怀里。 回头还得琢磨下怎么换一件衣裳,簌棠心想,不过如今身处玄幻世界,是不是可以用什么修复咒? 唉,好难,还是直接买衣服的方式最适合她。 白猫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雪色的一团与如今水境的白几乎融为一体。 有一种说法是,白毛在猫猫种族里不算是很讨喜的颜色。 动物自有一套自己的色彩体系,与自然色融为一体才是最好。白太过显眼,很容易暴露踪迹,也很可能因此受到其他猫猫的排斥。 但从一个人的角度来说,雪白的毛真的太好看了。 尤其它那双鸳鸯眼澄亮潋滟,犹如明丽星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看上去尤为乖巧。 是不是又饿了。簌棠看着猫。 系统:可以继续投喂猫条,有几率增加灵兽的驯服度哦,宿主。您现在还有200积分。 两百积分应该是刚才进度从一到二的奖励。 有几率?簌棠更在意这个,可恶,吃了不涨,铲屎官的钱也是钱啊。 大猫绕着她走了几圈,却并没有像一开始投喂猫条一样亲近她。 它始终与簌棠保持着超过三步的距离,如一阵风,感受得到它的踪迹,但接触不到它。 应该是馋了,不是饿了。资深铲屎官簌棠看了好一会儿,要真饿了,起码它要打破这个三步之距。 回头看看商城里有没有什么更扛饿的东西再说。 啥家庭啊把猫条当饭吃,吃多了可是会挑食的,簌棠腹诽。 对了,小系统,你一开始说什么但是,但是什么啊?她又想到了这回事。 宠物系统所有的奖励运转,都需要用到积分。系统回答道,无论是奖品兑换,还是你提出的视频录制,剪辑,以及发布,一切都需要积分来兑换。 第11章 果然,梦只是梦,梦醒了还得打工。 簌棠望天,无奈道:给我个概念,我现在的两百积分够做什么? 系统:四根猫条。 一个罐头。 总之就是别的什么都不够,对吧?簌棠揉了揉眉角,又把视线放回白猫身上,行吧,那只能多薅点积分了。 她想的是多撸撸猫,以她高超的顺毛技术折服这只不清醒的白猫。 然后再用猫条贿赂一下,争取多涨一点驯服值。 但很可惜,这只大猫根本不配合。 刚进入密境时,它许是经过了魔殿的一场恶战真有些乏力了,屈服于猫条的诱惑下。 在这之后,簌棠再也碰不到它,猫条也不管用了。 整整一日,它都用那双澄澈的鸳鸯眼,站在远处睥睨她,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 无奈的簌棠解除了密境,毕竟白猫是一点好感度都不带涨,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她决定去另一个地方。 * 苍茫的白褪去,现实中是魔界临近魔心城的郊外。 簌棠进入水境时特意寻了这个安静的角落,因为她人可以进水境,但水境的本体水灵玉还是存在于现实的,必须要隐蔽点。 她没让大猫出来,只身往城中走去。 宿主打算去哪儿?系统问她。 城门近在咫尺时,她回答了系统,魔族的集市。 魔殿还没修好,暂时不回去。 剧情也还没开始,但她只知没开始,并不知道何时会开始。 她得自己去确定一番。 去那里做什么? 找一只灵兽。 言罢,簌棠拎起裙摆,这一日她已琢磨出了衣裙复原咒,还新领悟了换衣服的术法。 现在感觉奇迹魔尊很好玩,比买衣服更合适。 魔心城的天穹是泛着淡淡赤色的,远眺去还有若隐若现的金晕,不似人间。 可进入城中,簌棠却发觉这里和人类的集市很像。 应该说气氛上相似,热闹,喧嚣,繁华,街贩卖力吆喝着,人群纷纷驻足,两三交谈,其乐融融。 但路人衣着比起人间还是更为怪诞,却不压抑。 相反,他们衣色鲜亮,款式独特,簌棠觉得充满了一种独特的奇幻色彩。 商贩卖的东西也很有意思,有装在罐子里跳跃的小魔石,会唱跳的火苗人,不停变幻颜色的兜帽 簌棠随手买了一个类似手办的小魔灵,听它说完了一整段相声,也差不多走到了集市的尽头。 宿主要找什么灵兽?系统出声。 集市的尽头变得寂静,但又缓缓走了一段路,声音渐起,这里反而更加喧闹。 人声中,混杂着魔兽低声的嘶吼,呜咽。 低矮的石屋上雕刻着怪异如盘蛇的花纹,喧嚣声变得低迷压抑,晓说裙爸壹司爸仪六旧六伞整理此文,加入可人工找文不必细嗅,就能感受到一股血腥气。 原身憎恶兽族,在她几百年的打压下,在魔界的魔兽已然成了最底层的生灵。 在魔心城集市的最末端,寻常魔族根本懒得走到头的地方,不少魔堂而皇之将兽族当成货品,进行买卖,屠杀。 你作为系统,你不知道这里是哪儿?簌棠也奇怪地咦了一声,似乎觉得系统不敬业,好好看看,这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系统:我是你的系统,又不是别人的系统,不关注别人的事,只关注你的。 这话让簌棠的脚步微微一顿,她心起一点复杂,系统的话像柔软的毛抚过她心上,酥酥麻麻的。 是她的系统,不是别人的。 还挺会说。 这是原书女主来魔界的第一站簌棠向系统解释着。 原书女主祁以遥是天界矜贵的上仙,法力不低,地位也不低。 因而性格挑不出什么阴暗面,生得率真干脆,嫉恶如仇,得知魔尊屠戮兽族的恶行后,自请作为仙界使者来访魔界。 但那会儿原身很忙,没空见祁以遥,祁以遥只得一人在魔界闲逛。 她到集市探查,当街救下了一只兽族,因此被一众魔族认为是背叛魔尊,起了不小轰动。 祁以遥行事张扬,丝毫不惧,又一连打趴下好几个魔族,这事闹大了,后头原身才见了她。 那只兽族,我记得,是九耳犬。簌棠道。(注1) 这一片小天地,虽然也算是魔族集市的一部分,但与其他地方天差地别。 感受不到太多温厚的气息,反而因血腥气,变得压抑且森冷。 魔兽或被关在铁笼中挣扎,或一根粗长的铁链牢牢拴住,它们嘶吼,咆哮,却只能苟延残喘着,无法反抗。 系统:宿主要救它? 簌棠没有答话,只闷头找寻着那只九耳犬。 四处看去,魔兽之所以叫做魔兽,它们和普通动物是有区别的。 稍微正常的只是毛色有异,或个头略大; 但更多的魔兽有着多种兽类的形态,或几头数尾,或似鸟又如鱼,怪诞离奇。 第12章 可在这样怪谲又压抑的环境里,关押的无论是毫无反击之力的幼兽,还是凶猛的异类,都叫簌棠的心变得沉重起来。 幸运的是,这里今日只有一只狗,很好找,并且特征明显,看着没怎么变异。 系统声音温软,说话却不委婉:宿主,它看起来气息微弱,好像快要死了。 硕大的犬耳耸拉着,九耳犬半躺在地,棕黄毛发被血色洗刷,整条腿上都鲜血淋漓。 应当是许久无人关注它,感受到有人靠近,它耳朵微动,却连掀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这位小魔娘,想买魔兽? 见簌棠走来,倚靠在门边的魔族商贩直起身子,睨了她一眼。 商贩是个大汉,长得很壮实,衣领半耸垂下,脸上一道凶恶的伤疤,肩上也是。 簌棠心不在焉,随意嗯了一声,俯下身查看九耳犬的伤势。 它喉间仅余些许微弱的嗬嗬声响,奄奄一息。 看上这只狗了?见簌棠许久不说话,商贩犹自道,小魔娘,我这里还有许多生龙活虎的凶猛异兽,用来锻造法器,或者制药都不错,哪怕你单用来烹食口感也好。 九耳犬似乎只是商贩撂在一边充数的,他见簌棠衣着华贵,打算趁机兜售一笔大的。 这狗快死了,你要的话,在前头随意挑一只魔兽,这狗我就当贱卖了,给你个底价。 簌棠抬头看了他一眼。 第6章 原书契机 不买。她说,你都说它要死了,我买回去做什么。 魔族人并不在意捕获来的兽族的命,一只魔兽,是死是活,于他们而言无甚区别。 反正活的也是要杀死。 或用来锻造法器,或用以制灵药。 或者更简单干脆点,买只魔兽回去烹食,解一解口腹之欲也好。 但簌棠若要买它,自然不是因这些原因。 眼见商贩噎了一下,她继续问道:我怎知它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痛的?失血过多?抑或是,染了什么病? 怎么会是得病了呢!商贩被她呛声,眉目浮现怒意,小魔娘,能进魔心城的兽族,那就是有保证的。何况谁不晓得魔兽们体格都强健非常,我病了它都不可能病! 别说,魔族人说话倒还挺实诚,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簌棠又想了想,原来这还是一条龙灰色产业,从魔心城外检测,到运送,再到此处售卖。 原身的记忆里都没有这一段。 那它怎么这样奄奄一息?簌棠看了看前头被囚在牢笼里的兽族,至少它们还是精气神十足的。 商贩冷哼了一声:这本来就是只低阶魔兽,晚上和别的魔兽一起关进笼子里,它没死已经是命大了。 簌棠看了看九耳犬头上的头衔【一只狗等级:250】 好一个低阶灵兽。 所以满级是多少?左右环顾,发现一堆【一匹马】【一只鹿】【一条鱼】,等级以千为单位。 好家伙,都这么高,那猫猫的【???】到底有多高。 商贩见簌棠仍没有什么动作,他撂下一句话,就去招揽别的客人了。 你不要就算了。 他才一转身,簌棠便蹲下身去,喂了九耳犬一颗灵药。 这是方才用两百积分换的。 系统这药说能暂时让九耳犬好受一些。 思及两百积分只够兑换四根猫条,簌棠猜想药效应当真的很暂时。 宿主,你不救它吗?系统问她。 【一只狗】的头衔不知何时变成了【九耳犬】。 簌棠已然起身,她见商贩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她也笑意吟吟看着他。 其实这只狗,我觉得还挺有眼缘的。可惜你养的实在太差,要是下次我来见它身体好些了,我愿意重金买下。 你打算拿来养?商贩惊讶,不是吃,或者用来炼药吗? 比之商贩的震惊,簌棠面不改色,拍了拍裙摆的尘,起身。 她缓了一会儿,在心里回答了系统的话:不救了。 这只九耳犬是原书伊始的契机。她思忖着,女主来救它,闹下动静,我才能晓得剧情开始了。 人生地不熟的异世,有原身的记忆,也能继承原身一些术法和灵力,可簌棠仍觉得不够踏实。 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到最后惨淡的结局,她心里总绷着一根弦。 剧情何时开始,她还有多少时间能够逆转结局,这是件重要事。 有你的药在......簌棠轻叹,至少希望它能好受些吧。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九耳犬的眼皮轻眨,它好似感应到了她的动作,努力地撑起眼皮。 棕色的大尾巴早被血污粘腻,甩了一甩,蹭脏了簌棠秾丽的绯色裙摆。 不同于满身脏污,它的眼睛漆黑,湿漉漉的,氤氲着雾气,如浓郁的水葡萄。 它轻轻呜咽了一声。 * 簌棠远离了那处商贩,又环视了一圈其他被囚困的魔兽,缓缓离开了这里。 重新走回魔界正常的闹市,先前买的小魔灵又从袖子里钻出来,趴在她的肩头说相声。 第13章 还是重复的一段,再听有点索然无味,但看来它只会说这个。 要听别的,就得买新的小魔灵。 好在她有钱,先前在腰间锦带里摸出不少玉石,应当是原主用来聚灵布阵或锻造的材料,她挑了颗不起眼的卖了,换了不少魔晶石。 身后的灰暗街市渐渐远去,簌棠想着,那儿还有许多魔兽,好在暂时都很精神,可仍有不少受着伤。 但即便它们此时活着,之后呢? 系统:宿主,一只猫的情绪好像有点躁动,一会儿要不要看看它。 簌棠回过神来,应了声好。 是不是饿了,总不会是醒了吧?她思考着,问道,大猫真不会伤害我吗? 你已和灵兽绑定,加上猫薄荷的效力,它暂时伤不到你。 暂时。 宿主不是已经熟练了一些术法?有猫薄荷在,可以制服它的。 这猫薄荷能有这么神奇。簌棠想了好一会儿,要不再给点 没有了。系统回答道,猫薄荷只有一份,作为新手礼包给你了。 簌棠:只有一份,以后都没了?意思出了事,还得我自己扛啊。 对。系统软绵绵的声线,冰冷无情的心。 不远处跑来两个小魔童,孩提声音清脆,犹如银铃。 可魔兽的悲鸣声好似仍在耳畔,振聋发聩,与其乐融融的人群一对比,格外鲜明。 以至于叫簌棠有点恍惚。 在街头寻到了一个买肉串的小摊贩,确认了这肉不是什么开了灵智的魔兽,只是一般魔族,乃至三界都会食用的吃食,簌棠买了几串。 我不要调料。她对摊贩道,烤熟了就行。 而后,拿着串,她往回走去。 她走得又急又快,油溅到了绯红如火的裙面上,但她没有在意。 系统:宿主,怎么突然这么急。 热闹街市飞速消逝,一点寂静后,又成了魔兽的嘶吼。苟延残息着被困在笼中的兽族们,再次见到了这袭飞扬的红裙。 红衣女子身量高挑窈窕,乌发雪肤,明艳绝媚。 她半挽发,神色便略显慵散,余下垂落的青丝披在肩头,发尾漾起一点微红,犹如灿灿日华。 他们见她走近了囿困住九耳犬的锁链。 你怎么回来了?售卖魔兽的商贩张大嘴巴,从门边弹跳起身,干嘛,你、你该不会要强抢吧。 魔族是一个极为崇尚强者为尊的种族。 即便簌棠此时还没融会贯通许多术法,但她的灵力不作假,天然的压迫感让商贩很不适。 簌棠也早看出来,商贩当真只是商贩,弱得不行,抓魔兽的应该是另一批人。 她一个手刀就把锁链砍断了,商贩惊掉下巴,往后退了两步。 众魔众兽都看过来。 小狗我买了。簌棠看着商贩,语气漫不经心,又暗含一丝警告,你好好开价。 第7章 结契 抱着九耳犬穿行在闹市里,众魔都诧异地看着簌棠。 因为没有魔会弄脏自己的衣裙,去怀抱一条脏兮兮的狗。 更不提她抱的极为妥帖,将小狗圈在自己怀里,小心地不触碰到它的伤,看上去极为珍惜。 你还是救了它,宿主。系统道。 你说所有系统功能都需要积分来运转的嘛。簌棠看了一眼人群,将怀里的小狗搂得更紧了些,面色不改,咱们也不能单抓着一只猫薅啊。 何况还薅不到,白猫不清醒,还跑得一溜烟一样儿。 一点没有她家的猫乖 是了,她家的猫。毕竟她是个宠物博主,家里养过很多小动物。 只是换了一个世界,柔软的小动物又不是不存在了。 她就是看小狗太可怜了不忍心,怎么了。 狗狗看上去就听话些,而且比大猫要好制服,我和它绑定后好好培养感情,多挣点积分。 她还记得她做宠物博主的初衷,因此也做不到无视奄奄一息的小动物。 她的小猫,一定还在看着她呢。 簌棠脚步微顿,忽然发觉人群里有好几个人盯着她看,她隐隐觉得不对。 是、是尊主啊!有人恍然。 魔尊大人?天啊,魔尊大人抱着一只兽族。 更多的魔是立马跪下,向她行礼,恭迎尊主圣驾! 簌棠温和且疑惑地,心道了一句国粹。 没明白他们怎么看出来的,她进魔心城时分明换得一身寻常面料的衣裳。 保证连花纹都没有,因为这个难度高了点,还不会变。 此地不宜久留,手上捏诀,她离开了魔心城。 * 浮桑占据了水境中新寻到的高地,鸳鸯眼微睨,察觉了到秘境的波动。 红裙妙曼的女子在下一刻出现。 她的裙摆如燃烧的火浪,极富侵略性,艳冶而灿然,撩起一阵幽幽香气。 雪白的身影纵身一跃,灵巧又矫健,如溅在雪地里的白羽,可他的神色并不如白羽轻柔。 第14章 潋滟的一双眸子下,藏得是锋冽的杀意。 我去,你搞偷袭是吧。 簌棠踏进水境的那一刻就在想猫,虽然想的不是这只不乖的白猫,但她因系统透露的话已有提防。 听说他躁动了?果然很暴躁。 足尖微侧,旋身躲过,原身的身体惯性非常好用,面临危机时自动开启。 簌棠两只手都抱着九耳犬,没手给自己拍拍胸口压惊,只得呼出一口气,你干嘛呢,我抱着伤患哦,别伤到它。 一个合格的宠主,总是喜欢和宠物说话的,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 但浮桑不是宠物。 也不屑与魔族之人说话,他只是轻轻看了一眼簌棠怀抱里的 兽族? 一双鸳鸯眼渐渐变得幽深,澈蓝瞳孔在光影下渐渐如墨,看不清情绪。 你是不是清醒了呀?簌棠见大猫不说话,小声问他。 他依旧没理她,尾巴轻挑成弧,如溅在雪地里轻盈飘然的雪。 簌棠没办法,又怕他是没清醒,反而出现一场猫狗之争,暗戳戳指尖盈出一点灵力,划了一道灵界。 薄弱,歪七扭八,毫无防御力。 浮桑抬眼,看着结界,心中轻嗤了一声。 一击不成,他不再直接上前。 方才的尝试已然证实了,他的灵力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无法施展半分。 柔软的皮毛掩盖了利爪,掩饰了杀机,皎亮的眸子状似无意扫了她一眼,便将头瞥过,不再看她。 但在簌棠的视角下 大猫那条毛绒绒的尾巴时不时轻甩着,四肢微曲,没有躺平。 虽然侧过头了,但猫的视野范围可比人广,它分明还在观察她。 可恶。 爱偷袭的猫猫。 簌棠怀里突然有了动静,九耳犬呜咽了一声,它清醒了。 修勾,你还好吗?它会不会说话呀,簌棠心想。 九耳犬在太多个日夜里,只能昏沉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它被人驱赶着,殴打着,恍惚又踏入了另一个更可怖的世界,那儿充斥着同伴的撕咬,只为了汲取一点点活命的机会,一点供给于生命的食物。 很可怖,原本泛着青草香的泥土,无知无觉中浸润了太多同族的血液,变得腥臭,粘腻。 那本该是鲜活且流淌着的血,落到地上,就变得冰寒刺骨。 刺得它牙尖发颤,浑身也开始痉挛。 别动别动,乖,我看看你伤口。簌棠蹙眉,轻轻把它放下,出血了,是不是太疼了? 九耳犬的后腿有一道极为狰狞的伤,像是猛兽撕咬的痕迹,此刻它应是太疼了,抽搐起来。 血污粘黏了棕色毛发,晦色结成一团,看上去触目惊心。 而且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中,落入水境苍茫的白,不似红梅落雪,那血迹已然发黑。 簌棠掏出离开魔心城前顺手换来的金疮药,一点点轻缓倒在它的伤口上。 是梁渠兽撕咬的痕迹。(注1) 清冽的少年音犹如泠泠泉水,又似多年不化的冰初融,乍然响起。 簌棠的动作微顿,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那是什么野兽?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和这只高冷猫猫搭话。 浮桑的眸间浮现一丝疑意,他紧盯着九耳犬的伤口。 魔界处极西,可他记得,梁渠兽只在地界的中部历石山周围栖息。 九耳犬必不能拖着伤处那么久,这是新伤,但这所谓的魔界怎会有梁渠兽出没? 与猫猫搭话失败,簌棠无语,又撒了些药粉在九耳犬的伤口上。 她指尖凝出一点赤色光晕,想施一个洁净咒。 九耳犬渐渐恢复了更多知觉,药效弥漫,它开始感觉到疼,齿间呜鸣出声。 下一刻,身侧劲风猝不及防袭来,簌棠超气,闪身躲过。 好你个一只猫,你偷袭上瘾是吧。 还好她也一直眼观八方耳听六路,腿还曲着,方便跑路。 不然真给它偷袭到了。 浮桑又失了时机,这次纵身一跃,跳开她极远。 灵力无法施展,竟连遵循本性的攻击也会被无形的屏障弹开,那双鸳鸯眼中晦意更甚,裹挟着一丝交缠的困惑。 无形屏障,这很像 我警告你哦。上回浮桑警告她的话还犹在耳,簌棠想了一下,不许靠近我。 我们两个已经结契,你可伤不到我的。 她观察着猫脸,学他一样仰起下巴。 果然,下一刻,灼亮的鸳鸯眼倏尔睁大,瞳孔如线紧缩,少年的声线含着犹如受了奇耻大辱的怒意。 结契?他的声音罕见不平稳,颤了一分,你和我? 第8章 积分奖励 簌棠其实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结契。 这个说法,是源于这个世界的。 她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原身是曾与一只灵兽结契过的,那才是真的结契,滴血成誓,互不可伤,彼此心有感应,无论万里,瞬息而至。 系统告知她的是绑定,只说了因为猫薄荷的压制,大猫才暂时难以动用灵力。 第15章 但或许还有什么新手保护期吧? 簌棠心想,好几次,她能感觉到大猫心起杀意,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当然,挠她血痕不算。 是呀。簌棠面上仍嘻嘻笑着,小猫吸了迷药,整天昏昏沉沉,喵呜喵呜的,我就趁你不清醒下手咯。 她能享受到的绑定福利,顶多就是能看到驯服值,以及从中牟利积分,兑换相应物品。 想着,她飞快地往白猫头上看去。 啧,还是二,好难攻略的小猫。 你 浮桑微眯起眼,眼底泛起淡淡情绪,看得出是怒意,让他一双潋滟的眸子变得更加澄亮,灿若璀星。 魔族之人,此话当真?他问。 簌棠不看他的眼睛,对视的讯号对猫科动物来说是挑衅。 于是她望天,点头:千真万确。 浮桑前爪的利刃弹开,几息间,微弱的灵力起起伏伏,在水境中如丝缕蔓延。 现在,我要给九耳犬继续疗伤了哦,你别打扰我。 现下,你又要给它灌什么迷药?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簌棠察觉到浮桑爪尖的灵光,这下心中真生了警惕,往后退了两步,神色警觉。 在猫薄荷的压制下,它竟然还能动用灵力? 系统说的82年猫薄荷,好似不甚靠谱。 浮桑耳朵微动,似有顿住,开口缓了一瞬:你给它倒的是药...粉?这药无甚作用,取白弥叶,便可抚梁渠之伤。 古老的兽族,遵循着古老且原始的方式。 它们不常用配制好的药粉,更青睐自然之物,讲究更纯粹的对症下药。 九耳犬躺在簌棠怀里,它只是微睁开眼,依旧有气无力,伤口还在渗血。 白弥叶?簌棠想了想,感觉听过。 但应该不是她的记忆里,是原身的。 不过,她从前倒是听老人说过一个有趣的故事。 养的猫狗被毒蛇咬了以后,会自己去找草药,如果能跟上它,下回自己被咬也不用愁了。 虽然这真实含量有点难说,但此刻在异世界倒是验证了。 魔心城。浮桑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东郊城墙边,便有。 簌棠偏头看猫,猫已经一甩尾巴,像是一个孤傲的小少年被气到,一拂衣袖打算远去。 诶等等,我给你带了吃的。她买了肉串回来的。 浮桑的猫耳动了动,没理会她。 * 不过,簌棠还是不太能想明白,为何当日这只大猫会独自攻入魔心城。 东郊看了一圈,她差些没找见这白弥叶,原是毫不起眼的矮生灌木叶子,名字够白,可从外表来看只与寻常灌木没什么区别。 若非有好心且熟知地形的魔族老人引路,她或许都直接忽视了。 是兽族都有认清草木的本领吗? 还是,它是不是也曾生活在魔心城一片,所以对这里这么熟悉。 九耳犬已经好了不少,水境中,簌棠看着站在高处的猫猫,迟疑问道:你有名字吗?是不是也住魔心城附近? 柔软雪色的毛泛着盈盈光晖,如雪夜里的星。 大猫凝视了她许久,却一句话不说,好似又陷入了迷糊,只有耳朵微动。 但本质仍是一只对人爱答不理的猫,它轻抬前爪,转身又给了她一个背影。 背影成了小点。 不过又有另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奔来,小点成为大点,棕色的一团。 九耳犬的毛发油亮,短刺的毛蹭得人手心痒痒。 九九,你很开心呀。 九耳犬不会说话,簌棠给它起了个名字。 不过短短几日它恢复得还算好,就是贯穿伤的后腿仍有些不便行走。 驯服值也涨得非常好。 但九耳犬好似真的只是低阶灵兽,系统给到的积分很少。 系统:有这个原因,但更多原因是宿主还没有完全驯服它。 提醒一下,只有一只猫由于等级过高,积分采取现结方式,其他灵兽都是驯服后才能获取积分哦。 现在发放的积分,是宿主与灵兽互动触发的奖励。 簌棠眼睛亮了亮,她倒不在意什么高阶低阶。 意思完全驯服之后,还有一笔大的? 是多是少,都是积分,是她赚钱活命发家致富的地基。 系统:会比现在多。 簌棠捏了捏九耳犬的耳朵,九耳犬呜了一声,它性格还有点害羞。 九耳犬并非是真的九耳,只是有一双很大很萌的立耳,耳边还有一圈尖形却软的毛。 九九,你好乖啊。驯服指日可待,簌棠不自觉露出铲屎官的迷之微笑。 狗狗很好摸,温糯的触感,绒绒的毛。 要比喻的话,像是柯基的大耳朵,但是有柴犬那种非常绒密的手感。 叫人欲罢不能。 簌棠又捏了好一会儿,九耳犬矜持地舔了舔她的手心,痒痒的。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买今天的粮了。 因痒意,她笑出声,却没有察觉树上那道隐蔽的视线,只对九耳犬嘱咐着:你乖乖在水境等我哦,少走动,腿还没好全呢。 第16章 簌棠学会了将食物收进腰袋中,但还没学会保鲜。 积分还不够多,不能肆意挥霍,于是她在魔心城郊找到了一家兜售兽粮的铺子,先凑合喂吧。 离开水境,东郊并不荒凉,来往有人烟,一个魔族向她颔首行礼。 尊、尊主 见簌棠轻轻摇头,他又改口:尊小魔娘。 簌棠: 随便他喊吧。 此人是魔桁军,风褚部下,前日听闻集市的动静,前来寻她的。 但是魔殿还没修好,风褚说是护殿大阵受了波及,阵法有了裂口,正命人快马加鞭修复。 以簌棠现在的本事搞不定那么繁复的大阵,回去万一被拉着指点,反而容易露马脚。 于是她随意想了个万精油理由敷衍 怀疑魔兽本就居于魔心城附近,她需探察一番。 风褚将军说,魔殿已修复得差不多了,不日便能迎尊主回去。 簌棠嗯了一声,这是例行汇报。 类似员工和老板说:在做了在做了,我没有划水哦。 经过这段时间和原身的记忆融合,簌棠已得知魔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实力为上,原身本就性格张扬,随心所欲,平日里也常不在魔殿,总是行踪不定。 行踪不定多半是去水境勤勉练功了。 但现在,成了她很好摸鱼的理由。 反正,谁也管不着她。 簌棠想了想,又问道:前日让你查的集市一事,查得如何了? 年少的魔将垂首:暗市商贩们平日也常在魔心城四周走动,行踪无甚规律,但属下还是察觉一处不同他们都曾去过西郊。 暗市,就是交易魔兽的那处集市。 然后? 然后商贩们又各自分散走开,去的地方都有不同。魔将看了眼簌棠的脸色,才道,属下无能,暂时只查到这些。 灰色产业嘛,总归难查些。 听他的描述,商贩们还挺谨慎,小心地不想暴露踪迹。 继续往下查。簌棠道。 才几日,就能查到第一条线索,也算不错了,她看了魔将一眼。 若是人手不够。她顿了一下,罢了,待我回魔殿后,再议。 她已融合了原身大部分记忆。 缓过初来乍到的不安,簌棠给自己定了这么个日子,待重回魔殿时,她就真真切切要做这个世界的人了。 如今她还在外头,此事还是暂不声张。 魔将又应了声是,便告退。 簌棠于是也继续往卖狗粮的铺子走去。 魔界不分四季,偶有风来,树叶梭梭,交织成清脆宜人的乐音,树下好似也有人细碎的交谈声。 那天魔兽攻入魔心城,你们有没有听到鸟叫啊? 没大注意,但你一说,好像真有。另一个人顿了顿,似乎在回想,哦对了,我在我家院子里发现了好几根羽毛呢。 又一个人道:你家也有毛?我也在窗台发现了,青色的,怪好看。 咦? 簌棠停下脚步。 第9章 自由 说起来,那日的魔兽好生厉害,只身从魔心城杀入魔心殿,也不晓得尊主会如何处置。 但不管怎么说,它好似没伤城中的魔。 没伤又怎样?又一人道,愚蠢无知的魔兽,胆敢擅闯魔族领地,这可是魔心城!尊主定然不会放过它,恐怕它早已被五马分尸了。 这里有人骂猫了。 簌棠没走近,灵敏的五识已足够她将耳语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记得它不是鸟吧?倒没见过那模样的魔兽。郊外的闲谈很随性,你一句我一句,说到什么算什么,那羽毛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听到的也是鸟叫,不是那闯进了魔殿的魔兽耶,好生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鸟定是那魔兽的同伙呗。一人分析道,见魔殿里的同伴被捉了,就跑了。 有道理。 说得对。 这支援太不及时了,若是我,死也要去救同伴。 他们本就是闲侃大山,这便达成了共识,哈哈大笑起来。又说了几句得了吧你的笑谑话,便准备离开吃晚饭。 刚走出来,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簌棠。 绯衣灼灼,何况绯衣的主人生得明媚,艳若桃李,身姿窈窕,是惊心动魄的美,煞是引人瞩目。 魔族热情豪爽,他们还和簌棠打了个招呼。 说起来,簌棠已晓得那日在集市上,为何会被众魔发觉身份了。 风褚部下的小魔将透露的。 原身的灵力极盛,可她还不能很好控制。 那日,原是她的头发不知何时散下,发尾的一点赤红在众目睽睽下变得尤为明显,那是魔力凝结的表现如今的魔界除了魔尊以外,还无人能将魔力这般具象化。 等等,大魔哥。簌棠喊住他们,你们说的羽毛,可否借我一观? 第17章 簌棠知道后,干脆利落把头发剪短了一截。 系统问她下回还剪,会不会某天变成秃子,彼时簌棠没回答,她不信自己一直这么弱鸡,控制头发控制不来。 面前的几个魔族面面相觑。 魔族崇强,五十步外而能听见他们低声交谈的魔,不会是弱者。 那有啥好看的? 但他们倒没有很提防,毕竟这还处于魔心城治安下,都是良民。 实不相瞒,我是风褚将军部下。簌棠拱手,奉命调查魔兽攻入魔殿一事。 哦,原是这样啊。他们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 眼里只有强者的魔族人不在意什么男女,魔尊都是女魔,魔桁军中也有不少女将士。 小魔娘年纪轻轻,了不起。 了不起,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小魔娘必有大作为。 言罢,心大的魔族人便带着她回家拿羽毛。 本来都打算丢了的,我家小娘子非要留着。几人家就住附近,魔族男子挠了挠头,递给簌棠,不过还好留着,喏,你看看。 簌棠听他们说起青色羽毛时,就联想到了那日水境中的神秘清啼。 同样是青羽,又同样发生在那一日,她隐隐觉得这二者或有联系,才说想要一看。 但伸手接过,透过弱光看,只见那羽毛如丝缎,柔韧,青光偏色,透出隐隐的苍黄与红,犹如日升熹微的色泽。 从质感上就不大一样,簌棠思索着,微蹙眉。 虽说羽毛也会随鸟儿的年龄有所变化,身体不同部分的毛也有一定差异 但这可以说完全是两种鸟的羽毛。 大魔哥的妻子喜欢收藏羽毛?簌棠养过鸟,此番没看出端倪,于是只得还给那魔族男子。 唉,说不上。魔族男子挠了挠头,她就是常喜欢新鲜玩意儿,讨个新鲜劲,就、就给扫帚上插两片,好看。 他有点紧张,才想起来簌棠是魔桁军,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跟前:小魔娘,这事你可不能和别人说啊,我家可从没有私养魔兽过。 簌棠一顿。 她这才想起,原身厌恶兽族,魔心城下过禁令不得私养兽族,连带着郊外亦是如此。 也难怪当日去暗市,她和商贩承认她要养九耳犬,对方眼睛瞪得像铜铃。 大魔哥放心,我定不会说。她保证。 魔族男子这才放心下来,说着好好好,将她送出了门外。 该说不说,魔界是真的民风淳朴。 这些日子来,她所遇到的魔族人大都这样,很好说话,也很单纯,你说是就是。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簌棠仍心觉有异,但没忘记正事,继续往兽粮铺子走去了。 * 于此同时,水镜之中。 没有簌棠在此处,浮桑渐渐清醒过来。 鸳鸯眼似琉璃,盈着澄澈如金晖的细碎光亮,他缓缓踏步,跳下高台,步伐极轻且稳。 九耳犬正蜷在簌棠为它临时用棉布搭的小窝里。 察觉到极为强烈的压迫感临近,九耳犬倏尔睁眼,站起身来,焦躁地吼叫起来。 浮桑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 这是他兽族的子民。 可它如今却以一种提防的姿态对着他,反而对那魔族女子俯首。 潋滟眸子掠过一丝不以为意,带着漫不经心的睥睨,他看着九耳犬那双如水葡萄一般湿漉漉的眼。 九耳犬。他唤它的名字。 一蓝一黄的鸳鸯眼变得更加灼灼,眼瞳如细线金钩,浮桑的毛发也染上一点金晖,弥漫在水境苍茫的白色中。 万兽之祖,创世间万兽。 他不但有着让万兽俯首称臣的战力,更有着令万物生灵的能力。 少顷,九耳犬的眼神不再昏沉颓靡,不再吼叫,站直了身。 它怔愣地看着面前的白猫,犹如翠木新发,又略显沙哑的男声响起,你是谁? 浮桑: 你是谁?九耳犬又问了一遍,没得到他的答复也无所谓,迟疑着,多谢阁下相助,令我踏破开灵识的最后一步。 浮桑只道:我可助你离开此地。 不必。九耳犬轻晃脑袋。 这下浮桑眼里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困惑,眼神变得锐利:你要留在这魔族女子身边? 阁下既然有能力离开。九耳犬只是反问他,为何自己不走呢? 浮桑不走,绝对不是因为他走不了,他心道。 他看着九耳犬,鸳鸯眼中的光半明半昧,令人看不懂情绪,缓缓答着:魔族,害我兽族式微至此的罪魁祸首,吾要留下,将此人杀之。 九耳犬偏头看他,面露凶意。 浮桑一顿,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小兽。 簌棠的气息在水境之中越来越淡,他所感受到的限制便越来越小,灵压荡开,孱弱的低阶兽族根本无法承受。 我可助你离开此地。他再次道。 但九耳犬依然是那个答复,它不肯走,灵压让它匍匐在地,但它一直挣扎着要起身,呜咽残喘。 第18章 你可知,为何梁渠兽也在此?浮桑只得换了个问题。 听到梁渠兽的名字,九耳犬的尾巴微垂下,牙关咬紧,喉间嘶吼一声。 它沉默了好一会儿,回答道:我从前不在魔界。不过一日偶然被卷入灵气漩涡中,再清醒就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就被魔族之人捉走,关在了笼子里。 你说的梁渠兽也被关在那儿。它的声音激动起来,你说魔族是罪魁祸首,可差点将我咬死的是梁渠兽,不是魔族。我也不懂什么兽族式微,我只晓得,是这密境的主人救下了我。 灵压再次将九耳犬压在地上,浮桑的神色却很平静。 将你关进笼子的,也是魔族人。他道。 但不是她!九耳犬发出低吼,受限于人令它变得更加躁动,我不许你伤害我的救命恩人。 他缓步走到九耳犬身前,笃定道:你曾与人结契过。 睥睨着在地上挣扎的九耳犬,这只小兽这般与人亲近,浮桑感到一丝困惑。 契约术,他略有耳闻,是他唯一的朋友说的。 彼此约束,互相束缚,将自由之身缠绕于另一人身上的术法。 万兽生,本是无拘无束。 他创万兽之后,仍凭兽族生长。 辽阔广袤的地界之上,万物都是兽族的乐土。 但此刻,金泽灵光在水境之中肆意弥漫,又在触到边际的那一刻轻微回弹,犹如束缚。 浮桑垂眸,感受到自己的灵力被结界所挡。 这种感觉令他心起浮躁。 又看着被他戳破了一段往事,而更加怒目的九耳犬,他问它: 可为何,你却要将自然赋予的自由,拱手交予他人? 第10章 葱聋兽 东郊一处偏僻的山脚,几户魔族人家稀疏分布在这里。 这儿的路有些泥泞,簌棠走得却稳当,微微拎起裙摆,翩飞红裙随着动作起伏,似霞光绮丽。 老板啊,我来买粮了。 门前有一个雕刻成龙形的黄铜铃,簌棠拉了一下丝线,清泠泠的声响乍起,叫人心情也愉悦起来。 来了,稍等我。 经营兽粮铺子的是一女魔,少顷,温婉的女声从屋内传来,却好一会儿没来开门。 簌棠没多想,闲来无事,端详起门上的铃,咦了一声。 黄铜已有些年头,边缘泛起氧化后的乌色,但雕刻的刀锋苍劲犀利,龙身依旧栩栩如生。 可细看,却发觉龙角很短,几乎没有,可龙爪明明刻得飞扬,反倒显得滞涩。 有点怪,还因师傅的雕工极好,显得更怪。 更像长着爪子的蛇。 小魔娘,久等。门吱呀一声开了,容色清丽温秀的女魔露了个头,扬着淡笑,更显恬静,快进来,今日要买多少粮呢? 两日的口粮就行,之后我再来。 簌棠想了想,多了不好储存。 好。 虽然这是魔界,诸魔有法力,拥有着比凡人厉害千万倍的力量。 但也正因是魔界,魔鲜少吃饭,至多解解口腹之欲,也不会琢磨什么保鲜的法术。 原身应当是会的,但她还没学会,系统也只能储存它自己的商品。 小魔娘,一块魔晶石就好。女老板着了一身暖黄裙,裙摆碎碎,跑起来犹如结香花一般秀丽。 她去了后院里装粮,唯有声音传来。 簌棠偏头,往那边看去,笑道:老板怎么还降价了? 簌棠仍旧搁了两块魔晶石在桌上。 这是魔界的货币,也是魔族用以汲取灵力的一种灵石。 厉害的魔自然不需借助外力来吸收天地灵气,但有强者自有弱者,法力低微的魔难以感应灵气,魔晶石中吸收的灵力正补,久而久之,魔晶石便成了货币。 你是老主顾了。女老板的脚步声渐近,她细心用魔界特有的芪草纸将粮打包好了,递给簌棠,怎能多收你钱? 簌棠哑然失笑,她才来几日,这就成老主顾了。 清风拂袖,前门敞开,后院只是一道帘子掩住,正成了一道穿堂风。 若有若无的肉香顺着风飘来,起初微弱,而后浓郁起来。 老板见了桌上的魔晶石,正要推脱,簌棠略微疑惑,随口问道:老板,你今日做了很多粮么?闻着这么香。 闻言,一向温静的女老板,手却微微抖了抖。 肉香味更加浓郁,满布店铺,但簌棠轻嗅着,从肉香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异常的血气。 原身常征战沙场,对分辨血气尤为敏锐。 这不是炖煮后残留的腥气,亦不是食材上未处理干净的气息,而是鲜活的,才流淌下来的血。 没有,就是平日里一样的量。老板垂眸,她的睫毛生得格外长,如鸦羽般,落下阴影,只够你们这些养兽的来买买。 簌棠见老板如此,略怔,瞥了一眼后院。 帘布是不透光的黑,厚实,且阻人视线,但被风吹起的一角已足以让簌棠瞥见里头的情况那儿分明有一大缸的粮。 微阖眼,灵识发散,簌棠感受到了后院还有兽族的气息,但灵力稀薄,只是一只小幼兽。 第19章 老板没养灵兽吗?簌棠状似无意问道。 老板轻笑一声,语气温丽平淡,抬眼盯着簌棠看:不曾。 那老板是生意好。簌棠顺着她的话,这么多粮,看来挺多魔养灵兽的。 系统:里头是【一只羊】。 传统意义上来说,羊吃草,但玄幻世界无奇不有,簌棠没往这处想。 但一只羊应当是吃不完这么多肉粮的。 而且她这几日上门,也没看见什么生意,如今还跻身了老主顾行列,更说明没什么人光顾这个食杂铺子。 有一点奇怪。 老板沉默了一瞬,原本总带着浅笑的脸,渐渐变得沉了下来。 温丽的人一旦冷脸,气势大变,有了几分属于魔的凶煞。 小魔娘,你面生,只是我那日见你神色和善,说起灵兽来又上心,才破例卖给你粮。她的声音也冷了,不该问的,你别多问,不然恐惹祸上身。 簌棠也沉默了一瞬。 老板不说还好,一说,感觉更奇怪了。这话有点刺激,像什么神秘组织的台词。 想起暗市私下买卖兽族的事,当日的血腥气好似又重新萦绕鼻尖,腥臭粘腻,泛着刺骨且尖锐的寒意。 不养魔兽,为何卖粮?簌棠起了疑,端详着她。 察觉到老板眼底不加掩饰的冷意,她还是笑,应和着:好好好,我不问了。 自己去看不就是了。 于是前脚刚踏出食杂铺子,后脚微抬,登上了铺子顶。 先前簌棠是没有注意过这家铺子后院的,帘布隔开,后院是别人家里事,也没有动用过灵力窥探。 但只要注意了,那股血腥味便越发清晰,越发怪异。 她往下看去,后院如这位秀美女魔一样,表面很是干净整洁,正中放了一个巨大的缸,里头堆满了精心制作的兽粮。 一旁的桌上还搁着不少新鲜食材,老板还用了魔晶石保鲜。 原来魔晶石可以保鲜的啊。 簌棠正想着,见老板从帘下钻出来。 她走得快,一袭黄裙如结春花瓣散开,凌乱又慌忙。 还左右张望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她才走到一个门前,将系统说的【一只羊】放出来。 乖孩子,明日还是将你送回去吧。老板喃喃着,声音轻柔,放你在这里不安全。 回哪儿去?簌棠更加疑惑。 细看小羊,形似寻常羊,又覆满着红色鬃毛,如一团炽热的火焰。 它舔了舔老板如白玉温润般的手,红与白相融,看上去倒与老板很亲昵。 不大像在暗市见过的商贩和货物的关系。 前几日,城内才出了魔兽袭击的事儿。尊主向来苛责,此时定然大怒,想来,往后只会对你们这些魔兽更加为难,是我未曾考虑周全。 苛责的尊主簌棠挠了挠头。 感觉她的语气,也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 老板幽幽叹了一声,苦着脸,心疼又无奈。 你也是命不好,如今正是风口,却又受了伤。本想着让你在这里养一阵子可我又卖着粮,届时若有来人查,定然先查到我这里。 小羊好似听懂了老板的话,发出嘶鸣声,蹭着她的衣领。 它的动作太大,急得团团转,簌棠才发觉血腥气的来源它身上有伤。 你现下待在我这里,反倒被我连累。老板环抱住它,轻哄着,都怪那天杀的尊主唉,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回去好歹还有你母亲在身边。别蹭了,一会儿伤口崩开,之后在外头风吹雨淋,怎么撑得住呢。 本是见你这可怜模样,才将你领回来她甚至有点难过,悄悄抹了把眼泪。 小羊更急,这下口吐人言:你上、上面有人! 上面的簌棠: 宿主,我看出来了,这是葱聋兽。系统说话了,传闻葱聋听觉极为灵敏,能察觉方圆百里的细微声响,你被它发现了。 系统说着,小羊头顶的头衔也变换着。 【一只羊】变成了【葱聋兽】。(注1) 簌棠: 好一个葱聋兽。 所以,敢情这头衔识别,全靠你见识是吧? 第11章 私养小兽 簌棠听了这么一会儿,大致明白了。 好像是个误会。 应当是葱聋兽在哪儿受了伤,老板将它领回来养伤而已。 此刻,葱聋兽焦急地围着老板转,老板的鹅黄裙子被它蹭出褶皱,犹如波澜未定的海。 她瞪大眼睛,警惕地望着檐上本该离去的簌棠。 老板,不好意思。簌棠纵身一跃,到她们身边,面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在前堂闻见了血腥味,还以为误会您了,实在抱歉。 葱聋兽向她嗞着一口小白牙,毛茸茸的小尾巴缩成一团,摇摇晃晃,看上去奶凶奶凶。 簌棠一顿,作为补偿,我替您将小兽身上的伤治好,可否? 葱聋兽不叫了。 第20章 老板的眼睛瞪得更大,看了看葱聋兽,又看她。 当真?她有些怀疑,你能治? 寻常人家极少会治愈法术,加之是擅养灵兽。 不敢找人来看,只能好吃好喝给葱聋兽,盼着它快点好起来。 簌棠看了一眼葱聋兽的伤势,因没有用药,又伤得深,伤口几可见骨,此刻甚至渗出脓血来。 她点了点头:可以。 原身因魔尊职业的需求,时常上战场,不免蹭上些小伤,对愈伤之术十分熟稔。 簌棠托她的福,现下也能掌握七七八八。 加上还治了九耳犬,可以说是当下最得心应手的术法了。 抬腕,微展五指,一阵如霞薄红的灵气在簌棠手心凝聚,轻柔且温暖,熨帖了葱聋兽的伤口。 葱聋兽眨了眨眼。 真的治愈了!老板大喜,笑魇如花,不再是簌棠这几日看见的恬淡模样,反而热烈地环住小兽的脖子,太好了,这下我放心了。你这样回去,你家人也一定很开心。 葱聋兽又眨眨眼,露出皎白的小牙。 它的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很清脆:晚些回,好,不好? 不行。老板摇了摇头,明日就要回去。 她摸了摸葱聋兽柔软的赤色鬃毛,声音温柔,你才多大,奶牙没褪呢,下次别再乱跑了。 簌棠默默看着葱聋兽头顶的头衔【等级:0】 一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葱聋兽俯低身子,甩甩尾巴,失落地咩了一声。 老板又顺了顺它的毛,没再与它多说。 * 解释清了误会,又治好了葱聋兽的伤,老板对簌棠放下了不少戒心。 簌棠趁机询问清楚,才得知老板所说的送回去,是送去魔心城南郊的一处草场。 它的母亲也在那里?簌棠问。 老板迟疑了一瞬,似乎在做什么天人交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魔娘只养了一只魔犬?她反问簌棠。 友好的交谈都是有来有回的,簌棠想了一下,坦诚回答:不,我有两只魔兽呢。 猫狗双全,幸福美满 呃,除了猫很凶以外,一切很圆满。 老板叹了口气,认真看了簌棠好一会儿,也坦然起来。 小魔娘看上去气度不凡,又灵力高深,应当是个讲理的。她顿了顿,你我都知道尊主是何德性,她恣意妄行,不许魔族私养魔兽。若将来小魔娘也无法养了,不妨就送去南郊草场,这样,至少它们还能有个家。 簌棠看了她一眼。 她蹙眉解释着,虽有禁令,但魔族和兽族共生万年,彼此早有感情,仍有许多魔族人私下会养小兽。 有些魔族怕被魔桁军发现,会将魔兽放去草场喂养。 或有被魔族遗弃的魔兽,也会由草场收留。 那儿有人管,小兽在那里总比流离失所好。她轻叹,我修为不高,出不了什么力,能送些粮去草场,就算是心意了。 葱聋兽就是老板去送粮时发现的。 彼时它受了伤,草场内魔兽众多,它还是小幼崽,她放心不下它的伤势。 小魔娘,此番是当真感谢你。摸了摸葱聋兽的头,老板神色复杂,魔境之中伤药昂贵,若非今日你相助,我也不知道小羊能不能熬过去。 簌棠微偏头,轻道无妨。 之后,老板扬起如春水般的笑意,主动邀请簌棠,明日去草场看看。 簌棠思忖着,点头答应了。 拎着狗粮回水境,她一路没怎么说话,系统察觉后问她:宿主,你好像有心事? 簌棠沉默了一会儿,的确有心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好事。 魔族之中,仍有许多对兽族怀有善意的人。她感叹着,比如给我看青羽的大魔哥,兽粮铺的老板...... 还有仍会对兽族表示关怀,设立草场的好心人士。 原身先前,有点压迫子民天性了。 因书里没细说,又走过暗市那一遭,她还以为魔族都与原身一样厌恶兽族,因此才驱逐兽族。 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如此。 不过这样的话,要让大家对兽族改观,反而更容易了。 簌棠想了想,心情轻快起来。 原身相当于给魔族洗了一遍脑,将魔兽在魔界地位拉了下来。那她一样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让两方关系变回和谐相处的状态。 街头又有卖串的小摊,簌棠买了两串,同样是没要调料,拿着回了水境。 * 白猫站在水境的一棵树上。 这树是簌棠想到猫喜欢爬高巡视领地,特意变出来的。 粗壮枝桠上郁郁葱茏,叶片间淌下浮光日色,流转在大猫的白毛上,丁点金光犹如星辰。 仍旧苍茫一片的白地也荡漾出碎金。 见簌棠回来,白猫耳朵微动,本身仍保持那个姿势。 九耳犬倒是从窝里起身,腿还有点不稳,向她跑来。 它轻摇着尾巴。 第21章 簌棠偏头,敏锐察觉到这过于安静的气氛有一点不对。 恰时树叶轻响,白猫似在高处睨她一眼,眼神深邃如钩,再看去,又藏进了树叶深处。 簌棠微顿,这毕竟是她的水境,灵力发散极快,大致能察觉白猫的方位,就只看向九耳犬。 九九,你怎么了? 虽然摇尾巴欢迎她,但一下都不吭声,眼神看上去还有点委屈。 哦,耳朵还是耸拉的。 簌棠又认真看了看,嗅到血味,声音扬高了些,急切道:九九,伤口怎么裂开了? 九耳犬这才呜咽了一声,往她怀里钻。 簌棠揉揉它的头,察觉到树上有一道视线往这里看来。 她看去,白猫又重新缩回树叶中。 第12章 木天蓼 浮桑微蹙着眉,澄澈眸间掠过一点迷茫。 万兽之祖的灵压太强,他只是仍由灵力发散,没有刻意强迫,却不想还是导致九耳犬伤口崩裂。 细细看着树下,红裙女子眉眼染上焦急,她曲下膝盖,几乎是一个趋于柔软不设防的姿势,小心地环抱着小狗。 那本是他的族人。 九耳犬轻轻舔了舔她的手,她又揉了揉它的毛发,一派岁月静好。 却只有他是外人。 鸳鸯眼中的迷茫更甚,下一刻,又染上星点杀气。 簌棠离开的不算久,但只要她不在,他便能恢复意识。 也得以在这段时间,调理因沉睡万年而涣散外释的灵气当日魔心殿中,他才刚苏醒,实力还没有全然恢复。 此刻灵力渐有回拢的痕迹,浮桑抬起前爪,漫步往前。 九耳犬是个例外,随意它亲近此女子。 而浮桑是感受过她的敌意的,她还用奇怪的东西,三番两次,羞辱他,挑衅他。 罪无可恕,他心想,在树间穿行着。 偶有翠绿叶片遮住一瞬视线,浮光掠影,眼见离簌棠越来越近。 别动。簌棠忽而道。 浮桑的猫耳微动,脚步微滞,屏住呼吸。 她在水境,对他的灵力稍有压制,并且树下还有他的子民,要小心不伤到它。 他眼神渐沉。 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簌棠小心地抬起九耳犬的后腿,你这腿还有阵子复健,本来还想着明天带你溜达溜达呢 九耳犬呜了一声,将头拱在她的臂弯里,她便开始耐心替它梳理着毛发。 簌棠一回来,浮桑能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又渐渐涣散起来,连带着他为九耳犬所设下的开灵术也淡了。 九耳犬一时无法再言语,但它仍有灵智,此刻满是依赖地看着簌棠。 原是和九耳犬说话。 浮桑静静看着,一时没再上前。 但他好似,实在不太能看懂他们。 簌棠掏出买来的肉串,递给九耳犬,语气温柔,很是亲近,亲昵又有点哄慰的意味。 罪魁祸首,为何会是这个女子。 为何她如今,又会是这般? 浮桑心想着,那时他才从扶桑树下苏醒,灵力外释,但也因如此,地界之内皆是他的灵气,极好探查。 可往四处探去,直到当初他为兽族择定的中山栖息之地,也极难察觉到兽族的痕迹。 于是他又一路往西,风声散在耳边,听到不少议论纷纷的声音,他们说着魔界之主簌棠,性情暴虐,肆意妄为,将兽族逼上了绝路。 是三界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君,他们说。 我上街看到了这个,想起上次你很喜欢吃,这次多买了些。诶等等,九九,你不能贪食哦,伤没好不可以吃太油。 是这样么? 浮桑神色未变,树荫遮蔽了他眼中的光,半明半昧的投影下,看不出什么情绪。 * 其实上次的肉串,本是给大猫买的。 大猫自从吃过两根猫条后再也没吃饭,嘴刁得很,簌棠时常担忧它会饿死。 但一想到它是只会说话,会化形,且敢单枪匹马勇闯魔殿的猫,她又释怀了。 玄幻世界,无奇不有。 比如她也每天在吸收天地灵气,没有吃饭,且没饿死。 九耳犬彼时伤重,簌棠本想另外寻些清淡的,谁知大猫不吃,九耳犬倒是很喜欢,两三口就吃没了。 你要是喜欢,下次,我给你整个摊子包起来吃!簌棠财大气粗,当天一颗玉石籽料她换来了好多魔晶石。 感谢原身大佬。 九耳犬感受到了她语气里的兴奋,尾巴摇得更欢了。 簌棠看着,灵机一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系统,试试录像功能,它吃起东西来好可爱哦。 系统:好。 下一刻,簌棠眼前浮现一个小小的光幕,放着缩小版的九耳犬吃肉串画面。 她眨了下眼睛,画面下方一个小红点动了动,提示着记录开始,同时画面上方也有了录制时间显示。 不仅如此,还自动对焦,随着她的视线偏移调整着角度。 好棒,还是自动挡的,簌棠点赞。 九耳犬摇着尾巴,两只毛茸茸大耳朵开心竖起,烤得正合适的肉串油脂饱满,焦脆金黄,它很喜欢,吃得很香。 第22章 树影的浮光落在它棕色毛发上,小光幕中,它的毛发丝都清晰可见。 簌棠似乎想到什么,视线一转,看向树间。 光幕画面也随着她的视角改变,似雪毛发在镜头中一闪而过,她捕捉到白猫的身影,但稍纵即逝,只来得及看到光影下照耀的几根胡须,轻挑着,往上颤动。 不错,还是高清超长焦摄像头。 系统:宿主,按照你的使用习惯,我对此记录功能稍做了调整。但本质上,它还是以灵力为引的术法,一只猫对它的灵力波动有点反感。 簌棠哦了一声。 猫猫不爱看摄像头,正常的。 此番解锁新功能,簌棠正在兴头上,没对此太在意。 又对着九耳犬拍了好一会儿,直到系统提示积分将要耗尽,才惊觉这个摄像头耗的不是电。 是她所剩不多的积分,簌棠痛心。 光幕消失,九耳犬也差不多吃完了肉串,摇着尾巴看她,一双眼睛黢黑水亮。 见簌棠也看着它,它忙站起来,后腿还有点瘸,仍努力跑跳了两圈。 簌棠迟疑着:想和我玩游戏? 九耳犬一顿,似乎也迟疑了,点头又摇头,再次绕着她跑了两圈。 赶在簌棠制止它前,它又跳到她身边,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不是簌棠沉默一瞬,看它这样卖力证明腿脚好了,明天,想和我出去溜达? 九耳犬如水葡萄的眼亮了,连连点头。 簌棠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唉,好吧好吧,但是要注意,不能跑太快。 棕色的毛发飞扬,九耳犬尾巴摇得飞快,在她的手心舔了舔。 簌棠笑出声,摸出两个磨牙玩具陪九耳犬玩了一会儿,准备做另一件正事。 苍翠的树叶遮蔽中,浮桑并没离开,他端立在枝桠上,屏息养神,耳听八方。 但簌棠来得久了,靠她太近,他的意识又逐渐迷蒙起来。 猫猫?恰是此时,簌棠轻轻唤了一声。 她的嗓音并不软糯,相反,如高山浸了冰的雪水,有一丝疏冷,又沉缓。 但因语气温和,反而有种别样的柔丽,抚人心弦。 浮桑眼皮轻抬,不予理会。 而后,他看见那袭绯衣女子,轻手轻脚地拎着裙摆,抬头望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缓缓走来。 她的身姿妙曼,走在苍茫白地里,轻浅一点,犹如雪上生出的盎然红梅。 猫猫,你在哪里呀?她又喊了一声,我也给你带了玩具,要不要玩啊? 这个称呼让他烦躁,与咪咪别无二致。 浮桑睁眼,潋滟眸下酝出一丝怒意,若非她说的什么结契,以及他的子民尚在她手中 他一定要杀了她,烦死了。 右脚轻抬,却一阵眩晕,浮桑知晓又将陷入昏迷,心下告诫自己数遍千万不要碰她的东西,轻轻闭眼。 * 簌棠在树下等待着,好一会儿,似乎听到了一声茫然的喵呜。 软绵的声音,像一团温暖的棉花,又像挠在人心上的小钩子,酥酥麻麻的。 来啦?她微顿,举高了手中的木天蓼球,小猫,想不想快乐一下。 她没忘记要攻略大猫的事。 积分消耗得快,大猫涨一个点的驯服值,比九耳犬涨十个还要多得多。 抓紧多薅点,她还得搞事业呢。 但没有回应声,没人说话,也没猫喵喵。 这让她有点焦急,好在下一刻,白猫自树上纵身一跃,它体态轻盈,飞雪般的绒毛随风飘荡,落下点点碎金。 簌棠面露喜意。 可大猫只是睨了她一眼,它尾巴垂下,喉间发出低沉呜声,警告之意很明显。 待见簌棠顿在原地不动,才缓缓离去,又想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等等,猫猫。但簌棠可不信邪,晃了晃手中高价兑换的球,你看看这个,你绝对喜欢。 木天蓼,与猫薄荷并列的猫咪解压单品。 况且还做成了玲珑球的模样,谁家猫不喜欢玩球呢。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异香,大猫轻嗅着,又被她这样焦急的模样吸引,顿住脚步,有些好奇地回头看她。 簌棠再接再厉,将木天蓼球放在地上轻轻一推,球顺势滚落大猫脚边。 不带任何威胁性的动作,恰到好处的安全距离。 那股异香倏然窜入鼻尖,浮桑只嗅入一点,神色微妙,身体不知为何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酥麻。 这是什么呢。 他果然动了。 不是身体动,是尾巴尖形成一个好奇的小勾,胡须前倾。 簌棠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等了好半晌,见天生紧惕的小猫终于俯下了身 嘿嘿,小猫咪,和姨姨斗,你还嫩着呢。簌棠无声比耶,露出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她可是资深宠物博主,养宠十年,什么猫没见过。 就他这样的簌棠心想着,拿捏。 她缓缓靠近他,走得很慢,怕打扰他的雅兴,而后在他面前轻轻蹲下。 第23章 白猫手抱着木天蓼球,眼神迷离。 木天蓼球与猫薄荷一样,会让猫兴奋陶醉,刺激它的神经,还能让猫短暂失去敌意,反应迟钝。 但又有点不一样。 她看了会儿,见他不打算攻击她,于是拿走了木天蓼。 这个下次玩。簌棠道,有更好的东西给你。 猫薄荷的气味比较温和,几乎不会让猫上瘾。 但木天蓼会,多玩无益,况且两种都是刺激神经系统,给太多精神亢奋,之后还容易免疫。兑换这个不是真让他一直抱着啃的。 簌棠自怀中取出了另一件如水滴般清盈的饰品,小心翼翼给他戴上。 那双鸳鸯眼澄澈,其中漾着潋滟的光。 他察觉了她靠近,这次却神色迷蒙着,主动蹭了蹭她的手心。 她的手心还残存木天蓼淡淡的香气,簌棠微顿。 极其温暖的触感,她摸过很多的猫,但没有哪只猫有它这样温糯的毛,细看下毛尖还盈着细碎灵光。 不知怎得,她心生悸动,这样的感受熟悉又陌生,却让人好似回到了从前。 第13章 费洛蒙 比起猫薄荷和木天蓼,还有另一铲屎官居家必备单品更加好使。 带着友好讯息的猫咪费洛蒙。 费洛蒙,通俗来讲就是信息素。 人与猫都会分泌费洛蒙,只是人的犁鼻器早已退化,猫咪却能通过鼻子上灵敏的犁鼻器捕捉到不同的费洛蒙信息,也正因此,猫喜欢通过嗅闻的方式探索。 不过人与猫身上的费洛蒙并不相通,但她给白猫戴的饰品,就是相通的媒介。 散发着友好气味的费洛蒙,会让白猫觉得安全。还有一个配套的发散器,表示安全来源于她,现下佩戴在她手腕上当手链。 感谢系统,竟有这种好东西。 而且,簌棠也没想到此等好东西标价这么低,孤零零在系统商城的角落落灰,要不是她从前选品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还就真错过了。 待到翌日,簌棠打开水境,九耳犬亦步亦趋跟着她,就连大猫也平静地站在离她不远处。 系统,这费洛蒙饰品,实乃仙品啊。簌棠不吝赞美。 水境消弭,带动的灵气略微激荡,吹起白猫的飘逸毛发,如雪羽般。 它偏着头,眸色淡淡,澄澈眼眸还显出一丝懵涩。 很乖,乖到冒泡。 系统:...... 怎么不说话?簌棠手指轻勾,想要让白猫再上前点,并与系统搭话,觉得被我捡漏了? 放在商城角落里的费洛蒙甫一被簌棠察觉,系统为她解释的语气就变了调。 虽然标价在一众昂贵的宠物玩具前不值一提,但对于积分进账缓慢的簌棠来说,那也是很多钱好不好! 没有。系统回答道,商城中所有物品都是明码标价,在进入此世界时自动测算。只是没想到宿主真能用得上。 真能用得上?簌棠觉得系统话里有话。 但大猫也在此刻舒展了身体,它胡须微动,迟疑一瞬,仍漫步向她走来。 簌棠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轻挑眉,从轻勾手指变成小幅度摆手,眼见大猫走至她腿边。 齐活,上路。她道,带着一猫一狗离开。 昨日与卖兽粮的老板约好要去南郊草场,簌棠本打算一人前往。 但九耳犬想去,她又细想,大猫也并非家养猫,仍存野性,一直关在水境中也不是个事。 有费洛蒙加持,昨日里她观察了它许久,它姿态舒展,动作自若。 可以适当带出来溜达溜达了。 一点改变,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以灵力为引,簌棠通过腕上的费洛蒙手链与大猫脖子上的项链相连,形成一道微弱绯光,犹如一条收放自如的高配牵引绳。 系统看见了,夸她:宿主,你很会奇思妙想啊。 牵引绳并不易察觉,且对大猫没有束缚。 眼瞅大猫姿态闲散,簌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颇为骄傲:毕竟我是个宠物博主嘛,你要我去打架我可能不行,但哄哄小动物,我很在行。 九耳犬她没多限制,仍由它在草地里撒欢奔跑,只偶尔提醒。 慢点,九九,你慢一点跑! 猫狗自得,其乐融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走至南郊草场外。 九耳犬察觉簌棠停下脚步,于是也乖乖停下。 簌棠指尖微动,手链与大猫颈上的水滴链饰相连,大猫要往前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尾巴轻垂。 但她也没真的限制它的行动,只观察了会儿,见它还算配合,松开手中的术法。 宿主。系统顿了顿,感觉你好像和猫不亲,只和狗亲。 虽然簌棠收服白猫和九耳犬的日子差不了几天。 但到底是先遇上猫,前几天簌棠的注意力也一直在猫身上。可九耳犬一出现,她几乎不再关注猫了。 带出门,对两者的态度也显然不同。 没有啊。簌棠否认,你乱想什么呢,我平等地喜欢每一只毛茸茸。 系统没接话。 一只猫与九九不同,他本是有灵智的猫,能说话能幻化人形。 第24章 还想杀她呢,这句话簌棠没说出口,毕竟事成定局,她已和大猫强制绑定。 但不由想起大猫化身的白衣少年,一顿。 不过几日,她竟有些忆不清那少年的容貌,恍惚间,唯记得他容貌昳丽,却难以勾勒出五官,回想起神态。 真是怪事。 要亲近,也要循环渐进嘛。她将这点怪异压回心底,解释道,我养过猫,经验丰富着呢。大猫本身生活在野外,突然要和我接触,它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过多关注反而会让它更警惕。 猫与狗是真有不同。 狗被人类驯化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万年前,且是群居动物,它们喜欢互动。在她的世界里,狗狗大都已高度社会化,需要人的亲密陪伴和关注。 但猫不一样,猫科基本上都是独居动物。 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它们讨厌被打扰。 还有种说法是猫一直都没被驯化过。 白猫野性尚存,骤然改变生活环境,最好的令它适应的方式就是顺其自然。 不过多干涉,不过多关注,只要让它感受到周围是安全的,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一点关心,它就会...... 咪咪?簌棠试探性唤了白猫一声,将声音放得很轻。 她曾多次同此刻般,挑选合适的时机,希望和白猫的关系破冰。 但很可惜,白猫一甩尾巴,压根没回头,犹自迈着优雅的步伐往远处走。 好在它体态仍然舒展,簌棠暗道一声行吧,也就由着它去了。 九耳犬依旧陪在她身边。 簌棠思忖着,九耳极通人性,应当是有被人养育过的经历。 * 南郊草场比簌棠想象得不大一样。 或者说,从表面看并不像草场,它极为隐蔽。在一望无际的苍茫草野上,根本很难分清何处才是真正用来豢养魔兽的草场。 不过兽粮店的老板晓得。 她一早就在漫漫苍翠里立着,一身灿阳般的暖黄裙,在青绿之中倒也显眼。 一见到簌棠,老板立刻热情地向她招手。 小魔娘,你来了啊。她看着簌棠,惊奇道,哟,你今日带了魔兽来,这小犬崽看着好乖。 九耳犬有毛茸茸的棕色大耳朵,细短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柔顺光泽。 但实际上,它体态还是偏修长的那种,伤快好全后,端正站姿,威风凛凛。 要说是犬崽,实则有些勉强。 簌棠忽略这点细枝末节,也只笑道:笙姐,还有一只小猫呢。 昨日互通名姓,簌棠给自己随意取了个化名,而魔族人不讲究姓氏,老板名为莲笙。 簌棠本人自然没有魔尊那千万载岁数,也不如老板几百岁,于是随口叫她笙姐。 谁料此话一出,莲笙表情有些古怪。她重复了一声,似有不解:猫? 第14章 旧相识 猫是什么魔兽,没听过。 莲笙有疑,四处张望,看见了白猫。 浮桑与簌棠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联结二人身上的无形锁链好似松动,令他渐渐清醒过来。 他这次没再声张,保持着本能,隐蔽气息,佯装什么也没发生。 与莲笙视线对上的那一瞬,本能令浮桑厌恶这样的对视,潋滟灼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暗光,但他也只是轻轻瞥开。 因为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莲笙咦了一声:那就是猫吗? 奇怪,看着小小一个但莲笙心中倏尔悸动,心跳变得惶恐错乱,倒还挺有压迫感,威武,霸气。 白猫柔软如雪的毛发被微风吹拂,荡漾着,犹如展开的一副雪夜画。 簌棠顺着莲笙的视线看去。 嗯不大看得出威武霸气。 她没多说,莲笙也转回目光,与她介绍起这座草场。 莲笙也是偶然间得知南郊有这个地方,草场有人在管理,但管理的魔族低调至极,乃至此刻,她们拜访,也没能见到。 极远处,以簌棠此等修为灵力,才能偶尔发觉漫漫草色中有轻晃的人影。 与此同时,浮桑也察觉到魔族气息。 他佯装无觉,姿态散漫,悄无声息地一一避开,独身隐蔽在盎然翠色中。 离开水境之后,与簌棠行之渐远,浮桑发觉灵力回拢的速度越发加快。 那么,限制他的,究竟是簌棠,还是水镜? 微阖眸,灵力发散,也不再受到无形壁垒的阻碍,他得以将灵气弥散至整个魔界,刹那有所感应,眸间不由漾出一丝疑惑。 此地,乃至整个魔境之中,有超乎他想象数量之多的兽族栖息着。 为何? 他曾为兽族择定过栖息地,在地界正中,中山山脉,那儿与魔界相隔万里。 可为何他选定的地方不见兽族踪迹,却在这个被称之为暴君的女子所治理的魔境中,尚存如此众多兽族。 浮桑抬眼往西边看去。 南郊草场虽也有兽族,但多是小兽,不成气候,可魔心城西边的茂林中...... 那是什么?也在此刻,簌棠望向碧蓝天穹。 浮桑耳朵微动,捕捉到簌棠语气中的疑惑,下意识转头。 第25章 今日无云,魔界天穹泛淡色金光,揉在澜如海浪的天空里,极为清澈绮丽。 但除此之外,空中好似还荡漾着另一抹更为亮眼的青影。 什么?莲笙也看过去,可惜没簌棠看得那么清楚。 耳畔倏然扬起鸟叫声,因距离远,略显轻弱,但音色却异常尖昂。 簌棠微眯起眼,原身灵敏的五识几乎在一瞬间,让她察觉到了微妙的危机。 她的眼中渐渐凝出一丝警惕。 只见青影飞近,当真是只羽翼光华的鸟,通体青色,尾羽修长。 它盘旋在空中仿佛在寻找什么,忽而盯住一个方向,叫声越发高昂。 浮桑稳稳立于石上,仰首,正与青鸟目光相对。 哇,真是只鸟啊。莲笙微瞪大眼睛,草场竟然来了鸟,魔界极少看到鸟族的。 簌棠直直盯着那抹青影,见它越来越近。 她的指尖掩在袖下,凝出了一点赤红灵力。 魔界很少看到鸟她一顿,问莲笙,也看不到猫吗? 莲笙没看见大猫的行踪,犹自答着:不是看不到,是当真从未听过猫这种魔兽。 簌棠心觉有异,但来不及细想,只见青鸟越飞越近。 待到近处,簌棠不由微顿。 只见青鸟那一身羽色极为亮眼,青金光泽流转,尾羽绒密,绵延至尖端,如泼墨般展开繁复花纹。 系统。她心道,你觉不觉得,这鸟是我们在水境里见过的? 系统沉默一瞬,好像没反应过来:啊? 青鸟清啼,声如碎玉。 碧玉般的身影在空中盘旋,划出优美弧线,在某一刻,它似是发现了簌棠,尾羽微荡。 它的尾羽是尖尾,绒密却修长,这种很少见的。 一般中间尾羽比两侧长的鸟,中段的毛都呈现丝缎感。 但那日在水境得见的那抹尾羽,却细细密密,如香蒲般散开,尖端却倏尔收紧,满布花纹。 就算不是,十有八九有关联。这样特殊的尾羽,簌棠笃定道。 她紧盯着鸟,却见它头顶羽冠忽而展开,似乎是惊恐,它看了她一眼,飞身离开。 怕她? 簌棠皱眉,不知怎得心里的不安却愈胜。 系统。她沉吟着,为什么这只鸟,你没有给我标等级? 不同于所有魔兽的出场,系统没有为这突如其来的鸟标注任何指示,连敷衍的【一只鸟】都没有。 可即便被她明指出来,系统依旧长久沉默。 令她不由想到,当日水境之中,系统也如此时一般不曾开口。 系统? 宿主,这只鸟不在攻略范围中。 什么?簌棠愣了愣神,只听得青鸟的清啼声越发远。 又倏尔极高昂,她一顿,旋即发现竟然还有一抹青影从天边疾驰而来。 危机感瞬然席卷全身,簌棠眼神渐沉。 法咒自指尖生出,破空而去。 这一手挡下了青影的第一击,却有点吃力,灵力相触,乍然破碎,犹如绽开一朵极艳的花。 竟是还有另一只青鸟,而且法力不低。 莲笙还有些怔愣,不知道好好飞在天上的鸟怎么就突然攻击魔了。 九九!簌棠已当机立断喊在不远处的九耳犬,快过来! 被人养过的犬当真通人性,九耳犬几乎是刹那飞奔而来,簌棠眼风扫过,却见白猫胡须立起,俨然好奇十足,往青鸟的方位奔去。 可恶,猫什么时候能不玩鸟啊。 她来这个世界还没多久,没有完全融会贯通原身的法术。可原身天然的极高警觉性却一直在提醒她此刻危险。 一咬牙,她提醒莲笙警惕空中,硬着头皮朝大猫走去。 咪咪?她喊他。 浮桑耳朵下意识微动,没有理会,仍仰首看向空中。 那青鸟,他瞧其模样,略有一分眼熟。 大咪。簌棠仍在喊他,小咪,猫猫,乖崽崽? 直将他喊得不耐极了,眼底掠过深色。 而比之一分眼熟,他胡须微翘,感受到青鸟携来的气味刻入灵魂,熟悉万分。 浮桑微阖眼,他绝不会认错。于是轻抬前爪,见青鸟俯冲而来,他也往它的方向跃去。 这是他唯一好友,扶桑树灵句芒的气息 阿浮女声冷冽犹如雪,可微沉下嗓音,急急喊道,便显出一分关切。 浮桑微怔,她喊他什么? 脚步顿了一瞬,眼前蓦然掠过一道稠丽的红,绯裙翻飞,幽香窜入鼻尖,原是簌棠已至他身前。 但比起簌棠的接近,更叫他讶异的是另一个棕色的身影。 九耳犬龇牙露出凶相,挺直着背,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它没有丝毫犹豫地,挡在了簌棠身前。 第15章 怪鸟 青鸟急速下落,宽大的翅膀扇来劲风,身姿桀骜清越,冲他们而来 九耳犬发出激烈吠叫声,一跃而起。 第26章 细弱的前爪与尖喙形成鲜明对比,两相缠斗下,在它的右爪留下一道极深血痕。 浮桑实在不理解。 为何会有这样亲近魔、抑或说是亲近类人族的兽族,甚至不单是亲近,它更妄图将魔族当作守护的对象。 九九。簌棠回身,惊呼道。 她原是见青鸟冲过来,白猫还跑了过去,一时心急来护它。 毕竟自猫薄荷事件之后,白猫几乎没表现出什么攻击力,也不知究竟受了多少影响。 谁知九耳犬会在这个当口也跑来。 她的后背因护着白猫暴露,九耳犬却义无反顾地护住了她。 系统:恭喜宿主,九耳犬驯服值达到百分百。现下发积分奖励,请再接再厉。 簌棠并无心思在此时讨论这个。 按住略有挣扎的白猫,将它送回水境,耳边似乎还听到了轻微带怒意的少年音,她也没多在意。 九九,你没事吧?她急切问九耳犬,又想到它不会说话,只能闷声检查它的伤势。 青鸟一击不中,复回高空盘旋,莲笙仍听她的话停在原地。 她的心蓦地有点压抑。 可九耳犬却回归柔顺的模样,如水葡萄般的眼望向她,似乎在给她报平安。 她呼出一口气,轻抬起手,红光凝结于手心,又褪去艳色,变得金光璀璨,最后形成实体一条灿金的长鞭。 这是原身的法器,名为执鸣金鞭。 仰头望高空,青鸟高啼,卷土重来。不如前一只青鸟怕她,这只极富攻击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簌棠一挥长鞭,与疾驰来的青鸟撞上。 尖锐的利爪泛着灵光,甫一与长鞭相触,它昂扬大叫,簌棠也被反撞的灵力震得虎口发麻。 她抿唇,左手再次结印,利落挥手。 柔韧金鞭卷住它的爪子,让它动作稍滞,如极光绚丽的术法在空中激荡。 青鸟的叫声越发高昂,鲜亮的羽毛炸开,整只鸟犹如膨胀了一倍,甚至可清晰看清它羽毛下青色的皮肤。 令人发怵,但簌棠没有退缩,反而长鞭越挥越急。 到底继承的是魔尊的身体,她硬下心来,招式犀利,逐渐占了上风。 正当要松一口气时,系统却道:宿主,不太对劲。 簌棠微偏头,只见青鸟不再莽攻,它飞身回旋,再次回到高空,啼声越发清灵急促。 挥动的翅膀抖落青金色灵光,那灵气仿佛阵阵音波,肉眼可见扩散出去。 九耳犬也发出低沉的咆哮,显然是如临大敌的姿态。 簌棠下意识侧身护住九耳犬。 但九耳犬已然狂躁,它高吠着,簌棠抬眸,见青鸟身后形成了一个更加硕大的青影,几乎遮天蔽日。 咦。不远处的莲笙讶异出声,这不是魔兽袭城那日,城外盘旋的大鸟吗? 如丝缎般的青羽,在日光下折射出苍茫如落日的色泽,一展翅,却如黑云压城。 簌棠心中一咯噔。 当日那么多魔看见,原是只这么大的鸟。 它又为何会此时出现,与两只青鸟是什么关系,与水境之中的鸟又是什么关系? 大鸟俯首,簌棠隐隐觉得不对,厚积的云层被风吹散,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少年面庞出来。 虽帅,但是一只鸟长人脸啊? 簌棠隐约还听到了莲笙与她如出一辙的惊呼声。 怎么办?一瞬间,极强的灵压袭来,簌棠问系统,这个我好像真打不过。 刚穿来时也算初生牛犊不怕虎,彼时尚不能琢磨出大猫的底细,反而不怕。 如今与原身的灵力更加融合,遇上青鸟还好,更大的人脸鸟才一出场,她就探查到自己或许并不敌。 系统拆台:这只是影子,原魔尊肯定打得过,是你偷懒没好好学法术,所以打不过。 什么影子。 簌棠:??? 来不及再多想,人脸鸟扇动翅膀。 霎时,暴风袭至,草木狂甩,天地似要被呼啸风声吞没。 天光变得黯淡,又骤然闪亮一瞬,恰似春雷惊耳,飙举电至。 长鞭挡不住惊雷,簌棠凝结灵力的双手不由有点急,架起一个防护结界,将自己、九耳犬及莲笙全部拢了进来。 她本是想将九耳也藏进水境的。 可谁知九耳好似猜到了她的心思,蓦地弹跳开。 浮桑何在?振聋发聩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人脸鸟语气却无波澜。 簌棠与猫搭话不超过十句,哪里晓得浮桑是谁,没法回答,只警惕盯着大鸟。 青鸟在它的对比下变得十分渺小,仍在它周身盘旋,依附着它,羽冠垂下,显出几分柔顺,阵阵啼叫似在与它交谈。 大鸟又问了一声:浮桑何在? 但这次它没再等答案,而是径直看向了簌棠。 明明一张俊雅的脸上毫无神情,可簌棠却能察觉到他蓄势待发的蓬勃敌意。 它将要重复第三句。 她展袖一挥,先发制人,长鞭以雷霆万钧之势划破天际。 人脸鸟果然要挥翅,却因此被阻,眉梢微挑,没有表情的脸却似怒意实质化。 野草霎时疯涨,犹如骇浪惊涛翻滚。 第27章 莲笙惊叫一声,簌棠察觉地底有了什么动静。 系统。到此时,簌棠的声音反倒冷静了下来,我刚拿了一大笔积分,我要兑换东西。 硬拼打不过,因为她不是原身。 但她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不管怎么说还有个金手指。 宠物商城瞬间以半透明色铺开眼前,系统迟疑道:宿主,这只鸟也不在攻略范围内。 管它在不在攻略范围内,天上飞的怎么就不能攻略了? 簌棠没回话,只闷头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中搜索着需要的工具。 余光瞥见大鸟与它身旁的青鸟一同靠近,她眸色微沉,长鞭轻甩,飒飒破风声顿然响起。 我要这个。她选好了。 于此同时,地面往下坠,新木破土而生。 几乎是瞬间,木苗又长成如人手臂粗细的枝木,尖端锐利,好似一个残忍的刀阵,要将她卷入其中 第16章 昔年之怨 簌棠咬牙,连忙手刀一砍。 灵光如寒刃,可那新生的枝木竟也坚韧如铁,根本挥砍不动。 没有办法,她只得狼狈地抱起九耳犬飞向空中。余光扫过莲笙那边,想来她不是大鸟的目标,并未被波及。 我不认得什么浮桑。离大鸟越近,威压感越强,簌棠不敢眨眼,你怕是认错人了。 凑近看,大鸟有着与先前两只青鸟一样的青色羽翼,羽毛却更加密,犹如青绿丝绸一般。 它长的那张人脸,乌发半挽,发间佩檀木簪,缀玉叶饰。 只是这样俊美的一张脸,冷冰冰犹如傀儡。 它根本不接她的话。 浮桑,究竟在何处?大鸟微偏头,最后一次发问。 簌棠不再与它多言,与此同时,它的攻击也接踵而至。 天空本是飞鸟的猎场。 地上遍布尖木,无法落脚,空中她又得抱着九耳犬,几个回合下来,渐渐捉襟见肘,几分吃力。 还不小心碰到了九耳犬的右爪,感受到一片血色粘腻,心中更沉。 下一个转身,簌棠微侧下腰,极快从袖中飞射出一道透明网。 细密如蛛线的网悄然无觉在空中展开,正是从宠物商城中选好的捕鸟工具。 灵兽终究有灵识,当然不能与寻常鸟相比,因此她还留了个心眼,特地用灵力隐去了丝线的痕迹。 又是几个回身对招,九耳极轻哀鸣,簌棠动作微顿,只见血线自空中下坠。 小狗轻颤着,是她不小心碰到了它的伤口。 簌棠抿唇,无法再等待时机,右手施诀,轻喝一声:收! 早已遍布空中的丝线网倏然收紧,大鸟动作被迫顿住,难得从它的脸上看出了错愕。 魔族小辈,你好大的胆子。它居于高空中,垂首看着簌棠,神色莫测。 终于说了一句除了什么桑之外的话就是不大中听。 谁是小辈? 簌棠见它试图挣扎,当机立断又追加了不少束缚咒。 战局好似将要落幕。 只余地面的野草依旧狂舞,枝木丛生,不肯退去。 簌棠等了好一会儿,见大鸟虽挣扎,却无法撼动丝网,才稍稍松了口气。 系统商城出品的东西,虽然她偶想吐槽,但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九九,你先回水境吧。 终于得空,簌棠抚了抚九耳的大耳朵。 在九耳点头的瞬间,她微拢手,将它送进腰间佩戴的水灵玉中。 与此同时,耳边却忽响起莲笙的惊呼:小魔娘,你小心身后啊! 簌棠动作稍滞,连忙转身,只瞥见一道青影如流星飞电,向她俯冲而来。 是青鸟。 它的身影在人脸鸟边上实在太过渺小,簌棠与人脸鸟几番斗法,它从未靠近,像是刻意隐去了云端,连大鸟被抓也未有动作,更没有出声。 她还以为它已经离开了。 颈上倏然擦过剧痛,簌棠狠狠皱眉。 青鸟已至眼前,她无暇顾及伤势,眸色渐沉,难得将明丽眉眼衬得凶戾,左手捏诀阻挡,右手利落抬起 她徒手捉住了青鸟的一只翅膀。 一切不过是瞬间的事。 青鸟高啼一声,宽厚大翅欲展,却无法逃脱,开始疯狂挣扎,使得簌棠钳住它的右手也鲜血淋漓。 簌棠神色莫测,少顷,轻声道:动什么? 红衣如桃李艳,又如血色浓重,她果断再次出手,用力钳住它另一只翅膀。 你真当我好欺负是吧。 原本冷冽的声线压下,簌棠神色淡淡,一双如墨乌眸中卷起点点赤金魔力,压抑着怒意。 恰是此时,却有一道灵光突如其来,从地面射出。 簌棠手一顿。 因这一惊变,青鸟找准时机,反身想啄她的手,脱开了她的钳制。 到手的鸟没了,簌棠眉目沉沉,周身爆发出犹如球形的屏障,将灵光阻绝在外。 她垂眼看去,想看看又是哪只鸟坏她的事。 地上不知何时围了好几人,皆着黑衣银铠。 为首的男子眉眼俊朗,英气凛然,他脊梁挺直,头却垂得极低,俯首跪拜。 第28章 尊主。他好像知道自己坏事了,闷闷开口,属下护驾来迟,罪该万死,请尊主恕罪。 是十余日未见的风褚。 随着他话音落,他身后的魔桁军也叩首复诵,全都将头低下。 簌棠: 青鸟挥动翅膀,青羽飘荡空中,一时寂静无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将它抓回来。簌棠道,杵着做什么。 她冒着手废风险抓住的鸟啊! 魔桁军皆极快道是,但苍茫天色不止何时积了厚厚云层,青鸟飞得极快,身影一时若隐若现,难以寻踪。 一道犹如灵网的法印倏然从簌棠掌心生成,比魔桁军更快的动作,向天边追去。 魔界之主。漫漫苍穹间,青鸟忽而口吐人言。 轻灵幽然的女声,似乎被灵力放大了声量,带着不加掩饰的冰冷。 簌棠蹙眉,不由抿唇,这鸟若不是一眼看出了她的身份,便是从前就认识她。 也是,原身与兽族早已结下仇怨 偏偏此时,青鸟声音悠悠,她果真恨恨道:昔年之怨尚未消,如今你又得罪我族。 你罪无可恕。她说着。 捉住它。于此同时,风褚环顾四周,下达命令,还有被网缚的这只魔鸟,不必留情,一律格杀勿论。 这是他揣摩她心意后,下达的命令。 簌棠沉默了一瞬。 有呖呖鸣声从极远处传来,耳听无法分辨方位,却犹如空谷幽兰,好似在声声呼唤着同伴。 最开始,有一只青鸟没有攻击她,于是她将它放走了。 那声音空灵凄凄,带着无奈,叫被束缚住的大鸟不再挣扎,叫天边飞着的青鸟不再言语。 魔桁军也有疑,但脚步未顿,皆亮出锃冷长刃。 长刀森冷,一下晃了簌棠的眼。 她回过神来,见魔桁军飞身空中,青鸟的身影已极为遥远。 嘴唇张合,她最终道:罢了,不必再追。 不在魔殿的这十余日,她大多数时候乐得清闲,猫没撸到,但还算和睦,狗还可以使劲撸。 近乎悠哉游哉的生活,让她一时忘了将自己代入魔尊的角色。 青鸟袭击她,她虽不睚眦必报,但也不是烂好人,总要给不听话的鸟一点教训。 但青鸟袭击的是她,也不是她。 是曾血洗兽族,将兽族逼至绝境的魔尊簌棠。 尊主?风褚没料到她变卦,揣揣不安,试探唤她。 簌棠一时未答,只见随着前一只青鸟的呼唤,被捉住的人脸鸟身影渐淡,消弭,化为淡青色的灵光。 系统先前说,这鸟只是一个影子。 而如今,又在她耳边再次提醒着,这些鸟非是攻略对象。 簌棠嗯了一声,是回应系统,也是回应风褚,目色淡淡,补充道:派人调查这些鸟从何而来,不必再追。 此刻去追,但本就失了先机,几乎没可能追到了。 原身做事雷厉风行,鲜少解释动机。 风褚不疑,凝神垂目应是。 于是,簌棠又将目光转向一旁脸色惨白的莲笙。 第17章 阿浮 莲笙生得很白,肌肤如雪,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如羊脂白玉般的色泽,十分亮眼。 但此刻,她脸上毫无血色,肤色就成了惨白。 最平凡不过的小女魔,见到这样的阵仗,几乎要腿一软跪了下去。 谁知道,她竟是引狼入室。 将兽族在魔界唯一还算隐蔽的乐土,就这样透露给了厌恶兽族之极的魔尊。 常言尊主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她在她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包庇着私藏兽族的魔,毫不避讳地与她介绍着草场,还在她面前议论不满她的禁令,她 不,她最难受,最绝望的,还是她将眼看着草场所有的魔兽被残忍杀死 莲笙呼吸沉闷不堪,发着抖,整个人沉浸在极度的惊惧沉痛里,却听女声清冽,娓娓响起。 我走了,莲笙。她道。 语气不似先前温和,还带着才战一场后的锐气,可也没什么怒意。 葱聋兽不知何时窜了出来。 它不大怕簌棠,也想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只围在莲笙身边轻蹭她。 阿莲,阿莲?葱聋兽奶声奶气喊。 簌棠瞥了葱聋兽一眼,因众人还看着,她需维持魔尊的高冷人设,只能对这个才结识不久的姑娘惜字如金。 保重。 又看了一眼仍垂首的几个属下,簌棠一拎裙摆,率先离开。 无需细想,便知此番是魔心殿修好了,风褚特地来寻她回宫的。 这里动静闹得这么大,有心找她并不难。 只是行步如风,将要离开草场,簌棠的语气还是放缓些许,叮嘱一声:此地有疑,或与暗市的买卖有关,暂且留下,一并查下去。 风褚微愣,暗市买卖? 簌棠看向他身后,次次来向她汇报魔殿修缮进度的少年本是风褚直系部下,果真也在。 但如她猜想,在实力至上的魔界,所谓关系门道反倒是虚设。 第29章 少年奉的是魔尊令,没有擅自声张。 哪怕是对自己的直系上属。 簌棠看向少年,对风褚道:事情来由,你问他即可。此事,我便交由你二人一同负责。 她说过待她回魔殿,此事要多调人手去查。 在原身的记忆里,风褚算得上是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而且,其实在书中也有一段描述,她再次见到本人了,才一下子回想起来。 原书中,原身被围攻而死的那天,算得上是众叛亲离。 可风褚却义无反顾为她拦下了一刀。 一笔带过的文字,因而差些被她忽略,而他的结局是当场命陨,连一句台词都没有。 如此想着,看着面前活生生的人,簌棠心情蓦然有点复杂,只继续道:记住,不可打草惊蛇。 先不要动暗市,更不要动这个草场。 风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他身后的少年已一副我明白的模样,点头应是。 交代完,一路上风平浪静,风褚与她细说着近来魔殿发生的一些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袅袅确是混乱中慌忙跑去了后殿。 簌棠没就此多言,只暗垂下眸子,却在听见另一件事时,不免微顿了脚步。 大祭司黎珩,在魔心殿? 回程用了灵力,速度极快,众人已然到了魔殿之前。 巍峨大殿,肃穆伫立。 沉墨色的木柱上盘旋着似龙非龙的石雕,本是活灵活现的高超技法,却因古朴浑重,平添了一分苍凉之感。 风褚点头,当日之魔兽确有实力,魔心殿百废待兴,连护殿大阵都有波及。您离开后不久,大祭司便来修缮大阵了。 簌棠抿唇,下意识抚了抚腰间的水灵玉。 九耳犬和白猫都在里面休息,随着与魔尊灵力的融合,她能够更加随心使用水灵玉,此刻感受到其中灵气平稳,两只魔兽应该相安无事。 尊主,可要召见大祭司?风褚问她。 簌棠摇头:不必,护殿大法繁复至极,不打扰他了。 黎珩与原身虽有出生入死的战友情,算是朋友,但两人一个性冷一个性烈,都不算好相处,属于能同苦不一定能共甘的类型。 因此不战之时,多不聚头。 风褚听簌棠这样说,也没有异议,仍是点头。 不过看着簌棠颈上和手上的血迹,又一顿:尊主,可要属下去寻魔医来 回来的路上,簌棠已用术法将伤治得七七八八。 手上的抓伤还好,但脖子上的伤痕深,是有点棘手。 但她为了维持威武霸气的人设,抿了抿唇,还是道:小伤而已。 风褚于是又点头,只是语气带上些许愧疚:晓说裙叭衣四巴一刘就刘三,还更漫画广播剧哦是属下护驾来迟,办事不力,给尊主添乱,害得尊主受伤 一个好下属,提议总是点到为止,不该问的就不问。 还会主动自己拦责。 簌棠看了风褚一眼,心有感慨,道了句你不必多想,犹自回了自己寝殿。 * 原身鲜少有老实待在寝殿休息的时刻,更遑论认清这里的人。 迎上前来的几个侍女果然眼生,一眼没看见袅袅,簌棠于是屏退众人,犹自进入水境。 其中,已然蔓延一股血腥气。 簌棠心中一紧,方才灵力探查都是好好的,不会这会子一猫一狗打起来了吧。 抬头看去,只见白猫高立枝头,鸳鸯眸微阖,尾巴甩着,但姿态还算慵懒。 九耳犬则是窝在树下的窝里,一声不吭,显然有些气虚。 九九?簌棠尝试喊了一句。 两只魔兽一同睁开了眼,侧目向她看来。 九九,你没事吧。她噌噌噌跑过去,难免有些心急,好重的血腥味,你的伤怎么咦?! 簌棠微微睁大眼。 九耳犬的右爪,本伤得很深。 彼时混乱,她只来得及给它止血,却没机会为它疗伤,因此将它送进水境后还惦记着。 此刻,只见那道伤余下血污,伤痕却消失殆尽。 不知怎得,她下意识看向的是白猫。 疑心?微低沉,却清澈的少年声音再度响起,白猫瞥她,在你眼中,我会伤它? 落雪般的白毛浮在空中,落在细碎的光影里。 它该提防的,本是你。浮桑偏头暗笑,好似轻讽,魔界之主。 簌棠一噎,好哇好哇,这大反派的名声她果然是一时半伙脱不掉了。 但又忍不住小声反驳:那上次我回来水境,不就是吗 上次,她买粮归来,却见九耳犬伤口莫名崩裂。 浮桑神色微僵,好在猫的形态下看不出,他抬起腿,往前了两步。 魔界之主。他又唤她。 大猫难得主动和她搭话,簌棠还是不免略微正色。却见他下一句隐有怒意:草场之中,你为何拦我? 簌棠:? 拦你什么?簌棠莫名其妙,你非要去抓鸟是吧?不玩那个鸟你心里不舒服,看不出那鸟想攻击人吗,我是怕它攻击 第30章 你字尚未脱口而出,簌棠一顿。 白猫神色莫测,只有一双鸳鸯眼沉沉眸色,如引人下坠的深渊。 你认识那群鸟?虽是问句,簌棠的语气却有几分笃定。 浮桑未答,漂亮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可心底不觉酝出一丝复杂。 彼时的簌棠下手极快,她慌张得很,一把将他捞在怀里。 幽冷的香蓦然窜入鼻中,他从不与任何人相亲,自是反感至极,何况她将他抱得极为紧。 但如她所说,那样的姿态,如同九耳义无反顾挡在她身前一般。 是保护的姿态。 为何? 咪咪?见他似在出神,簌棠用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浮桑沉默一瞬,冷哼:与你无关。 比之魔族天生好胜的性子,强者为王的信仰,这样的观念本已够暴力直接,但兽族的思维方式却好似更加纯粹简单。 平日里什么都不说,但又像什么都说了。 簌棠盯了他好一会儿,有点好笑地附和:好好好,与我无关。 浮桑侧目看她。 不知为何,从昨日清醒又昏迷,再苏醒,他看见她不再有烦躁的心绪,反而难得心静。 尤其是,如今又得知她本意是想保护他 而且,他微凝神,发现了她脖子上尚未好全的伤口。 是青鸟伤的? 青鸟也会伤害她么? 但至此,浮桑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那两只青鸟虽身负句芒气息,终究不是句芒。 他迈开腿,不愿再多留在她身边,也不想再看她。 因为他竟不排斥她,这件事本身就足矣令人烦躁。 九九的伤是你治好的吧。偏偏簌棠仍在淡笑,她掀起眼皮看了他头顶一眼,谢谢。 浮桑脚步未停。 还有,我有名字。不用一直叫我魔界之主,好生分。 她将魔界之主这个称呼在心中过了一遍,青鸟也是这样叫她的。 我叫簌棠。她道。 看着浮桑仍不为所动离去的背影,她神色自然,又轻唤了一声。 阿浮? 第18章 小视频 白猫的脚步顿下。 它没有回头,柔软的毛发却随着身体动作轻晃。 少年压低声线,再一次听见这个近乎亲昵的称呼,背对她的目光沉沉。 你唤我什么? 簌棠但笑不语。 在草场的时候,她不经意喊了他一声阿浮。 其实彼时她喊的不是他,是她曾经养的小猫,她给它取名阿福,只是一时喊顺口了。 但那会儿的白猫,显然对这个称呼也有很大反应。 于是她顺势推断 此时九耳犬在她手中呜了一声,轻轻用头蹭她,她顺手撸了撸它,而后道:阿浮,我叫错了吗? 回答她的又是沉默。 抑或是但她不以为意,声音放得极轻,浮桑? 浮桑从未被人喊过阿浮,顿起烦躁,这下倒是转过了身。 魔界之主想问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是句芒告知她的? 才开口,又被清丽的女声打断。 很好听的名字呀。绯衣女子笑意明媚,扶桑,是取自日出扶桑之意?我听过这个传说,你来自东方么? 其实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什么传说。 原身戎马一生,关注更多的是刀枪术咒,开拓征伐,簌棠时常潜心融合她的回忆,几乎寻不到什么娱乐。 但她自己的记忆里有。 原书里有大概描述过这么一个地方,东方生扶桑树,树有灵,日由此生。 很美的名字,很有意思的想象,簌棠一看到就记住了。只不过因为不是主线,书中寥寥数笔,连想多了解点的机会都没有。 东方有什么呀? 书里呈现的世界观并不多,故事集中在魔界与仙界之间,原身也基本在仙魔两界跑。 但某次,偶然从魔族人的交谈之中,簌棠察觉到天地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浮桑的目光却忽然变得锋锐,他静静盯着她。 她的裙摆被风轻抚,绯裙如摇曳花海,她面庞柔媚,也如春光。 风是她特地在水境设下的,有日他听闻她与九耳犬絮叨,说这里没有生气,怕他们住不习惯。 风吹树叶的声音,小猫咪也喜欢哦。 彼时,她如是说,他正巧听到。 此刻,他的声音却更低,裹挟着意味不明的危险情绪:你如何知晓? 天地初开,清阳为天,浊阴为地。 两界划分阴阳,而地界极东之地,有一岛,上有汤谷。汤谷生扶桑树,树有灵,阴阳合抱,几万丈高,因此上通天界,下达鬼地。 浮桑便诞生于汤谷,以扶桑树为家。 但极东之地灵力极盛,外人难以接近,他自万年苏醒之后,也大致探查过一番,周围并无生人到访,何况魔界处于地界极西,与汤谷有数万里之遥。 第31章 那里是无人之境。 难道又是句芒告诉她的?她与句芒,究竟有何等关系。 因为簌棠没感知到猫的情绪,微扬下巴,大咧咧回答,却不小心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嘶了一声,我聪明伶俐,博学多识。 浮桑: 白猫的耳朵微动,毛炸了些许,瞪圆了眼睛看她。 显得很可爱,但是簌棠是假的博学多识,真的宠物博主,一眼看出他这是生气了。 又瞥了一眼浮桑头顶,奇怪,明明驯服值都涨了一点。 看来这一点,还不足以和猫猫达到开玩笑的情分。 好啦,阿浮乖。见状,簌棠只得打哈哈,你想不想吃东西?那群鸟要是你朋友,我下次遇见了再让你们见面好吧。 但应该没有下次了。 与青鸟交手过,不算厉害,又不是系统要求的攻略对象,因此簌棠才无甚顾忌地放走了它。 魔心殿守卫森严,不比城外,她觉得青鸟是没机会再飞进来的。 唯有那人脸鸟簌棠无意识轻敲手腕,系统说那只是影子,那本尊厉不厉害呢? 这她倒有一点顾虑。 我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你饿吗?比较喜欢吃什么?九九,别馋,有你的一份簌棠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被冷落的九耳犬舔了舔她手心。 你究竟要将我绑在此处,到何年何月?浮桑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冷不丁发问。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簌棠不免一顿。 与他相处这些日,虽交谈甚少,但她心思敏锐,早已察觉出这只猫情绪内敛至极,不善言辞。 他表现得越平静,或许越是情绪不知如何抒发。 我她心起复杂,看着他在日光下犹如雪落碎金的毛发,浮桑,难得今日我们都心平气和,不如将话说开?你为何要袭击魔心城,若我将你放走,你可否保证不再如此 系统的警告声倏尔响起:警告,宿主,你与一只猫是绑定状态,不能擅自将他放走。 若你能保证不再袭击魔心城。簌棠话语一顿,我也保证,至少让你 野性尚存不肯屈服的动物不适合圈养。 簌棠想着,若是它真无法适应和人生活在一起,或许可以尝试半散养 喵呜~未等她将话说完,细软的一声猫叫忽然响起。 她的声音本很轻,此刻戛然而止。 浮桑?她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眼瞅它神色懵懂,胡须好奇前倾,头顶的驯服值也不知所踪,她不必想也知道陷入昏迷了。 簌棠轻叹,想放你走,但 连五都不到的驯服值,也不知一旦哪天它跑了会不会回头报复她。 何况猫薄荷仍有效力,贸然放归一只不再有什么法力的魔兽,也不知它还能不能在野外生存得下去。 白猫舒展了身体,许是因为费洛蒙的效力,它不再如从前那样对簌棠避之不及,轻抬脚步,凑到她身边。 它嗅了嗅她的手。 柔软的毛发蹭过簌棠的肌肤,惹得她微颤,竟下意识回避了些许。 宿主,还是觉得你不大喜欢猫。系统道,你对它,和对九耳犬的态度差太多了。 这一次,簌棠没有接话。 她只是认真查看了一番宠物商城,发现除去先前购买了捕鸟网的积分外,竟然还收获颇丰,于是波公平分配,大手笔兑换了不少好吃的,准备好好哄一下两只。 九耳犬和白猫的积分数都有各自标注,簌棠算了算个,两只的积分竟然差不多持平,白猫甚至还高一些。 不知它究竟是何来历,涨一点的积分竟比得过全然驯服的九耳犬积分。 九耳也用鼻子蹭她的手心,张着嘴,又舔了舔她的手。 很显然饿了。 簌棠仍在想白猫默认认得青鸟的事,有几分心不在焉,又听系统道:宿主,先前拍的九耳犬小视频,现已有足够的积分发布了,可需要发布? 第19章 魔兽omakase 你说什么,发布?簌棠正打开了一个罐头递给九耳,乍然回神。 对,发布,这是按照宿主先前的说法。系统解释道,其实也是以灵力为引,将之前摹印的回忆投入某人,或是某群人的识海中。 发布视频这个想法确实是簌棠提出来的。 反问只是因为惊奇,此刻沉吟一刻,簌棠道:那我投放出去了,对方会看到是我投入他识海的么? 宿主可以选择开放,抑或隐蔽。 簌棠有点惊喜,那投放数也是兑换积分吧,最大能投放的范围呢? 系统理解了一下她的话,回答:对,三界之中,无所不至。 簌棠:妙。 但是估计要很多积分,簌棠想了想,斟酌着:突然转变太大恐引人生疑,这样,先隐藏我的身份,投给一部分对兽族喜爱的魔族人看 第32章 系统打断她,宿主,目前开放的权限只能投放给与你有过接触的人,毫无交集者不可以哦。 簌棠: 目前权限?端罐头端累了,簌棠放下罐头,揉了揉手腕。 怎么之前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系统嗯了一声,随着你驯服越来越多的魔兽,积分越来越高,获得的权限就会越来越多。 簌棠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最后,她决定好了人选,行吧,那就先投给莲笙好了。 莲笙也认识九耳犬,也晓得了她是魔尊,同时本是个对魔兽爱护的人。 我既然能发布簌棠又摸了摸九耳的头,思考着,那是不是也能收到数据反馈? 系统又花了一阵功夫理解她的意思。 从这点来说,她这个系统并不像她原本世界的人。 可以。系统回答了,当摹印术进入此人识海后,宿主可与他建立短暂联系。同时此人还可将识海中的回溯传给另外的人,下次宿主就可以直接将摹印术投入那另一人识海中。 簌棠哇了一声,那不就相当于私信,和转发关注吗。 有了这样的传播媒介,每次有部分人转发,就相当于有新观众流入,量变总会引起质变。 感慨系统功能多元化,如若系统有实体,簌棠真的很想用力拍一拍它的肩膀,面对面夸赞一句小系统,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尊不知道的。 而系统好似真察觉到了她的兴奋,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原本就软软的声音,更是甜蜜: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三界追杀,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簌棠:谢谢提醒。 背负与兽族的血海深仇这件事,簌棠本想了心态放轻松点面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从被青鸟袭击一事来看,并不能留给她太多等待的时机。 她必须加快行动。 看着九耳犬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簌棠心意一动,又为它录了一条小视频。 这次的小视频还是吃播,但加入魔兽omakase主题,簌棠为九耳的新罐头做了个精致摆盘,又拿了不少新食材,用灵力烹饪好后装盘。 不同于玄幻世界中不吃饭,只以灵力为食的生存方式。 簌棠在原世界很早就是一个人生活,对做饭这种事得心应手,甚至算得上一项很拿得出手的技能。 灵力控制的火候和变幻出的器具,不过最初不好掌控,不一会儿,簌棠就熟稔多了。 热火烹后的食材泛着特有的香气,连白猫都重新被吸引了过来,胡须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时而微睁着一双剔透的眼。 单把它当作猫咪时,除了不爱搭理人,性格其实是温柔的。 簌棠如此想着,但递它一块肉,它没接,跑了。 呵,温柔的猫可不会拒绝别人。 九九。录好后,见九耳犬全部吃完,簌棠揉了揉它的脑袋,你在水境中好好养伤哦,如若有机会 有机会的话,就把它和白猫都放出来溜一溜。 草场这一溜达,别的不说,她和白猫的关系也算更近了一步。 九耳犬漆黑的眼亮晶晶的,咧起笑,乖乖点了头。 又大致看了看新鲜出炉的视频,簌棠见浮桑仍不曾有清醒的样子,只得离开。 * 簌棠和原身融合的记忆其实很纯粹。 原身一生征伐,简单概述,就如同一本靠实力一路打遍众魔,而后登上魔尊之位的爽文。 但不同于简单的回忆,原身的寝殿却走的极繁风格。 檐上的铃晃着古朴清幽的声响,帷幔重重,上绣锦簇繁花,玉屏风雕刻精巧,檀木案置珍宝,流云香炉升起袅袅冷香。 目光所至,眼花缭乱,金碧辉煌,华贵到一看就是手握极权的尊者居室。 簌棠看了一眼桌上不知何时端来的衣物托盘,又看了一眼兢兢业业候在外头的侍女。 也是,看着不像是魔尊喜欢的摆设,但也正因这样直率的性子,才可能是这样的摆设。 一整个就是,懒得管。 想也知道原身不会对侍女选的衣服过多挑剔,簌棠换了衣裙,是一件极尽繁复的绣金绯色裙,裙幅熠熠,流光生辉。 不多时,却有人敲响了门。 簌棠抬眼,谁? 尊主,大祭司求见。声音有几分熟悉,簌棠微顿,是袅袅。 她没主动召见黎珩,他倒自己来了? 簌棠沉吟道:叫他进来吧。 厚重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黎珩步伐轻缓,踏入寝殿,几乎不闻声响。 日光因推门投射进来,但他一身玄衣,如深海幽不见底的漩涡,又如不见任何底色的墨。 尊主。他薄唇微启,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几分音色本身的冷。 不知为何,簌棠面对他心里就不自觉一丝紧张,但面上仍是懒懒地掀起眼皮,护殿大阵修好了? 黎珩嗯了一声。 不似上回那般冰冷垂眸,这次,他的目光主动投射过来,与她对视着。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第33章 臣未想到,尊主竟在外流连十余日。最后,还是他淡淡开口,目光凝在她身上。 簌棠轻笑了一声,并没有错开眼神,大祭司在魔心殿待了十余日,倒不似往昔淡薄,追问起人来了。 黎珩明白了她这是不予回答,默然一瞬,说起这十余日修缮阵法的事。 护殿大阵损毁不重,但能到令你开启护殿大阵的地步是因那只魔兽?果不其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话题,黎珩微敛眸光,簌棠,你探查得如何了。 哦吼,都叫她簌棠了。 这是以朋友的身份自居了。 因上回维护大猫与黎珩起了争执,簌棠晓得原身向来性子乖张恣意,对其而言,吵便吵了,绝不会刻意去缓和关系。 为了维持这个人设,从见到黎珩起,她也没有刻意带笑。 此刻被问到,又是这样的口吻,显然是黎珩想服软,有心想问出个所以然来。 簌棠没有隐瞒,不错,挺顺利,已收归己用了。 黎珩几不可察皱了皱眉。 他天生五识灵敏,尤是嗅觉,及对天地灵气的感应。 从他踏入殿内,早已在簌棠身上察觉了一丝属于那魔兽的灵气,因而刻意问起,却不想她当真会承认。 能够破坏护殿大阵的魔兽,极强。我向来欣赏强者,它与其他魔兽不同,连它都要为我驱使,岂不更能挫了兽族锐气。 这也没错,黎珩抿唇。 与她这人乖张无常的性子一样,毕竟昔年她也是突然决定要讨伐兽族,只是 你受伤了。他意有所指,又是被魔兽所伤。 簌棠虚抚过脖颈上的伤痕,听闻他继续道:我竟不知,这魔境之内,能有两只可以伤到你的魔兽。 而且他不想错过簌棠面上的任何表情,抬眸,你身上,还有第三只魔兽的气息。 第20章 怀疑她 他的音色本就冷。 徐徐道来时,声音微沉,如覆上寒霜。 第三只魔兽,他指的是九耳犬。 但在他进来前,簌棠是有心隐去了自身沾染的灵兽气息的。 她不知是下属走漏了风声,还是他如此有能耐,竟还能在几息内探查到。 它的同党,我自是也想收服。轻巧应和他的问题,簌棠轻笑,不以为意,你若真了解这魔境之内有多少魔兽,我倒是会对你起疑了。 见黎珩的目光仍凝在她身上,簌棠漫不经心回应:本尊杀不完的魔兽,大祭司却轻而易举晓得有多少,抑或在何处? 你说,这该如何罚呢。 她声音放得极轻,只如朋友间的玩笑话,但语气并不含笑,亦有了几分压迫感。 眼见黎珩一愣,似被她唬住,簌棠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 之后打算在魔心殿小住,还是回祭司宫?她缓缓伸了个懒腰,斜躺在临窗的小榻上,好容易来一趟,住几日也无妨。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紧惕,便如随意交谈,越是这样,越不像转移话题。 黎珩顿了好一会儿,嗯了一声。 当真如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也坐在案几前,犹自为自己斟了杯茶。 之后的交谈趋于平淡,温温吞吞,没有涟漪。 直到他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茶,忽又冷不丁问道:你将头发剪了? 簌棠一顿,这出倒真没想到,她甚至忘了自己几时剪了发,什么? 带着些许侵略性的目光霎时落在她的肩头,几缕青丝贴至水肩,碎发微微翘起,一头彻黑,犹如沉沉乌墨。 原本,她的发尾是泛着赤红的。 这个很好解释,但许是他问的太突然,目光又太过于凝滞。 簌棠一时真起了丝慌张,开口顿了顿。 你、你说头发啊,我总不能叫所有子民都晓得,魔殿被毁,魔尊本人在魔心城晃悠了十余日吧。 魔力凝结,用一般的障眼法并不能掩。 原身本性嫌麻烦,魔殿被毁,住得不舒心,交由属下打理完再回来也不算叫人起疑。 黎珩凝视了她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 你倒细心。簌棠倒是诧异了,无关痛痒的伤给你察觉了,连剪了发也能察觉。从前竟不知,你如此关心我。 黎珩不说话,她又继续试探道:鼻子也灵,连我接触了几只魔兽都晓得 黎珩倏然站起了身。 他看着她,但因簌棠是倚在榻上,仰头看他,倒显得他居高临下。 尊主。他微抿唇,不知何时脊梁绷紧,语气也沉了些,臣先告退了。 簌棠微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他长腿一迈,拂袖离去。 但至少走时脸色不算难看,以原身记忆中的了解来说,应当不是真生气。 那么,哪句话得罪他了? 簌棠思索着,怀疑他关心她另有所谋,还是魔兽这个禁忌词 静静想了一会儿,簌棠将目光移至门口。 侍女们仍静静站着,一刻不敢松懈,眼见大祭司拂袖离开,还是面色微沉着走的,这下更是大气不敢喘。 第34章 簌棠在其中看见了袅袅。 来人。簌棠唤道。 几个侍女鱼贯而入,在屏风前低眉等待,簌棠看了眼她们身后偌大的空殿,将几个偏殿都收拾出来,碍眼的摆设都撤了。 原身没管过寝殿的布置。 琳琅满目的摆件,无论是万年难遇的灵石,还是三界闻名匠人的雕刻作品,更乃至是哪次带回来的兽族头骨,都只是侍女们有意揣摩着她的心意摆放的。 但她晓得,原身心里其实没这么多主意。 一说碍眼,侍女们忙垂目称是,而后动作麻利地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就撤空了几个偏殿。 之后,见簌棠没说还要再摆放什么,于是互相对视一眼,大气不敢喘地离开。 从头至尾,袅袅在她们之中,一直神色如常。 但待她走时,簌棠还是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大殿重归寂静。 环视空旷的殿室,簌棠沉吟,先是寻了两个软垫,在有阳光的窗台前垫上,又随意从宠物商城拿出几个玩具。 白猫口腹之欲不重,九耳犬则伤口初愈。 因而她在兑换东西时就有所考虑,给白猫添置的是不少玩具,给九耳则买了不少口粮。 如今几个玩具正好可以堆在这处,只是对于一个偌大的宫殿来说,还是略显空旷。 不过如今还不急。 簌棠想着,既是已向黎珩透露了自己将要养魔兽的消息,她本身也打算缓和兽族的关系。 自己如今养的猫狗也不能一直藏着掖着。 待再过上一阵子,就让它们从水境里搬出来住。 又见靠窗台的软垫被阳光照耀着,几许尘埃浮在空中,她心里想着事,眼眸转深。 黎珩与她的交谈带着不加掩饰的试探,能到这种程度,说明他已起了较重的疑心。 可她与他也只见了两面。 是因她当时果断阻止了他要杀掉白猫的举动,还是讶异她也会被魔兽所伤,抑或是,这些日子来,他还得知了其他什么事? 簌棠想了又想,意识到自己虽是魔尊,但魔界仍是危机重重。 初来乍到与白猫对上,所幸有猫薄荷相助,之后发觉魔族人单纯,平民百姓们还好糊弄些,可如今回了魔宫,倘若还有如黎珩这样的手下发觉她不行,她就完了。 * 另一边,黎珩从簌棠的寝殿出来,犹自回到魔心殿中他的住处。 魔心殿处于魔心城正中央,占地极大,峻宇雕墙,甲第连云。 不同于仙族热衷于广辟仙府,云端之上千百望族,各处府邸,魔族只奉强为尊,唯是魔尊的子民,臣子们也都居于魔心殿四处。 他抬眼见宫阙恢弘,门匾上书祭司殿三字,一旁又有小字是他的名字,黎珩。 这是几千年前,簌棠初登魔尊之位时,亲手为他刻下的。 是了,他从前也住在魔心殿,直到那次的事才搬了出去。 这么些年来,他与簌棠除却一同征战,几乎再无交集。 他好似也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如昔年她突然告知他那般,她想要将兽族驱逐出魔境,如今,她却又告诉他她决定豢养魔兽。 不仅如此。 黎珩眸色微沉,她还在调查着暗市。 眼线来报,她还去了南郊的草场,甚至面上没有任何的打草惊蛇,草场至今还相安无事。 一切与和何有关联? 黎珩一时想不明白,忽闻风声起,门外几个侍女低声交谈着。 尊主方才吩咐人说,将院里的树砍下几枝来,说要做什么东西。 做什么? 好似是什么,猫爬架? 第21章 养魔兽 簌棠一人在水境之中闭关了很久。 期间,白猫仍没有任何清醒的痕迹,但俨然与她亲近不少,偶尔能撸到它的头一秒钟。 下一秒,有可能不耐烦甩尾,有可能发出低沉呜声,也有可能直接上来一爪子。 可恶。 相比之下,她和九耳犬的关系则变得更加融洽。 通人性的小狗,可以配合人做相应的训练,簌棠惊喜地发现了九耳的耳朵原是会变化的。 譬如此刻,当她幻化出一些小灵鸟时,九耳会压低身子,周身泛起灵光,耳朵也会从毛茸茸的状态变为边缘带有尖锐波浪状。 簌棠数了数,每只耳正好九个波浪。 系统:宿主,我听说九耳犬善捕猎,生九耳,耳动便是有猎物将至。 簌棠咦了一声,你还用听说?听谁说的? 系统不答话了。 水境倏尔泛起淡淡的灵气波动,是外界有人至她寝殿,簌棠揉揉九耳犬的耳朵,又想了想,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放白猫出去走动走动。 她回到了外界。 来人是风褚。 他着了一身寻常月白衫,像是才从殿外回来。难得不是暗色,将整个人衬得光风霁月,疏朗俊俏。 簌棠与他稍熟了一些,不免赞了一声:你着这身倒不错。 风褚极少听到上司表扬,不免欣喜。 他嘴角都有些压不住,只得垂头,克制行礼,尊主,暗市之事,有些许眉目了。 第35章 说。 先前,疾阳顺着暗市查到了西郊。风褚不自己邀功,疾阳便是先前簌棠选定调查的人,属下与他一同前往西郊,潜伏多日,终于发现了一个行踪可疑的魔。他只身往禁林方向去,而禁林处,确有灵力波动。 疾阳法力尚浅,探查不出灵力起伏。 但风褚不同,作为簌棠的得力部下,他本身实力就过硬。 簌棠偏头看他。 属下顺着灵力波动探查,发现说到此处,他顿了顿,那是源于好几只魔兽的。 簌棠不由敲了敲桌角,好几只? 是,魔兽应当是长久徘徊于禁林边缘,灵力久久不散,气息纷杂。 敲击桌角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闷,簌棠陷入沉思。 被捉去暗市的魔兽自然该有来源,簌棠原本以为这些魔兽来自各方,而西郊更多可能是一个大型交易点,却不曾想与禁林有所关联。 魔界禁林,比之西郊,处于更加遥远的西边。在原身的记忆里,是个蹊跷且讳莫如深的地方。 灵力虽盛却紊乱之极,寻常魔族若踏入,稍有不慎便会被肆虐的灵力撕裂粉碎,十足危险。 因此原身耗了不少心力将那儿封印,不许任何魔踏入。 久而久之,禁林荒僻,几乎无人迹可言。 见簌棠一时不言,风褚继续道:尊主,禁林乃禁地,属下无法进入,便只能查到这些了。 只是禁林处有魔兽出入,这他小心抬眸,看了簌棠一眼。 作为簌棠的得力部下,他自然晓得簌棠有多厌恶兽族。 封印禁林本是为族人考虑,却极大可能给了兽族可乘之机,让它们将禁林鸠占鹊巢。 风褚心里有点闷,又进不去结界,生怕簌棠大怒怪罪。 却不曾想,向来性躁的簌棠只是呼出一口气,轻道:本尊晓得了。 风褚正惊,又见她瞥了他一眼。 此事的确蹊跷。她做了决定,不再叩响桌案,本尊亲自去一趟。 风褚更惊。 以他对簌棠的了解,她向来是阴晴不定的,即便他进不去结界,怕麻烦的她也只会不顾缘由追责,说是他不够强,才无法进入。 在她的观念里,唯有强弱。 怎么了?簌棠察觉他的怔愣,向他投以疑问的目光。 她自然是晓得风褚进不去结界。 原身足足设了十日的阵法,将禁林与魔境整个相隔开,可以说,整个魔界或许除了本人,无人能进去。 当然,她这个本人能进去,不是因为她已经达到了原身的高度。 而是原身给自己留了方便,结界认主,只要她本人去,结界就会自动开放。 无、无事。风褚连忙摇头。 这几日你和疾阳也跑辛苦了。簌棠于是没多说什么,见他额间冒汗,一顿,歇一歇吧。 簌棠要维持原身的人设,但她还要改变原身的结局,不可能一切性子都与从前一样。 而且,簌棠想了想,要她一直做个冷酷无情的尊主,好似也有点做不到。 不知怎得,尊主突然这么积极主动,还关心他的情绪,风褚惊异之下,有点小感动。 尊主 哦对了。簌棠又道,你正好歇着,替我照看照看猫吧? 风褚的感动还没感完,一时愣住:猫? 是啊。簌棠点了点头,示意他看偏殿,本尊的猫,唤作阿浮。 古朴庄肃的宫殿,多为沉木雕柱,丹楹刻桷,华贵无双。 因收拾了一番,还有些空旷。日光浮尘从窗棂透入,束束光影,落在盘旋的铜龙柱上,影影绰绰。 风褚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只见窗台下,端立着一团白绒,明光照耀下,些许飞毛如雪,又似星辰银点。 他竟丝毫未察觉它是何时出现的。 而它一直在冷冷注视着他们。 阿浮?风褚将这个名字念出声,霎时,只觉白猫的眼神变得更加冷淡,还藏着一丝刺骨的锐利,叫人尾椎发麻。 尊主,这、这不会是他有一个不太妙的猜测。 猜测被簌棠应证了,她点点头:没错,正是当日袭击魔心殿的魔兽。 没等他多反应,簌棠又将对黎珩的那一套说辞与他复述了一遍。 刚把白猫放出来不久,它却难得显得听话,不多动不闹腾,簌棠正是兴致高的时候,一时膨胀,恨不得当场给风褚演示下它有多乖。 然后,差点挨了一爪子,好在她手疾眼快躲开了。 风褚皱眉。 尊主,这 不用你给它喂食铲屎,它不拉呃,它不需要人照顾,你只需看着点他就好。簌棠回头瞥了白猫一眼,眼神有一丝幽怨,似乎控诉它不给面子,毕竟魔殿于它而言人生地不熟,我怕它乱跑,被谁误抓走了。 白猫接收到了她的眼神,不为所动。 不知是不是簌棠的错觉,猫脸明明没有表情,她却觉得它在嗤笑,是那种很不以为意,觉得她是愚蠢人类的嗤笑。 第36章 风褚沉默了一会儿。 当日能一举从魔心城外杀到魔心殿的魔兽,甚至当日,连尊主本人都差点他们尊主竟还担心它被别人抓。 不亏是尊主,思维非常人能及的高度。 还有一只九耳犬,本尊将带它一同去禁林。簌棠补充道。 风褚:还能更震惊。 簌棠似乎不打算管他受了多大刺激,这本身就是她的试探,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本尊走了。 既已和黎珩说过自己要养魔兽,簌棠决定要贯彻。 其他人或不可信,面前最可信的还是风褚,于是簌棠决定先看他的反应,再考虑下一步。 其实先前已经试探过一回了,她告诉侍女她要做猫爬架,但侍女们好像也不知道猫是什么。 恭送尊主。风褚拱手。 簌棠抬手翻腕,在整个寝殿上头凝出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而后利落离开。 九耳有神通,耳动则猎物至,簌棠打算带上它。 不过,她又忽然想到,禁林怎么说都是一处禁忌之地。 原身不想有魔出入,但记忆里,她怎得连看守的魔军都不曾派一个? 第22章 危机 天色浅淡。 在惯常浓云笼罩天色绯金的魔界,这样澄澈的颜色,云消烟散,天际透出淡淡湛蓝。 是好天气。 不过,在极东之岛,浮桑总能看到比这耀眼万倍的日色。 他对此不以为意。 可身形昂首立于窗棂前,风褚怎么看,都觉得它是对天空很好奇,或是在等他们尊主回来,如此翘首以盼? 阿猫白猫的眼神顿时飞射而来,如寒光乍起,直压人心,风褚微顿,呃、阿浮? 白猫毫无反应,犹自飞身跳开。 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他。 风褚挠头,这猫虽然长相不算凶神恶煞,可不知为何,只要靠近它周身,就脊骨发凉,极有压迫感。 只要看着它不乱跑出寝殿就好,风褚心想,簌棠说它喜静,于是默默退出殿内,掩上了门。 吱呀一声,桐木门沉重敦厚,声如某种唤醒的机关。 * 浮桑眼眸微阖,灵力在不断发散,又倏尔睁眼,眼底裹挟着不明的情绪。 没错,在簌棠将他放出水境后不久,它再次清醒了。 如上次在草场一般,又不同。在她离他咫尺之距,曾尝试抚摸他时,他没有任何昏沉之感。 限制他的,不是簌棠,亦或是说不完全是簌棠。 而是水境。 少顷,从昏沉中恢复的几成灵力已遍布整个魔境,他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西郊最边上的茂林中,果真隐藏着浓厚的兽族气息。 不仅如此,里头还隐隐潜伏着句芒的气息。 簌棠离开前曾说去禁林,便是去那里? 她是去见句芒么? 浮桑眼眸一深,身姿清越,轻轻一跳便上了窗棂。 他刚想推开那扇窗,却倏尔被极强的结界弹了回来,沉默一瞬,他不免怔愣。 他还记得,半月前,簌棠在水境中布设下了一道防护结界,意图防他。水境本是她炼化的密境,由她操控,可结界依旧架得七歪八扭,薄弱不堪。 可不过半月,她竟能布出此等强劲的结界了? 没等他深想,门又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伴随着风褚迟疑的声音。 大祭司,您这是?尊主不在殿中啊。 浮桑回神,倏尔望去,一袭玄衣沉沉,掩过门外透进来的灿然日光,门与门框发出重重碰撞声,原是此人极快地将门重新掩上。 黎珩等的便是簌棠不在殿中,因此并未理会风褚。 他将风褚留在了门外。 一时,殿中唯有他与浮桑。 眼前的白猫有一双诡异鸳鸯眼,一只如火绮丽,一只如冰幽然,直看向人时,锐利得犹如能看穿人心。 阒然片刻后,他率先出声,目光森然一片,声音也如浸了薄冰般凉,你有灵性,是为灵物。我晓得,你通人言。 可长久生在孤岛的兽族,并不善言,亦不喜言。浮桑紧紧盯着他,不曾发一语。 黎珩往前了几步。 他天生五识灵敏,极通灵,几乎是一瞬间感受到强大的威压袭来,犹如一种诡谲且浓厚的警告,叫人难以前进。 果然如此,佯输诈败,假意蒙骗。 黎珩心想,不免心有冷嘲。 你留在簌棠身边,究竟有何居心?他冷冷开口,意有所指,魔界,可不留兽族。 生有灵性的兽族,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听上古魔族言,万年之前,万兽皆通灵。可不知从哪一日起,似灵源蓦地被人斩断,灵丝枯竭,兽族渐衰,魔族崛起。 我的居心?浮桑似被他这句话逗笑,终于开口,语气沉沉,含着轻讽,你是簌棠的何人,她不亲自与我说,需你多言? 不留兽族,可魔心城西郊却存在着那么多兽族。 浮桑心中有疑,是对簌棠的疑,却不愿与这个陌生魔族多说什么。 黎珩微一皱眉。 通灵的魔兽本不多,能如此流利口吐人言,甚至极自然就能话中带刺的魔兽更是少极。 第37章 这意味着,浮桑极善理解,有着超过一般兽族的灵性。 黎珩凝视了浮桑好一会儿。 是谁派你来的,仙族? 浮桑眼中闪过一丝暗意,他可不屑与仙族那一伙为伍。 你们打错算盘了。不等浮桑开口,黎珩道,难道不曾记得,数千年前的那场厮杀?簌棠可非是顾念旧情之人。 浮桑耳朵前倾,心知这些与自己无关,没有想听的欲望。 黎珩不知是想到什么,幽深眸中起了涟漪,轻呵一声:莫非派你来,就是为了让她念起旧情? 昔年,她能狠心将自己的记忆毁去一次,对魔兽倒戈相向,如今,便能有第二次。黎珩轻讽着,眼神从泛着警惕的冷,倏然变得漠然,错了,太错了。 浮桑敏锐察觉到了一个关键词倒戈相向,簌棠曾与兽族交好过? 届时,你会被她折磨而死。他微阖目斜乜,看着浮桑。 薄唇间吐出的词渐缓,一字一顿,似乎要这个兽族清清楚楚听着,既是如此,不如现下,我给你个痛快? 霎时,两股汹涌如潮的灵力在空中相撞,星驰电发。 浮桑在他眯眼的瞬间便察觉不对,这是兽族的本能,弥漫在尘埃里的是刺骨凛冽的杀意,他从喉间溢出低沉的呜声,身似白虹,向黎珩飞扑去。 盈出的蓬勃灵力,落在毛发上,像银辰飞烁,浮桑的身影也一下暴涨数倍。 黎珩皱眉,挥袖抵挡,可动作快不过浮桑,寒芒乍现,一道长且极深的血痕倏然出现在他臂膀上。 细密的刺痛,如附骨之疽,只一瞬,爆发出强烈难忍的痛感。 可黎珩却轻笑了一声。 你有如此能耐当日魔心殿,是你有意让簌棠,还是簌棠有意让你? 在他看来,相让簌棠,是它为了留在簌棠身边。 而簌棠若是让它,便是她当真中了它的诡计。 浮桑没有回答。 不过,都没关系。 能伤尊主的魔兽,我若要杀你极冷声线暗暗压低,黎珩的声音犹如耳语,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一霎那,原本漆黑的地砖蜿蜒浮现红光,那绯色如秾血,瞬然照亮满堂。 浮桑微顿,余光下瞥,见曲折迂回的阵法密密麻麻,犹如张着血盆大口的盘旋巨蛇,正待将人拆吞入腹。 浮桑眸色一沉,这是专克兽族的阵术。 而且隐蔽极深,许是数千年前便在此布下,印入砖下,布满寝殿。 这是簌棠的寝殿,这是簌棠布下的? 我说了,簌棠恨极了兽族。见白猫的低吼声戛然而止,动作顿下,黎珩唇角的笑意含讽。 那她又为何要对九耳犬那般好?浮桑见阵术启动,如寒刃的灵光疾速冲他而来。 沉睡后弥散的灵气,至此时此刻还没有完全回拢。 方才,他又耗费了大量灵力探寻魔境。 我是做了准备。似看出浮桑心中所想,黎珩真的回答了,语气冷漠至极,但阵术,早是她设下的。 良久之后,一声裹挟着怒意的猫叫响起,划破天际,振聋发聩。 俄顷,干戈渐平,有人轻呵一声。 魔心殿重归平静。 第23章 重明鸟 晴日,可禁林中大树参天,遮天蔽日。 潮湿青苔附着于朽木之上,每踏一步都是湿黏泥土,如毒蛇徘徊,攀附膝上,泛起森森寒意。 簌棠嘶了一声,没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系统:宿主,你在害怕? 簌棠正痛心疾首地俯下身,揪掉九耳犬身上被剐蹭到的一块淤泥,悲叹道:怕啊,你看九九的爪子,完了完了,我回去得给它洗多久澡啊。 遛狗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泥里遛狗。 系统: 她们这还是在禁林的入口处,走还没走两步。 偌大一片几乎不曾开发的茂密繁林,了无人烟,唯有树叶娑娑声,与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低荡水声。 看上去极为寂静。 可簌棠以灵力向四处探去,竟接触到了各异的灵气。 彼此纠缠,犹如一张诡谲密布的网,像是在对她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发出无声警告。 簌棠抚了抚九耳犬的脊背,见它修长的腿紧紧绷直,耳朵前倾着,她轻缓道:好九九,看你的了。 树木有灵,但若非是万年参天,难成气候。 禁林之中本也有鼎盛灵气,可不会这样诡谲纷杂。 唯有一个可能这里,果真藏了不少魔兽。 汪! 不一会儿,九耳犬发出嘹亮叫声。 棕毛泛起灵光,它甩着尾巴,毛茸茸的耳朵也逐渐变得锋利,犹如九把泛着寒光的刃。 九耳犬生九耳,耳动,则猎物至。 簌棠眼尾微敛,轻捂住它张开的嘴,嘘,别叫。 九耳犬虽通人性,但对自己的技能尚不能完全掌握。 在等待猎物的时机,是不能打草惊蛇的。 不远处,大树浓荫蔽日,硕大叶片原本垂在枝头,却倏尔摇动,发出轻微悉索声响。 第38章 此刻并无风,但听到九耳犬的叫声,这诡异的声响又戛然而止。 簌棠微一侧耳。 九耳目不转睛盯着那一处,喉间发出低低吼声,却又被簌棠顺着毛,渐渐平静下来。 少顷,树叶又动了,细碎声响连成片,缓缓向她靠近。 但簌棠好似没再听见一样,依旧温和地梳理着九耳犬的毛。 啾清脆啼叫遽然响起,响遏行云。 眼前似蒙开一团火红。 簌棠不曾眨眼,抚摸着九耳的手原本极为放松,此刻倏尔绷紧,虚握成拳。 下一瞬,一把通体玄黑的短刃出现在她手里。 寒光森然,她反手划去,刀影翻飞,灵光宛如月下闪烁的寒影。 对方的动作被阻断,似乎受了惊,扑闪的翅膀掉落大片羽毛,绒毛纷纷,恰似一团飞红雪。 簌棠沉默,又是鸟。 她到底是和鸟犯了什么冲。 鸟很聒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会说话么?她不打算伤它,方才也留了手的。 灵鸟通体赤色,其形如鸡,身姿却灵巧,她定睛一看,发现它双目皆有两个晶亮的瞳仁,好生怪异。 翅膀倒是正常,就是一扑扇,便掉落一大堆羽毛。 不小心吸了口气,簌棠就被从天而降的绒毛呛得连连咳嗽,咳咳咳 灵鸟找准时机,再次俯冲而来。 九耳犬吼叫,双腿一蹬,要疾扑而去,但簌棠比鸟更快,啪得一声,执鸣金鞭发出破空呼啸声,簌簌而下的羽毛被气流分开,长鞭如灵蛇,牢牢卷上灵鸟的爪子。 会不会说话?她又问了一句。 眯起眼,见它头顶的头衔是【重明鸟等级:1000】。(注1) 这是第一只,系统识别如此迅速的魔兽。 至于等级,簌棠已经明白了,就是魔兽的年龄,不过年龄和真正的实力还是有偏差的。 此鸟看上去攻击力一般,但力气极大,拼命拉扯着长鞭,簌棠指尖微动,往长鞭内渡入些许灵力。 它左右扑腾,却再也无法挣脱,终于发出一声哀啼。 又似乎惧怕,鸟喙张合,吐出人言:别、别杀我! 它的声音也极响。 她刚教九耳不能打草惊蛇,这鸟上来就嚎得响亮,簌棠一下有点忍俊不禁,但努力维持着严肃。 不是你先攻击我的吗? 声势浩大,生怕她不知道它要上前了。 重明鸟一噎,声音低了点,我、我见你强行拉着这只犬,以为你害它。 她看着不停扑腾着的重明鸟,忽然发觉它欲逃的方向不太对劲你要离开禁林?你不住在这里吗? 禁林?但重明鸟好似没反应过来,又道,这里不叫禁林,叫青林。 青林里有许多魔兽?簌棠从善如流。 重明鸟闭嘴不答。 簌棠若有所思。 其实一般来说,禽类比哺乳动物要稍微不通人性一点,因而上回遇上几只青鸟攻击,她下意识想先下手为强再说。 但这次不同,有了前几次的经验,簌棠已能熟稔探知到对方魔兽的灵力深浅,灵力越深,越通人性。 这片禁林中灵力盎然,不论实力,只说灵力,她在重明鸟身上感知到的灵力,比先前遇过的许多魔兽强。 一番交谈下来,也的确如她所料,它能言会道,会从话语中判断利弊。 离开禁林,你要去哪儿?她拉了拉长鞭,音色压低,带上威迫的意味。 鸟果然怂了,我我去救人。 嗯? 我听见,外界有同伴的呼救声。 簌棠微蹙眉,思索着。 魔界将魔兽视为低等生灵久矣,暗市的灰色买卖就是最真实的证据。 她让疾阳调查此事,可也真做不到放任不管,冷眼看着那些魔兽受苦,于是又下了几条看似不痛不痒的命令,例如盘查魔心城城门,加强集市管理。 如今,要神不知鬼不觉将魔兽运往暗市,已不是件易事。 可积重难返,千年的禁令非一朝一夕能改。 仍有着许多魔兽在受折磨么? 不,也不对,也不算呼救。重明鸟见她久不出声,以为她是不信,一慌神解释得更细,是有一种强大的精神力,应该是很厉害的同族,他遇到危险了,灵力四处发散,于是被我察觉了。 很厉害的同族 不知为何,簌棠心里突然一跳,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被你察觉?但她未动声色,而是继续问道,你还有这样的能力呢。 应该不只有我,还有许多前辈,他们一定也听到 它话未说完,忽然一旁的林中传来巨大的动静,一抹白影倏然闪过。 见状,重明鸟大喝一声:帮我! 第24章 禁林深处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簌棠微怔,下意识侧过身去看,怎料重明鸟忽然对她喷出一大团炽热的火焰。 手一松,簌棠才意识到这是声东击西另一只魔兽在和重明鸟打配合呢。 第39章 系统也来不及捕捉到那团白影是什么,因为它本就没打算真的靠近。 重明鸟挣脱了束缚,连忙展翅疾飞。 簌棠要追,却忽地微睁着眼。 艳红如火的羽翼在空中飞扬,扑朔一大堆绒毛,如红雪纷飞,只见重明鸟猛一发力,却身姿轻巧,好似无任何阻拦,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结界。 她没说话。 但动作比意识快,指尖翻飞,一道追踪咒破空而去,附在重明鸟的爪子上。 红羽渐成一个小点,白影也不知所踪,周遭又变得平静下来,但这平静总归有些诡异。 我没看错吧?簌棠道,它就那样飞出去了? 系统敬业附和:是的宿主,你没看错。 说好的是原身耗费极大心力,精心布下的隔绝禁林和外界的结界呢不对,簌棠思绪一闪而过,忽然有了个诡异的想法。 一道结界隔开两处。 可或许只是不许外界进入,但禁林中可以出去呢? 又或者,她想到重明鸟说的还有许多前辈,双手成印,这下用了极多灵力向禁林深处探去。 诡谲多变的灵气逐渐有了模糊的影子。 有生物在浅寐,在咀嚼,在舔舐毛发,在嬉戏打闹 因着猜测,她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些许。 又或者,不能出入的只是魔族,但兽族可以自由进入。 不然,重明鸟会这样果断干脆地出走吗? 毕竟这样偌大一片禁林,虽有结界,原身却未派过一兵一卒看守,与其足够自信无人能进出,不如说是 有意为之。 簌棠抿紧唇,但她很快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对兽族赶尽杀绝的魔尊,却又为它们留下了一片净土? 自相矛盾了,再观察观察吧。 正好,又探到了那一抹白影的气息,它正折返回禁林深处,顺着它奔行的方向,簌棠的灵力也探到更远方。 她一顿。 朦胧光影在脑海里浮现,如蒙上细雾,又随着灵力的深入,渐渐清晰。 咦?簌棠感觉探查到的这个地方,瞧着有点眼熟。 参天大树渐稀,地势逐步平坦,成了茂盛葱茏的草野,一旁有大片澄澈如镜的湖泊,倒映着春和景明,云蒸霞蔚。 这地方她对系统心道,这不是水境最初的模样吗? 还和黎珩的祭司殿前一样。 她有些惊异,不知为何意识到这点后,忽地脊骨发麻,浑身有如过电般。 连呼吸都一丝不稳,不由得思绪迷离,想要去那处看看。 九耳犬却忽而狂吠起来,叫她回神。 簌棠拧眉:九九? 九耳犬将尾巴夹紧,喉间溢出焦虑且带着一丝惊慌的呼声。 怎么了?虽是这样问,但簌棠已然看出,它是想离开禁林。 为什么? 那处与水境几乎如出一辙的地方,离这里也不算远。 汪!九耳犬发出更加高昂的叫声,来回踱步,想要往回走。 簌棠几乎要拉不住它了,忙问:是出什么事了? 是阻止她去禁林深处,还是 警告,宿主所绑定的灵兽一只猫遭遇危险,请宿主注意。 阿浮在魔殿好好的,谁能动它? 电光火石间,簌棠明白了九耳犬焦躁的原因,也才知道重明鸟所说的精神力强大的同族是谁,顿起慌张竟是她自己的猫。 汪!九耳犬又喊了一声。 重明鸟说还会有其他魔兽察觉到,九九与浮桑朝夕相处,它认得浮桑的灵力。 簌棠无法再多想,即使这一趟出来好像发现不少了不得的事,当即也要带着九耳犬折返。 可毫无征兆地,耳边似有风轻挠,一个温柔至极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 阿棠。无人在簌棠身边,可声音是那样清晰。 簌棠脚步顿住,而九耳犬已经咬住她的裙角,卖力将她往前拖。 悠扬,清灵,极为抚慰人心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又好似近在咫尺。 女声缓缓道,些许释然,些许宽慰。 阿棠,不要怪自己了。 不知为何,簌棠竟再踏不出一步,愣愣地站在原地。 心中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起初是错愕,然后是惊喜,可渐渐地,一颗心又沉了下去,像是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最后,一点点溢上心尖的,是犹如刀刮骨髓,沉闷又极为颤栗的痛。 九耳犬依旧在卖力拖拽她。 可簌棠只觉周遭的感知渐渐远去,唯余女声余音的一丝轻颤。 与你认识是我此生最幸之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女声如是说。 一片寂静,叫人恍惚。 忽然,又有一个陌生的男声,声线沉稳,此刻却不住有几分慌乱,他也喊着簌棠。 棠姐,浮桑现在很痛苦。 寂静被打破。 簌棠乍然回身,茫然四顾,才发觉竟是九耳犬在说话。 第40章 你会说话?此刻发觉九耳能言语,绝对算不上惊喜,沉闷依旧压在心头,簌棠的声音还有一丝哑,你也和重明鸟一样察觉到了什么,对么? 对,我们快些回去吧。九耳犬顿了顿,我能感受到,他受了很重的伤 一句话让簌棠彻底清醒,可不知何时,她竟落了一滴泪。 灵力触及那一片灵湖,女声由此进入她耳中,但她的灵力也分明告诉她那儿空无一人。 她知道,想去那里的冲动源自原身。 可原身不在了,往后是她留在这里生活着。 簌棠抿着唇,沉默一瞬,最终牵住九耳犬,走,回去。 * 踏入魔心殿的巍峨大门,一切如常。 周围有魔族臣子与护卫与她行礼,但她无暇顾及,用上灵力,瞬息而至寝殿。 尊主!寝殿外,风褚满是冷汗,他俯首向簌棠行礼,慌乱异常。 簌棠面色也更加严肃了些,出什么事了? 风褚面露难色,却不敢隐瞒,忙拱手道:大祭司来过,独身进了寝殿内,随后不久属下便听见了凄厉猫叫 簌棠抬眸看寝殿的大门,竟是被下了一层极为严密的禁咒。 难怪风褚只能在门外来回踱步。 本尊的寝殿,容他设咒?她一时气得有点想发笑,却又笑不出。 抬手,双手极快结出繁复印记。 但簌棠仍觉不够快,她察觉到里头还有大小数个法阵,一个个化解太慢,干脆一凝神,极强的灵力破空而出,将整座大门摧毁。 巨大声响,烟尘弥漫,侍女们缩在角落,跪成一片。 这样大的动静,不止寝殿,魔心殿中许多范围也能感受到。 黎珩本就在她寝殿的不远处,眼睫微颤,向此处看来。 第25章 隐情 远古时期,浮桑生于极东之岛。 那时万物尚未有灵,一切尽然静谧。 因此,他从未感受过孤单,更不可能感受痛苦。 他最常做的事便是立于扶桑树上,远眺一望无际的极东海,听见的是鼓鼓海浪声,感受到的是湿咸海潮味。 平静,且安逸。 与生俱来的灵神,他无需为生存绞尽脑汁,更像是天然的高位者,只需睥睨一切。 即便后来,他创造出兽族,也不参与所谓弱肉强食的竞争规则。 此刻,是他生来第一次感受到痛。 这是一种很神奇,亦很微妙的感触。 不似起初来到魔界时,面对簌棠的愤怒情绪。 那是身为万兽之祖的纯然使命感,发觉子民被欺压,他不想坐视不管。 地界曾都是他的领地。 魔界,亦曾是兽族的天下。 不过他无所谓这里是被称作魔界,还是兽界,因为待他恢复灵力后,地界一切仍是他的。 只想弄清楚他的子民究竟去了何处,索性留在这里。 但此次不同。 痛感蔓延全身,不如同于情绪上的感受,这种感触清晰且真实,在皮肉之上,几乎凝成实质化。 可又能从实质的痛,重新转为虚无飘渺的情绪。 他感到迷茫,愤怒,痛苦,还有许多一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类似被欺骗的感觉。 簌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人口中,她是令兽族式微的罪魁祸首。 可他亲眼看到,她对九耳犬关心备至、呵护有加。 甚至她还认识句芒,句芒会与和兽族交恶的人交好吗? 所谓眼见为实,可她的一切都是伪装? 思绪变得沉寂,清晰的痛感让呼吸声变得沉重,理智却由此回拢。 此人与他无关。 临到此刻,他还算平静,此阵虽难缠,但破解不过是时间问题,无需太久 阿浮! 清冷女声响起,她的音色微沉,因焦急透出一丝哑。 让他无端联想到了雪松香,总是幽冷,细嗅却会有微甜。 而比起冷然音色,她的身影总是绚丽,寝殿中无尽的黑被骤然打破,绯艳红裙也似渡了一层夺目的光。 她顷刻而至,将他拥进怀里。 浮桑从没有过与人亲近的感受,她身上的幽香窜入鼻尖,一下打乱了所有熟悉的气息。 他不喜欢,微皱眉,哑声排斥:别碰我。 环抱住他的柔软身躯一瞬僵住,还颤了颤。 他晓得,簌棠时常抚摸九耳犬。 她应当是很喜欢兽毛的温软触感,被他拒绝,估计不大高兴,不过他才不在意 头顶传来松口气的声音,原是簌棠正盯着他看,幽幽吐出几个字,还能说话,还好。 浮桑: 但下一瞬,汹涌的灵力尽数向他体内而来。 那股灵力极肆意霸道,如不灭之火,让他甚至怀疑她的灵力是不是取之不竭,好像根本不带心疼的。 你清醒了?有哪里疼吗,要和我说哦。 她放轻了声音,像哄小孩子。 她常用这样的口吻与九耳犬说话,但浮桑也不喜欢,我没事 第41章 阿浮。许是他的声音太微弱,她没太听清,于是打断了他。 浅淡天色里,晖光落入寝殿中,这里重新亮堂了起来。 或许才经历了弥久黑暗,浮桑仰头,怔然着,发觉她的瞳孔并不是全然的黑,在昼光下,澄澈得如浸在水中的琥珀玉。 灼灼红裙,如她这个人一样热情,她的唇紊动,轻声对他道:你不要忍着痛,不要有事,好不好? 猫最擅长的就是忍痛,簌棠心知。 果然,浮桑没有说话。 他仍在感受着身上的痛,阵法中的灵刃,先前一道道割开了躯体。 此刻阵法解开,便不再那样难忍,只有细密的疼痛,告诉他先前发生了什么。 是簌棠布下的囚笼,令他受伤。 簌棠此刻倒是心里在说话,她正对着系统道:看见没,不愧是我,太懂猫猫了。驯服值又升了! 只是她的声音,到底有一点不可名状的颤。 不如她话说的风轻云淡。 系统感觉到了簌棠内心泛起的极大涟漪,她其实是害怕白猫出事的,这种感情极强烈,甚至让系统有些不理解。 宿主不是更喜欢九耳犬吗? 系统还没问出口,门外传来轻微动静。 簌棠一下察觉,倏然转过身,面色沉了下来。 来人是黎珩。 风褚的通传声才响起,高大的一身玄衣已跨进了门槛,遮挡阳光的那一瞬,簌棠看他神色毫无波澜,玄衣漆漆,犹如鬼魅。 她没说话,黎珩于是也没说话。 空气里弥漫的是浓烈的血腥味,又不似寻常血气。黎珩轻嗅着,察觉到血气中还有一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香。 没有兽族的血会带香气,白猫果然有异。 他向簌棠怀里的白猫看去,余光一瞥,却忽地僵住。 簌棠身后,被灵力摧毁的锁灵笼格外瞩目,黎珩的声音有了一丝不可置信,你为了这只猫,将锁灵笼毁了? 锁灵笼是原身的至宝。 白猫攻击魔心殿那日,簌棠曾让风褚将它拿出来,却没有用上。 之后,风褚发觉白猫跟着簌棠一起入阵跑了,忧心它还会卷土重来,便没有收回宝阁,而是放在了簌棠的寝殿。 黎珩也是利用了这点,加之簌棠寝殿中千年前设下的阵法,重伤了浮桑。 大祭司。簌棠没有回答黎珩的问题,而是骤然冷下声,盯着他,你当真好大的胆子,是忘了我上回说的话,是么? 恣意明艳的尊主,没说话时还显得平静。 但声音才扬高一点,连怒喝都算不上,上位者的威严却瞬然显现出来,叫人脊骨微麻。 与先前轻声细语的模样差太多,连躺在她怀里的浮桑也微怔了一下。 黎珩也沉默一瞬,声音放低了些,簌棠,你与兽族一向不和。如今魔兽两族势不两立,锁灵笼是降伏魔兽的至宝,你将它毁去,恐是忧患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 可簌棠十分清楚原身的实力,更何况兽族群龙无首,一直被仙魔二界甚至人界打压。 原书中,原身的死因也是众叛亲离,被仙界联合其他势力一同逼死,兽族是因,但也仅是那场战役中极小的推力。 忧患或许有,但比不得他之后对她的一剑穿心,临阵倒戈。 她极轻地笑了一声。 你枉顾本尊命令,擅闯本尊寝殿,对本尊的魔兽下手,难道还有比你更大的忧患吗? 黎珩的声音戛然停顿。 他盯着簌棠看,如墨眼瞳起了涟漪,好似不太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先前,在你的祭司宫前,本尊便与你说过不要动它。她的确没有了先前的客气,话语比以往都犀利。 她与他对视着,让他看清了她眼底的冷意,之后,本尊又告知过你将要养它。你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 簌棠是真的生气了。 不单单是因为系统说过她和白猫绑定了,也不是因为相处一段时日后,的确对白猫有了点感情。 而是,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黎珩这样做,分明是在给她下马威,挑战她作为魔尊的权威。 他对她起了疑,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不听她的命令,不在意她说的话,以朋友的身份做着逾矩的事。 属下们都知道他是她的亲信,正因如此,之后的那场血战里,魔心殿的大门才那样轻而易举地向他打开。 可簌棠真的想不明白,原身为何那么相信他。 她所感知到的原身情绪里,原身甚至将他当作生死至交。 可是,这和融合的记忆根本不一样,黎珩长居魔心殿外,除却战场上彼此的极少交谈,平日里,原身和他几乎没有交集可言。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在么? 第26章 尊令 簌棠不相信他,因为她不是原身。 也正因不是原身,发觉他起疑,又这样狂妄,她必须做点什么摆脱他对自己的疑虑。 况且,她也是真不想忍下这口气。 黎珩没有说话。 他似几分错愕,一贯没什么情绪的眸子,此刻却眼见波动。 第42章 你在怀疑本尊什么?簌棠看不穿他心绪。 但没关系,他非要当阻碍,干脆将计就计,这次把话挑开,也叫在外候着的人都听清楚。 本尊不说第二遍,既已决意要养魔兽,这是尊令,不容你等置喙。 黎珩沉默了良久。 久到簌棠觉得他是不是在想什么长篇大论反驳她,抑或是打了什么别的主意。 他嘴角轻紊,再次开口,声音已然平静下来,是,尊主。 也是,他这样冷漠的人不怎么说话,簌棠抿了抿唇。 这还和白猫不一样,她看得出来,白猫纯粹不太爱说话,黎珩却是藏了心事。 但她此刻已无暇顾及。 白猫的身躯很软,猫一向温软如水,她从前抱过很多次猫,但此时不禁手心微颤。 因为,手心能清晰感觉到濡湿,粘腻的血迹一直在滴个不停。 即便她给它渡了很多灵力。 你走吧。她对黎珩道,回你的祭司宫去。 她指魔心殿外的那个。 黎珩垂下眸子,眸间藏着晦涩深意,他沉默了更久,才应是。 对了,往后簌棠顿了顿,无召,不得踏入魔心殿。 天知道往后她要是又养什么魔兽,这人会不会全想杀一遍,白猫尚且命大,其他魔兽呢? 她不想看见这样的事发生。 原身是原身,她是她。 她曾经每天都和动物们打交道。 对于她而言,比之与人,和动物们相处令她更轻松,如今也做不到冷眼旁观兽族被这样对待。 此次众目睽睽下,也正好掐灭黎珩将来堂而皇之,踏入魔心殿杀她的几分机会。 黎珩原本已踏出寝殿,听闻她言,却倏然顿了脚步。 他转头,眸间闪过情绪。 头一次喜形于色,唇角轻勾,笑意泛冷,簌棠,半月之后,是魔祀大典。 簌棠蹙眉,才想起来这回事。 原身的记忆里,魔祀大典是魔族每五十年一次的祭祀大典,由大祭司主持,通常都是在魔心殿的主殿举行的。 黎珩意在提醒她,那时他总要回来的。 那便在魔心城中心举办。但她没有退步,不必在魔殿了。 黎珩察觉到了她的决然,临到此刻,他怎么也不可能看不出这次她是真的生气。 他脊背微僵,最后还是冷硬地吐出几个字,纵使你不想,亦会见面。 而后,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 风褚也看得出,簌棠此刻心情极差。 他原本跪在地上,现下忙遣散了一堆侍女,犹自上前迎簌棠。 他才要开口,却听簌棠道:袅袅,你留下。 风褚一顿,但没太在意,待袅袅在侍女中怯怯应声后,才拱手。 属下办事不利,辜负尊主所托,自知罪大,愿自戕谢罪。他的声音有一丝颤,却仍凛然。 簌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她不说话,风褚不敢再多言,只将头垂得更低。 你可还记得,上回也是如此说的吧?待无声的施压差不多了,簌棠道。 她甫一开口,透出厉色。 风褚倏尔脊背绷紧。 回回说,却回回办事不利,失职之后,便以一句自戕了事。簌棠冷目,风褚,你只有这点本事? 她晓得,以原身的脾气,定然不会容许最得力的下属接连两次失误,一定会加以责罚。 上回没守住魔心殿算情有可原,但这次,簌棠怎么也要小惩一番他,19年至今晓说裙巴仪死八以陆玖留伞,历史众多欢迎加入除却要保持原身人设的缘故,还因为他没拦下黎珩倒罢,连通知她都显得踌躇。 属下罪该万死。风褚跪了下去。 风褚极为信任黎珩。 抑或是说极为相信她与黎珩交好。 但如今,她要告诉他的就是黎珩,不是他想象中她的亲信。 阿浮因你看护不力受伤。簌棠没有再与他绕场面话,直言,它被灵刃割伤,你也自去灵风阵走一趟吧。 灵风阵,是设在魔心殿地牢边的惩治阵法。 以风为刃,入阵者,受风刃刀割,实打实的伤筋动骨。 不过风褚作为她手下最强的魔将,这点伤只能算皮外伤,根本伤不到灵力。 显然,他松了一口气。 在他身后,瘦弱的侍女袅袅却轻微一抖。 袅袅。簌棠瞥了她一眼,你随我来。 言罢,率先抱着白猫往内室走去。 风褚就此离开,侍女也都被遣散,殿内唯余了袅袅与她,她能感觉到袅袅的呼吸打着颤。 魔心殿危难当日,簌棠本是拉着她一同走,她却自己跑了。若论罪起来,也是个临阵脱逃的罪,只是簌棠没有追究。 如今簌棠故意让她看到风褚受罚,还是因黎珩受罚,她会是如何作想呢? 取洁净纱布来。簌棠道。 袅袅交叠的手心掐紧,她太紧张,抬头正与簌棠视线撞上,啊?是、是,尊主。 第43章 浮桑的伤很重,此刻气息很轻,不曾开口。 九耳也看得出情况紧急,只是一直围在簌棠裙边,喘气声都放低了。 现下最重要的事还是照看猫,待袅袅拿回纱布,簌棠仔仔细细替浮桑擦拭干净血迹,又用积分兑换了不少特效药后,替他换上后,才抬眸看袅袅。 袅袅抖如筛糠,双腿都不觉微曲,险些站立不住。 只是单独留她一会儿,不至于怕到这种程度吧? 簌棠一顿。 你抖什么? 袅袅的手更抖了,勉励想勾出一个笑,笑得比苦更难看:回禀尊主,奴婢是是紧张。 那便更怪了。她观察着袅袅的神色,觉得不大对劲,你日日在殿中伺候,与本尊朝夕相对,如今紧张什么? 袅袅一顿,将头垂了下去,她嚅嗫着:尊主 簌棠抱起了白猫。 谁料,袅袅一下软了腿,摔倒在地。 她凝视着袅袅:你怕这只猫? 尊主饶命。袅袅顺势跪下,俯头向她,这、这只魔兽,那日闯入魔心殿时实在太过骁勇,奴婢的确怕。 簌棠意味不明道:是么? 当日她才穿越来,还有些恍惚,不如此刻装逼装得纯熟,唬得住几个人。 于是一下被袅袅和风褚架去了前线。 彼时袅袅可是很果断的,似乎并不怕她怪罪。而且,面对大猫的攻击,还能丝毫不惧地走到她面前小声提醒她让大祭司去开启护殿大阵。 黎珩向本尊回禀了。簌棠轻声叙述着,语气缓缓,当日,护殿大阵是人为开启的。 没错,黎珩头一次来寝殿和她汇报时,她就揪住了这个关键词。 但是她怕问黎珩,反显得她这点事都察觉不到,令他起疑,于是搁置了一阵子。 然后独自在水境修炼了好长时间。 顿了一刻,簌棠垂眸,看袅袅,你既不与本尊一路,可曾发觉过什么? 一瞬间,袅袅几不可察地脊背震颤,又忙放松下来,慌乱喏声:尊主恕罪,奴婢慌不择路,不曾、不曾留意周身。 然后,怕是唯恐簌棠怪罪,用力磕头,重复着。 尊主恕罪! 第27章 视频回信 簌棠本也只是想试探下袅袅的反应,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毕竟很多都还只是心中的猜测。 此刻见她柔弱,吓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额头都磕青了,心里一下又有点不舒服。 她一遍遍磕头,言说自己什么都没发觉。 簌棠只是起疑,不曾有证据。 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簌棠神色不明:你先退下吧。 袅袅如释重负,忙谢恩,拎起裙摆就往外退。 她不敢看簌棠,也始终没有看簌棠怀抱中的浮桑。 倒是浮桑微睁开眼,在簌棠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眸色略带犀利,盯着袅袅看了几息。 门被极轻关上,簌棠想再次检查一下浮桑的伤势,却遭遇猫的冷漠翻脸。 不许碰我。他有气无力。 簌棠点头:哦。 言罢,她捏着他的后颈,将他利落地翻了个身,因为肚皮上还没仔细看。 你浮桑抬眼,音色震惊。 才一个字音,惨遭簌棠打断,她道:说了不可以忍痛哦,乖乖让我检查,一会儿给你好吃的。 她把他当作什么? 同九耳犬一般,可以肆意蹂躏逗乐的宠物? 簌棠。浮桑呼出一口气,看在她算是关心的份上,想与她好生说,这不过是小伤 又没说完,簌棠吸了口气,惊呼道:阿浮,这么深的伤口,你是不是很痛? 浮桑: 腹下有一道极深的贯穿伤。 簌棠先前抱着他,抚摸着他,像是想给他带来安慰。但她的手心始终粘腻,因为一直止不住的血便源于此。 正想着,浮桑眸色倏然一凛。 他察觉到簌棠俯下身,她贴近了他最柔软的腹部,还是在他被捏住后颈,无法设防时。 你做什么。他发出低沉的警告呜咽声。 不过,他也不知,竟然被捏住后颈就会浑身酥软,无法使劲。 温热的气息铺洒在毛发上,幽香变得近在咫尺,他的身体一瞬间绷紧。 原是她轻轻在他的腹部吹了口气。 毛发因风散开,她的声音也轻轻的,你忍一下,阿浮。 他的呼吸乱了一瞬。 在他想要喊她名字时,剧痛忽然袭来,叫他紧紧皱眉,胡须也因此微颤。 她下手极快,贴上不知从哪里摸来的药膏。 疼痛又从短暂的尖锐,变得钝闷,温吞,温暖指尖贴在他被血污沾染的毛发上,为他渡来循循灵力。 本觉得令他觉得冒犯的恣意灵气,在此刻,忽而变得温柔下来。 粘腻感渐渐散去,她的触碰也轻柔,又适可而止,转瞬即逝。 待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便悄然离去。 第44章 黎珩伤你,我替你出气了。 黎珩身居大祭司之位,也算是魔界二把手,簌棠想罚他,一时也有所顾虑,她叹了一声。 再回神,浮桑忽而陷进了一个极为柔软的地方。 是簌棠早早为他准备的棉窝。 她将这个窝放在了太阳下,不过几日,轻嗅,就能嗅出阳光烘炙的味道,极为暖融,像扶桑树叶,又比树叶柔软。 但若你心中不忿。她与他道,你告诉我,想如何罚他,才能解气? 浮桑微怔。 若是将他和九耳犬,当作闲来无事逗玩一会儿的宠物。 会如此与他做商量么? 不对,他在想什么,他可不是她的宠物。 此人狡诈,心机深沉,擅作伪装。他抬眸,与簌棠对视,声音凉淡,若再犯,吾必杀之。 簌棠惊:啊。 蓦然视线相交,簌棠发觉,与他说的话相比,他那双澄然的鸳鸯眼却如琉璃般,清澈又明亮,并没有过多的怨愤情绪。 怎么,怕了?他轻讽一声。 簌棠:??? 她怕什么。 簌棠隐隐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少年人的置气。 感觉他说的不只是黎珩呢。 这个问题无解。 杀是不能直接杀的。 簌棠本质上也不是原魔尊,她从前根红苗正,遵纪守法,遇事还是想先解决问题,而不是暴力。 浮桑似乎也看了出来,让她杀魔族人必不可能。 所以他只当她想从他身上讨什么好处,虚情假意罢了。而他受的伤,他也自会自己讨回来。 除此之外,他还想问问簌棠,她布下的阵法,此刻她又来装什么好心? 谁知簌棠依旧神色认真,转头询问了九耳犬一句:九九,若是你重伤,你希望我怎么惩罚那个人? 浮桑:? 还当真商讨上了?但他刚说的意见就忽略是么,受伤的可是他。 九耳犬原本一直安静地守在角落,听闻簌棠言,也有些怔。 它看了一眼簌棠,又看浮桑,最后又将目光转回簌棠身上,迟疑道:棠、棠姐,那人是你的重臣,对吗? 这话也没错,簌棠点头。 它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能察觉,那人本意是向着你 只是心向着做出的事错了。 簌棠因九耳的话怔了一瞬。 但若是我受伤,我、我也想还回去。浮桑受了重伤并不假。 九耳闭目一瞬,果断回答,我受的伤,我要他也受一遍。 曾有无数个日夜,它被人欺凌,被驱赶着。 可它无可奈何。 一只小狗在人族的世界里弱小,哪怕后来偶得机缘学会了修行,也依旧是一只灵力低微的狗。 它只能独自在阴暗处舔舐着伤口,直到麻痹。 偶尔抬头望月,见到那样温柔的光晖时,才真切感受到自己仍然活着。 那时候它就会想,它要将它所受过的苦,都还给 好。簌棠应声。 九耳犬回过神来,见它的救命恩人,如温柔月色般的红衣女子,温柔地抚了抚它的脑袋。 她转头,沉吟着,对浮桑道: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一个交代 不知为何,明明说的不是它,九耳的眼眶却蓦然有些红。 因为它知道,若今日受伤的是它,簌棠也会如此说。 宿主,奖励您1000积分哦。与此同时,簌棠收到了系统提示。 她微顿,隐隐察觉了什么,看向九耳犬。 还有,先前投放的第一条视频已收到回信,宿主要现在查看吗? 簌棠不小心松了抓着浮桑后颈的手。 不听话的大猫瞬间弹起,也不管自己一身血污,鲜血淋漓,挣扎着要往前跑。 第28章 真的魔尊 跑没跑两步,腿虚浮,踩空了一瞬。 饶是上古兽族祖神,失血过多也是会有问题的。 浮桑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链饰飘出一道红光,联结上了簌棠腕上带着的手链。 而后,拉扯感让他顿住脚步,又被簌棠捞回了怀里。 这是什么?水滴链的触感极微弱,他先前甚至没有察觉到有这样东西。 可簌棠笑得很温柔,竟让他不觉得排斥。 秘密武器。 浮桑感到一阵眩晕,并非是将要失去清醒的晕。自他离开水境后,灵力不再那般受限,靠近簌棠也没有陷入昏迷。 也正因此,曾给九耳犬布设的开灵术又复起效用,九耳犬才能开口说话。 浑身虚绵无力,这样的眩晕,当真是因失血过多导致的。 他想运起灵力,略微滞涩,但还不至于法力尽失,刚要再次尝试挣脱,忽然微睁目 柔软的指尖,轻触他的下颚。 她指腹有轻微薄茧,刮蹭过短刺毛发,抚过皮肉,酿出一阵无法言语的痒意,又渐渐化开,变成从脊骨生出的酥麻。 你 第45章 再开口,他的声音竟有丝无法抑制的轻喘。 她好大的胆子。 她当真好大的胆子。 浮桑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心中泛起怒意,但这怒意不知为何有些浅淡,只让他觉得脸上有一丝烫。 嗯?簌棠的眼眸亮了一瞬,感受到猫猫发出丁点呼噜声,喜欢? 不喜欢。他的声音极淡。 簌棠不信,唇角轻勾。 她怀抱着他,曲起食指,似轻挠,又似安抚,指尖一次又一次刮过他的下颌,热度由此传递给他。 他的脊背不自觉僵住。 你够了没?少年的音色清冽干净,总是了无情绪,此刻却无端扬高。 她听着,觉得像恼羞成怒。 顺毛要个过程,尤其是喜怒无常的猫科动物。 她果断收手。 只是,泛着幽香的袖不经意刮过浮桑的胡须,他本该讨厌这种感觉,可无端地,心里却没起怒意。 这股香味,源于簌棠殿中常熏的安神香,沾染上她的衣袖。 他一定是嗅习惯了而已,浮桑心想,泛起淡淡倦意。 阿浮?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她的声音,近日他也听惯了,但他不喜欢。 失血过多后的倦袭来,东出扶桑树下的阳光照耀在身上,环抱他的躯体也变得暖融,令人愈发昏昏欲睡。 * 簌棠又喊了一声:阿浮? 他没有应声。 雪白一团头顶的驯服值淡去,她方才可是看着数据涨了三个点,此刻消逝,应当是他昏睡了。 柔软毛发残存温度,但比之平日略显冰凉,簌棠的心没有完全放下去。 九九。她喊了九耳犬一声,你和我出门一趟也累了,你先去休息吧。 看得出,九耳平日虽与白猫互不关注,此时还是有关切之情在的。 它扒开前爪凑上前,小心翼翼看了眼她怀中的浮桑,好,棠姐 我会照顾好它。她让九耳犬安心。 面对小动物时,她总是极为温柔,能开口说的话比面对人还要多。 因为她很早就离开了家,父母盼她好,让她独身去大城市学习,之后,又留在了城里工作。 家人千里之遥,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亲人的关怀渐渐变得模糊,能给她带来温暖慰藉的,便只有陪在身边的小动物。 有好几只小狗,小鸟,她还养过小乌龟,小仓鼠,还曾有一只最喜欢的猫 思绪到这里,簌棠的手僵住。 回过神后,将熟睡的浮桑重新放回软垫中。 周身逐渐安静下来。 九耳犬回了布置好的窝休息,她守在浮桑身边,系统再次提醒她:宿主,这会儿要不要看看视频回信? 簌棠心里还有很多事,但难得的平静下,她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指尖为浮桑渡去的循循灵力也未停。 读取者似是很震惊,回信很长。系统道。 随着它话音落,簌棠眼前铺开光幕,看着看着,她倒也有些意外。 本以为,莲笙得知了她身份后会有顾忌。 她都做好了看到迎合夸赞的准备了,没想到莲笙回得很认真,前几句是对草场之事的解释,之后便是极长的评价建议。 从角度,到光线,从取景,到情节丰富,方方面面全都有写到,堪称面面俱到。 簌棠惊喜之极。 她的眼神越来越亮,感觉自己马上要挖掘到一个极强的编导兼后期老师! 还有,宿主在投放时给她捎了留言。 彼时,思及贸然将这条视频投给莲笙,簌棠心中怕有隐患,向她细细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用意。 无意捡到一只猫,又有了一只狗,她对兽族的印象有所改观,但想到魔族如今对兽族压迫久矣,恐撤去禁令,重颁法令,也无法短时间让两方改观,重归友好。 于是她想以这种拍视频的方式循序渐进,并希望莲笙能替她宣传宣传。 读取者将视频投放给了好友三人,三人又各自投放,目前总计二十一人查看过视频。经系统探查,众人都对视频表示感兴趣。 当然,其实这些只是辅助手段。 簌棠已然意识到,在实力至上的玄幻世界,她必然也要有相应能改变将来的实力。 她思索了一会,你还能感知他们的情绪?那他们有没有回信。 暂无。系统道,摹印术启动的当下,我才能感知。 那也不错了。 簌棠笑了笑,又与系统交谈了几句,她决定当下就先把第二条视频,按照莲笙的思路重新剪辑一下。 好歹是个曾拥有过不少粉丝的博主,剪视频这种事对她而言信手拈来,不一会儿便剪完了。 回过神来,白猫仍躺在柔软的棉窝里,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变得绵长。 应当是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候。 宿主,这条视频需要现在投放吗?系统问她。 簌棠思忖着,发吧。 这次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投放给整个魔心殿的人。 第46章 她闭关了有一阵子,但还是抽出了时间,大致将整个魔心殿都摸了个清。 毕竟这算原身的家,要是连家都不熟,破绽也太明显了。 系统: 它总没什么感情的软萌声音难得有些惊,宿主,才第二次就玩这么大吗? 不算大了。簌棠回道,不能一直温吞磨蹭,毕竟,我现在已经真的是魔尊了。 簌棠没有忘记剧情开始后,她将面临的结局。 她时常斟酌。 暗市的事当初派了疾阳去调查,同时,她自然也考虑了救下九耳的蝴蝶效应,早已派人去盯梢了。 系统,我会完成任务的。她道。 毕竟她热爱生活,并不想死。 而且,现在她又有了小狗,还有小猫。 系统顿了一顿,它并非没有思想。 初时,刚到这个世界的簌棠,给它感觉还有些茫然无措,她似乎对新身份无所适从,之后也没有回魔殿,在魔心城晃荡了好阵子。 但方才与黎珩的对峙,已然有模有样了。 魔心殿的范围包括大祭司黎珩。系统想了想,问道,宿主,是否也要投放给他。 簌棠几乎没有犹豫:要。 第29章 拉拢 出乎意料的答案。 但看出宿主常有自己的决断,这次系统没有多问。 簌棠将手搁在窗台前,离浮桑极近的位置,不自觉轻敲窗框,她在沉思。 其实,她原本是有意想拉拢黎珩的。 毕竟黎珩是男主,他有男主光环,和他对着干好像不是明智之举。 但他如今这样对待魔兽,还因她的行为起了疑显然没有女主的助力,她劝不了他,干脆暂时疏远。 不过,她也没有真的惩罚黎珩。 事情不做绝,因为她知道,之后黎珩会因女主的劝说重新倒向兽族。 届时他自然就会明白她此刻对兽族的维护,反而在之后的剧情里加印象分。 至于要给浮桑的交代 簌棠看向白猫,阳光下,它的毛发白胜过雪,尖端又似碎金,荡漾起浮光掠影般的痕迹。 她怔怔看了好一会儿。 那些缀在毛发上如金点的碎光,在空气中氤氲,飘荡,变成无限放大的光晕,逐渐朦胧了眼前视线。 阿浮不由得,她怔忪着,轻唤了声。 阿福。 她的小猫。 曾经,她在一个雨夜捡到了小小的它。 彼时它已奄奄一息,一身黑毛沾上泥泞与杂草,狼狈不堪。 但一见到她,它就乖乖地扒住她的裤脚。 她也是孤身一人,于是救下了在雨夜孤身的小猫。 不过不似初见的乖巧,后来的阿福闹腾得很,好动,咋呼,还不怎么亲人。 可是它好活泼,好生动,死寂的房间因为它变得鲜亮起来。 簌棠很喜欢它。 她照顾它很精心,也很耐心。渐渐地,它似乎也明白了她的好,变得乖巧懂事。 她们就这样相伴了一年,三年,五年,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它成了簌棠孤单生活中期待回家的慰藉。 直到 簌棠眨了眨眼,眼睛有些酸涩,许是对着日光太过刺眼,不觉掉下一滴泪珠来。 但好像,已经近黄昏了。 霞光万道,落入室内洇成无比鲜艳的赤红,落在浮桑似雪的毛发上,便似血。 阿浮,我会给你交代。她轻道,怕打搅了他休息。 后一句,一时她分不清是对谁说的,我保证过的,你看着就好。 明明浮桑和阿福长得毫无相像之处。 一只白一只黑,但当这句称呼脱口而出时,好像触及了某个开关,心有触动的看似是浮桑,实际是她自己。 因为思绪发散太远,簌棠没有察觉到,轻阖着眼的白猫耳朵动了动,尾巴也轻颤一瞬。 * 守了一夜,灵力也渡去很多。 浮桑身体转好得极快。 簌棠不由想到,暗市的老板和她说过兽族的身体素质非常强悍,如今看来,果然不一般。 浮桑一醒来就不再躺在窝里,此刻纵身越往高处,睥睨着她。 似察觉她心中所想,淡道:不过小伤而已。 好好好。现在还会主动和她说话了呢,阿浮真棒呢。 簌棠喜欢和小动物说话,和动物说话都是不需要几度斟酌的,她乐于当一当捧哏。 浮桑: 她根本没认真听。 高处就是她之前做的猫爬架,簌棠见他在极高的爬架上穿行,觉得他是喜欢这个玩具,于是又问:阿浮,说好给你吃好吃的,你要不要? 他的脚步轻滞。 昨夜,他听她喊了一整宿的阿浮。 她总在他放轻呼吸的一瞬感知到,而后略有惊慌,以为他清醒了,抑或是伤势变重了,声音放得极轻,细细温柔,问他有没有事。 何必如此? 浮桑越发看不懂她,也不想看懂。 他少与人言,自也不想与她多说,犹自在高处阖眼假寐。 第47章 见状,簌棠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失望的情绪,只是把系统说的特质康复处方餐包放在了桌上。 考虑到他是个很有思想的猫,还贴心倒进了瓷碟中,用灵力热了热。 之后不久,风褚受她传唤而来。 尊主,昨日我已自去领罚了。甫一来,他便主动相报。 簌棠到底没那么狠,抬眼看他。 见如她所料般,风褚气色尚好,不算是伤了元气,于是嗯了一声。 西郊禁林本尊已探查过,确有端倪。本来昨日便要交代这事,因浮桑受伤耽误,有不少魔兽聚集禁林边缘,许是由此被暗市盯上。这几日,你多加派人手,盯紧禁林入口,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昨夜未眠,她已差不多想通了禁林之事。 禁林时有魔兽出没,想必因此被暗市之人盯上,才会有人在西郊蹲守。 西郊偌大,但禁林周围高崖环伺,唯有一条入口,沿着这条线往下查,或许会有收获。 而她说是禁林边缘,还是禁林深处,对进不去其中的魔族人而言,暂时还不重要。 种在重明鸟身上的追踪术,她也感知过了。 重明鸟的确是朝着魔心殿的方向来的,但此处守卫森严,它盘旋许久无法进来,只得作罢,后头独身去了魔心城。 魔心城中治安尚好,重明鸟掀不起风浪,昨日打照面的几句话,簌棠揣摩着它应当是去溜达了。 只看它之后会不会回禁林了。 至于是禁林还是青林簌棠隐隐觉得,这个称呼,或许与魔族和兽族看待禁林的不同角度有关。 于魔族而言,那是禁地。可于兽族而言,那是真正偏安一隅,不被魔族人侵扰的乐土。 但为何是青呢? 是,尊主。风褚附身拱手,属下即刻去办。 簌棠打量了他两眼,你不急,让手下的人先去吧。 皮肉伤也是伤,罚过了,这事也算了结了,簌棠如此想。 风褚微顿,他晓得尊主是顾及他的伤势。 不知怎得,养上魔兽的尊主好像变得温柔了 无事,尊主,我可以但他仍想主动揽下,毕竟尊主对他有恻隐之心,也说明是看重他。 好了,就如此定。 簌棠看他神色,心觉不妙,像极了被内卷到极致后自我pua的辛勤老员工。 工作要张弛有度,劳逸结合。 对了。她又嘱咐了一句,记得,不必伤禁林周边的魔兽。 风褚看了一眼窝在软垫上安逸睡觉的九耳犬,又看见高处睥睨的白猫,正与白猫视线对上。 他明白簌棠的意思,点头称是。 尊主又不免想到昨夜看到的东西,风褚欲言又止。 簌棠偏头看他。 昨夜,属下感知到了尊主的回溯术。说实话,当时他大受震撼,此刻挠挠头,他有点不好意思说,九耳犬,挺、挺可爱的。 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九耳犬倏然睁眼,歪头,扬起一双黑漆漆晶亮的眸,看向他们。 簌棠观察着风褚的神色。 这确实是个忠心耿耿,心向着她的下属。 少顷,她轻笑一声,养过之后,确觉可爱。 这次发布视频,范围在魔心殿,她署了自己的名。 风褚也顺着她的笑意轻勾唇,他告退后,在高处看了整场戏的浮桑跳了下来。 簌棠。 簌棠正准备给九耳犬也开个罐头,就听见身后少年的声音。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质疑,些许迷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你为何如此?阵法是你布下,兽族受你所累,可如今,你做的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浮桑在高处,将她和风褚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兽族本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只是他不喜多言,但此刻已然决定,与其无端猜测,不如直截了当问她。 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生于无人之岛的祖神,难懂外界的人心诡谲,他不明白,只能信眼见为实。 可他眼见了很多,却更加迷惑。 她很难看懂。 还有。皎亮的鸳鸯眼中映着她的明丽绯裙,裙摆如浪,他眸间也掀起一丝淡淡波澜,你认识句芒,与他是何关系? 簌棠:? 一下没太听懂猫语,句芒又是谁,她搁下手中的罐头,才要开口,殿外又有人至。 年轻的魔将疾阳风尘仆仆回来,他不如风褚身居要职,只敢在门外跪下。 桐木门隔绝了许多声响,音色模糊,但簌棠听得异常清楚。 禀报尊主,属下看守暗市,发觉有一女子故意闹事,瞧着像是仙族。 簌棠的手顿下,乌眸倏然幽深。 她顿了好一会儿,一时无法想浮桑的问题,心情复杂。 因为她知道 不出所料的话,是女主祁以遥来魔界了。 第30章 九尾狐 浮桑仍紧盯着她。 向来少言的白猫, 直勾勾眼风看来时,簌棠竟真感受到了一丝浅淡压迫感。 第48章 但这种感受也只是稍纵即逝,她转过头, 先传唤了疾阳。 你进来。 而后, 简略回答浮桑:句芒?我不认得。 浮桑眼中闪过一抹情绪, 察觉到魔将踏入,他不再说话, 只在不远处乜斜着她们。 细说, 如何闹事。簌棠开门见山。 疾阳一眼看见两只魔兽, 微停脚步, 但不该问的没问, 只拱手:该女子闯入暗市, 救下一只受伤魔兽, 大闹了一场, 引起不小风波。 簌棠轻点桌案, 与她所想一般。 难怪书中说原身这段时间没空, 原来正是魔祀大典期间, 魔心殿内都忙得不可开交, 无暇顾及其他。 消息传得不及时, 无人上报她,祁以遥为了见她,势必要大闹一场。 不是救九耳犬,也会是救其他魔兽。 为何觉得她是仙族?簌棠道。 书中说祁以遥法力高强, 此风波中并未被人认出,众人只觉祁以遥此举张扬, 直接上升背叛魔尊话题。 簌棠一时无法从回忆中原书的文字间探出她真实的水平。 因为如今是疾阳守在那里,不是普通魔族。 但祁以遥的隐蔽术, 竟连疾阳都瞒不住么? 疾阳答道:此女子救下的是一只鸟,许是同族相引,引得她豢养的仙兽也出来了,仙兽佩了仙玉牌,这才被属下发觉。 原来如此。 仙界之中也有兽族栖息,便称为仙兽,不同于魔族养兽因为原身的禁令偷偷摸摸,仙族都会给自己的小兽配上特有铭牌,倒是好认。 尊主嘱咐调查暗市一事不可打草惊蛇,贸然暴露身份,于是属下没有出面,而是立刻来回禀。他继续道。 祁以遥的确有一只仙兽,唤作青耕鸟。 但又是鸟,簌棠抿唇,觉得自己是真和鸟杠上了 簌棠沉吟着,捏指,召出追踪术,察觉到重明鸟竟真正在暗市附近,心中一顿,莫非是这小鸟被抓了又被救了? 不应该啊,这是在魔界,她的追踪术并没有种得很隐蔽,便是想让动它心思的魔族人知难而退,不敢上前。 除非暗市之人连她也不放在眼里。 她救人救得如此招摇,不正是想引人去见她。簌棠果断道,走,本尊同你去一趟吧。 疾阳垂目称是。 簌棠又看了眼白猫与九耳犬,发现白猫站得离给它准备的餐包不远。 虽然它目不斜视,一眼没看餐包。 但要从它原先站的位置到这里,得穿过书柜,再绕两个弯。 阿浮。她轻喊,吃完饭,回水境去吧? 以原身的法力,有秘境空间并非难事,这并没什么好对下属隐瞒的,况且她的视频也是在水境拍。 只是白猫听了她的话,忽地身子一僵。 它被看穿一般,别扭地离开了原本站立的位置,冷道:不去。 随他。 反正他恢复能力好,黎珩也离开魔心殿了,再受伤只能说他有什么百分百遭人毒打buff。 簌棠于是转头问九耳,九九,你要不要回水境?外头可能不安全。 这话颇有些揶揄在里头,毕竟白猫才伤好。 九耳犬听话多了,且很有礼貌,垂目,有劳棠姐。 白猫尾巴一甩,跳去更远。 阿浮,那你就留在这儿看家吧。簌棠有意呛浮桑。 浮桑冷笑一声,转过头不理她。 簌棠拎起裙摆,转身与疾阳离开。 她看着疾阳脚步沉稳的模样,问道:暗市商贩那边,可还有什么发现? 自查出有一伙人与商贩在西郊交接后,并无进展。虽是这般,但他依旧言语恳然,不卑不亢。 既无线索,便先回魔殿。簌棠点头,又心想着,极轻吩咐道,之后在魔殿,查一查,是否有什么消息传不进本尊耳朵里。 疾阳脚步微滞,只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 尊主可是有疑,此女本是想来魔殿,却因不曾有人通传,才出此下策 簌棠看着他,满意点头,他真是个可造之才。 这事传不到她耳中,谁晓得还有什么没传来过呢? 以小见大,结局她被锁死在魔殿,便是如此通传不及时。 俗话说,成功就是从一点点细节中走出来。 她要将这些有蹊跷,抑或是偷懒的臣子也一点点揪出来。 属下明白了。疾阳认真点头道。 簌棠刚想和现代老板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好好干,干好了升职加薪,头顶冷不丁传来一个熟悉的清冽声音。 簌棠。少年的声线,残存别扭。 簌棠:? 抬头看去,高处墙沿,雪白的大猫正端立着。她眨眼,便见日光下几丝猫毛纷飞,似缀了金的雪。 第49章 是阿浮呀。她微眯着眼,笑眯眯道,这是要去哪儿? 前脚刚走,后面就追出来。稍一想,簌棠便知他自不可能是想偷跑,不然也不会喊她。 就是不知怎得他改主意改得这么快。 浮桑沉默一瞬。 他会跟来,是因为他证实了一个猜测。 黎珩闯入寝殿时,他正发散灵力向魔境各处探去,灵力散得太快,虽有蹊跷,但彼时他没能来得及深思。 直到这次簌棠离开,他有意留心了自己的灵力起伏。 若说水境似一个巨大的信力场,在其中,只要他靠近簌棠,就会被限制攻击她。 可当离开水境后,限制解除,却还有另一秘法让他必须靠近她,不然便会灵力渐散。 他心起纠结,脸色微沉。 簌棠曾说过他与她结契了,但他觉得不然。 这两种限制之术,都更像是句芒的秘术。 他暂不知,三界之中还有谁能有此等信力,能够限制住他的行动。 可簌棠还说她不认得句芒。 快过来。下方的簌棠已经免疫他的冷漠脸,向他招手,杏眸弯起,眉眼明丽的美人一笑更是美艳灿烂,我赶时间哦,过期不候。 浮桑: 她笑得真狡诈,浮桑心想,心里纵有万般不愿意,还是抬起了腿。 他劝自己,去魔心殿外看看也好,用灵力探查多回,总归眼见才为实。 雪白的一团刚纵身跃下,便被簌棠手疾眼快抓住手,而后一把捞进怀里。 你做甚浮桑神色暗了暗,他本是要落地的。 话未说完,簌棠趁他不注意,往他嘴里塞了块小冻干。 身体未好,这是补药。赶在他开口前,簌棠若无其事道。 浮桑忍了忍,还要与她出去,懒得争,我已好全。 没关系,还可以强身健体。她对答如流。 其实就是普通冻干,但系统出品的东西都还挺好吃,反正九耳犬是认证了。 白猫自己昏迷时,也总会嗅着味,站在不远处看。 他总不吃她给的东西,驯服值涨得太慢。所谓吃人嘴短,簌棠希望他早日接受投喂,多涨数值。 浮桑微顿。 肉香无需咀嚼,不过轻抿便能感受,唇齿轻碰,酥脆的肉便化在口中。 她的确有许多令他喜欢的东西,但他并没说话。 好了,走了。不再耽搁,簌棠将猫托在肩上。 * 快步穿过暗市,但祁以遥已不在此。 簌棠抿着唇,见疾阳有些着急,她倒还好。 因为看过书,晓得女主心思,祁以遥的目的便是吸引她的注意,必然在附近等她。只是书里略过了这段,没详细说在哪里 耳边是熙熙攘攘的吆喝声,闹市之中并不少见喧杂。 但声音还是大到有几分怪异。 簌棠侧耳,偏头以灵力往不远处探,一处人声鼎沸的酒楼吸引了她的目光。 去那儿看看。她对疾阳道。 两人疾步往前,簌棠肩上的白猫引来不少瞩目。 疾阳为了潜伏暗市,近日都穿着便衣,于是不少细碎交谈声落入簌棠耳中。 怪事,怎么又有个敢当街抱魔兽的怪魔。 好可怕,这俩都会被尊主五马分尸吧。 她顿了顿脚步,大家眼里的她好恐怖。 也可能,就是那女魔的同伴。 啊对对对,你看她也往那里去了,估摸着就是去找先前那个了。 簌棠顺着交谈的人手指看去,果不其然祁以遥便在酒楼中。 酒楼外,语笑喧阗,沸反盈天。 这是一家规模极大的酒楼,三层高,雕阑玉砌,一眼望去甚至不逊色魔心殿中的建筑。 但因原身不常在城内走动,簌棠一时不清楚它的来历。 疾阳见状,向她解释:尊尊小魔娘,此楼名叫曦阳楼,本就开了许多年,其中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只是从前还没有如此高调。 是因为楼中正说着,喧哗声响亮,疾阳的声音成了附和,有一位雌雄莫辨的美人,引得众人追捧。 簌棠仰头看去。 果真是美人出来了。 纤手轻搭栏杆,只见一身白衣裙幅熠熠,如春兰绽开。美人身姿婀娜娉婷,冰姿玉骨。 周身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其中也包括簌棠。 她甚至惊到友好爆出卧槽的心声。 因为真的太好看了,她真没见过谁这么好看。 多一分便妖,少一分则寡。 眉似远山黛,眼如春水波,云容月貌,气质绰绝,无论骨相皮肉,哪里都恰到好处。 一瞬,缱绻又淡柔的香气若有似无,萦绕鼻尖。 第50章 再细看,一袭白衣却并不显得她弱柳扶风,反而眉眼有一丝英气,但低眉颔首,眼波微转,便是诉不清的风情。 浮桑站在她肩膀上,睨她一眼,突然踩上她的脑袋。 干嘛呀。簌棠啧了一声,回过神来,将他的前爪扒拉开。 浮桑未语。 他不过抬头瞥了一眼,便看出端倪。 这是他的族人,一只才成年不久的九尾狐。 啊。簌棠突然顿了顿。 她杏眸微睁,浮桑观察着她,见她神色渐渐变得震惊,又好奇。 一瞬间他便猜到了什么,你看出来了? 簌棠反看向他,饶有兴味道:看出什么了? 她的确看出了什么。 方才系统温馨提示她有兽族出没,然后美人头上倏然出现了头衔,标注着【九尾狐等级:1000】 美人竟是只小狐狸,还能隐藏在一众魔族中,至今未被发现。 甚至不是系统的提示,她也没有发觉。 浮桑又不说话了,他仰头,只看着二楼的狐。 簌棠却仍在观察他,是兽族都有能看穿同类的本领吗?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怎么都觉得没那么简单。 诸位,今日尔白唱曲儿。此时,二楼有小厮高吟。 众人皆拍手叫好,他们本是等在这儿看美人献艺的。 簌棠也不由环顾周围,攒动的人头里,她看不见长得像仙子的女主,灵力探去也找不到。 按理来说,女主不应该是很亮眼嘛。 不等她再探,悠扬的歌声忽从头顶响起,浮桑似不感兴趣,在她头顶下来,在肩头想蜷成一条毛围领。 簌棠也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美人。 不为什么,就是这歌声实话说,呃,不大好听。 或许是九尾狐长相实在太过惊艳,歌喉不算惊艳,便显得更差强人意。簌棠细细听着,感觉她的歌声还带着些刻意的娇柔,些许滞涩。 周围的人倒还在鼓掌捧场,毕竟他们就是想看看小美人,唱得咋样无所谓。 簌棠挠头,又不小心碰到肩上的浮桑,惹来他的警告。 可恶,他躺得是她的肩膀诶。 看,那是什么!忽然有人一声惊呼。 第31章 祁以遥 簌棠侧目, 见天边火红的一团。 她认出来了,那是重明鸟。刚运起灵力,谁晓得那小鸟崽子速度可快, 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般就往栏杆俯冲。 众魔有老神在在看戏的, 有惊慌失措乱叫的, 总之一时乱成一团。 疾阳要护住她,却不小心撞到她正要施法的手。 簌棠的手稍顿, 却有另一道灵光破空而出, 灵光爆裂在空中, 绽开, 形成一道牢固的防护罩, 将楼上的九耳狐拢在其中。 浮桑轻哂:有意思。 九尾狐身边, 原来还有一只小兽呢。 簌棠短暂别过头扫了浮桑一眼, 没说话, 只见空中一时和地上一样噪杂。 巨大的防护罩形成的瞬间, 九尾狐肩上跳出一只通体灰褐的小鸟, 它叫声如斑鸠, 音色尖利, 穿透性极强。 好你个灌灌鸟, 你还维护她!(注1)脾性显然暴躁的重明鸟盘旋在空中,扑闪着翅膀,抖落一地赤红羽,快把我的东西交出来, 不然小爷把你们俩一起揍了。 簌棠: 这是在魔心城。 她本以为重明鸟当时认怂那么快,是个老实巴交的鸟, 才放任它自己飞溜在魔心城。 没想到这么咋呼。 被叫做灌灌的鸟不答重明,却在九尾狐明显缩脖子时, 轻声安慰九尾狐:莫怕。 听声音,还是只雌鸟。 快给我!重明鸟迟迟等不来回复,更加暴躁,又怕底下会有魔族出手,一下飞高,一下又飞低,看上去有些滑稽,不然,小爷就把她的身份公之于众 她自然指的就是九尾。 九尾狐在魔心城中的酒楼里这样名声显赫,备受追捧,如若暴露是兽族身份,一定会哗然一片,被诸魔讨伐。 一听这样重明说,灌灌鸟瞳仁闪过微光,它也飞了起来,灰褐色的小鸟看着小,下手却果断狠辣,招招制敌,一时空中全是纷飞的羽毛。 周围全是人群看热闹的吆喝声。 尊主 疾阳眼见事情逐渐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怕闹得太大,想问簌棠是否要出手。 簌棠眸间荡漾着情绪,再等等。 这样大的热闹,祁以遥心知魔尊对待兽族残暴无情,十有八九会出手。 不过,这重明鸟如此有恃无恐。 是真的心大,还是当真觉得可以事后回禁林,便无人抓得到它? 正想着,一阵清灵光晕倏然从人群中窜出,飞入空中,簌棠眸一沉,浮桑也掀起眼皮看去。 第51章 祁以遥出手了。 簌棠朝那儿看去,才发现原来她站在极远的一个角落,肩头一只小鸟的影子影影绰绰,灵光朦胧了她的身影。 簌棠凝眸,难怪,她那只仙兽原来可以替她隐藏身形。 但下一刻,她感受到空中那道仙灵之力蕴含的浓烈杀意,微微怔愣。 不是,祁以遥上来就是杀招? 她不是很喜欢兽族的嘛。 来不及细想,簌棠出手,绯红魔力蓬勃激荡,一下将仙光挡下。 两道都是极强的灵力,祁以遥下的死手,此刻空中骤然爆发十分亮眼的碎光。 重明鸟与灌灌鸟都察觉了。 两只鸟同时一僵,不知谁爆发啼叫,混淆视听,重明一扇翅膀,大片赤红如火的羽毛纷纷如雨下,遮住路人的视线。 簌棠见两只鸟一下不打了,竟是对视一眼,同步往西急飞而去。 果然,它们心里都清楚西郊禁林是它们的庇护所。 余光瞥见祁以遥也转身追去,簌棠对疾阳道:追! 浮桑站姿轻巧,他在簌棠肩头屹立。 阵阵浅淡灵光下,簌棠才发觉他虽一直在她身上,却一点重量都不曾为她增加。 栏前的九尾狐蹙眉,她自然知晓灌灌是不想累及她,可还是想去追,却遭楼中人拦了下来。 * 一行人你追我赶,少顷便到了西郊。 簌棠有意等一等祁以遥,追得不算快,但眼见禁林已在咫尺,若重明和灌灌鸟飞去里面了,其中魔兽众多,阿浮才伤好一些,她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双手结印,追踪术倏然显灵,重明鸟的身形显然一滞,惊慌啼叫。 灌灌鸟飞在前头,诧异看了它一眼,动作也下意识缓了缓。 于此同时,祁以遥也到了。 出乎簌棠意料的是,温婉的女仙第一眼看的不是空中盘旋的两只鸟儿,而是她。 素衣轻荡,苍青色的衣带被风吹在空中,祁以遥未着宫裙,而是穿得极为朴素,许是不想在魔族张扬树敌,可脸庞娇丽,仍看得出娇俏风华,极为瞩目。 她顾盼生辉,向簌棠挑眉,轻笑着:魔尊陛下,安好。 簌棠眸色微变,面上不动声色,只偏头看她。 祁以遥表面生得灵秀清丽,却并非传统修仙文中一贯温婉可人的女主性格,相反,她生性直爽,不惧强权,恣意利落,甚至有一分桀骜。 老实说,簌棠喜欢这种人,不然当初小说她也不会看得津津有味。 本该登门请见,却不曾想才去就被魔殿的侍卫拦下。见鸟儿一时没有动,祁以遥的注意力只放在簌棠身上,还状似无意告了状,只能出了下策,在城中闹出风波,以此求见魔尊。 只是不想您会亲自出来。祁以遥拱手,极爽快自报家门,在下自天界而来,清晖阁门下仙子,祁以遥。 疾阳唰得把刀亮了出来,眸色紧惕阴沉。 祁以遥见状,补充道:对了,在下登门请见前,还有一封天界的传信送至魔心殿,魔尊可有收到? 祁以遥本是仙界来使,是递了仙界御信来的。 但簌棠没收到。 思及此,簌棠面色倒不改,只叫疾阳收刀,能如此坦然自报家门,仙子想必是天界来的仙使,本尊自不会不分皂白。只是仙使来我魔境,何以要伤我魔兽? 她刻意略过了,祁以遥先前救了一只魔兽的事。只说如今对着两只鸟下死咒的行为。 祁以遥果然一怔,这和她在天界了解过的魔尊不一样。 都说魔尊嗜血残暴,对魔境之中的兽族毫无怜悯之心她也会问出这样暗带关切的话吗? 沉吟一刻,祁以遥凛然道:两只鸟,其中一只身染邪气,必然杀害过同族,作恶多端。 簌棠顿了顿。 是了,原书中祁以遥很嫉恶如仇的。 在她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倒是有可能下手这样果断。 抬眼往天边看去,重明鸟她探过底细,并没有邪气,那就是另一只 那只灌灌鸟。祁以遥也证实了簌棠的猜测。 青耕鸟依旧在祁以遥肩头若隐若现,但灵力已然外放,盈满仙子的周身。 重明鸟听到了她们的交谈,但好似没弄清楚她们当中每一个人的身份,对着灌灌鸟大惊道:什么?!你杀过同族?你、你好狠的心,小爷不跟你玩了,你放开我! 搞半天,这傻鸟连到底是谁拽住它不让它走,都没搞清。 闭嘴。灌灌的声线更加沉稳,盘旋在重明身边,小心翼翼凑近它,与它低语,绑住你的不是我,是 但还没说完,它倏尔调转方向,冲着簌棠而来。 第52章 灌灌鸟等级甚至没过千,这样的小鸟在簌棠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她微一翻手,却见鸟儿又再次偏了翅膀,周身凝出灵力,只对着联结她和重明的灵链发起进攻。 啧,一息之间好几次声东击西。 好狡诈的小鸟儿。 簌棠不必再次出手,疾阳已看出端倪,祁以遥也施起咒。 一个是为了巩固她的追踪术,一个是再次对灌灌发出攻击等等,祁以遥怎么又出手了? 簌棠习惯证据确凿再做决断,不然,她也不会至今还没对有所怀疑的袅袅做什么。 她刚要阻拦,却眼见,一道淡彻灵气悄然无息地打破了所有的术法。 簌棠偏头看浮桑。 是他出的手。 灵力的颜色极淡,如他这只猫一样淡漠,几乎难以察觉,也不带有什么极强的杀气,却一瞬间让灌灌和重明鸟都落了地。 而且两只鸟落地的瞬间,差点没站稳。 不过看上去不像是受了伤,倒像是颤栗。 祁以遥也看了过来,微皱眉,这是 浮桑站在簌棠肩上,居高临下,睨了眼祁以遥肩头的青耕鸟。 青耕周身那点透彻灵光瞬然消散,显出真身。 魔尊,您也养魔兽?祁以遥的声音带着些微不可置信。 簌棠也微怔,她看向祁以遥肩头,青耕鸟的外形 竟然与草场攻击她的青鸟,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身形小了不少。 电光火石间,她心中无端闪过了许多思绪,一点点串成一个略显诡异的猜测。 水境中的青羽,草场中来寻仇的青鸟,禁林中充满哀戚的声音 还有,书中,原身见到祁以遥后,也是莫名其妙地要她留在魔心殿,祁以遥不肯,混乱间逃去了黎珩的祭司殿。 或许原身不是想留祁以遥,而是想留这只鸟 大人们!别杀我!重明鸟的哀嚎让簌棠回过神来。 视线甫一对上,重明鸟就认出了她,半惊半喜,原来是你,大人,你快救救我! 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祁以遥虽注意到了浮桑,却仍不觉得恶名远扬的簌棠会如此好心。 疾阳则是震惊,头一回看见魔兽向尊主求救的 簌棠的确当下未有动作,她的目光在两只鸟身上打了好几个转。 灌灌并非祁以遥所说的邪气深重。 当然,它身上是有邪气,但浮于表身,并不太像它自己的邪念。 你们两只鸟在争什么东西?簌棠问道。 第32章 青耕鸟 另外, 她自己的猫也出手拦了。 她觉得她的猫总是古古怪怪,有时能一眼看穿许多。 但又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此番阻拦, 估计比她的猜测还看得清。 另一边, 暗地提防她出手的灌灌愣了, 没想到簌棠一开口问的是这个。 她!重明翅膀一闪,指着灌灌, 她包庇那谁, 那谁偷了我朋友的东西!一个很好看的小草包! 那谁指的自然是九尾。 灌灌声音平静:你弄错了, 是我拿的, 与尔白无关。 啊?重明又闪了闪翅膀, 可是分明在那谁身上! 是我送给尔白的。灌灌道, 你想想也知道, 尔白天生体弱, 修行缓慢, 怎么可能从孟极身上偷东西呢? 重明鸟沉默了, 直将俩翅膀的毛都扇飞了, 几乎变得光秃秃, 才开口, 那好吧,那你为什么要偷孟极的东西送尔白,我们不都是朋友吗? 灌灌毫不迟疑,冷道:谁和你是朋友。 你重明鸟错愕了。 我只与尔白是朋友。 这句话惹到了重明鸟, 它开始大声反驳:你胡说,你分明常回来青林看我们, 若是不喜欢我们,不和我们是朋友, 为何要总是来呢? 我自然也是为了尔白。 不是,小爷真是搞不懂,你干嘛要跟着尔白去魔心城,他到底有什么好?重明鸟怒道,他只会唱曲跳舞而已,不会捕猎,连跑两步都没力气,好没趣,你和我们一起住在青林不好嘛 重明,直到这一句,灌灌鸟终于忍不住打断它,你总是如此不计后果,你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祁以遥和疾阳不太明白它的话。 簌棠却知道,禁林是它们隐蔽的栖息地,一定是众魔兽守口如瓶的地方。 重明鸟也才反应了过来,蓦地噤声,还警惕地看了看围观的簌棠众人。 好了。簌棠不想再听小学鸟吵架了,将东西物归原主,各回各家,此事不就了结了。 第53章 祁以遥却一顿,不由侧目看她。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传闻中厌恶兽族,无恶不作的魔尊会这么干脆心软,主动松口放过兽族么。 不管怎么说,两只鸟也是嚣张至极大闹了一番魔心城的。 另一边的灌灌却不肯,它垂着头,一句话没开口。 簌棠眼风轻瞥,倒不算施压,连声音都很轻,嗯?灌灌。 早注意到祁以遥的话,心知了簌棠身份的灌灌浑身一僵。 好一会儿,她极不情愿道:之后,我会找尔白拿回来。 簌棠极轻地嗯了一声。 你要快点还给我,那个草包是孟极很细心做的,弄丢了以后,它可伤心了!重明鸟道。 灌灌只是错开头,将头垂得更低。 对了。 但果不其然,祁以遥意料之中,簌棠话音一转。 小重明。她笑眯眯看着重明鸟,上回你跑得那样快,咱们都没有聊完天,要不要同我回去再聊聊? 重明茫然,往后退了两步,又被追踪咒的威力扯了回来。 你、你,大人,我们没什么天可以聊啊。 怎么没有?簌棠面上仍和气一团,你可有救到你的同伴,你的前辈们有没有同去,还有你的朋友怎么丢了东西 听到救同伴的字眼。 浮桑耳朵微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侧目,正与簌棠揶揄的轻瞥对上。 浮桑: 我我救不着他。重明鸟忽然感受到很强的威压,是将它和灌灌扫落在地的同源灵力。 可在场的魔族人好似都没察觉到,它惊慌失措,如实回答,他在一个好大的宫殿里,到处都是魔兵,我连进都进不去。 同伴?大宫殿?到处是魔兵? 反应极快的疾阳,瞥了一眼浮桑。 浮桑又站上了簌棠的头顶,但这次被她早有准备揪住后颈,搂紧怀里。 你不怎么说话的猫,气出一个字音。 祁以遥看着这一切,神色复杂。 没关系,你若是想见这位同伴,我带你进去。簌棠笑意吟吟,并揪住了浮桑要挠她的爪子。 一向不怎么搭理人的小猫,有点旁人不曾察觉的小性格。 他不喜欢引人注目。 猫嘛,总归有点社恐的。果然,他不再动了。 重明鸟被她绕进话里,狐疑道:你有这么厉害,还能带我进去? 重明灌灌终于忍不住出声,错开簌棠看来的眼神,它提醒道,这是魔尊。 祁以遥叫过簌棠好几声,咋呼的鸟是从始至终都没听见。 直到此刻,才恍然,又大惊失色的表情。 我、我我我不去! 你好好考虑一下。簌棠面不改色,你的朋友灌灌,届时是要将小草包交送至魔心殿的。 若是灌灌是人形,此刻面色定然惨白。 它看着簌棠,心中猜测着她是想先杀了重明,之后再等它上门自投罗网。 她或许还会找上九尾狐的麻烦,不,她一定会 偷人财物,势必要还。簌棠看了灌灌一眼,便知它在想什么,但物归原主之后,重明若不追究,此事便了结。 簌棠追出来这趟,一是为了祁以遥,二便是为了重明鸟的。 这是一只在禁林土生土长,且很容易套话的鸟。 她总觉得自己和鸟族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莲笙说魔界很少看到鸟,怎么她就天天遇鸟,但重明给她的感觉还不错。 在它身上或许能得知更多了不得的事。 驯服它还能获取积分,一举两得。 至于灌灌鸟簌棠看着低垂着头的它,它一心维护着九尾狐,想来是当真关系好,她也不能强行拆散别人。 我不追究。重明顿了顿,但是灌灌,若你当真残、残害过同族,我们以后就不做朋友了。 祁以遥欲言又止。 簌棠瞥了祁以遥一眼,抬腕施法,灵光如缎柔和,笼罩住灌灌,将它身上杂乱无章的灵气统统显现出来。 邪气浮于表面,是无甚灵智的邪兽之气。簌棠道,邪气未被灌灌吸收,没有修炼邪法的可能,是遇险而自保。 浮桑甩了甩尾巴。 簌棠觉得,是赞同她的意思。 灌灌错愕着,抬头看簌棠,实在没想到她会帮它说话。 重明眼见松了口气,心情好得多了,也看着簌棠。 第54章 所以小重明,要不要和我回魔宫?簌棠再次笑眯眯道,你看我肩上的小嘶,猫,我还有一只小九耳犬,你一定也能和它做好朋友。 可恶,猫假装从左肩转身到右肩,猫爪故意踩疼她了。 这重明鸟还有些迟疑。 我宫中还备了软乎乎的窝,还有很多好吃的。言罢,簌棠变魔术般从手中变出一个小玉瓶,尝尝看? 刚从系统商城换来的热乎的纯天然无污染版琼浆玉液。 系统还在上头细心带了注解:重明鸟最爱。 哇!果真,重明眼都亮了,一拍翅膀,又掉一地羽毛。 簌棠才注意到,它快秃了的翅膀已经长了新的绒毛。 好家伙,真快啊。 它果然凑过来,没什么心眼地开始品尝,起初小啄,之后整个鸟喙都快扎进瓶口。 慢点喝,不要急,我宫里很多哦。而簌棠仍笑意吟吟。 浮桑则伫立她肩头,虽神色高傲到有点欠揍 但也算人兽和谐,其乐融融。 好好好。重明鸟超开心,眨了眨眼睛,谢谢魔尊姐姐款待,小爷咳,小弟去小住几天,可以吗? 啧,这话说的。簌棠道,小住几月都成,不,想住多久都成。 簌棠很舒心,因为重明鸟俨然同意了,驯服值都涨老快了。 疾阳在一旁怀疑人生。 祁以遥在一旁若有所思。 魔尊她看向簌棠,忽而出言,在下门中善养鸟族,此鸟有灵,若魔尊不嫌弃,不如交由在下代为照顾。 簌棠看了她一眼,仍然笑得和气:不成哦。 果然,簌棠心想。 书中就说祁以遥是个犟脾气,道心坚定,黎珩曾想让她留在祭司宫相守,但她不为所动,始终牢记自己要开展的保护动物工作,并成功反说服黎珩。 祁以遥不会因为她这一次对兽族好,就立马改变看法。 不过既然来了她的魔界 不过,你既然喜欢重明,不如一同来魔宫做客好了。簌棠道。 祁以遥:啊? 簌棠点头,嗯。 原书是第一人称展开的,其中有不少祁以遥自身心理描写,不说把祁以遥的想法摸了个透彻,但也八九不离十。 簌棠觉得,祁以遥本心是好的。 且不知为何,比之黎珩,她对祁以遥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簌棠又看了看祁以遥肩头的青耕鸟,微顿,是因为这只鸟么? 长得像青鸟的青耕鸟。(注1) 好。祁以遥沉默片刻,但本身性子干脆,最终点头道,如此,多谢您待承。 但与此同时,她眼风一沉,扫去的却是不远处。 禁林边缘高崖耸立,风平浪静,唯入口处,有魔气凝结,一着战甲的魔族男子隐在那儿,被她察觉到。 客气。魔境之内,本尊是东道主,自该好好招待你。见重明鸟喝得肚子都鼓起来,簌棠果断收回玉瓶,又对祁以遥道。 浮桑察觉到了祁以遥的眼神,侧目,尾巴轻甩。 禁林那儿站的是带伤站岗,辛勤营业的风褚。 祁以遥收回望向那儿的目光,唇角噙着笑,拱手向簌棠,音色微沉,意味不明,魔尊,当真对魔兽看重之极。 第33章 视频评论 簌棠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远处的风褚。 她痛心, 此人竟然如此之卷,说了让他休息两天,这就带伤上岗了。 但此刻也不好去找他, 簌棠只能琢磨着, 之后找个什么机会给他颁个勤劳爱岗奖。 仙子说的实在话。簌棠坦然承下祁以遥的客气话, 扬手,随本尊走吧。 祁以遥: 重明鸟眼巴巴看着灌灌离开的背影, 又一扇翅膀 但被簌棠打断了爆羽毛施法。 小重明, 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古老的传说? 重明鸟果然好奇回头, 什么? 羽毛掉多了, 就再也不会长了, 直到变成秃头鸟。拔毛都不用, 正适合被猫吃掉。 重明吓得翅膀一抖, 又连忙缩起翅膀, 结巴道:秃、秃头鸟? 浮桑: 一行人架着猫, 溜着鸟, 浩浩荡荡回魔心殿。 路上, 祁以遥主动与簌棠攀谈, 言语中不乏试探, 簌棠一一回答,但不免心起一个想法。 仙族与魔族当真是大不同。 若说魔族头脑简单,言语耿直,唯强为尊。仙族定是各个胸有城府, 一句话能拐九个弯,说的极冠冕堂皇, 平日里估计也总勾心斗角。 第55章 好在祁以遥本身还算率真,讲的话不至于那么琢磨不透。 更好在, 簌棠自己其实也不是个魔族,而是个人。 人的心思,同样复杂。 本尊在仙界名声如此差? 这不,祁以遥开始说起魔尊从前做的坏事了,簌棠佯装讶然。 祁以遥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如实说着自己见闻:是的,先前听说魔尊嗜血好斗,尤其对兽族残忍不已,令人发指。若被您捉住的魔兽,轻则刮骨抽筋,挖心卸骨,重则挫骨扬灰,魂魄剿灭。 重明的毛一整个炸起,哆哆嗦嗦,一时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祁以遥看了它一眼。 于此同时,浮桑也瞥了祁以遥一眼。 可如今你见了本尊。簌棠笑了笑,面色不改,你觉得,本尊是如此么? 祁以遥未答。 她本是想从簌棠的神色中分辨端倪的,可她看不出任何异常。 其实,若站在仙族的立场来说,倒也没说错。簌棠忽而又道。 祁以遥些微一怔,她抬着头凝视簌棠,试图看出些什么。 仙魔本对立几千年,其中有争伐,有言和,但归根结底还是敌人。簌棠的声音如风轻,也没什么情绪,敌者,在战场上挫伤对方,抑或是名声上毁败对方不都是用以制敌的手段么? 你的意思是祁以遥才反应过来簌棠这是在嘲讽。 比之自己挑明了她的恶名,对方更加利落干脆,直接将仙魔之争放到明面,兵家擅计,究竟何为谣言,何为事实,很难说清 仙子,魔心殿到了,请吧。簌棠仍保持笑意,向她抬手。 祁以遥顿了许久,回了一礼,迈开步子。 而簌棠肩上的浮桑眸色微沉,他不由得侧目,看着身侧的她。 红衣女子生得高挑明艳,唇角轻勾,似桃李娇,又似蛰伏危险的彼岸花靡艳。 * 安顿好祁以遥,簌棠回了自己的寝殿。 魔宫里她发布的小视频已经传开了,闹得沸沸扬扬,她给祁以遥安排了不少宫娥,总有一个会给祁以遥转发,如若没有,她也会亲自转。 原书中,祁以遥来魔殿是将计就计被押送而来,又被原身挟令不得离开,难免心有不快。 如今她专门敦请,总也能加一点印象分。 记得,调查魔心殿消息受阻一事。簌棠点点桌案,嘱咐疾阳。 疾阳俯首称是,又听身前簌棠语气稍顿,紧接着道:本尊殿中不必特地略过,有一个侍女叫袅袅查一查她。 疾阳不认得袅袅,他轻眨了下眼,依旧应是,之后便规矩退下。 不一会儿,又有手下来报黎珩那边魔祀大典的进度,簌棠面上风轻云淡,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实则心中放空,装得很累。 但她知道,如今身为魔尊,这些事务她总要参与进去,她决定之后好好做做功课,多与原身的灵力融合,能认知到的信息便能更多。 一抬头,重明鸟正好奇地飞来飞去,又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东西。 簌棠哑然失笑,偏殿,那儿是阿浮和九耳住的地方,还空了很大一片,随意你玩。若是不舒坦,殿外也可以飞。 寝殿十分大,她并没有让它们搬到内室,有灵识的兽族不需要太过看护,彼此保持一点恰当的距离,对她对它们都自在。 但肩头的浮桑尾巴一甩,甩到了她脸上。 簌棠啧了一声,不解道:怎么了阿浮?难道你想和我住? 浮桑睨了她一眼,从她肩头跳下,犹自去往高处的猫爬架。 并且将飞上来的重明鸟赶了下去。 地上,九耳犬冲着被赶下来可怜兮兮的重明鸟,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簌棠没注意这些,她老神在在,手指轻叩台面,心里想着事。 因为祁以遥与她说的话。 原身残暴不仁,行事乖张手段残忍,她压迫子民天性,欺压兽族,将魔兽逼上了绝路。如此恶徒,终要自食恶果。 这是祁以遥说的,也是簌棠从书中看到的。 原身像是板上钉钉的大反派,是不可饶恕的恶人。 可其实,原书更多还是描写男女主的爱恨情仇,对于原身的描述,也只有这些苍白的文字。 她对祁以遥所说的话,看似为了迷惑对方,其实也是她自己心底的疑问。 因为,她同原身融合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所谓的残忍画面 是驱赶了魔兽,是下了禁养魔兽的命令,可除却这些,原身没有再多管过兽族,甚至连暗市一事,都是她穿越来后才发觉的。 原身对兽族,更像一个冷漠的看客,意图将这些她讨厌的兽族全部驱逐出视线。 而不是一个残酷的侩子手。 她又不由得想起了禁林 第56章 簌棠。冷不丁,身侧响起清冽干净的少年音。 白猫落地无声,悄然无息,簌棠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谁是袅袅? 簌棠看着目色澄澈的白猫,没弄明白他为何去而复返,袅袅你问她做什么,阿浮,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没察觉。 浮桑盯着无语凝噎的她,好似在回想,向她确认道:是不是,那日被你吓得跪在地上的侍女? 簌棠一顿,点了点头,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可怕 好。他道,而后前爪轻抬,利落转身。 簌棠:? 等一下。他定然是察觉了什么,簌棠直觉,阿浮,我知道你只是不善言辞,其实本心很好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浮桑的表情有一瞬扭曲。 他讨厌哄小孩的语气。 你看,之前你闯魔殿,我也没追究。眼见白猫停下脚步,簌棠打感情牌,还从黎珩手中救下了你,咱们也算有点感情了。 她瞥了一眼他头顶,很好,还没到十。 浮桑神色莫测,轻哂一声,救我? 殿中阵法是你设下,黎珩是你部下,你说救我,有几分真心? 他才说完,忽而面色又一僵,因为一根喷香的猫条竖立在他鼻尖。 簌棠听了他的话,手也顿了顿,面色有点尴尬。 这给的好像不是时机。 但她没因他的话心生烦闷,在出门找祁以遥前,他问过类似的话,彼时时机也不对,她没来得及回答。 此刻,不同于与人说话的对视,簌棠缓缓转开视线,却极为认真答道:殿中阵法,的确是千年前我设下,用以保护魔殿的。 原身的记忆里有这一段用意,她直言。 你同我出去过,一路自然是能看出来。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导致我与兽族不和。簌棠轻叹一声,虽然除你之外,从无兽族能踏入这里,但我身为魔界之主,当然也要防患于未然。 言到此处,脑子里忽然有了之前没有过的模糊记忆,青羽似乎浮现眼前,簌棠一顿。 但面色不动,仍继续说着。 浮桑,你也同我,和九耳犬一起相处了这些时日。我究竟待兽族如何,待你和九耳如何,你心里不会没数。难道,眼见也不能为实吗? 还是说,即使我用心对你好,除却最初与你在魔心殿的争端之外,没有真的伤害过任何魔兽,你还是更相信外面的谣言? 簌棠一顿输出,杏眸微敛,睫羽轻颤,露出了点受伤的神情,似明媚的春蒙上一层阴雾。 浮桑: 从来独身一人,不曾与人交谈过这么多的单纯祖神,有点发懵了。 簌棠见状,晓得把他唬住了,也不逼他现在回答,极快地转移话题。 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能强迫,重明才来,我要给它做个小窝。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给你也重整一下? 浮桑垂下眸,尾巴一甩,缓缓离开。 察觉到了身后簌棠仍在看他,但他尽力佯装不曾察觉。 簌棠敲击着桌案,一声一声,也不再理他,她给他时间考虑,开始犹自与系统交谈。 视频数据怎么样,是喜欢的反馈多,还是排斥的反馈多? 系统查阅数据,好一会儿回话,颇有些一言难尽:看上去,也算一半一半。 我能从他们的灵识中感受到多种情绪,震惊,好奇,不解,感兴趣,还有慌张,总之很多种。 慌张?簌棠思绪一闪而过,看个视频而已,怎么还慌上了? 从数据来看,魔心殿多数人还算是接纳的,至少不是排斥,他们向外扩散转发,魔心城内也有小部分人观看了视频。 簌棠笑了笑:他们喜欢九九吗? 养魔兽的兽族自然喜欢,其余人更多还是疑惑。不过,有人留下了评论。与此同时,系统还解释着,灵力稍低下,距离较远的魔族,他们能在摹印术中留下的痕迹少。 随着系统话音落,半透明的面板展开,但评论并没有簌棠想象得多,大家应该还有点忌惮她突然的转变。 有人试探问她是真的尊主吗,有人愤怒表示她冒充尊主胆大包天。 还有零零散散的评论说九耳犬吃得还挺香,他也想吃。 簌棠一路往下看,直到最后一条评论。 彼时她在视频的最后,有提到之后还会让更多魔兽参与进来。 最后的评论很简短,只有五个字,但簌棠很惊喜。 【期待,还想看。】 这是谁发的,能知道吗?她问系统,因为没有标识。 第57章 系统似乎正在查找,好一会儿接话,宿主,这是莲笙发的。 啊,哦不是因为是莲笙发的,她就失望,而是这条评论代表着持续发展,莲笙本与她认识。 若是一个头一次看视频的人能这样回复她,说明做视频的方式至少有可行性。 簌棠曾经的主业就是视频博主。 这也是她能想到的,一大迅速直接能令魔族对兽族彻底改观的传播途径。 咱们考虑下,能不能加点功能。博主的专业性在此刻展现了,簌棠琢磨着,评论是否能让浏览过视频的人都能看见?并且,他们可以在底下点赞别人的评论。 这样她就可以找出赞同多的评论,根据反馈及时调整脚本。 还有,评论能不能显示名字啊?她想知道,那些因视频慌张的人都是谁。 系统花了一会儿功夫理解簌棠的意思。 待宿主积分越来越多,权限开放,我可以更快地感知到对面的灵力,也就是你说的显示名字。 至于让对方看到全部评论它真的很努力在理解,并想办法,这就不再是摹印术,而是系统信息要传递到每个人识海里。这有点难。 簌棠沉思。 不一会儿,她有了大致的想法。 那我们仍通过摹印术,在每期视频发布后提示大家可以发评论,三日后再统一展示,收集数据。只是这就相当于重新发布了一个视频,积分难顶啊。 或者。还有一个思路,簌棠道,在每期视频最后,展示上一期视频的评论,那就只有点赞这个问题了。 系统想了一会儿:权限变大后,可以做到。 好耶!簌棠为它点赞。 另一边,九耳犬忽然喊她:棠姐! 与此同时砰得一声,像是什么碎在地上了,簌棠回过头去,微瞪眼睛。 只见重明鸟瑟缩地立在柱子边,地上溅了一地的肉汤,甚至椅子上,桌子上都有飞溅的痕迹还有浮桑的毛发上。 雪白毛发,此刻如一团污泥,将他的眼眸都染得阴暗起来。 第34章 逗猫棒 大事不妙。 簌棠认出那是临出门前, 她给浮桑准备的康复餐包,他没吃,她还一直用灵力温着呢。 突然撒一地, 谁干的, 答案显而易见。 她将目光移向重明鸟, 它的羽毛都快抖没了。 姐姐,魔尊姐姐救我!见簌棠看过来, 重明鸟拍了拍光秃的翅膀, 极快想要窜过去。 可惜还没迈开步子, 淡到几不可察的灵丝扯住重名鸟的爪子。 浮桑目色浸在昏暗中, 看不出太多情绪。 簌棠指尖微抬, 凝出一点灵力, 又放下 她可以清楚看到白猫尾巴微垂下, 形成一个圆弧, 耳朵微动, 却没有前倾, 亦没有后撇。 他正盯着重明鸟看, 显然有生气, 但不多。 出手的可能性不大。 于是她也没有出手, 只是拎着裙摆走至他们边上,掏出帕子率先给浮桑擦了擦毛。 重明,你小心一点啊,怎么把饭撒在阿浮身上了, 快给阿浮道歉。而后轻点了点重明的头,以作惩治。 动作不重, 却也不算轻,重明吃痛, 想在魔殿做客的心思一下淡了,却听她又道:你是不是想吃东西?想吃与我说就好了,大家都有份的。 阿浮?她重新转回头看白猫,他柔软的毛发结了粘腻,浸了油,簌棠轻缓地帮他清理,你还好吧,我先帮你擦擦,你要不要去洗一下 簌棠,一整个一碗水端平。 重明鸟咽了咽口水,光落在它眼里,两个瞳仁都亮晶晶的,显得可怜巴巴。 它小心翼翼看了浮桑一眼,见他依旧目色沉沉,灵压深重,压得它话都说不太利索。 抱、抱歉,我不知道桌上的饭是你的。它以为是簌棠给它准备的,刚想询问她,谁晓得浮桑倏然站起,它吓了一跳。 白猫体型比之寻常猫要大,懒懒斜靠,挑眼,不曾说话,却仍让重明觉得极深的压迫感。 它怔了怔,忽而认了出来:你是那日受难的 簌棠一下想明白了来龙去脉,看了浮桑一眼,知道他不喜欢被揭短,及时岔开话题,阿浮,你是不是想吃饭了?我给你重新整一份吧。 浮桑尾巴轻挑,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重明的指认,不必。 我不必用食。他的声线并不是冷调,透着少年那股清澈的意气,如一汩清泉。 重明鸟缩了缩脖子,小声反驳:那你刚刚一直盯着我 然后又收获了一个死亡凝视。 簌棠打哈哈,感受到白猫脊背挺起,他被摁住擦毛的忍耐度已到头,利落收手,轻问道:殿后有灵泉,我带你去洗一洗。 第58章 浮桑的尾巴一下甩得很烈,他沉着声,不必 好好好,随你啦,不洗也行。这是真不耐烦的表现了,簌棠见好就收,那再擦擦? 猫不喜欢水,也正常。 我是说,不必你跟着。他沉默了一瞬,下一句已被她绕来绕去,弄得有些别扭,我自己去。 嗯?竟是不怕水的猫。 簌棠笑了笑,没强求,反正寝殿范围内都布下了结界。 她还有费洛蒙手链,能作为紧急时的联结。 雪白的身影从高处往窗台跳,仍迈着优雅步伐,落去窗外的树枝,渐渐变成一个小点。 簌棠凝视着他的背影,眸子转深。 出门去找祁以遥这一趟,她都在仔细观察浮桑他一路都没有起逃跑的念头。 簌棠不知他是不是想通了,看开了。 却敏锐察觉到,从他伤好后,比之先前他要亲近她很多。 可是驯服值并没有跟着水涨船高 魔尊姐姐。重明鸟喊她。 才一会儿,它翅膀上又长出了细密的绒羽,它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我饿了。 簌棠若有所思看着地上掉落的羽毛,笑了笑,向它招手:你来。 再抬手,为它兑换一大瓶浓香的琼浆玉露,加上限定五谷。 重明的眼睛如玻璃球一样剔透,并不是纯然漆黑,反而因日光折射绚丽,此刻更是明亮。 它迫不及待扑上前来吃。 簌棠也不断收到驯服值升高的提示音。 再偏头,九耳正安静地窝在自己的窝里,察觉到簌棠的视线,温柔地咧开唇角,尾巴摇晃。 九九。她走过去,给它也开了个罐头。 小狗太乖了,浮桑受伤后,它一直是安静的,似乎是怕她又要照看浮桑,又要耗神照顾它。 明明狗狗是更需要互动的动物,簌棠对乖崽崽没有抵抗力。 这里住得还习惯吧?她问它。 九耳犬点头,声音温润,好似一个才成年不久,却尽力保持沉稳的青年,棠姐,我一切都好。 簌棠顿了顿,你之前也能开口说话吗?还是我们去过禁林之后? 都不是。九耳犬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如实回答,是浮桑让我开口说话的。 簌棠一怔,浮桑? 九耳犬点头,将最早在水境之中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又说起禁林之中的突然开口,那时也是我感受到了浮桑的精神力。他的灵气在魔界四溢,比在水境中强烈的多。 彼时簌棠什么也没感受到。 她抿了抿唇,又问:兽族之间,是都能感受到彼此灵力么?那你从前可有感受到其他兽族的灵力?还是仅有浮桑? 我灵力低微,只察觉过浮桑的灵力。九耳犬答。 簌棠又转头看吃得正香的重明鸟,重明,你察觉过其他兽族的呼救吗? 我没有。重明哼哧哼哧,灌下一大口琼浆。 玉瓶被它的嘴巴拱得左摇右晃,好一会儿,它砸吧嘴,抬起头,补充道:不过,肯定不止浮桑哥。我从前听青林里的前辈们说过,灵力极为纯然的兽族,尤其是上古兽族,它们都有极强的通灵之力,能让其他兽族俯首称臣。 上古兽族,簌棠在心中思忖着。 浮桑的等级,一直是个谜。这意味着,要么他年纪极大,要么他的实力深不可测,连系统都检测不出 魔尊姐姐,您的魔殿真好看啊。吃饱喝足的重明鸟已然长出了绒毛,火红羽极为鲜亮夺目。 它不吝赞美,这柱子用的是极好的楠木,青林深处也有很多,比你这里还高呢。 簌棠出了一会儿神,轻笑着:宫殿外头的树也很高,够你飞了。喜欢哪一棵?想住殿室里,还是住外头? 里头暖和,外头有风。重明看了看九耳犬,九耳犬友好地向它摇尾巴。 它喜欢这个新朋友,于是道:姐姐,我想住里面。 好。 簌棠收回思绪,只听见它还在身后与九耳犬攀谈着。 我和你说,我们青林的楠木长得比这里的还要高很多。 九耳淡笑应声,真好。 你去过青林吗?那里有很多我们的同族,大家都过着很安宁的日子。重明的声音叽叽喳喳,不过就是太平静了,我就时常出来玩。 簌棠抬头看着外头的树,开始琢磨着,今日自己动手做几个更漂亮的猫窝狗窝鸟窝。 其实宠物商城也有,但积分兑换下来太贵了,投放视频也要很多积分。 自己做的也更有心意嘛。 九耳,下次再带你去青林玩呀。 我便是从那儿,一路到的魔心城。九耳的声音忽而变低,它垂目,小声道。 第59章 簌棠闻言一怔。 她转头看它,视线相交,九耳犬错开了她的视线。 那是九耳的过往。 但它好似并不想提过往。 * 浮桑洗净之后,悄然跳上房檐,它站在一个不易察觉的地方,默默看向宫殿。 眉目美艳的女子,一袭红裙逶迤开来,如赤色花海。 她不拘小节地坐在地上,一只手拿着木条,另一只手握住短刃,不知在捣鼓什么。 日落的最后一点浮光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她微眯着眼,似乎嫌不够亮堂,抬手,灵光照亮整座宫殿,柔丽的光也由此打向她的脸庞。 过亮的光,让藏匿的角落变得不再隐蔽。 她果真似有察觉,仰起头,一眼与他目光相对。 阿浮呀。簌棠杏眸微扬,如一轮月,洗好啦?来让本尊闻闻香不香。 浮桑: 这种无稽怪异的言论,他选择无视。 但他自然不知,簌棠正是摸清了他这样不爱搭理人的性子,才会说这样的话。 毕竟香软的小猫,哪个姨姨都想摸摸亲亲。 九九,重明。簌棠又朝殿内喊,你们快来看看,我给你们做的东西。 她的窝差不多都做好了,还做了几个有意思的玩具。 浮桑的藤球,逗猫棒,九耳的转盘,飞碟,还有重明的站杆和秋千。 逗猫棒上的羽毛,还来自重明鸟友情赞助。 阿浮,你也快下来。她又喊他,声音轻快,透着一丝得意的温柔。 浮桑不想看,也不屑看。 魔族后生之辈,兽族一统地界之时,天地皆是乐场魔族这点小东西有何好看。 哇!重明鸟发出惊呼。 棠姐,谢谢你。九耳犬礼貌颔首,声音也透着克制的喜色,我很喜欢。 浮桑呼出一口气。 他心想,这些都是兽族小辈而已,稚气未脱,才会被哄住。 阿浮,你还不下来吗?簌棠背对着他,分明没看他,声音却盈着笑意,猫条要不要来点嘛,我还有新口味呢。 好一会儿。 雪白的一团从墙根一跃而下,他的尾巴轻垂,又上挑一点,瞥了她一眼,想从她身旁慢悠悠走过去。 簌棠艺高·多年宠物博主经验·人胆大·莽,直接扣住它的后颈脖子,在他要回头想咬他的时候,又极快松开手,只蜻蜓点水般撸了撸他的头。 柔软的指尖触及额头,温暖,又裹挟着她袖上的清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痒意。 浮桑胡须翘起,怔愣一瞬,旋即心起薄怒,簌棠,你做什么 簌棠攥着那根木棒,红羽在他面前轻晃,如跳跃的火焰,映着她美艳的脸庞,让他不由得压低视线,屏住呼吸。 目光不由得,随着她轻摇手臂,慢慢跟随 长久居于极东岛,浮桑孤身一人,唯有海浪与升起的骄阳在动荡,世界多是静态无息的。 但才几息,他就乍然回神,怒意更甚,为何她总能做出一些能引起他注意的事,好似极为了解他,甚至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他讨厌这种被了解透彻,无从遁形的感觉。 于是他错开目光,尽力不被吸引,佯装若无其事。 本身他从高处下来,就是因为有正事要和她说。 你不是想知道袅袅的事? 第35章 止戈术 让九耳犬和重明鸟先去别处玩之后, 浮桑率先开口了。 但告诉你之前。他道, 你需先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小猫咪还会谈判呢。 簌棠似笑非笑,手里还拿着给他玩的小藤球, 点点头。 你究竟, 认不认识句芒?他问。 这个句什么芒, 她听他问过。 簌棠并非有意不回,反之, 面对兽族, 她本心是希望坦诚相待的。 一是她喜欢小动物, 二则是更重要的原因原书剧情中, 兽族掺和当真不多, 多数时只是男女主争端的背景板话题。 因而, 相应的, 她没能多了解这个种族。即便在原身记忆中也寻不到太多有用信息。 但她觉得, 拉拢兽族会是个契机, 一个脱离原书剧情的突破口。 她摇头, 认真回答:不曾认识, 为何你会觉得我认识他? 浮桑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直勾勾盯着她, 簌棠能看懂这种神色, 猫科动物盯紧目标的眼神,此刻或可解读为审视。 她不在意被猫审视。 良久,他道:句芒是扶桑树灵。草场之中,飞来的青鸟身上便有他的气息。 至于为何会觉得簌棠认识从最初他来魔境, 就抱有这样的猜想。 他是被句芒的气息所唤醒的。 可行此一路,却毫无察觉句芒的气息, 直到进入西方魔境,才又有了微弱的感应。 第60章 他曾以为句芒在此, 万年不见,甚至特意化作人形,因为句芒喜做类人打扮。 可惜一无所获,又阴差阳错跟在簌棠身边。 而到她说出他们彼此结契的话,他更加怀疑。 他从未与什么人结过契约,却听句芒说过。这样彼此约束的术法,自他感受到他和簌棠身前的无形屏障起,便觉得像更像的是句芒身为扶桑树灵,与生俱来的极强信力。 句芒有化解之力,可设下此术,化解干戈,以信力令一人不得伤害另一人,乃至千人万人。 青鸟簌棠心中转了个弯,霎时明白,所以你不是认得青鸟,是认得青鸟身上句芒的气息? 浮桑嗯了一声。 青鸟他也有点眼熟,但仅此而已,他本不喜与任何生灵打交道。 两只青鸟确实是冲着她而来的,簌棠心想,那之后的大鸟会不会就是 但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也不认识青鸟。她道。 浮桑颔首,嗯,它们攻击了你。 可你我身上的术,像极句芒的止戈之术。他抬眸,一双鸳鸯眼幽深。 簌棠一顿,因他的话微怔。 因为她十分清楚,她与浮桑之间这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是源自系统的绑定。 但就如系统所说,发布视频其实也是此世界的一种术法,那这种绑定 她犹记得草场之中,系统曾说过,青鸟和人脸鸟都不是攻略对象。 难道有什么关联? 但我的确不认识它们。事关系统,簌棠不再好与浮桑说,她呼出一口气,你说句芒是扶桑树灵,原是与你一同来自东方,他是你好友? 既然她不认得,浮桑不想再展开这个话题,他凝视簌棠,提到袅袅。 袅袅与兽族缔结契约。顿了顿,他道,是自我到魔心殿之后。 簌棠本想问问他是第一次到魔殿的时候,还是第二次,但见他尾巴轻甩,悟了。 别扭模样,一定是败给她的耻辱第一次。 什么契约?是她养了一只小兽吗?簌棠偏头,袅袅是因为怕她怪罪?可彼时,她分明也当着袅袅的面在照顾浮桑。 并非如此。浮桑注视着她的神色,是她,认定了兽族之契。 句芒曾与浮桑说过,结契术有三,一是同心契,互相制衡,二与三则是兽族压制另一人,抑或是另一人压制兽族。 簌棠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兽族有灵,不同于她世界的小动物,袅袅怕不是认兽为主了。 因此第一次她见你把我的魔殿搞得乱七八糟,还不曾有惧。她若有所思,第二次却一下软了腿。 不是怕她。 假设结契后,心意随主人,那么 簌棠微顿,看向浮桑,她是怕你? 为何会怕他?不止与兽族契约的人会怕他,其实许多时候,她都能察觉到九耳也会有些忌惮他。 她很聪明,浮桑沉吟着。但他不想回答,这是无需她了解的事,他不过暂时留在魔界而已。 于是转而问她,魔族之人,却与兽族缔结灵契,你心中如何作想? 簌棠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浮桑心道,果然如此。 刚要开口轻嘲,纵使她明面上似想与兽族交心,但藏在心下可不是那般打算,就听簌棠耿直道:那你能晓得她为何结契吗?自愿、被胁迫,或者呃,和那个兽族是朋友,还是两心相许? 她的皱眉,源于担忧与提防。 袅袅有异,但一切是猜测,还待取证。她从不是针对人,而是针对不对劲的事。 浮桑: 两心相许?他复述着,声音极轻,似乎不懂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瞎猜的。人外言情看多了是这样的,何况这里的兽族本就能化形,浮桑不就变成过白衣少年吗? 在簌棠心里,能化形有思想的魔兽,在某些时刻也能当人来看了,但该rua还是可以rua一下的。 不过奇怪了。 她怎么越发想不起来浮桑的长相了? 我只在意她是否有不对劲之处,有没有别的心思。簌棠道,不关注她是养兽当主人,还是认兽做主人。 看着浮桑,见他也在看她,她轻勾唇角,尽力保持一个温柔又矜持的笑意:亦或者,是像我们一样的朋友。 系统:恭喜宿主,驯服值上升一个点。 可恶啊,才换这点数值。 没错,簌棠时刻谨记,撸不到他的毛,就薅他的数值羊毛。 浮桑愣了很久。 簌棠乘胜追击,笑意愈盛,阿浮,其实上回我就想与你说 我不会限制你的行动。但因所谓的句芒的术法,他暂时打算跟着她么?簌棠思忖着,我们友好相处吧,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第61章 除了又把魔殿捣毁。她补充道,禁止拆家。 浮桑又盯着她看了很久。 他的呼吸变轻,胡须浮动,整只猫站姿端正,身后的尾巴上挑着,一下又一下。 你的部下,黎珩。他说你曾对兽族倒戈相向,还毁去了自己的记忆,浮桑潋滟的眸转深。 半晌听不到下半句,簌棠追问:说什么? 说你的确与兽族不合。他最终没有将她失忆的事说出来,那是她的选择,他不干涉。 有些话就是这样,自己自嘲可以,别人说就怪怪的。 簌棠心想可恶,黎珩怎么还挑拨关系。 虽然从前可能确实是这样。 你看我和他也没什么接触。记忆里是真没太多友好接触,簌棠伸出手,你可不能听他的啊,阿浮。 他还说,你会将我折磨至死。浮桑微微敛下眸子,似轻嘲,就是不知在嘲讽谁。 下一刻,柔软的手掌覆上他的头顶,冷香萦绕,在他的额间酿起一阵温热与轻微酥麻。 簌棠他生起怒意。 簌棠难得得寸进尺,顺着他的头往颈脖捋,在耳廓后轻捏两下,笑出了声。 收手前,她的声音听上去满不在意他的嘲讽。 他说错了。我不会折磨你至死,我会让你舒服至死。 第36章 魔尊宠物团 浮桑的忍耐有限, 蓦地弹跳开。 簌棠没有再限制他,而是转头去找了九耳犬与重明鸟。 一狗一鸟意外投缘,九耳本身就是乖巧温和的性格, 即便能说话了, 大多时候也是安静的, 重明则相反,颇有些自来熟。 重明甚至试图飞去找高处的浮桑, 然后又被赶了下来。 九耳九耳, 明日你陪我去玩呀, 这魔殿这么大, 我还想去看看呢。无奈折回来找九耳, 重明说这话时, 还看了看簌棠。 簌棠唇角含笑, 又见九耳看了过来。 它毛茸茸的耳朵竖起, 眼中映着殿内的烛火, 显得更加晶莹。 她微顿, 狗狗需要溜的, 它时而太过安静, 又不似浮桑那般高傲无视一切的冷, 连想出门都需要征得她同意。 去。她道,明日我陪着你们,咱们在魔殿逛逛。 跳台上的浮桑耳朵微动,只听见她又问他:阿浮, 你去不去? 回应她的是沉默。 簌棠也不在意,打定了主意, 给它们统统放了饭,录了一小段素材, 又玩闹了一会儿就休息了。 * 翌日清早,魔尊的宠物团从寝殿出发了。 除却浮桑。 魔心殿中居住的多为簌棠的臣子部下,有较高组织性,又看过簌棠发布的视频,此刻无论是觉得离谱的,还是觉得有趣的,纷纷投来目光。 有些甚至还听闻了簌棠与黎珩吵架的事,知道簌棠撂下过话要养魔兽,想近距离接触下这两只得尊主青睐的兽族。 好可爱,尊主。一位女将率先侧目,迎在转角处,属下可以摸摸它们吗? 簌棠颔首,轻些。 女将笑眯眯地抬起手,九耳还有些羞涩,重明倒是已昂着下巴。 而后,女将略过凑到跟前来的重明,手伸长了点,硬是绕了一圈,摸上九耳的头。 重明: 喂,你为什么不摸小爷?小爷不可爱是吧?它怒了,翅膀一扇,火红的羽毛又开始到处乱飞了。 簌棠忍俊不禁,又连忙憋住。 女将还想尝试揉一揉九耳毛茸茸的大耳朵,闻言不免停下,也笑:也不是你不可爱,就是我更喜欢霸气威武的。 我哪里不霸气了?重明更怒了,它觉得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霸气风姿被人嘲笑了。 它一边说着,配合着羽毛簌簌而落的画面,好像是配上了喜剧的特效。 簌棠连忙道:你快别动了,翅膀上要没毛了。 没关系。重明不以为意,我的羽毛长得快。 女将与簌棠对视一眼,不小心笑得更欢了,又连忙解释:好好好,不关霸气的事儿,是因为我已在尊主的术法里看过九耳了,也算更熟稔些。 来,你也让我摸摸。女将伸出手。 重明这才觉得被认可,将头凑过去,又问道:什么术法? 女将随口解释了几句,说起簌棠先前发布的小视频,并小心询问簌棠还会不会再发,语气中隐隐有些期待。 这样的期待让簌棠也有些安心。 但还没等簌棠开口,重明已高声道:魔尊姐姐,我也想要玩这个! 第62章 是可以将记忆记录下来吗?它饶有兴趣,兴奋地扑闪翅膀,扑落一地羽毛,姐姐,我可以录吗?我想把近来的见闻记下来,届时可以给孟极看。 簌棠见它这样兴奋的样子,笑着点头。 当然好啊。送上门的素材,不过,如对九耳施展的摹印术一般,不止给孟极,我还会给别人看哦。 都行,都好,让大家都看看小爷出息了,可以在魔心殿飞了! 重明虽然咋呼,却热情不扭捏,而且极懂得展现自己,可以说是天生的小演员。 怎么记录呀?重明问。 簌棠眨了眨眼,你照常玩便是,假设有什么想与孟极说的话,就对我说,我会替你记下。 灵感总是一瞬间来的簌棠决定给重明拍一期#魔心殿游玩vlog,它自己就能口播,岂不完美。 这样就可以了?好,谢谢魔尊姐姐!重明兴奋地飞来飞去,已然张口就来,孟极孟极,你快看 簌棠打断他一下,不必喊孟极,毕竟也会给旁人看。 好好好。重明鸟极为配合。 女将告退后,嬉闹一路,又一个转角,她们遇上了祁以遥。 也不是偶遇。 簌棠早早就叫人知会了她,毕竟也不能将人接来魔殿就不管了。 仙子昨夜睡得如何?簌棠唇角轻勾,只是不同于对待单纯好哄的重明,此刻笑意轻浅下来,维持了几分魔尊人设。 祁以遥看着她身后。 重明鸟正与九耳犬玩闹嬉笑着,玩得不亦乐乎。 它浑身的羽毛因上蹿下跳所剩无几,新长的绒毛却仍能看出蓬松,甚至尾羽都微微扬开。 祁以遥也养了青耕鸟,她晓得这是鸟族极为兴奋愉悦的表现。 但她凝视着它,欲言又止。 吃了没?簌棠佯装不察,抬出经典寒暄话术。 祁以遥乍然回神,连忙行礼:劳尊主挂心,在下在魔殿一切都好,谢您款待。 簌棠摆摆手,还不算款待呢。本来昨晚就该为你设宴,但我魔族鲜少用食,手下们手忙脚乱的,恐怕得晚几日了。你们仙族平日里吃什么? 魔族是三界后起之秀,万年前才横空出世,以吸食魔境中的灵气而生,并不需格外进食。 仙族却并非如此。 祁以遥沉默一瞬,回答:各处仙府都有各自偏爱,一时难以说明的。 仙族当然食肉,而且追求口味饱满丰富,仙宫设宴时,会为招待客人而宰杀高阶仙兽。 簌棠本也只是随口提一句,于是点头,不再追问。 只让祁以遥同她一起在魔殿中走走,走过的地方倒也不是什么机密要地,不怕被人看去。 如此,也好让祁以遥看看,她是当真与兽族好的。 传言,有时不过有心人为之。 几人慢慢往主殿走去,主殿巍峨,在魔界漫漫赤金的天色点缀下,变得尤为神秘诡谲。 几重高阁,玉阶彤庭,画栋飞甍。 绘着精美纹路的梁柱层层叠叠,细碎浮光从梁下铺洒,簌棠一下被光晃了眼。 当日,浮桑便是一路杀到了这个地方,把这么好看的办公大楼捣毁了。 也怪不得风褚带着手下在这里修修补补那么多天,这修缮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祁以遥忽然顿住了脚步,她神色迷蒙一瞬,呼吸紊乱几息。 簌棠察觉,偏头看她,仙子? 只见她目光闪烁,似乎怔愣,直直看着大殿。 仙子?簌棠又唤了一声,可她仍未回神,于是尝试问,仙子觉得这宫殿好看? 祁以遥在仙界身份并不低,不然也不可能甫一求请来魔界,便能得仙尊许可。 簌棠不太觉得,魔界的办公大楼就能把她吸引成这样。 办公大楼不分高下,都是打工地。 好一会儿,祁以遥才似回过了神。 她嘴唇微张,先行说的场面话,魔尊见笑,这宫殿巍峨奢华,精巧无比,实在叫在下赞叹 簌棠不置可否。 祁以遥沉默一会儿,才继续道:魔尊,这殿后有什么? 簌棠这才发现,祁以遥的目光并不停留在高耸大殿上,顺着盘旋龙身的梁柱往后看,殿后好似并无寻常。 但簌棠知道,殿后有一条隐蔽的密道。 是她带着风褚和袅袅走过的。 能有什么?簌棠佯装无知无觉,只笑笑,寻常宫室罢了。 她如此说,祁以遥便不再多问,只是越来越心不在焉,没一会儿,就说要先行告退。 第63章 簌棠看着她的背影,蹙眉思忖。 第37章 猫猫变身 是夜, 簌棠将风褚召回来,让他重新去检查一遍秘道,着重检查传送阵。 融合原身更多的记忆之后, 簌棠发觉秘道之中错综复杂, 有着不少分支路。 彼时事发突然, 她是下意识走的,误打误撞找到了那个传送阵, 要是去别的方向, 说不定都走不出去。 她隐隐觉得自己应该记得住那些分支的, 可偏偏记忆又模糊不清, 似乎受了什么阻塞。 而后, 她整理好今日的素材, 她并非行动力慢的人, 三下五除二发布了第三条视频。 这次。簌棠扣了扣桌案, 沉思着, 除却魔心殿, 还要往外发布。 系统询问范围要多大。 我先前就在魔心城待过不短时间, 遇上祁以遥又特地去了趟闹市, 我要这些接触过的人都查收视频。 这次的题材加入了重明鸟的vlog, 又是平民百姓进不来的魔心殿,噱头十足。 可以。系统道,祁以遥呢,要让她看到吗? 全都要, 包括黎珩。言罢,簌棠揉了揉眉角, 看向一旁亮着灯火的偏殿。 烛光融融,将殿内的影子拉长。 九耳侧躺在自己的小窝中, 一旁是与它在说悄悄话的重明鸟,尾巴一摇一晃,时而落在重明身上,带下几许飞扬的羽毛。 飞羽被光勾勒,倒映在满涂丹砂的墙上,犹如涟漪四散,又像一朵朵绽开的明艳花瓣,庄严肃穆的颜色因此柔和。 偶有烛火的噼啪声。 浮桑正在高处的猫爬架上浅寐,他的尾巴偶尔微颤,似不耐身下的动静,但到底没有发作。 簌棠静静看着,看了很久。 待烛光渐熄,唠嗑的两小只说累了,轻浅悠长的呼吸声渐渐响起,她起身,犹自出门。 她想去一趟禁林。 * 风声倏尔灌入宫殿,又顷刻而止。 檐上的占风铎响了一瞬,浮桑缓缓睁开眼。 深夜里,透过窗棂往外看,绯裙犹如檐上花,飞红一点,渐渐隐没在月色中。 她去哪儿? 浮桑想了想,跟了上去。 * 月明如昼,点亮了禁林的繁茂森森,充满盎然春意的偌大丛林,却时有飞影掠过,形如鬼魅,惊起梭梭叶片。 簌棠没有在意。 上回来,她便知道禁林里藏着数不尽的兽族。 可置身上回没能到达的湖泊前,这里却平静非常,俨然什么也没有。唯水声潺潺,倒影月色,与碧波倒映她荡漾的红裙。 簌棠沉默良久,月色清寂,更显得这里孤冷。 系统,上次从这里传来的女声是青鸟吗?好一会儿,她开口问。 系统藏在她的灵识里,她知道,系统也听见了。 系统好一会儿没回话。 簌棠并非性急之人,等了一会儿,又问道:原身从前养过一只灵兽,与之结契,便是青鸟吧。 因此,那次来到禁林,她才会不由得被女声吸引,才会心中泛起那么大波澜,才会不自觉落下一滴泪。 簌棠心中很清楚,那不是她的泪。 是原身的。 水境之中残留的青羽已经很能说明。 从回宫打破锁灵笼后,她眼前也时常萦绕着一片青影,但那片青影太过模糊,很难捉摸。 直至浮桑再次问到她关于布在殿中的阵法。 记忆似乎变得清晰一瞬,她眼前青光乍现,明明白白看见已被她打破的锁灵笼那个位置,犹如真实重现,出现了一只正在挣扎的青鸟。 系统回答:是这样的,宿主。 看来你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呢。簌棠轻笑着,语气轻缓。 系统没有否认,进入该世界前,系统需要充分了解该世界资料,但很抱歉,根据任务需求,系统无法剧透。 簌棠戳穿了它话里的漏洞:充分了解,但给魔兽们命名一只猫、一只狗、一只羊。 系统: 系统也会有迷糊的时候嘛。系统的声音像叹了口气,无奈道,宿主,不是我不肯告诉你,是受限天道。 经典天道,簌棠腹诽。 但宿主来到魔界,魔界确实在一点点改变了。系统道,第三条视频已发送,初步察觉到收到的人都挺有兴趣。 听到它的话,簌棠也叹了一口气,望着月色,神色不明道:路还长,任重道远啊 月色下,她眸间的微光被树叶闪动,衬得明明昧昧。 她大概能猜到,水境中的青羽,与温柔说着让她不要怪自己的女声,是同一只青鸟。 那锁灵笼中的青鸟呢,也是它?原身与它发生过什么。 第64章 另外,还有在草场想攻击她的青鸟。那可是两只加上祁以遥肩头的,是三只青鸟。 这或许是一个族系,簌棠心道,只是不知与原身有联系的那只如何了 虽这样想,簌棠心里却隐有感知。 契约已然不在,凶多吉少。 忽然系统扬高声音,提醒她:宿主,小心身后 霎时,悉悉索索的声响自身后响起,诡谲灵压扑面。簌棠耳朵微动,才要转身,就听到声响越来越大,以极为迅猛的速度飞窜而来。 大团的黑影顷刻而至,皎洁明亮的月色下,却看不清黑影的任何轮廓。 那是极为纯然的黑,盈着深沉的邪意。 簌棠心下微沉,手握金鞭,极快挥鞭而去。 黑影一下被搅乱,邪气四荡,惨烈的猫叫声也倏然在耳畔响起,她的手顿了一瞬。 猫叫? 黑影霎时卷土重来,狂风骤起,簌棠眯着眼,只听得见周边的树叶摇摆剧烈,声音刺耳。 下一刻,她又微睁眼睛 只见灵光乍现,一抹白衣倏尔至月下。 少年身姿如松,脊背清瘦却挺直,替她阻拦了黑影的攻击。 如画中半弦月影,轻轻一笔,却翩然卓绝。 他微抬手,如玉指尖灵光弥散,像是在施展什么净化术般,瞬然爆发出极大光亮。 由此,簌棠也终于看清了黑影的面目竟是无数类似猫的大团黑气,它们四肢修长,双目泛血红,头顶还拖着犹如长头发的毛。 耳边充斥着极多尖锐的惨烈猫叫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刺破耳膜。 簌棠却直勾勾看着面前的人影。 早就记不清最初那个白衣少年的长相了,但此刻她嘴唇轻紊,十分笃定道:阿浮 因为费洛蒙手链还隐形着,挂在他们二人之间。 以及他头顶的称号【一只猫】。 少年独立月下,月影勾勒他昳丽的脸庞,墨发飘散,眸色清亮,唯含几分漫不经心。 那一丝桀骜清淡的神色,将危机也显出莫名平静。 听闻她唤声,他微敛眸,与她对视一瞬。 第38章 恶欲 她竟一眼就能认出他。 浮桑一顿, 有种被窥探彻底的感觉,发闷,又蓦地心跳加快一瞬, 不甚舒服。 阿浮, 你怎么来这里了?簌棠还在轻声问他。 正好, 黑影也被他净化干净,灵光越发亮。 下一刻, 白衣消散, 簌棠眨了眨眼, 眼前唯余一只白猫。 好好好, 看到她就不当人了是吧?簌棠面色不改, 又问了一遍:阿浮, 你怎么来了? 他有能耐, 能悄无声息一路跟着她。 簌棠心想着, 原来他已能恢复人身, 好在, 至少他没有玩那种救完就装逼消失的戏码, 让她能认出他。 夜半, 你为何忽然外出?浮桑不想回答她, 反问。 而且 她看着他头上的称号与驯服值,她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个头衔,好像是在从他受伤那会儿就不再会消失。 这意味着, 从那时起,亦或是更早一点前, 她将它放出水境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陷入昏迷过。 危机已散, 簌棠神色变得轻松起来,含笑看他:阿浮这是关心我吗?我睡不着,随便走走而已。 浮桑尾巴微挑,谁能一路从魔心殿至地界极西。 他晓得簌棠亦是不想回答他。 你呢,你怎么来了?簌棠问他。 他将她的回答还给她,睡不着,四处走走。 下回要想走,你直接告诉我就是。簌棠轻笑一声,我将你放进水灵玉中,直接带着你,这样更安全。 浮桑的眼神暗了一瞬,被簌棠察觉出来,他不喜欢待在水境中。 那些是什么?簌棠又问他。 短暂沉默,浮桑答道:类。 什么东西。簌棠没听懂。 浮桑的目光向更远处探去,他微启唇,解释着,一种恶欲所化之物,称之为类,似兽,又非兽。(注1) 恶欲。 难怪如此邪气深沉,簌棠一瞬间想到这个类长得犹如猫,静静看着浮桑,一时不再接话。 浮桑的耳朵也微动着,他往禁林深处看,便能探听到更多的动静,叫他一时陷进思绪中。 随着簌棠来到这里,因为一直跟着她身边,他的法力并没有消退,轻而易举以灵力四处打探,所有痕迹清晰可知。 禁林深处,真的藏着太多太多的兽族了。 多到让他诧异无比,这里甚至还有着上古子民们生存着的痕迹。 可到底为何,他为兽族择定的中山之处无人可去,它们要全都蜗居于此? 这里有什么吸引它们的? 第65章 浮桑再探,微微一顿,眼眸沉下些许。 看它们长得有点像你?簌棠笑嘻嘻试探他,一边向他走近,这里景色好吧?阿浮,你从前有没有来过? 浮桑沉默一瞬。 像他,因为这正是他的恶欲。 亘古时,地界极东岛有灵。 待他造化万兽之后,地界之中,也唯有兽族与人族共同生活着。 他不喜与人生活,也不喜被兽族打扰,只万万年守在汤谷,身边至多偶有句芒出来相伴,还有四个并无情感的守护精灵。 但万年之前,变故突生。 万物本讲究阴阳平衡,万物皆有善恶之念,可他体内的恶欲却无故疯长滋生,直到再难以控制的地步。 为保全地界生灵,无奈,他只能剥离这部分灵识,为兽族选好栖息地后陷入长久沉睡。 浮桑睨了簌棠一眼,鲜见如实回答,自然来过。 他来过,晓得地界西方多是穷山恶水,贫瘠荒芜,几乎无人烟,因而没选择这里作为栖息地。 何况,如今这里还有了讨厌的魔族。 讨厌的魔族头子·簌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上了他的头,惹来他冷冷的警告。 他一下跳开几步远,尾巴一挑,神色阴沉。 哎呀阿浮,你跑什么?簌棠觉得熟悉总有几分,她笑着,你闭眼感受,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呵。 浮桑不理,只由此看向更深处的禁林。 方才撕裂恶欲之时,他察觉到了不同于他的气息,但这分明是他的欲有什么人动了手脚? 月光渐渐黯淡下来,夜已至深,充斥黑暗的森林像是一张交织的巨大黑网,空洞又怪谲,令人不安。 鸳鸯眼在月下越发清澄,浮桑眸间荡漾着情绪,忽而发问:簌棠,你应当晓得此处有兽族栖息吧。 这里还生存着很多的类。 禁林深处,竟还有一个人为形成的阵法,有许多类盘旋在那儿。 可他的灵力尚未完全回拢,他沉睡了太久,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一时竟难以探查阵法究竟由谁布下。 簌棠一怔。她才发现浮桑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 灵力不过些微发散,无需凝神,她便能察觉到不远的地方,正有魔兽轻浅的呼吸声。 她呼出一口气,自然知道。 兽族在此。她道,便是与魔族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想打扰它们清净。 她知道。 原身也知道。 她的猜测原是真的,置身于同水境一般的湖泊,她没有哪一刻如此时般清楚感知到了原身的心绪。 原身对兽族的情绪十分复杂,对外颁布禁令驱逐魔兽,却以此为界,她精心布下阵法,亦不许魔族踏入,为兽族留下了最后一片乐土。 其内为兽界,其外为魔界,从此再无干系,互不打扰。 簌棠叹了口气,她还有一个猜想。 原书结局里,仙魔兽三界讨伐,但主力军还是仙界和被策反杀她个措手不及的黎珩,兽族的身影来回也就几个。 是不是说明直到那场大战,栖息在这里的众多兽族,都还不知道外界的事呢? 风吹落叶,娑娑声响起。 浮桑因她的话,一时愣住,很久没有开口。 天太晚了。簌棠来这里本也只是想看看湖泊,阿浮,我们回去吧。 既然原身也不想打扰这里的兽族,她也没必要一直逗留了。 浮桑却再次眺望禁林深处。 去不去查? 但此事只关于他的恶欲,与簌棠无关,他不想让她知道,何况她还是魔界之主。 可若不告诉她,她不与他一同去,他的灵力就会受该死的止戈术限制。 阿浮?簌棠又喊他。 浮桑微垂眸,敛下眼中光华,最终迈开步子走向她。 * 回去的途中,浮桑立于簌棠肩上。 簌棠勾着唇角,正色言之:阿浮,我担心你站不稳呢,我要飞很快哦。 然后堂而皇之将他一把捞起,搂在怀里。 冷香萦绕鼻尖,他嗅觉敏锐,下意识皱眉,簌棠,放开我。 你站我肩膀上,我肩膀好酸。小猫竟然没抓她,簌棠心里美滋滋,哄他,乖,我抱着一样的。 他沉默,呼出一口气。 但这次没有再反抗。 风声鼓鼓,在耳畔响起,天色渐泛鱼肚白,竟是已出去一整夜。 簌棠眺望远处的魔心城,又问他,阿浮,你怎么突然变成人了? 变人,你就松手吗?他生硬回答。 簌棠嘿嘿一笑,那不,那你还是小猫咪好了。 比起人形浮桑,她更爱毛茸茸娇软小猫。 我不喜变人。浮桑的声音惯常清淡,无甚情绪,还有,不许叫我小猫咪。 第66章 浮桑确然不喜变人。抑或说,他本是万兽之祖,兽族形态本是原态,何须变为类人之态? 只是他的好友句芒喜欢变作人形,彼时初至魔心城,他感应到句芒气息,以为句芒在此处。 万年不见,他才难得生起人形相见的念头。 今夜则是另一原因。 魔心殿到底受簌棠监管,以猫身外出引魔族瞩目,他才特地化人。 而且,禁林多兽族,甚至能察觉到上古兽族的痕迹,他灵力未恢复,还是和簌棠绑在一起。 他不想被察觉到,丢人。 那叫你什么?簌棠将他搂在怀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不下手,揉了揉他的后颈。 浮桑脊背一僵,酥麻快意顺着后颈延伸至身体各处,他轻喝一声,声音却有些抑制的颤。 簌棠,你不要得寸进尺。 好好好。见好就收·棠。 他觉得自己的身份与她无关,也不想告知,顿了好一会儿,冷漠道:叫我浮桑便是。 好好好。捧哏·棠,点头唤他,好的,阿浮。 浮桑: 天光熹微,转为融融泛金色的白,魔心殿已至眼前。再忍一会儿便到簌棠的寝殿,浮桑不想再搭理她。 早日解开止戈术,正好趁这阵子修养,调查兽族之事。 之后,他便会离开这里。 正犹自思忖着,簌棠落地,浮桑余光瞥见一人立于寝殿前,见她回来,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原是一名魔殿侍女。 侍女拱手垂目,声音颤抖:奴婢有事要禀,尊主恕罪,仙、仙族来使她不见了。 第39章 祭司宫 侍女是簌棠特地吩咐下去招待祁以遥的人。 簌棠还让她给祁以遥发了视频。 祁以遥答应来魔心殿的目的, 簌棠不是没看出来她是想亲眼见重明在这里是否能过好,可这才多久,她怎么就跑了? 簌棠皱眉, 几时发觉的? 侍女跪在地上, 声音怯怯:奴婢按尊主吩咐, 亥时轮班,可待奴婢去换岗时, 仙使就已经不见了。 浮桑从她怀中跳下, 簌棠双手合拢, 眉头更是紧蹙。 明明没有胁迫祁以遥, 怎么还是会和原书剧情重叠上。 原书中, 原身执意夺走青耕鸟, 祁以遥被迫来到魔殿, 心存不满, 才找准了机会跑走的。 为此, 簌棠有所留心, 特地留人轮班。 却不想自己只是离开魔心殿一夜, 就给了祁以遥可乘之机。 簌棠看了婢女一眼, 你先退下吧。 旋即, 她又召了风褚来。 密道传送阵可有端倪?她看着单膝跪下的风褚,他竟是来得异常快。 风褚额间隐隐有汗,看样子来得很急,拱手道:属下正要来禀, 不久前,传送阵忽然出现波动。 簌棠眉心一跳, 拎起裙摆,走, 去祭司宫。 她结合原书的猜测是对的。 书中祁以遥逃出魔心殿,又阴差阳错撞上黎珩,但因是第一人称描写,祁以遥不认得魔殿各处,写得都很模糊又简单,很难猜到逃跑路线。 但簌棠走过大殿后的传送阵,她隐隐觉得便是那儿正因如此,她才让风褚先一步检查。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阿浮。临要走,簌棠又转过头看浮桑,尝试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她觉得,小猫和她的关系,好似在这几次相处中微妙好转起来。 果真,它尾巴一挑,矜持颔首。 走。 * 自从随簌棠去过大殿后,祁以遥觉得阵阵心悸。 难以言喻的闷钝感萦绕心头,连带着她的契约仙兽青耕,也异常躁动着。 青耕,你怎么了?祁以遥面色有些苍白,还是先关心自己的鸟。 青耕扑闪着翅膀,在笼中不停窜跳。 听闻她言,好一会儿,奶声奶气道:阿遥,大殿后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我感觉喘不过气。 祁以遥一怔,心下一沉,你也察觉了? 对。青耕飞到跳杆上,提议着,如今夜半,无人看守,我们去调查一番吧? 祁以遥迟疑了。 昨夜,她与当值的魔族侍女相聊甚欢。 她有意无意试探,询问簌棠平日的所作所为,侍女不知,只说她们尊主最乐衷习武,平日里不常见人,少管他事。 那魔兽魔尊也不怎么管吗?祁以遥问道。 侍女偏头沉思,踌躇着,尊主是颁布过禁令,不许兽族靠近魔境,也设立了驱兽军。但除此外,从前极少见她对哪只兽族上心,还不如对兵器上心呢。 从前? 侍女不避讳提起,点点头,含笑道:如今尊主也养了兽,许是喜欢得紧,还为它们记录了不少有趣事儿,仙使要看看吗? 第67章 随即,侍女将簌棠为九耳拍摄的视频通过灵识传递给她。 祁以遥许久没有说话。 她心中晓得,侍女多半是簌棠特意安设的,说的话也是簌棠想让她听见的。 可是视频中,九耳犬安然自若的神态并不作假,精心准备的饭食令人都难免垂涎,若不真心喜欢,能做到如此么? 阿遥? 祁以遥正回想着视频,青耕鸟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遥。它看上去分外躁动,我们去不去呀,我觉得呆在这里好难受。 可簌棠是请她来做客,作为客,夜半擅闯魔族大殿 祁以遥抿了抿唇。 你忘了禁林前的那一幕了吗?青耕看出她的迟疑,急道,禁林前有魔将监察,重明鸟透露那本是它的家。 阿遥,你想想看,魔尊究竟有没有想放过重明?若想放过,为何在它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安插魔将? 祁以遥将唇抿得更紧,身子微微前倾,隐隐有起身之意。 我知道你想救重明,但如今重明已被魔尊迷惑。青耕见她打开了笼子,顺势飞到她肩膀上,今夜若我们找出端倪,不正好以此说服重明吗? 祁以遥沉默一瞬,最终道:走。 青耕有隐蔽身型的术法,绕开几个法力高强的魔将,一路很顺利。 甚至,祁以遥远眺簌棠寝殿,她晓得魔心殿都在簌棠监管下,但簌棠今夜竟不在。 天时地利人和,月光披洒在丹砂色的宫墙上,她屏住呼吸,不过一瞬就找到了大殿的方位。 就似有什么在召唤她一般。 * 祁以遥跑了后。 一路上,簌棠有些烦闷,她连撸猫的心思也没有,只在浮桑的尾巴扫到她耳朵时,因痒意轻弹开他的尾。 是她大意了。 觉得自己看过原书剧情,掌握不少信息,并且初步劝服了女主,一切还算往好的方向发展。 簌棠还以为控制住了女主,就是控制住了剧情的命脉。 可显然,剧情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扭转。 纵使祁以遥对她印象不如原书那般差,仍旧是跑了。加上现下里还有诸多剧情外的开展,她并不觉得这些会毫不相干,隐情有时反而是破局的关键。 尊主,前边就是祭司宫了。风褚见簌棠一路紧锁眉头,心不在焉,出声提醒道。 簌棠回过神来,只觉周边熟悉无比。 她怔了一瞬,发现这里竟是草场。 上回到祭司宫是通过传送阵,原身鲜少来此,她竟是忽略这么大一个细节黎珩的祭司宫在草场之后。 阿浮。她唤浮桑一声,一会儿你别乱跑,就跟在我身边。 浮桑尾巴一甩,没回应,也没反驳。 簌棠便当他答应了,随着风褚与手下快步往祭司宫走去。 你查过传送阵,还有什么其他异常?行路间,簌棠又问风褚。 风褚不敢隐瞒,拱手道:禀尊主,传送阵无异,但行至传送阵的密道之中属下发现了这个。 他呈上一只香囊。簌棠打开,其中有一些泛着金光的碎粒,类似稀碎的五谷。 浮桑从她肩头瞥过来,淡道:鸟族之食。 簌棠也偏头看他,询问:阿浮,你能知晓袅袅是和什么兽族结契了嘛? 若灵力全然恢复,自然顷刻可知。 此刻没恢复,他不想说话。 簌棠差不多明白他的意思,又转回头去看风褚。 何时发现的?祁以遥离开之前,还是之后? 风褚道:之前。 簌棠点头,沉吟一刻,交由疾阳。 疾阳正在调查袅袅。 风褚应是。不多时,祭司宫也至眼前。 再次穿过一道犹如水境般的湖泊,簌棠看着看着,心中又渐起疑惑。 若说湖泊对应着青鸟那黎珩,他也认得青鸟么? 黎珩早听闻动静,此刻推门而出,神色淡淡,在宫前迎接他们。 见了簌棠,他那双漆黑眸子平静无澜,只是薄唇微启时,似有轻嘲。 尊主,何事劳您纡尊降贵。他垂眸,微顿,特地来见臣? 第40章 家庭地位 簌棠环顾一圈周围。 灵力发散, 却被黎珩设下的阵法所拦。 但不管怎么说,大祭司也是魔界的重要职权,黎珩在宫殿四处设下阵法合情合理, 明面上簌棠也得给面子, 不好硬闯, 她只好看向他。 黎珩,魔心殿可曾来过人? 黎珩抬眸, 他的眼型略微狭长, 凝视某人时, 才有较深的压迫感。 他颔首, 语气微冷:自然有此刻, 尊主不就来了么? 簌棠微一蹙眉。 两句都是反讽, 明眼人都听得出他心里有气。 第68章 她轻呼出一口气, 语气缓了缓, 解释道:仙界派来使至魔境, 我欲邀她在魔心殿小住, 她却不知为何不告而别。 恰好传送阵有波动, 想来, 她是通过传送阵到了你这儿。 整个护殿大阵都由黎珩来修缮, 簌棠晓得,他必然是知道传送阵的,而且她初穿越时,也向他提及过此事。 如此说, 黎珩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被簌棠发现了。 无人来此。他声音仍旧冷, 且言简意赅,臣亦无察觉。 簌棠不太信, 狐疑看他。 许是这样的眼神令他不适,他眉头皱紧,避开她的目光,忽而问道:尊主,你布下摹印术,是何意思? 簌棠:?突然换话题。 眼见他目光凝去浮桑身上,一猫一人,此刻眼神都莫名有点火花四溅的意味。 想让魔族子民看着,想让所有人看着,你与兽族和睦一片,要与兽族重归于好? 簌棠皱眉。 黎珩看着浮桑的目色极冷。 他好似想透过它看什么,又似觉得好笑,唇角不自觉微勾,嘲讽着,簌棠,我没想到,你竟真对着这群兽族上心了 上回他把浮桑弄伤的事,簌棠心里本还有气。 如今他还这样阴阳怪气,他真的好烦。 簌棠终于忍不住,同样开嘲:本尊说话一言九鼎,既是要养,自然上心。怎么?大祭司如看不顺眼,又为何居于此呢。 她的话也藏了玄机。 黎珩法力并不低,草场离此处不算近,却也不远。只要稍加上心,都能探查到兽族的痕迹,她不信他从未发觉过。 既然发觉了,却不曾告知她,只有纵容与他此刻说的话真是背道而驰。 果然,黎珩脊背一僵,他看着她,眸色微沉。 他应当是以为,她不会察觉到的,至少不会仅凭草场就联想到他身上。 毕竟原身恣意乖张,本是不拘小节之人,更少来他的祭司宫。 但很可惜,簌棠不是原身。作为一个人而言,爱思考是人的优点。 她好整以暇看着他,想听他会如何回击。 果真,他回击了,好似怒意心起,薄唇微启:你如今养着这只猫,还养着狗,甚至还要养鸟。你如此,是真将青鸟忘诸脑后 他才说完,却似理智回拢,声音倏尔停顿。 浮桑蓦地从簌棠肩上跳下去,她却一时无暇顾及。 瞳孔微睁,她直勾勾盯着黎珩:你说,本尊忘了什么? 黎珩真知道青鸟的事。 顺势而下的问句,就不会显得突兀。 可黎珩却就此噤声,一句也不肯再开口。 簌棠看出他下定决心闭口不言,僵持片刻,若再问反显得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只得深呼一口气,将话题转回祁以遥身上。 将仙界仙使交出来。 我没有见过仙使。他亦平静了心绪,沉默片刻,直截了当,尊主若不信,自叫人去搜便是。 好。簌棠没跟他客气。 他退避一旁,只冷冷看着风褚带人搜查。 半晌,风褚去而复返,面色些许沉重,向簌棠拱手道:尊主,并无所获。 簌棠一噎,不由又看向黎珩。 怎么会? 原书中,祁以遥就是来了这里啊。 尊主,还要再搜一遍么。他接受她的目光,只微敛眸中情绪,毫不心虚。 簌棠沉默了一会儿。 她有点搞不明白,原来黎珩也知道青鸟的事,可避而不谈。而她空余对青鸟的浓烈情绪,却对那段记忆那么模糊。 甚至,连带着和黎珩的结识都想不起来。 记忆融合不到位?可她把能想到的回忆,都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了。 阿浮呢?一眨眼的时间,簌棠忽然发现浮桑不见了。 但好在她才想起,不远处,那抹如雪的身影便现了身。 他轻抬腿,步伐优雅轻缓,看着她,而后缓缓点头。 浮桑竟然自己摸去祭司宫里了。簌棠一瞬间明白,猫猫是告诉她,祁以遥不在此处。 回去吧。找不到祁以遥,簌棠此刻也别无他法。 况且她已经搜过一遍了,只得先行作罢。 只是最后看了黎珩一眼,见他也目光灼灼盯着她。 尊主。他唇角轻紊,向她行了一礼,魔祀大典,再会。 簌棠皱眉。 不是说了不在魔心殿办了吗? 黎珩不再多言,也假装没有看见簌棠留下几个眼线在外守着。 他晓得,这些眼线不过是簌棠在与他较劲。魔族的祭司宫,还不容这么几个小卒就能轻易探查到里面。 * 到头来,白来一场。 回去的路上,簌棠忽然狐疑看着浮桑,还成功摸到了它的尾巴。 簌棠。他又警告她。 第69章 簌棠却不再怕他了,还微微凑近看他,眯起眼意有所指:阿浮,谢谢你帮我去祭司宫里搜查。 浮桑顿了顿,嗯了一声。 真的什么也没查到? 浮桑瞥了她一眼,也意有所指:我从不骗人。 哦哦。簌棠现在反应过来了,先前他受伤,说的什么阴险狡诈原是在阴阳她呢。 不过还好,对人她是容易想得多,但猫太好懂。 她对这种单纯猫,还是有一定容忍度的。 杏眸弯起,犹如月牙,她又问:那你还在宫殿里做了什么? 他不说话了。 不屑骗人,因此不想回答的话就会直接闭麦。 簌棠又看了他好几眼,直至猫尾轻甩,挠得她耳朵痒痒,才重新正视前方。 她估摸着,他是去报仇了。 相处这么些日子,簌棠知道,他最初想杀她不假。但误会解除后,他又显然有分寸的很,并不是残暴杀人不眨眼的猫。 他目前还想留在她身边,也晓得黎珩是魔界重臣,不会轻易下死手,黎珩心思缜密,也不可能轻易中他的计。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了什么。 先前答应过你,会给你个交代,也还作数。簌棠又道。 浮桑微怔,问她:要给我什么样的交代? 簌棠不答话了。 浮桑: 有来有回的不答话。 重回寝殿,天光早已大亮,九耳犬和重明鸟已然起身,共同守在门口。 这俩崽才多久,关系就变得极为好,簌棠心道。 又看了一眼肩上的浮桑。 接收到她的视线,浮桑目不斜视,也不曾与九耳重明打招呼,雪影高窜,犹自回了高处的猫爬架。 簌棠啧了一声。 好高傲,同族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并且她看了出来,浮桑俨然还记得那日被重明泼餐包的事,经过重明时尾巴狠狠甩了一下,而后压低。 魔尊姐姐!重明热情招呼她,你和浮桑去哪儿啦? 不过一夜,它光秃的羽毛就重新长出,只是甩着翅膀,又开始掉。 是浮桑大哥。九耳犬放轻声,温和提醒重明,要尊称不然,他会不开心。 浮桑令九耳开口说话,又曾为它疗过伤,不管怎么说,九耳心中还是很尊敬他的,甚至尊重得有一丝纵容。 哦哦哦!重明现下都听新玩伴的。 簌棠看它们几个,一时感慨,他们这一家子的家庭地位,这就建立起来了。 夜里带浮桑出去办了点事。簌棠没有解释得太详细。 九耳知道她是魔尊,自然有很多事要处理,不会多问。重明则本就是随口问的,他心里还有别的事想问簌棠姐姐,那个视、视频对吧,是叫这个名字吧?可有投送,我想看看! 第41章 可疑奸细 重明不提, 经过这么紧张刺激的一夜,簌棠真差些忘了这事。 视频她昨夜已发布了。 却因此发觉一个纰漏,她心中询问系统:重明没看到?没给它发? 系统好一会儿才回话, 声音有点不好意思, 宿主, 你没说过是只发给魔族,还是也要发给兽族呀这些视频, 我只给范围内的魔族发过。 簌棠: 好, 敢情前两个视频, 主人公九耳犬自己都没看过。 难怪九耳犬会说话后也没有提过此事。 她还当它是腼腆。 姐姐?重明见她久未开口, 小心翼翼拍打着翅膀, 你你发了吗? 簌棠摇头, 又点头:发, 现在就给你发。咱们一起回殿内看。 她拎起裙摆回殿, 两小只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待她打开系统面板, 却倏然睁大眼睛, 惊了。 我了个去, 这 与此同时, 发布过的三条视频也传入三只魔兽的脑海里。 浮桑率先皱眉, 他讨厌识海被入侵的感觉,簌棠怎会有如此能力,可以堪破他的灵识? 与他不同的是,重明鸟用力扑闪翅膀, 九耳犬则愣愣站在原地。 少顷,九耳低低汪了一句, 似心有羞涩,低垂着头, 又忍不住四处走动。 簌棠仍沉浸在系统面板给她的震惊中,好一会儿才回神。 这、这视频,突然这么多点赞? 重明鸟的vlog,簌棠的确叮嘱系统往魔心城扩散了,但就投放人数而言,并不会比上次多太多。 但 没错宿主。系统看出她心中所想,这次有很多人进行了转发分享,一传十,十传百,不过才一夜就有这么多喜欢了。 简而言之就是视频数据爆了。 第70章 算是小火一番。 簌棠心起喜意,但九耳和重明还围在她身边,一时不好仔细查阅究竟大家对视频的评价是如何,调整好表情,看向它们。 喜欢吗?她唇角忍不住勾起。 九耳会说话后反而变得更羞涩,不再舔她手,但用鼻子亲昵地拱了拱她,棠姐,谢谢。 谢啥?簌棠被它这幅腼腆样子萌化了,摸摸它头,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录很多,把你们美好的时刻都记下来。 浮桑在高处,不由眼睫轻颤,看向她。 原来我看上去这么威武!重明也在一旁欢呼,蹦蹦跳跳,落了一地毛。 它凑到簌棠身边,不停在拍打着翅膀,俨然在识海中一遍遍回味着视频。 这样看魔心殿好大呀 我说的还挺有意思,孟极也一定会喜欢吧? 哇,姐姐,你怎么能记下这么好看的画面呀?天色好美,和我的羽毛一个颜色! 簌棠被它絮絮叨叨点评的模样逗笑了。 她从地上捞了一把羽毛,而后给它递了五谷小零食,别光看,得配零食吃呀。 阿浮。她又仰头,正好与浮桑视线相对,一顿,你看了吗? 浮桑沉默片刻。 他看了,方才看完。 摹印术并非多难的术法,随心而动,回溯时光,于他而言不过一念间就能做到的事。 可是,他从没想过摹印术能这样用,能被她如此用。 每一处画面都藏着耐心的细节。 刚出炉的粮太烫,她出手以灵力降温后再递给九耳犬; 九耳吃得太快太急,她似不经意抚过它头顶,而后将粮分散开,让它慢食; 魔心殿高墙耸立,檐角尖锐,重明鸟太过兴奋飞得太高不曾注意,她屡次都能留心提醒; 她的灵力甚至扩散整座大殿,提醒过路魔将,不要吓到重明。 簌棠等了好半晌,仍听不到高冷猫回话。 她习惯了,无所谓耸肩,刚俯下身要给九耳开个罐头,忽闻头顶少年轻呼一口气。 看到了。他声音清淡,但转折处,却显得一丝温和,挺好的。 簌棠眼眸微弯,有点高兴。 无论是九耳害羞的道谢,重明捧场的评价,还是浮桑矜持的夸赞,都让她觉得很高兴。 * 这天夜里,三只入睡后,簌棠将所有评论认真看完,抠裙企恶君羊衣尓五衣四衣斯仪尔每天追更柔柔文琢磨下一个视频该怎么拍好,想着想着精神太活跃,久不能寐。 干脆披上外衫,她步入偏殿,让沉睡的三只毛茸茸陪陪她。 长明灯久燃不熄,烛火温绵,明明灭灭的烛影呈出极温暖的色调,倒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 从前,簌棠失眠时,就很喜欢呆在小动物身边。 单单坐着,或者顺一顺它们的毛,是孤单时能汲取的温暖,是挫败时能获得的动力。 是无人倾诉时,犹自开口也会有小听众的满足感。 九九,要将被子盖好呀。她屈膝蹲在九耳犬边上,轻轻替它将前几日新缝的小被子盖上。 魔界四季并不分明,但此刻仍是较冷时节。 系统商城里好似还有发热宠物毯,簌棠心想,明日兑换几个出来。 九耳虽有柔软的绒毛,但整体毛发较短,见它蜷着,似乎还是有些冷。 一旁的重明已自觉睡在暖炉旁,它能喷火,自然也不怕火,只是火红绒毛不知何时快被烤得有点焦味,簌棠哑然失笑,替它挪了挪位置。 重明哼唧一声。 好好睡,别睁眼。她轻哄。 浮桑在最远的一端,那儿视野开阔,能将整个偏殿的动静一览无余。 他耳朵微动,到底没睁开眼。 内殿熏的暖香,随着来人轻缓的步伐逐渐窜入鼻尖,他唯有胡须颤了颤,佯装不察。 待到来人落定脚步。 她的声音有一丝喑哑,却不显冰冷,反而似暖甜的松木香,她轻轻唤他:阿浮。 浮桑今日没有睡在高处。与簌棠几乎平齐的高度,她的声音放得太轻,隐隐约约,又温柔至极。 阿浮。她又喊了一声。 浮桑已想睁眼,却忽而察觉到温暖指尖顿在他额上一寸,让他一下僵住。 阿浮簌棠不知为何,又唤了他一声,音色缠绵,隐隐带着颤。 他反倒心生疑惑,她这是怎么了?按捺住冲动,他难得没动。 努力将脊背放松,下一刻,她却又收回了手。 阿浮,你过得好不好静寂了太久,至浮桑越发疑惑,几乎要抬眸时,冷然又缱绻的声音忽又响起,譬如轻叹。 言罢,她却转身离开了。 浮桑睁开眼,目色幽深,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第71章 烛火明灭中,女子身量高挑,深衣宽厚,可层叠之下却显得脊背清瘦,红裙少了分明灿的艳,多了分难以言说的寂寥感。 他心中生出一丝古怪感。 她这是在叫他吗? 身为上古之神,浮桑一向情感淡漠,无所谓什么过得好与不好,也不明白她何出此问。 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天然的使命感,想找到兽族式微的因,实则他极少与兽族相处,待诸事毕,他便会回去极东岛了。 * 之后几日,簌棠忙着处理魔祀大典的事务。 派出去找祁以遥的人没有消息,疾阳那边调查魔心殿的事却有了回音。 尊主,属下私下试探了几个臣子的近侍,发觉了几个可疑人选,他们时常外出,离开时却常屏退近侍。疾阳拱手。 簌棠正在给重明顺毛,闻言心情沉重一分。 难道真有奸细。 疾阳继续道:还有,尊主提点属下调查袅袅,此人的确有异 袅袅原是住在西郊禁林不远处,地处偏僻,无甚亲人,却由一位可疑魔臣的手下提拔上来,才做了尊主的侍女。 经属下核查,该魔臣的手下与袅袅从前并无交集。他垂目,认真汇报着。 还有么?单凭这些,也很难断定袅袅当真不对劲。 有。疾阳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借由尊主托风褚大人转交于属下的锦囊,属下发现了与她结契的兽族。 簌棠看着他,静待下文。 那不是魔兽他微顿,语气严肃几分,是仙兽,鸟族。 簌棠不由皱眉。 魔族与仙族一向只有表面和平,因而原书中祁以遥来魔界,原身才不愿意见她,但一旦祁以遥闹出了事,原身又会第一时间警觉。 身为魔尊内殿侍女,袅袅的职位并不算无足轻重,反而极为敏感。 她与魔兽结契簌棠尚不会追究,但若是仙兽 她与仙族勾结?簌棠抿唇。 不。疾阳却摇头,经属下盘查,袅袅招认,她受大祭司黎珩授意。 簌棠搁下空了的罐头,无人开口时,碰撞声声在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半晌,她才继续问:授意她何事? 魔兽进攻魔心殿当日,受大祭司所托开启护阵大殿。 簌棠的手顿了一下。 疾阳仍在娓娓道来:尊主回宫当日,是她告知大祭司锁灵笼方位;还有之后与仙兽结契,也是大祭司指使而为,为让魔兽能与仙兽一脉同仇敌忾。 浮桑不知何时从高台跳下,落至簌棠身边。 与浮桑不同的是,九耳早已懂事离开,重明对此不感兴趣,也随着九耳走了。 锁灵笼?浮桑轻哂。 簌棠则沉默了许久,忽而轻笑起来。 同仇敌忾? 好一个同仇敌忾。 去将风褚叫来,之前我让他查草场一事,不知查得如何。簌棠道。 不多时,风褚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女魔将。 尊主。风褚率先拱手道,而后向簌棠引荐,这是我部下元琼,草场一事由她调查,已有眉目。 簌棠看去,年轻的女将英姿飒爽,眉目锋利却不冷厉,着一身紧束紫裙,显得十分利落。 再对比自己常在寝殿穿的繁复长裙,原身不在乎这种小事,但她真穿不舒服。 有空得换了。 禀尊主。元琼跪地行礼,声音也极为干脆利落,属下在草场暗守多日,已查明草场归大祭司黎珩所有。 明明殿内站了不少人。 但此刻,偌大的寝殿变得更静寂了。 顿了一会儿,簌棠点头,缓缓点了两次:好。 本尊晓得了。她的声音显然沉了许多,又转头对疾阳道,袅袅既然作为人证,由你监察罢。 风褚又道:尊主,属下还有一事相禀 第42章 后期老师 也与黎珩有关?簌棠问。 风褚一顿, 垂目摇头:不是,是关于暗市。这些日子来属下一直派人紧盯城门,又守在禁林处, 发觉那波与暗市商贩勾结之人好似还有一群黑影掩护他们。 那团黑影速度极快, 且身影模糊。说到这里, 他头低下,属下惭愧, 未能跟紧他们。 黑影。 簌棠几乎是一瞬间联想了那日禁林中袭击她的东西。 她下意识看向浮桑。 日光宣泄, 浮尘微动, 白猫那双澄澈如琉璃的鸳鸯眼倏尔闪动一瞬, 他歪头, 错开视线。 多加派人手, 全力调查西郊至禁林这一段路。 第72章 此刻人太多, 簌棠心想, 浮桑定然不会开口, 她只得先下达命令, 却没有再提黎珩的事。 疾阳摸不准她的心思, 看了看大总管风褚。 你说几个臣子有疑, 便继续查一查他们。簌棠只得道, 看看是否与袅袅招供的一般也与黎珩有关。 她一头包。 真的一头包。 条条证据指向黎珩,簌棠心想着,难道这些隐藏在魔心殿中的疑点人物,也是当初黎珩轻而易举杀入魔殿的推力 身为一个宠物博主, 本来拍视频剪视频加撸猫狗就是她的全部日常。 如今却要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但谁叫她穿成了个反派。 剧情为大, 被迫卖命。 簌棠的心情变得沉重,轻叹一声:你们先退下吧。 众人皆应是。 而后, 簌棠见浮桑也看完了热闹,他转身想跑时,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他的后颈。 浮桑: 簌棠。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再三警告过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听不出喜怒就是没有怒,簌棠见他尾巴轻抬一下,肌肉却没有绷紧,晓得他也不算很生气。 还不松手? 呜咽的警告声渐起,呃,这下是真生气了。 簌棠果断松了手,手指却没有离开他的躯体,贪恋毛茸茸的触感,她顺着他的颈脖抚上它耳后,指腹轻揉慢捻。 最后,指尖从下颌线划过,在他下巴处一点。 簌棠他恼羞成怒,音色渐烈,细听却有一点压抑的轻喘? 好敏感的小猫咪。 好好好,阿浮,我们说正事。簌棠收回撸猫痴汉脸,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一下正色起来,风褚说到的黑影,你觉得像不像我们在禁林里遇上的类? 她不笑时,明艳眉目倏然冷下。 浮桑别开脸,余怒未消,生硬回答:你们魔族之事,与我何干? 我都说是我们遇上的了。他对禁林这个称呼没有表示异议,簌棠心想,你知不知道,那夜你从天而降,我超担心你会受伤的。 那个类,长的像你。又说回这个话题。 浮桑沉默住了。 这是他的事,与簌棠无关,不想回答。可如簌棠说,这又与魔族有了关联 呼出一口气,最终他还是违心含糊了过去:同样两只眼一张嘴,谈何像? 但你若怀疑黑影是类,我可以陪你去探查。但看在她数次关切他的份上,他可以也关心一下这件事,加之转移话题。 猫猫主动帮忙,簌棠微睁眼睛。 她一下正色绷不住,笑弯了眼,好,你当真是靠谱的阿浮。 差点嘴瓢又叫了他小猫咪。 与九耳和重明相处之后,簌棠发现奇幻世界的兽族虽看似不同于从前世界的小动物,本质却很相似。 他们比之魔族还要单纯,谁对它们好,它们就对谁好。 浮桑看上去比九耳与重明要高深实际上也好说话的很。 不过,他倒的确不简单。 无论系统给的含糊数据,还是他表现出来的能力,簌棠隐隐觉得他有什么大来头,说不定从前是什么猫猫族的统领,但他怎么也不肯说。 单纯,另一点不好的就是极容易触底反弹,威逼胁迫会适得其反。 况且她也做不来这种事。 你想何时动身?浮桑只想快点解决,这样就又可以与她再无关系。 簌棠摇头,不急,先让风褚去查,此刻我有其他事。 何事? 我在等人上门。 谁? 簌棠想了想,卖了个关子,给了点提示让他猜,兽族。 那只灌灌鸟?他一下猜到了。 簌棠微顿,他这记忆力和分析能力倒是出乎她意料了,没有想象中那么纯。 嗯。她点头。 摹印术,你定然给灌灌看过了。浮桑淡淡扫了她一眼。 算不上多关心此事,但若能从愿意留在魔心城的兽族身上探查到什么消息,倒也可以提上几分兴趣。 簌棠说了声对,她并非不关切重明。 也不敢真的不把魔尊的话抛诸脑后,簌棠发视频给灌灌本也意在提醒。 浮桑将身子下压,舒展身体,既然簌棠此刻无心外出,他也失了说话的兴致,刚要跃上高处,又听门外通传声。 尊主,您要找的兽粮店店主,奴婢已带到。 说话的是先前照顾祁以遥的侍女,簌棠将她拨到了自己殿中。 没想到先来的不是灌灌鸟,而是莲笙,簌棠微微一顿,转身迎了半步,让她进来吧。 第73章 是。 随着侍女应声,吱呀一声,门扉敞开,露出恬静斯文的魔族姑娘半张脸。 再见簌棠,莲笙俨然还有几分拘谨,她交叠着手,不自觉绞紧袖角,垂目行礼:参、参见尊主。 屏退侍从后,簌棠向她招了招手。 莲笙,近来还在卖粮吗? 莲笙愣了一瞬,不知如何回答,又听簌棠道:九耳爱吃你家的粮,你若还在做,往后我都从你家定。 听到关键词粮,重明鸟从高处飞下,羽毛落得像红彤彤的雪。 什么什么?来了什么粮?他惊喜道。 原本听了一溜公事汇报而压抑的情绪消散,簌棠被它逗笑,唇角自然而然勾起,哪里能少得了你的。 重明的尾羽如火焰盛放,莲笙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一句话没有说。 莲笙?还是簌棠又唤了一句。 莲笙这才乍然回神,啊,好好,尊主谬赞,为尊主做这些都是应该 簌棠又笑了一声,轻轻唤了一句笙姐,从前去你店里,你可不是如此同我说话的。 这哪能一样莲笙垂下头,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 簌棠的确不能和初来时一般放得开,毕竟这还是在魔心殿。 但她这次是有求于莲笙,姿态稍放低些倒也没什么,于是笑意越发深,走到她身前。 笙姐近来生意可好?我第三条视咳、摹印术法可曾收到? 收到了,不过这两日都忙,还未给尊给你回信。接收到簌棠的视线,莲笙顿了顿,不再以尊主称呼,专心回答,近来生意都还不错,能感觉养兽的魔族们神态轻松了不少,还有新客来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簌棠,她晓得这些定然和魔尊之令脱不开关系,一时心中复杂。 纵然簌棠对自己表现得友好,可当初亦是她下令驱逐兽族 这只是开始。簌棠佯装不察莲笙的神色,只犹自挑眉笑着,如今看看,以摹印之术入梦魔族的方式倒有用处,之后,我也会逐步放开魔境之内的禁令。 莲笙愣了一瞬,看簌棠表情的确认真,半晌,心头也不由浮上喜意,尊主 不过簌棠话音一转。 莲笙果然追问:不过什么? 摹印术确是个好法子,但平日里我事务繁忙,有时不大顾得上 言至此时,高台上的浮桑伸了个懒腰,好整以暇看着她。簌棠接触到猫猫的视线,可恶,分明在说她每日撸猫逗狗,没看出什么忙。 但实际她真的很忙,撸毛茸茸只是闲暇娱乐,她可是每天都去水境努力练习术法的。 猫猫根本不懂她的刻苦。 莲笙若有所思,又听簌棠继续道:我若能有个帮手,替我一同想每一次术法施展的主题,替我把关,想必事半功倍了。 这些事,若簌棠还是个全职博主,自然可以做,而且做得很得心应手。 但很显然如今她不但要做视频,还得关心剧情,关心魔界事务,还要加紧修炼,实话说是有一点顾此失彼,力不从心。 不过,找帮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嘛,人的优点就是善于发掘周身资源。 何况莲笙早是她看中的潜力选手。 尊主,我莲笙听明白了,却有些惊。 魔心殿你自由出入,不必你一定待在这里。簌棠道,只需时不时咱们碰个面,谈一谈你的构思,我们一起过一遍摹印术捕捉到的内容便好。 莲笙前两次都给了簌棠回信反馈。 但簌棠觉得,既然用了别人的构思,自然要把话说请。 来一次魔心殿,五百魔晶石。还得给报酬,簌棠不喜欢白嫖。 莲笙眨了眨眼,似乎不可置信:五百 卖一次粮她不过挣几个魔晶石。 簌棠点头,创意无价,何况她现在也不差钱。 对了,葱聋兽近来还好吧?她又问道。 莲笙最终答应了下来。 见簌棠如此态度,一颗心也放下了,又听到簌棠说起自己养的小兽,不禁带上笑意。 它才不过一点大,倒是黏人的紧。我日日给它喂新鲜出炉的粮,它却懂事至极,总等着我卖完了一轮,去挑剩下的吃,你说这小崽子 铲屎官就是这样,说起自己的毛孩子就话匣子打开,絮絮叨叨。 簌棠没打断她,一直含笑听着。 倒是重明按捺不住,又再次跑上前来,啄了啄簌棠的袖角,姐姐,我也想吃 莲笙见它可怜兮兮的模样,忙从腰带的锦囊里拿了些出来。 正好,我来的时候带了。 簌棠看她一眼,两人视线相对,倏然相视而笑。 第74章 莲笙其实心里知道簌棠可能需要,才会带的。她见簌棠一直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又继续说着葱聋兽的事。 我还时常会带它回去草场,它的亲人都在那儿。说起来,近来看守的魔倒是多了些。 簌棠轻咳一声,多出来的这部分人是她的人,在那儿蹲守的。 不过还好,虽然魔族多了起来,但草场里的魔兽都已不怎么怕魔。莲笙也伸出手去摸重明,重明忙仰起头来,惹得莲笙一笑,草场的主人一直对它们很好,一个个都乖乖的,就如尊主这只魔兽般,也不认生。 簌棠顺着重明鸟羽毛的手一顿,心起复杂,不由复述:一直对它们很好? 第43章 灌灌鸟 草场的主人。 簌棠已然知道, 是黎珩。 虽然,我也不曾见过。莲笙听出簌棠语气不对,补上一句。 却没有转移话题的打算, 而是郑重道:但有诸多来我店中买粮的魔, 他们从前都将魔兽送去了草场, 每一只都得到了悉心照料。我觉得,草场的主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高处, 浮桑睥睨一切, 神色淡淡。 但他垂眸看来时, 簌棠能看出他眼神中一丝讥嘲。 他也是听到风褚带手下来报, 草场归黎珩所有的。 因莲笙的话, 簌棠的心没有缓和下来, 反而更加心起复杂。她轻启唇, 打算过掉这个话题, 之后让元琼再好生查查。 却不用她开这个口, 通传声再次响起。 尊主, 魔心殿前有兽族找来, 自称灌灌, 尊主可要见她? 簌棠早已和魔心殿中的魔打好招呼, 若有兽族上门,不可胡乱伤之,待盘问后禀她便是。 莲笙不知是谁,下意识往门口看。 簌棠也起了身, 让她进。 尊主,可需要我先告退莲笙踌躇道。 簌棠想了想, 摇摇头,不必, 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小魔兽之间的小纠葛而已,你坐着便是。 只是当事鸟之一的重明,方才吃饱喝足,如今靠在九耳身上,险些要睡着。 簌棠轻抬指尖,灵力一点如流丝,将它唤醒。 起床了。她无奈道,灌灌来了。 重明抬起眼,半梦半醒,冠羽微张,似乎是被叫醒还有起床气,但当簌棠第二遍提到灌灌的名字,它一下瞪大了眼,飞窜过来。 哪里哪里? 正好,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扑扑小裙子的姑娘走了进来,一眼看到生龙活虎的重明。 簌棠有些讶异地看着小姑娘,你是灌灌? 小姑娘瞧着约莫十六七岁大,衣裙虽灰扑扑,略显朴素,脸庞却白净恬静,乖巧得很。 见重明如此,又听到簌棠问,她垂眸,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出几分老成严肃。 是。 如此神态,倒像是灌灌了。 簌棠不由看了看自己的三只,除却浮桑会化形,另两只倒没表现出能化形的样子,改天她得问问。 想到这里,她忽而一顿。 为何她又不大记得起那夜禁林下,浮桑化形后的长相了 魔尊大人。不容簌棠多想,灌灌也顺着簌棠的目光,又瞥了重明一眼,我来归还草包。 看过重明后,她似乎有些生气,又不敢当着簌棠面表现出来。 重明压根没发觉。 它窜上前,用喙将草包叼起,又极为灵活地拆开,最后扑闪着翅膀,大吃一惊。 怎么就这?! 它的声音太响亮,一时众人都看来,九耳也想来拉它。 只见草藤编织的草包被打开小口,露出一抹火红来。 重明又甩头抖了抖,草包里的东西全都掉落出来,但仍是只有红色是它本鸟的羽毛,绒羽,尾羽,各种都有,杂糅成一团。 灌灌的唇一下抿得更紧了,不然能是什么? 不是,孟极和我说里面是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羽毛,还是我的羽毛?重明用力拍打翅膀,一下扇出来一大团羽毛,它要我有的是,怎么可能特意放在草包里,我不信,一定是你偷换了! 重明。灌灌眉心一拧,显然有几分薄怒,你又口不择言,说话不过脑子,我怎可能只身来魔心殿,当着魔界之主的面来戏耍你?我不要命了吗? 她的音色本就偏向低沉,又语气犀利,一下把重明说得愣住了,它羽毛轻拍,有点儿委屈。 于是簌棠劝架打圆场,这小草包中既是只有重明的羽毛,你为何要给那个呃,谁来着? 她差些嘴快,说了九尾狐。 背后一道灼灼目光顿时袭来,想也不想用,是浮桑。 重明之羽,有辟邪之效。灌灌也晓得自己话说重了,这下垂目向大家解释道。 第75章 重明鸟偏头,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为何要辟邪?簌棠心觉不对。 灌灌只将头垂得更低,似乎不愿解释,良久,忽然脊背一僵。 她察觉到极强的灵压一下释放满殿,抬目看向高处。 白猫如雪团一般,只懒懒倚在缠绕着麻绳的树枝上,一双鸳鸯眼漫不经心扫来,却一下压得她喘不过气。 此兽族,绝非善类。 灌灌面色苍白,半晌,咬着唇被迫道:一次,尔白与我前去西郊时,途中遭受了类的攻击 再次听到类,簌棠眉心微蹙,高处的浮桑直起身子,目色变得锐利。 去西郊做什么?簌棠问。 灌灌太过紧惕,回答都十分简短,又断断续续。 簌棠心道这般不行,最终施压:你今日来此,便知本尊一定会询问缘由,又何必扭捏不答?答了便回去,不答便耗着,这很难抉择么。 重明见灌灌脸色越发苍白,有点想上前去,又被浮桑一道目光压了回去,场上一时唯有九耳还姿态舒展,没有受浮桑灵力影响。 浮桑亦想知道关于类之事。 好一会儿,灌灌终于再度开口。 我本是从青林出来的兽族,总有想回去看看旧友的时候。尔白偶尔也会陪我一同去在禁林口等着我,谁知却遇上了类。 类极为难缠,被它盯上便不得安生。我知道若重明知晓此事,定会不依不饶,闹得天翻地覆要我回青林长居,可我并不想,又恰好发现孟极身上就有重明的羽毛,于是就顺走了。 突然被点名的重明龇牙晃脑,想表示自己才不是这样的鸟,被簌棠拍了拍脑袋,让它稍安勿躁。 类本无识无念,虽有邪气,却避世。为何会攻击尔白?这时,浮桑冷不丁开口了,音色带着些许探究。 那双鸳鸯瞳平日里看起来澄澈,但盯紧一人时,又幽深难辨,带着压迫感。 簌棠抬眸看他。 那夜他与她在一起,替她挡下了类的攻击。他应该很清楚,类是会攻击人的。 灌灌被浮桑的灵力压制,面色越发苍白,却仍反驳着:你、你凭什么说类不会攻击人? 还好,她替簌棠道出了心中疑问。 浮桑却没回答。 如你所言,他久受类侵扰。若是他不离开魔心城,又怎会有类能够扰他?他只是漫不经心看向簌棠,毕竟魔心城,可不是类能随意进入的。 簌棠拍着重明鸟的手一顿。 是啊,魔心城有四方门楼,皆有重兵把守盘查,她最是清楚。 即便后来她穿越来,逐步放开了不少对兽族的限制,兽族可以自由出入魔心城,也仅限对身无邪气的兽族。 类,邪气甚重。 那夜遇上,它们的邪气几乎到了难以忽略的地步。 尔白是城中曦阳楼的人,只要她不出城,类怎么样也找不上她的麻烦。 不过灌灌不是说了尔白会陪她去禁林吗? 簌棠还没说完,身前的重明忽然开口。 类、类是会攻击的重明鸟俨然也在浮桑的灵压下有些抖,话说不伶俐,它们会攻击 重明!灌灌扬高声,打断了它。 重明一缩脖子,紧闭鸟喙,看样子再也不想开口了。 浮桑眼神暗了暗,但见它们如此难以开口,又事关一只隐蔽在魔心城的兽族,他也不愿暴露子民的身份,于是不再勉强。 一阵寂静后,簌棠再度启唇:那类可还会再缠上尔白。 魔尊大人。灌灌语气闷闷,打断了她的话,关于盗取小草包的事,我已经回答完了。其余与此事无关,我不会再回答,就算是杀了我也不会答。 这样坚决,还带着愤怒。 簌棠目色深深,看着她,好一会儿接话:那你先回去吧。 灌灌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看向重明:重明,你不可以 看吧。 簌棠就说兽族比魔族还直截了当,又单纯如白纸,饶是灌灌这种表面深沉的小鸟,内里也很纯。 哪有当着询问人的面,和同伙说你不能告诉她哦的。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重明一向是闲不下来话的,此刻翅膀轻闪,显然是有些浮躁沉闷。 它看了簌棠一眼,神色纠结。 簌棠佯装没看到,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凝视着婢女送灌灌离开。 莲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待此刻安静下来,她环视周身的兽族,最终踌躇着:尊主,我倒晓得些关于类的事 簌棠偏头看她。 第76章 一众兽族也看着她。 我很少去西郊,但阿琮的父母亲曾从西郊来,我听它们说过阿琮便是那只小葱聋兽。 莲笙凝眉思索着,它们说类十分凶残,会无端攻击兽族,还让我小心一些,毕竟阿琮如今住在我那儿,没有草场的庇护。 不过,类挺少见的,应当魔族大部分魔都没听过此物。莲笙道。 浮桑紧紧盯着莲笙,他想知道的答案从兽族口中得不到。 魔族却轻飘飘回答了。 攻击兽族簌棠若有所思,抬眼正与浮桑目光相对。 她看得出,他还有想继续问的问题。 但轻微社恐的他却没有开口,他本身就几乎不与除她之外的魔族说话。 这类无识无念,却只攻击兽族。莲笙,这消息准确吗?簌棠思索着浮桑想问的话,替他问了。 重明发出一声类似呜的气音,也不知怎么发出的。 簌棠低头一看,它仰着头,眼神亮晶晶的,连连拍翅膀。 第44章 直接上门 灌灌不让重明多说话。 但是簌棠和重明相处了这么一阵子, 她一下读懂了重明是表达赞同莲笙的意思。 与此同时,莲笙也点头:阿琮父母也有一定年纪了,在魔界生活过很久, 不大会有错的。 浮桑的神色一下变得冷起来。 说来奇怪, 浮桑明明就是小猫咪的模样, 漂亮的鸳鸯眼似琉璃一般,可流露出冰冷眼神时, 又那样容易让人察觉到。 极其自然的神态, 是因为他灵性极高吗? 还是因为她曾经见过他化身人的模样, 大脑自动帮她把猫脸转化成人脸表情? 可是, 她真不记得浮桑化人是什么样了, 怪异。 簌棠。浮桑忽而喊了她一声。 事关于类, 实在太过古怪, 纵然是他的恶欲, 也正因是他的恶欲, 怎么都不可能去攻击兽族。 此事有异, 他有心一探。 姐姐恰巧, 重明鸟也用鸟喙轻啄簌棠的裙摆, 轻轻喊她。 同时的呼喊声, 秉着离谁近先答应谁的原则,簌棠低头看重明,怎么了? 姐姐,我知道的也不算多。重明有点小愧疚, 原是想替自己辩解辩解,我、我们生活在青林里的兽族, 也很如履薄冰的 簌棠沉默一瞬。 它倒也说的没错,魔境广袤, 魔心城不过是魔界一处,但这么大的土地上,能容许魔兽生存的只有禁林而已。 这点,她不为原身辩驳。 她又不由看向九耳犬。 乖巧的九耳正在最远的地方,它加入不了此番讨论,便安安静静地站着,不愿打扰他们。曾经它在暗市之中饱受摧残,是真的如履薄冰。 不过,我不说,但姐姐可以问。重明接着道,纠结着,这样,也不算违背了灌灌的话吧? 簌棠拍了拍它的头,不用问你,我自己去问她。 重明鸟:啊? 嗯。簌棠放灌灌离开时就是这个打算,魔心城是谁的领土? 魔尊姐姐的重明鸟回答道。 簌棠晓得,灌灌不让重明多嘴,多半是为了隐藏尔白是九尾狐的事。 但其实她已经知道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说实话,讲出这句话的时候,簌棠爽到了,整个魔境都是本尊的,灌灌既然要和同伴留在曦阳楼,本尊还能找不到人么? 彼时,重明和灌灌在禁林前争吵时说了不少话。 簌棠从他们的话语间,察觉到了灌灌和九尾狐似有什么必要理由,一定要冒险留在魔心城。 因此她这阵子,才如此放心等灌灌上门。灌灌的上门也侧面印证了,短时间它并不能撂下魔心城的事跑了。 上门去见了,将尔白是九尾狐的事戳穿了,直截了当就能问了。 簌棠。不甚开心的语气,是浮桑又喊了她一声。 簌棠这才发觉一下忽略他了,你怎么了? 我同你一起去。浮桑目前的灵力起伏还受限于簌棠。 因而他方才便是想与她商议,去曦阳楼走一趟。 没想到簌棠本就是这样想的。 行啊。簌棠眼眸微弯,毕竟她和浮桑说过她不会限制他的行动,你现在好主动哦,阿浮。 浮桑不接话。 莲笙差不多也要起身告辞了。 她走前,又环顾了一圈寝殿,稍稍一想,说道:尊主,关于您说的视频 簌棠耳朵动了动,先前已经和莲笙谈好了报酬,这会儿她说起这事,怕不是已经有灵感了。 第77章 我见您殿内放了不少新奇有趣的玩意儿。莲笙说着,还不大好意思地碰了碰旁边的逗猫棒,这些都是给小兽们准备的吗? 是啊。没事儿,你想摸就摸,想看就看。簌棠以眼神鼓励她多看看。 浮桑的神色沉了沉,盯着莲笙碰过的那根逗猫棒。 簌棠在魔心殿已住了不短时间,新家安置期算是过了。 先前空旷的偏殿添置了不少东西,大部分是她手工做的,譬如几乎用了半棵树直冲房顶的猫爬架,缠满麻绳的整根猫抓柱,漂亮小房子般的狗窝,缀满树叶与晶莹果子的鸟窝和站杆秋千 小的就还有藤球,逗猫棒,小飞盘,咬合玩具等,还有系统出品的发热垫,以及用灵力驱使的小玩具。 尊主巧思,这些小玩意儿都很新颖,我从前都没见过莲笙看得认真,惊奇道。 那当然。 魔族人养兽还处于粗犷原始的方式,和兽族相伴,供它们吃好喝好就是,但簌棠从前经受现代养宠方式熏陶,见过买过的宠物玩具多得去了。 我想着,这些小玩意这样精巧,魔族都没见过,想来兽族也不曾知晓。尊主下回拍、拍视频的时候,将它们一并放进视频中,亦或是找哪只小兽介绍介绍,想必无论魔族还是兽族,都会感兴趣的。 簌棠一听,这倒是个好点子。 大家光看视频却撸不着,久而久之自然兴趣会下降。 但若她发点制作玩具的视频,或者直接推销她的宠物玩具,说不定还能通过销售带动视频热度。 而且,簌棠心想,先前系统的确介绍过宠物商城的功能还有一项是锻造出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宠物用品。 有奇效的那种,她还挺好奇的,就是没有多余积分试试。 好好好。簌棠道,莲笙,你真是我的好军师。 浮桑听完了她们的谈话,忍不住轻嗤,兽族,才不会被这些东西迷惑 哇!好想法,我也想魔尊姐姐给我做更多玩具!重明兴奋道。 浮桑: 棠姐,这些我都很喜欢,我想其他兽族也会喜欢的。九耳鼓励她道。 浮桑: 好,那就这样定。簌棠下定决心,又想了想,待魔祀大典之后全面部署,近来是忙了些。 姐姐,我就不去了。重明缩着脖子,一时不太想又去面对灌灌鸟。 九耳看出重明心情不好,也说要陪陪他。 莲笙这就告辞,唯余浮桑还在簌棠旁边立着。 临出发去曦阳楼前,簌棠又看向浮桑。 阿浮,方才你把灌灌气了一通,这会儿怕是不好又面对她。而且那儿魔族众多,要不你变个人 好让她再仔细观察观察,为什么总会忘记他的脸。 浮桑瞥了她一眼,一下看出她在想什么,拒绝道:不。 而且,我如何气她了?不过是直接发问而已。 也是。簌棠点点头,你那也不算气,应当是吓。 虽为上古祖神,但其实,浮桑极少与兽族相处。 他乐于独身居于极东岛,即便是发现扶桑树生出灵性,助树灵句芒化形后,他也不怎么爱和句芒说话。 句芒反而善交际,于是后来游历四处,极少归岛。 而他长居极东岛,偶有兽族来求他庇护,他会让它们留在岛的外围,但也从不露面。 我没有。因此,他是当真越发不善言辞了么?浮桑有些困惑,抬眼看簌棠。 他只是单纯不想说话而已,并不是不会说话。 好好好,你没有。簌棠笑了笑,咱们阿浮乖得很呢,哪里会吓到别人。 簌棠神态自然,眉眼微弯,明媚又张扬。 与他说话时,她一向如此,并没有半分无所适从。 走吧。簌棠招呼他。 浮桑没再多想,甚至忽略了她前一句要是放在之前,定会惹他不快的话。 * 再度到曦阳楼前,簌棠先行换了件轻便的衣裳。 舒服多了。 那种繁复的裙子穿得很难受,原身想来也不喜欢吧,但是为了魔尊的威严,在魔心殿里原身还是常做那种打扮。 好在她不是原身了,比起威严,她更在意自身体验。 阿浮,我这身好看不?她问浮桑。 浮桑立在她肩头,淡淡扫视她一眼。 不思及簌棠暗指他开口气人,话转了个弯,尚可。 什么?你说好好看?嗯,阿浮,你眼光真不错。 第78章 言罢,她收了玩笑的心,走进曦阳楼中。 魔界没有通常古代的那种男尊女卑,男子女子无甚差别,曦阳楼平等对待每一个消费者。 小魔娘,您瞧着面生,第一次来? 曦阳楼虽说是酒楼,但好像更重卖艺唱曲这种娱乐活动,这不,簌棠才踏进门,就有小厮来问:小魔娘想做些什么,听曲儿还是看舞? 而且很敬业,眼睛都不带瞥她肩上白猫的。 簌棠早前剪了发,如今还没有冒出赤色发尾,小厮没有认出她。 她看了一眼被封住的楼梯,思忖道:想听尔白唱曲儿。 那坐楼下便是了,配一壶酒两个小菜,小魔娘想吃些 坐楼下怎么行,簌棠掏出一袋子魔晶石,补充道:单独听。 小厮愣了愣,笑了起来。 见簌棠目色带疑,他忙解释道:小魔娘果然是头一次来,是听着尔白的名气来的吧?您不知道,尔白不见客,只在楼上台前演出,或是楼下坐着看 簌棠又掏出一大大大袋子魔晶石,笑眯眯的,给个例外。 浮桑看了眼她的魔晶石。 小厮瞪大了眼睛。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不只是俗话,还是万能招式,一招制敌。 不一会儿,楼里管事的女老板便走了出来。 她身姿娉婷,人又高挑,一步步如脚下生莲般,千娇百媚,走得极为好看,甚至风韵都不输于上次见到的尔白。 小魔娘老板一笑,媚态自成,看得簌棠咽了咽口水,您要听尔白唱曲? 好漂亮,她点头。 浮桑看了簌棠一眼,簌棠没察觉。 不过其实尔白唱曲,在大堂便能听她又道。 簌棠财大气粗,不差这点钱,再次加码,什么时候可以安排? 女老板看了簌棠好一会儿,尤其盯着簌棠肩上的浮桑看了很久。 直到浮桑的目光变得深沉,暗含警告,她才别过视线。 为何想见尔白?老板问道。 簌棠晓得这是有通融的机会,对答如流:上回在门外一见,惊为天人,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 老板轻笑了一声。 小魔娘,您肩上的小兽倒是可爱,就是目光凶了点。 除掉后一句,这也算是第一个夸浮桑可爱的魔。 簌棠不觉得魔族人的审美有什么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浮桑虽漂亮,却实在令人压迫感十足。 就连她初见他时也有点这种感受,只是后头想明白了他不会伤害她,逐渐免疫。 老板娘抵住簌棠要递钱的手,笑道:不用给了,您真如此想见尔白,我去知会她一声吧。 不过话音一转,她音色严肃了些,我们是实诚买卖,不强迫献艺的人,她们也是客。我只能知会,不能强求。 簌棠微一挑眉,她特意点了浮桑的名,稍微一想,她或许是晓得尔白身份。 就算不知,也是通融尔白养灌灌的。 而且,这酒楼若真是如此规定,不强迫献艺之人,那她也是个大气的魔了。 更大气的在后面,老板将先前一部分魔晶石递回给她,我收下的已经足够多了,这些就不必再给了。若她不见,我再全都归还你。 言罢,女老板便犹自上楼了,让簌棠稍作等待。 到此刻,簌棠站在楼梯口,这儿几乎无人,浮桑倏尔开口。 簌棠。 嗯? 即便在室内,漂亮的白猫毛发间也似盈着金光,鸳鸯眼眸色幽幽,看着她,关于尔白,你知道什么? 哦豁,又想试探她呢。 第45章 好助攻 破解一切试探的是出其不意的直接。 簌棠唇边带笑, 直截了当道:知道她是九尾狐啊,怎么了?难道你还知道些别的吗? 浮桑的确没想到她如此坦诚,怔了一瞬, 目光顿时变得幽深。 阿浮, 你也知道吧她是九尾狐的事。 浮桑沉默一刻, 答道:我晓得,可为何你也晓得? 那为何你能晓得呢?簌棠紧跟着问。 兽族, 便能看穿同类?簌棠仍带着笑, 不尽然吧。 美艳的长相, 平日里笑时便明媚大气, 但笑意不达眼底时, 便会显得凌厉。 我问过重明, 也问过九九, 它们都说没这个本事。她看着他。 没等到答案, 忽然肩上一点痒意, 是浮桑以藏在肉垫里的利爪轻挠了她一下, 他道:老板回来了。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 但簌棠看着从楼上下来, 越来越近的老板, 最终还是没有再问。 第79章 小魔娘老板一脸歉意, 秀气的眉轻蹙,实在抱歉,尔白不肯见客。她从前也没见过客,一向都是只居于楼上的, 只是见您肩上的小兽 尔白也喜欢兽族,也养了一只, 我才破例去问了她一声。她不愿见,就没法子了。老板说得似是非是。 如今, 簌棠已逐步放开了禁令,又有不少魔族看过视频,养兽之风逐渐放开,便不再是忌讳。 簌棠抬眸,敏锐捕捉到二楼一抹灰影一闪而过。 是灌灌,它看见她了。 好,那等尔白唱曲儿的时候,我再来吧。她佯装遗憾道。 老板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也不强求她留下来喝两杯再走,将她送至大门口,说了尔白下回唱曲的时间,便转身离去。 簌棠也抬腿,迈向了转角的巷子。 灵力才刚发散,肩上的白猫阖眼又睁开,胡须微动,二楼西侧,最后一间。 默契。 簌棠顺手撸了撸猫猫头,被它踩着肩膀警告。 嘶,好痛哦簌棠吸了吸鼻子。 浮桑微顿,我没使劲。 簌棠笑了一声,那你一开始就别踩我,不就没事了。 浮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景色天旋地转,被她搂进怀里,带着他跃上二楼。 她袖角的冷香由此袭来,原已有几分熟悉。 嘘,小心行事,不要说话。甫一落地,簌棠就将他放了下来,将手比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究竟是谁在说话。 浮桑心知她是不想让他拒绝被她抱着,但他就是不喜欢。 可此刻的确没就此多言。 猫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簌棠也可以用灵力消除脚步声,一人一猫悄悄靠近尔白的屋子,临到门口,熟悉的女声忽然响起。 你说谁来了? 簌棠一顿,气息微沉。 竟是祁以遥。 她当真没有去祭司宫,但为何她会在这里。 簌棠不是没派人查魔心城之中,还特意叮嘱了手下,祁以遥有一只青耕极善隐蔽踪迹。 青耕有这么强的能力,能躲过追查? 簌棠的思绪一闪而过,她忽然想起书中有几次的一笔带过青耕无故离开,连身为青耕主人的祁以遥都没找到它。 魔尊。这是灌灌的声音,草包不能久留,我必须还给她,不然她肯定会查来曦阳楼。阿遥姐,我不好连累你。 这倒没什么,查来我便换个地方躲躲风头就是。祁以遥并不在意此事,只是问,但你既然还给她了,她又为何追来? 灌灌沉默了一会儿,是我与你说过的,有关于类,和那伙歹毒魔族的事 嗯? 什么那伙歹毒魔族? 她在调查那些捕捉兽族的魔?祁以遥略显迟疑,又道,还是说,她、她本就知道那些魔的来历 下一句就差直言那些魔就是她暗地里派的了。 簌棠抿唇,她们说的歹毒魔,指不定就是她所查的暗市同伙。 她不知道,我没有提这个。只是说到类,魔尊和她的那只魔兽就极为关注,差些就要问出尔白的事了 屋内寂静一瞬。 低沉温润的男声响起。 灌灌,不必太担忧。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似午夜柔和的微风,昨日你还给我看了魔尊设下的灵术,重明在她那儿,也被照顾得很好。最坏的打算,或许她知道了我是兽族,也不会为难 不过一个灵术能证明什么。灌灌愤而打断了他的话,尔白,你忘了从前我们在魔心城若涉渊冰的日子么?这都是拜她所赐,她根本就不喜欢兽族。撤了禁令又如何?或许只是一时兴起,谁知之后又是怎样呢。 簌棠微睁眼睛。 尔白竟是个男的,之前听曲都没听出来。 浮桑淡淡瞥了簌棠一眼,她被如此说,竟然不生气。 灌灌,你尔白的声音还是温柔轻缓的。 虽然你我并非魔界之内的兽族,可也在青林之中结识不少同伴灌灌声音也放轻了,它们都经历过那段时光,被迫藏于林中,永久生活在那一方天地里,和终生囚禁又有什么区分呢? 簌棠紧抿着唇。 浮桑则道:九尾狐,原在青丘之国偏安一隅,性淡泊,少与外界联系。 接下来如何,簌棠。他问她。 簌棠呼出一口气,垂目看浮桑,眸色闪烁,似有不少情绪,直接进去不就是了。 浮桑:? 第80章 白猫偏头疑惑,走廊窗棂的光落在他澄澈眼眸里,他似有不适,轻眨一瞬,眸光晃荡如星河的水。 一个标准的wink歪头杀。 簌棠被可爱暴击了,内心激动了。 但语气仍旧平稳:我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不能直接进的。 言罢,她抬起衣袖,直接敲响了门。 屋内顿时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少顷,灌灌冷声道:谁? 青耕有隐蔽之法,簌棠也不是没有,她能保证屋内任何人都感应不到她的气息。 但她轻笑着:是我,不必跑,我没恶意。 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地一下推开了门。 屋内的众人:? 祁以遥率先反应过来,暗自运起灵力,灌灌还是鸟型,跳上尔白肩头紧惕望向门口。 簌棠与浮桑都不是普通之辈。 抬眸,运气,在屋内暗潮汹涌的仙族灵力瞬间被压制住,纵使青耕鸟通身又散出灵光,下一刻,被浮桑淡淡扫了一眼就偃旗息鼓。 无声的对峙开始了。 簌棠好似未察觉众人的警惕般,眼光瞥过尔白,只是笑笑:其实,我早就知道尔白是九尾狐了。 嘶,但是他真的好美。 开门见山,这本是灌灌最担忧的事。可直接挑破,反倒是诚意。 但你看,这些日子以来,我可曾追究过?连你上门,我也没有事先催促,多加为难。视线从美人身上离开,她看着灌灌。 灌灌垂下眼,避开了簌棠的视线。 但若它真的对簌棠无比警惕,不会让她离开视线范围一秒的。 别开视线,何尝不算放松下来。 还有祁仙子,若你并不想待在魔殿,也不必不告而别啊。簌棠又看向祁以遥,无论怎么说,此为魔界境内,我不可能对仙族全然不设防。但你是仙使,日前我们也算相处愉快,与我商量又何尝不可呢? 祁以遥浑身一僵,指尖流转的灵力不自觉弱了下来。 簌棠环视一周,众人都变得乖觉起来,对自己这招以退为进很满意。 有时候,真诚真的是谈判的必杀技。 当然,还是那句话这是魔界,她是老大,有谁不服,她有的是办法让他服。 好了,那现在,我们一起坐下来好好谈吧。簌棠道,眼神又不自觉飘到天仙美人尔白身上。 一旁已站去木柜的浮桑瞥了她一眼,好似察觉到什么。 也算是看出来她的糊弄能力有多强了。 你身上,仍有类的邪气,因此才会被类纠缠。但浮桑有更高效直接的方法,他仰首,目色高傲,看向尔白,我可替你消除。 簌棠诧异侧目看他,没想到猫猫还有这一招。 好助攻。 当真?灌灌复又心生警惕。 比之簌棠,实则它心中更怕这个每每见面,轻而易举就能压制它,且当真付诸行动的兽族。 浮桑淡淡扫它一眼,果真,灌灌又觉得难以言喻的战栗感沿着脊背攀附。 同样有感受的,还有尔白与青耕。 是是不是你告诉她的?纵使心头顿起闷意,灌灌仍咬着牙问浮桑。 浮桑轻呵了一声,仿佛是觉得它的问题可笑。 看好便是。 话语落下的一瞬,白猫柔软的毛发溢出点点金光,譬如浮光碎金,又好似天边灿然的流星,一刹那,飞入尔白体内。 灌灌和祁以遥甚至来不及阻止。 金光没入尔白身上的同时,一阵邪气忽起,萦绕在尔白周身,似乎在对抗。但没过一会儿,邪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这便没了吗?尔白仍有些怔愣。 嗯。浮桑声音淡淡,类会助恶念滋生,想必你近来饱受折磨,如今便不会了。 尔白沉默,似在感受。 灌灌忙问他如何了。 真的好多了尔白唇角微微带笑,让灌灌放心,如这位兄长而言,先前时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如今灵力流转一周天,再无察觉。 灌灌顿了顿,你原有什么控制不住的 我竟未发觉过。祁以遥也道。 这说明尔白是个真的温润君子,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簌棠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决定以他为突破口。 不瞒各位,我正在调查西郊魔族袭击兽族之事,根据我掌握的线索,他们与暗市勾结,做着买卖兽族的勾当。如各位有消息,还请告知于我。 含笑看着尔白,簌棠的语气算得上客气了,连本尊都没有称。 但她越说,众人神态各异,其中隐有怀疑之色。 率先开口的反而是青耕鸟,它似乎并不怕得罪簌棠般,魔尊,据我仙族情报,您一向憎恶兽族,恨不得将它们都斩杀,从此魔境再无兽族最好。 第81章 即便如今看来,情报好似有不实之处,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若是您当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兽族的事,又怎会有风声传入仙界 它尚未说完,簌棠淡淡瞥了它一眼,轻轻一笑。 青耕鸟,对吧?施压一下。 青耕的声音戛然而止。 首先,我方才说的是我魔族事务,事关的是魔兽一族。与你仙族如何看我,又由此传了什么谣言,有何干系?簌棠语气轻轻,瞧不出什么情绪。 先说明此事性质,并全盘否定青耕的负面评价,并留下对青耕立场的质疑。 其次,我可以认为你是因谣言对我有偏见,本意还是为整个兽族着想。可正因如此,我向灌灌与尔白询问此事,得到消息后便能即刻去查,将那群魔绳之以法,不是皆大欢喜么? 然后给青耕扣帽子,对它故意发难的用意也发出质疑,并且画饼。 最后其实说来,也确然有我的不对。 铺垫完了,簌棠要打最后一波感情牌了。 从前,我与魔兽之间存在一些误会。簌棠低低叹了口气,但具体什么误会没细说,因而也不甚欢迎魔兽来魔心城,以为留下青林给魔兽居住便是,但后来我有了阿浮。 被点名的浮桑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还有九耳和重明,它们都很可爱。切切实实养过一番魔兽后,我渐渐发现,魔族与魔兽之间本是可以和睦相处的,于是我逐步放开了禁令,还向魔族施法 直面从前的错误,不回避问题,以此增加说服性,并表达自己洗心革面的决心。 你们想来也看见了我的术法,其中九耳与重明过的不差吧? 并以她们亲眼目睹的事实说话。 第46章 永劫之阵 能一直全职做博主, 并有时会涉及到口播的人,口才并不算差。 从前,簌棠还开过直播, 和粉丝们一起讨论养兽心得, 以及分享自己觉得好用的宠物好物, 谈不上舌灿莲花,但也不至于张口没词。 听完了簌棠的整段话, 好久没营业的系统震惊:宿主, 厉害厉害。 同样听完了整段话的浮桑: 原是这样么?簌棠只是从前不懂和兽族相处, 才阴差阳错落了坏名声? 不知为何, 他心中隐隐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原来, 簌棠当真不如传言说的那般。 可是, 他见她与九耳犬重明鸟的相处, 也分明自然之极。她懂得颇多, 完全没有任何生涩, 不像是初次养兽的感觉。 浮桑眸色闪动, 不由看向簌棠。 魔尊陛下这次开口的是祁以遥。 她似乎心有踌躇, 犹豫再三后, 还是站前一步开了口, 先前不告而别,是在下之过,实在抱歉。我本是仙使,在魔界身份特殊, 是我考虑不周,之后不会如此行事鲁莽了。 青耕被她撂在身后, 喊了她一声:阿遥! 祁以遥顿了顿,却没有理会青耕的呼喊。 簌棠看着她, 晓得她此番是率先向自己表明诚意,之后不会再随意乱跑。 小事而已。簌棠看她,轻笑着,表示不会追究,只要仙使不对魔族不利,本尊亦不会对仙使多加限制。 这话当然是假的,女主还是得跟在自己身边才最为放心。 不过仙使来魔界,本就是为了兽族一事吧?既是这样,留在我身边,自然最直观能看出嘛。 祁以遥本来想查的,想劝的,一直都是她。 只是原剧情里原身要么不理她,要么一理就想直接扣人,最后搞得她跑去找了黎珩。 还不知道祁以遥到底有没有和黎珩接触过。 千万不要接触啊。 祁以遥抿了抿唇,垂着眸没再说话。 簌棠看向尔白,言说正事:阿浮也帮过你了,若你有那伙儿魔族的消息,以及关于类一事,还请如实相告。 浮桑顺着簌棠的视线,也看向尔白,他比簌棠还直接,冷不丁再次发问:你为何来魔界?又为何留于魔心城? 尔白刚要开的口,一下又闭上了。 如果可以,簌棠真想把猫猫那张嘴捂了,撸它的胡须弹弹弹,这小猫咪怎么这么不圆滑。 但谁叫他是小猫咪,不圆滑也可以理解,唉。 先说魔族的事吧。她只得又打圆场。 灌灌的目光凝视在尔白身上,似乎想让他不要开口,但尔白拍了拍它,让它宽心。 承蒙尊主与这位兄长相助,知恩必报,尔白不好不答。尔白的确是个很温文尔雅的狐,有礼笑着,当日,我本是与灌灌结伴去青林,谁料却路遇一伙血气极重的魔族,他们来势汹汹,如尊主所言,应当是发觉了灌灌身负兽族气息,奔着要伤害我们的心来的。 第82章 簌棠有个问题,是了,而你身上兽族的气息却极淡,你没有被发觉吗,这是为何? 尔白一顿,似乎难言。 浮桑还在等着下一个关于类的问题,于是替尔白答了:九尾狐族有秘宝,可隐兽之息,才能隐世多年,不被凡俗所扰。 但也没他的蔽术强。 浮桑独居极东岛,千万年不与他人往来,一则极东岛本灵力极强,一般兽族无法承受进入,二则他本身极善隐蔽。 尔白不由看他。 浮桑:继续说。 确如兄长而言,只是我即使身负秘宝,也终究法力低微,惊慌逃跑中,不小心将秘宝跌落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那群魔族发现我的身份,放出了类。 浮桑不由皱眉,魔族,放出类? 滑天下之大稽。 上古之神的恶欲,岂能轻易受他人操控?况且类本身无念无识,何来操控一说。 浮桑只觉荒谬,可倏尔又想到在禁林中遇上过类的异样气息 类当真受到了操控由魔族操控? 他看向了身为魔尊的簌棠。 感知视线的簌棠:? 尔白点头,灌灌先前已与他说过,簌棠身边的这个兽族并不信类会攻击兽。 但事实就是如此,九尾珍稀,想必是如此,那群魔族一下将目标锁定我。我受类纠缠,灌灌无奈才为我盗取了重明的羽毛 所以,灌灌先前是怕暴露九尾身份,略过了这一段。 于是又回到了在魔心殿中未问完的问题。 簌棠早已自来熟地占了一方椅子,如今轻叩桌案,问道:所以其实你还是更喜欢青林,想多多回去是么?若不离开魔心城,类也不能再侵扰你。 此条假设,还建立在灌灌并不知邪气还有其他副作用的前提下。 看尔白这样不想让人担心的性格,想来怎么都会瞒下来。 可其实,如浮桑而言,九尾和灌灌都并不是魔族土著兽。 此话一出,周遭气氛又顿时沉寂下来。 五识灵敏的浮桑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再一次直截了当问出了他的问题,因而,你为何离开故国,远赴魔界? 九尾狐族居青丘,青丘也在地界之西,可按路程来说,离魔界也有千里之遥,况且它来的还是魔心城。 魔心城虽名为魔心,其实并不地处魔界领土中心,而是偏于西,除却禁林以外,这里就是整个地界的极西处。 此处离青丘,起码有两千五百里之距。 究竟是什么,让一向隐居的九尾狐一族出世,独身冒着风险留在魔心城? 灌灌目色沉沉,顶着灵压开了口:阁下,我与尔白和你无冤无仇,何以次次咄咄逼人,出手冒犯? 浮桑正探查到屋内存有大量的魔晶石,环顾四周,却见家具摆设一应简朴。 听闻灌灌开口,他诧异地看了它一眼。 我问,你答,这叫什么冒犯? 在浮桑的心中,他与由自己创化的兽族一直保持着微妙且平衡的关系。兽族皆知兽有祖神,居极东岛,哪怕祖神鲜少露面,众兽也依旧对他心怀敬畏。 这是他身为创兽之神,与兽族天然的联系。 他是天然的上位者。 偶有兽族虔诚朝拜,至极东,它们皆俯首,怀敬畏之心,有问则必回答之,有愿也必求拜他。 所以后面,因他不大爱搭理这些,句芒还替他处理了不少兽族的心愿。 但他忘了一点他灵力弥散,至今尚未回拢,且已经过了万年,兽族都轮了几辈了。 于年幼的兽族而言,所谓祖神不过是古老且虚无缥缈的传说。 簌棠: 尔白公子,我见你屋中简朴至极她也探查到了蕴藏在屋中的大量魔晶石,使得整间屋子魔气盎然,可是缺钱?才不得已留在此处挣些魔晶石。 不过她心里觉得不然。 细探便知无论尔白或灌灌,身上都无任何伤痕,而且老板都知道尔白养兽的事,想来老板也不是苛待之魔。 尔白还如此受魔族追捧,进账怎么也不能太差。 况且他这满屋子都是魔晶石,攒了这么多,比她掏出来见他的费用还多得多,却又分文不用在置办与衣着上。 簌棠打量尔白,发觉他一身白都并非织锦,而是极为简单的纯白布衣。 尔白垂下眼,他似乎僵了一僵。 不是?簌棠笑了笑,说起来,魔晶石倒不是只用于充当货币 魔晶石,本是魔境内天然而生具有魔力的石头。 第83章 不少法力低微的魔族,无法吸收魔境内的灵气,便会汲取魔晶石中的灵气,久而久之,则成货币。 难道你想要其中的魔气?簌棠猜测,向尔白问道。 可兽族并不能吸收魔气啊。 谁曾想,她甫一说完,她身后的浮桑眼眸暗了暗。 魔晶石中可不只有魔气。 这种石头,他其实先前鲜少见簌棠拿出来过,因此没太注意。 可她今日拿了不少,他又在此间屋内感受到了极其充沛的魔晶石之力他发觉,魔晶石中竟然也存在着他的恶欲。 尔白公子,怎么不说话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长久寂静,簌棠仍温和笑着,徐徐图之。 一间小小的屋子表面平静,可其中却蕴藏着属于浮桑的天然压迫感,还有簌棠的极强魔力,渐渐令身处其中的人感到发闷。 不管怎么说,尔白还是比较好说话的狐。良久之后,他终于道出了原委。 青丘之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浮桑怔了一瞬,眼神直勾勾看向他。 尔白言说,自万年前地界灵气紊乱,兽族因此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青丘自顾不暇,便更加避世。经过几代族人繁衍生息,好不容易繁华再现,两百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杀掠却毁灭了所有。 我还记得那日尔白的声音有些抖,一大群蒙着面的人闯入青丘,他们烧杀掠夺,无端迫害狐族,无数族人被他们斩于刀下,整个国度被摧毁殆尽。 我眼睁睁看着,鲜红的火烧毁了青丘的山,鲜红的血染红了青丘的水。 只因彼时我尚年幼,母亲将我藏身于丘洞之中才免遭一劫,可母亲自己却被他们压制在青丘山顶 言至此处,尔白声音颤得越来越厉害。 光是说起这段往事,仿佛已将他重新拉回了那日炼狱之中。 灌灌一直在盯着簌棠,此刻微张鸟喙,为他补齐了之后的故事,尔白母亲乃青丘国主,那群蒙面人将国主封印于青丘山,令国主受永劫之苦,连灵魂都无法挣脱。 我们想救国主,可破解封印需要极强灵力,我们的灵力不过是杯水车薪,徒劳无功。 后来,浑浑噩噩的我们无意进入了魔界,发觉这里的魔晶石竟有弥久不散的灵力,将其堆放至封印四周,可以让国主吸收,令她缓解不少痛苦。 灌灌化作了人形。 灰扑扑裙子的小姑娘,面庞还稍显稚嫩,神态却极为稳重,察觉到尔白的痛苦,她微微附身,环住了比她高大许多的尔白。 其实,簌棠看了看她头上的头衔,她比尔白还小上两百岁。 因而,你们才会留在曦阳楼中挣魔晶石簌棠轻叹着,见它们伤感的神色,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 于此同时,浮桑也开口:这种魔晶石,还是少用为妙。 毕竟其中还有他的恶欲,虽然经过万年洗礼,已经所剩无几。 簌棠:? 她疑惑转头,众人也都看向他。 傲娇且喜欢隐蔽气息的猫猫,并不喜欢备受瞩目的感觉。 浮桑微一皱眉,旋即仰头,极淡且迅速道:不必如此麻烦。 不过一个永劫之阵。他道,我可以替你母亲解开。 第47章 魔祀大典 从曦阳楼离开, 正巧门口又撞见了老板。 老板诧异地看了簌棠一眼,似乎在疑惑她怎么还在这儿。 簌棠只冲老板笑笑,然后薅了一把浮桑的尾巴, 收获一个呵斥:簌棠, 不许动手动脚。 哎呀。簌棠佯装不好意思, 是不是让你太舒服了?我下次轻点。 浮桑冷笑了一声,对着九尾狐倒是温柔有礼, 对他就动手动脚, 尾巴一甩, 甩到了簌棠脸上。 簌棠: 簌棠小声吐槽, 凶巴巴的猫会没有朋友的。 我无需朋友。 真的吗?真是这样吗?但我们不就是朋友吗? 祁以遥在一边看着簌棠和浮桑拌嘴, 一时心情极为复杂, 只沉默着。 青耕鸟伫立在她肩上, 周身气息低迷。 仙子。闹够了, 簌棠侧头看向祁以遥, 唇边仍含着笑意, 正巧, 近来将举行五十年一度的魔祀大典, 这也算是魔界极为热闹的日子。不如随我一同回魔心殿共赏吧? 虽然魔祀大典已经被她挪去了宫外, 但没关系,女主在她身边就行。 簌棠是温和的语气,但不太容拒绝的态度。 第84章 祁以遥默然一瞬,好。 但关于青丘一事她虽是对簌棠道, 看向的却是浮桑,魔尊陛下如何打算? 因为是浮桑答应的可以解决。 簌棠也看向浮桑。 浮桑反过来看她, 抿着唇,没有开口。 簌棠:? 也不知为何, 福至心灵地,簌棠看明白了浮桑沉默的潜台词他想叫她与他一起去。 这簌棠其实也想看看猫猫要怎么解除封印,他究竟有何等能力。 可是眼前实在脱不开身,于是只得道:魔祀大典将近,不若待之后再动身吧。 毕竟身为魔尊,此刻离开魔界,的确是有点不负责了。 浮桑的眼眸闪了闪,他没想到簌棠真会这样爽快地答应下来,助他兽族之事。 但他心中又觉得,这段时间相处以来,簌棠的确是如此热心肠 纠结自心中生出,如雪般的尾巴摆动幅度却渐渐轻弱,重归平静。 簌棠因祁以遥的问句,已然正了神色,她微微摩梭着手中的铭牌这是尔白交予她的。 尔白说,这是那日遭恶意魔族追杀,缠斗中从他们身上落下的。 其实她心知,曦阳楼中的对话展开得如此顺利,归根究底还是迫于她身为魔尊的威压。 但没关系,能收获线索就行了。 对了,祁仙子,你近来都在曦阳楼?回去的路上,簌棠问道。 祁以遥抿了抿唇,随后道:也不算是,魔尊莫怪,我在魔心城四处都走了走。 簌棠点了点头,也没什么怪罪的。 近来她发的几个视频,看反馈都还不错,祁以遥此番会主动回来,想必心里也有了一番决断。 没想到祁以遥见她大度不追究,反而更有些愣,顿了片刻,坦然相告:当日夜里,我无意闯入一处密道,被一个传送阵传离了魔心殿 阿遥。青耕按捺不住了,这就不必说了吧。 祁以遥没理会青耕鸟。 直率利落的仙子当日错下决定离开了魔殿,但如今既然选择了信簌棠一回,也不必隐瞒遮掩,反显得扭捏。 嗯。簌棠神色依旧风轻云淡,也很坦然,是大殿之后的密道吧? 所以祁以遥还是被传送阵送到了祭司宫。 祁以遥点头,对。 那你离开之后,可见到了什么人?簌棠问。 因簌棠问得轻松自然,祁以遥的神态也舒展了些,传送离开后,又见到了您。 啊?簌棠愣了愣,忽而又想明白了。 果然,祁以遥道:彼时忽然被传送到了一处湖泊前,我察觉到不远处有您的气息,发现您与魔族的大祭司正在争吵。 传送阵只会传送到祭司宫。 簌棠一听到祁以遥跑了,就立刻赶往那儿。因为书中的剧情,她笃定祁以遥就在祭司宫中,又因守护阵法的存在没有多加探查。 谁曾想时间正赶巧,祁以遥也刚到,发现簌棠后就不再上前了。 那你之后可有和黎珩见过?问出这句时,簌棠心中已晓得多半没有了。 因为预知剧情,她才会赶去祭司宫,又在那儿安插了她的人。 这都是原书中不曾发生的事。 没有。祁以遥摇了摇头,之后我便回了魔心城,想起那日在曦阳楼前发生的事,决定来这里看看。 像是一连串的蝴蝶效应般。 没有见到黎珩的祁以遥不会被祭司宫绊住脚,从而抽身做了彼时更想做的事。 簌棠沉默了一会儿,笑笑,兽族心思纯净善良,你在曦阳楼住得应当挺开心的。 祁以遥一愣。 不过回了魔心殿也一样,欢迎常来我的寝殿玩,我可有三只小兽,摸它们的毛也很舒服呢簌棠又道。 浮桑也因她对兽族的夸赞微怔,又听她言,尾巴一甩。 簌棠话语一顿,呃,九九重明随便摸,阿浮就算了。 正值日光西沉,暮色苍茫。 魔界的赤金云霞与山色相连,浮光落在众人脸庞上,也落在浮桑雪白的绒毛间,勾勒出点点碎金,是极温融的色调。 * 再次安顿好祁以遥,这次簌棠为祁以遥选定的宫殿就在自己寝殿旁边,方便看着,也方便走动。 而后跑回自己寝殿里,给九耳和重明放饭。 她将大白猫放进它自己的窝,猫又重新站起想去别的地方,被簌棠心痒难耐狠狠rua了一把。 簌棠浮桑隐忍。 阿浮,你的毛毛怎么看着更金了?簌棠挑眉,快要变成金渐层了。 第85章 浮桑沉默一瞬:毛毛? 这个称呼,太过恶寒。 让他不由抖上一抖,语含震惊。 簌棠没觉得有什么,又捏了捏他耳后的细短绒毛,在他炸毛的前一瞬收回手,跑去和重明与九耳玩了。 空闲时间,她还看了看那条小爆视频下面的评论,没想到魔界也有一堆天选段子手。 【飒爽威武的尊主原来还有这样温柔大方的一面,其实不是想看鸟,主要想夸夸我们尊主。】 这是谁发的?哈哈哈。 【这是真的魔心殿,我就住在附近。大家信我,就给我点一点那个怪异的图腾,说不定能触发什么尊主的奖励。】 正经的提议,好会想,回头点赞最多的评论给奖品。 【这鸟傻哈哈的,但还挺可爱,它掉这么多毛尊主会回收做成绒被么?】 嘶,这也是个好提议。 簌棠正看着乐呵,屋内也暖融融的,九耳在她腿边守着,一伸手就能摸到它毛茸茸的头。 忽然一个侍女抱着一大摞衣裳上前来,小心翼翼向她行了一礼,尊主。 簌棠抬眼一看,原是先前守着祁以遥的那个侍女,名洛禾,如今又被她调到魔心殿来。 何事? 尊主,魔祀大典将近,今日奴婢们在为尊主挑选合适的祭服,无意发觉有一摞衣裙有损坏的痕迹,于是想问过您,可要将这些衣物丢了。 簌棠偏头,看向洛禾手中的衣裳。 洛禾将裙摆展开,繁复的长裙逶迤,摞了很高,如翻涌的丝浪。 她仔细看着,其中一些裙子她也没穿过,多是裙边有些小的扯裂或勾线的痕迹。 应当是原身穿不惯这样的衣裳,又为了魔尊的威仪不得已不穿。 不必丢。她也穿不习惯,但丢了可惜,你挑拣挑拣,能缝补的便缝补,不能补的便交给我。 这些衣裳用料都极好,柔软且花纹精美,不如废物利用。 给三个崽子改改做窝上的点缀,或者直接做成小衣裳也行。 簌棠在从前的世界一个人长大,这些生活技能她点的很满,不成也可以用法术。 见洛禾应是,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魔祀大典上,除却祭服,再为本尊备一套衣物,要轻便些的。 那时,她得兑现对浮桑的承诺。 小猫当时伤得很重,她守了一整夜,听着他的呼吸声从虚弱渐渐好转,看清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渐渐好转,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浮桑正在不远处的小窝里。 天气正凉,簌棠在殿内以灵力围出一团篝火。 虽然他不惧寒暑,但看着跃动的火焰,嗅到一点烘炙后的暖融融的气味,令人好似回到了极东岛。 听闻她在与人说话,微阖的眼皮掀开,清湛的鸳鸯眼倒映着火焰,他眸底幽深,一直看着她。 * 五日后,魔祀大典。 魔族尚武,魔心城最中心有一处偌大的广场,原先是给魔族子民们日常操练用的。 在往届魔祀大典之日,亦会在此处举办斗法大会,算是魔族人为盛大节日展开的另一种淳朴的庆祝方式。 这次簌棠说要将魔祀大典放在城中,不再是单单魔殿内举行,子民们都很是期待,兴致盎然。 不过清晨,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围了大片人群。 晨光熹微,朝霞将天际染成一大片赤金的颜色,簌棠抬眼看向侧边的宾客席。 柔软的小猫正一脸不高兴的趴在案几上,尾巴轻甩,耳后倾。 而他身后是一袭白衣清逸的祁以遥。 今日虽热闹,却也是严肃的日子,簌棠不好将三只都带出来,正发愁时,祁以遥说她可以帮着照看浮桑,就当是她养的。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霞光落在小猫的眼睫上,勾勒出他一颤一颤的胡须,披洒在他如雪的毛发间。 簌棠看着看着,见他郁闷吃瘪,忽然想发笑。 大祭司黎珩到唱喏声忽而响起。 簌棠刚勾起的唇角僵了一瞬,但仍维持着笑意,抬眸看去,身着庄严玄衣的黎珩正一步步从玉阶下走上前来。 今日他着深衣宽袖,繁复深衣重重,绣金纹,缀玉饰,显得他高大从容,鹤骨松姿,风姿绰绝。 如玉脸庞上没有笑意,薄唇紧抿,却更添一丝矜贵淡泊。 臣,见过尊主。他附身向簌棠一拜,从始至终目不斜视,因此没有看见一旁的浮桑。 如此重要的大典,簌棠也不会刻意不给好脸色,她微扬下颌,唇际还有一丝礼貌的笑意,一切照旧制吧。 第86章 是。黎珩仍声音淡淡,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过了身,开始率先说着祭词。 簌棠在他身后若有所思看着。 他显然是对她有气。 不把她真心当作朋友,会因为她的疏远生气么?还是因她的疏远,他感受到了不能再掌控权力的危机? 晕乎乎地听完黎珩念念有词,又施了不少法,布了好几个阵,灵阵如浪,荡在空中。 随后,黎珩请她上前祝词。 这是簌棠今日最紧张的环节。 她早已将那点祝词背得滚瓜烂熟,但说实话当时看就没看懂。 正色端立着念完了一长串,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这算是今日最重要的事了结了,接下来就是 尊主,我们何时回宫?黎珩冷不防发问。 第48章 比试 他一说完, 簌棠眉角微抽,略偏了点头,诧异看了他一眼。 什么?她下意识问。 黎珩这时候有耐心了, 语气无澜, 又复述了一遍:何时启程回宫? 回宫做什么? 尊主。黎珩虽喊她, 目光却投向了案几上端立的白猫,养上这么一只睚眦必报, 居心叵测的魔兽后, 你已然鬼迷心窍, 连记忆都被夺舍了么? 朝阳已升, 沉涩雾气散去, 三千浮光落满高台。 浮桑察觉到黎珩盯着自己, 眼眸微沉, 也往这边看来。 两人的视线甫一在空中交锋, 就似凝出实质的凛凛杀意。 你另一边, 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能在一众无知无觉的子民面前发怒的簌棠。 不能骤然翻脸的原因还有一个黎珩显然话中有话。 可她真的不知道魔祀大典除了祭天外, 还有什么要做的。 此刻若还茫然无觉追问, 只会显得她可疑。 黎珩收回视线, 面上依旧淡然。 好似方才说出如此讥讽话的人不是他。 尊主莫不是真忘了,魔界举行魔祀大典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簌棠冷笑一声,此时不回答才是最明智的,只佯装着生气, 冷冷看着他。 实际她心里有点慌了。 半晌,见她久久不语, 黎珩抿唇。 他乌眸间闪过一丝怒意,却还是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 率先求和:消退邪妄之气,唯有我。 簌棠垂下眼,掩住眸间的怔愣,什么邪妄?她竟丝毫没有记忆。 不过,不急 既然做出生气的姿态,套出他话后,立马转变态度,反而可疑。 簌棠调整好神色,呼出一口气,压下音色中的慌乱,唇角轻启:天色尚早,暂且不急。 果然,黎珩皱眉,但眸中并无疑色,只是困惑她还要等什么。 高台下,魔桁军正在疏散密集聚拢在一处的人群,他们要清出一片场地,为接下来魔族子民们自发的斗法大会做准备。 簌棠微一颔首,示意他,今日这般热闹,待看完斗法大会再说吧。 黎珩顿了好一会儿,一时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抿唇应是。 高台看下方,一览无余,无比清晰。 簌棠轻抬起手,让黎珩也一并坐去席上,她则神色自然,顺手将自己的猫揽进怀中。 浮桑身子僵了一瞬,毕竟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可比之祁以遥周身陌生之极的气味,本能令他更亲近熟悉的幽香。 浸润在簌棠寝殿与她袖角的雪松香。 台下的大会好生热闹,魔族人分出数个擂台,两两比试的有,三两结伴对擂的也有,簌棠看得津津有味,时而不由轻拂过浮桑的头顶。 浮桑阖着眼,尾巴甩得很烦躁,但到底没在此处发作。 阿浮。忽然,簌棠轻唤他。 人声鼎沸中,她的声音微乎其微,但浮桑还是一下察觉,何事? 她似乎顿了顿,倏尔勾唇,先前答应过要给你个交代,我要兑现了。 日光与晨雾氤氲高台,红衣女子的一丝轻笑也似染上极温暖的色调,越发明艳。 浮桑还没反应过来,忽听她扬声喊道:大祭司。 黎珩转头,看着她。 簌棠笑意仍在唇边,却不如方才那般纯粹,她看向高台下,启唇:今日正是好日子,你见我魔族的战士们都多么骁勇 她显然有言外之意,黎珩不知她的用意,微皱眉,便听她继续道。 你我也很久未过过招了,不如趁着今日比试一番吧。 虽是问句,却是陈述命令的语气。 黎珩一双乌眸瞬间沉了下来。 簌棠将白猫重新放回木案上,站起身来,阳光洒落她周身,为明艳红裙渡上一层晖光。 一见她动作,另一边的洛禾便上前来请,还示意黎珩一起来。 第87章 不远处备了换衣的场地,有法术换起来不过一瞬间的事,只起一个隔挡作用。 簌棠仍含着笑,看着黎珩,请吧,大祭司。 簌棠他咬着牙唤了声她名字,却没得到她回应。 * 当说今日是好日子。 换上飒飒战衣的簌棠伫立在擂台上,台下是魔族子民的兴奋叫好声。 手握执鸣金鞭,看着同样身着战衣的黎珩一步步走上来,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寒,她到底有些紧张。 但她一直心知,黎珩次次试探,显然对她有疑。 无论是疑心她为何要养魔兽,还是疑心她是否还是从前的原身。 今日她就要将他的疑虑全部消除,让他好好看着她是如假包换的,那个恣意张扬,不容他人置喙多言的魔尊簌棠。 黎珩,还记得那年在仙魔战场上么?比起心中紧张,她漫不经心笑着。 黎珩微顿,自然记得。 仙族忌惮我族已久,纵使我族如今休养生息,也总被他们以无端理由挑起战争。长鞭一甩,发出飒飒之声,你说,他们是不是极其道貌岸然? 黎珩盯着她看,久未出声。 你觉得她毫不在意地与他对视,是他们可恨,还是我可恨? 他狠狠皱眉,眉角一动,长鞭迎面而来,如灵利扭转的灵蛇,张着令人胆寒的血盆大口。 他往后退了半步,又扭身运法,数道凌厉阵术生于掌心。 一拂袖,阵术骤然放大,如盾,又似刃,裹挟着冰寒之气,袭至簌棠面门。 簌棠眼也未眨,一挥鞭,破开道道寒冰。 何出此问?黎珩唇角轻翁。 几招过后,无人察觉台上微妙的气氛,簌棠紧握长鞭,问他:你可认得袅袅? 冷面的男子顿了顿,眉角轻皱。 簌棠观察着他的神色。 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薄唇抿成一条线,眸中情绪越发冷淡。 下一瞬,数道更强的冰之阵生于他周身,他轻呵一声:你在怀疑我? 认得?簌棠没否认,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他既然能怀疑她,她怎么不能怀疑他了? 冰刃中藏着浓浓森冷的气息,瞬然袭来。 招式并未留情,他掀起眼皮看她,狭长眼中酝酿着浓重的情绪,幽深不见底。 疾阳查出袅袅有异,似是仙族细作。她指认,一切由你授意。簌棠道,紧盯着他,由你授意开启护阵大殿,由你授意事先告知锁灵笼方位,更由你授意她与仙兽结契,好让魔兽投奔仙 不是我。他蓦然打断簌棠的话,语气森冷。 笃定且隐忍怒气的回答,簌棠怔了怔,一道寒光因此打在了她的手臂上。 黎珩并未留手,伤处顿时鲜血淋漓。 高台上的浮桑蓦地直起身,目色幽深,往此处看来。 簌棠。黎珩察觉到了浮桑的视线,没转头。 他只是紧盯着簌棠的伤处,凝视好了好一会儿,冷笑,笑意讽刺,我倒真看不出,你也会看重起来兽族。它们投奔便投奔了昔年你不在意,如今却在意了? 簌棠蹙紧眉头,手臂上的刺痛令她不再分神,长鞭疾舞,手下没有半分留情。 反观黎珩,他却呼出口气,敛目,再不还手。 她抿紧唇,不管他为何只守不攻,长鞭泛着点点金光,凝上灵力,招招往他身上落。 台下发出惊呼声,众魔议论着,似乎没明白事情为何会到这种地步。 簌棠数着,一道两道,直至十三道正是浮桑受过的伤痕数量,她才停下手。 晨间的薄雾散去,白猫在不远处目光灼灼望着她。而近处,黎珩阴沉幽深的目光也如附骨之疽,紧紧盯着她。 半晌,他发出极沉重的一声哼,仿佛在笑她,又似乎怨她。 簌棠你原是真在怀疑我。 簌棠与他对视着。 风轻拂,她的青丝飘荡在空中,发尾凝结着象征极强魔力的赤红色。 这次生出赤红发尾,簌棠很坦荡,没有什么要遮掩的。 因为,她是如假包换的魔尊簌棠。 黎珩目光黏滞在她发尾,少顷又落回她脸上,他语气沉寒,一字一顿,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可以怀疑任何事。可你怎能怀疑我呢? 簌棠的手顿时僵了僵。 一瞬间,她捕捉到他眼底的诸多情绪,愤怒,隐忍,还有茫然 她看不明白。 血色将玄衣染为深色,只是这样隐晦深沉的衣色几乎难以看清他的伤。黎珩拂袖离去,台下的嘈杂呼声中,簌棠忽地也有些茫然,轻皱眉,收回金鞭,复上高台。 第88章 浮桑正伫立于桌案上,静静看着她。 她将近时,他的前爪往前了一步,又顿了顿,没再动作。 阿浮她轻声唤他,音色隐有倦意。 本来,她觉得她该是有点得意的,这阵子闭关修炼的成果终于验证,她能与黎珩对上手。 还替浮桑报了那次的仇。 可不知为何,压在心中的唯有沉闷钝重,不知是不是原身的情绪,令呼吸也有些滞涩。 嗯。浮桑应了她一声。 眼见赤红的衣袖向他拢来,幽香裹挟着她手臂上伤痕的血腥气,他身子一僵,本能想要躲避她的触碰,最终却仍是站在原地。 阿浮,答应的事我做到了哦。簌棠轻道,而后侧头去看一边站得很远的黎珩。 黎珩已然换下染了血的玄衣,旋即传音给她:回魔心殿大殿。 簌棠微怔,眼见他离去。 * 随后不久,簌棠也带着浮桑回去魔心殿。 因为祁以遥俨然还对斗法大会兴致盎然,于是簌棠没强求她一起回,不回自是最好,以免和黎珩碰上。 大殿巍峨,朱红漆柱上盘旋着似龙非龙的刻纹,此时旭日早已升起,落在栩栩如生的雕刻上,如渡上一层碎金浮光。 黎珩站在殿前,瞥见站在簌棠肩上的白猫,他轻阖眼,讽刺着:此乃我魔族机密,尊主也要带它进去么? 簌棠迟疑了一刻,让浮桑从自己身上下来。 浮桑本也对所谓的魔族机密无甚兴趣,只目色淡淡,看着簌棠与黎珩往大殿之中走去。 红衣艳艳,袖上却溅了更为稠丽的血色。她许是心里有事,至此手臂上的伤都未处理。 浮桑胡须微动,鸳鸯眼闪过一抹皎亮灵光,若有若无的灵气攀附上簌棠的伤口,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痊愈。 簌棠正因将要去的地方心里紧绷着,她对浮桑的动作无知无觉。 黎珩却察觉了,脚步微顿,回头冷冷瞥了浮桑一眼。没有就此多言,他带着簌棠走去殿后。 但她隐隐明白黎珩要带自己去哪儿,抬眸,只见他冷声:尊主稍待。 他掌心凝出蓝光,引得殿中法阵波动,少顷,密道展现在两人眼前。 簌棠一顿,殿前原也能进入密道。果然这魔心殿,黎珩比她轻车熟路的多。 幽深的密道一眼望不到头,错综复杂地犹如一个地底迷宫,他带着她往其中走去,不知拐过了几个转角。 这不是往传送阵的方向,簌棠看着,先前的沉闷似犹在心中。 她不曾记得的回忆,可黎珩好像很清楚。 一路无话,忽然站定某处,黎珩出声:尊主,此刻就不怀疑我会加害于你么? 气话。 簌棠抬头看他,神色有些复杂。 还好,黎珩也没指望她会回答,甚至他说出此话时都没有回头。 他指尖凝出盈盈蓝光,簌棠见他双手画出繁复阵法,一阵轰然动静后,面前倏尔出现一个偌大的石门。 砰地一声,门打开。 铺天盖地的黑雾迎面而来,如鬼魅现世,张牙舞爪。 簌棠错愕看着眼前。 是极为浓重的,与类同源的邪妄之气。 第49章 秘密 这一个字音之后, 簌棠怕乱说话反而露馅,紧闭着唇。 黎珩眼眸沉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似乎对此早已清楚,步伐未停, 率先走了进去。 簌棠迟疑一瞬, 这邪气虽然深重, 但一时半会还奈何不动她,紧跟他身后。 浓雾是吞噬一切的黑, 叫人胆颤心惊, 双目几乎无法视物, 只余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一会儿之后, 黎珩抬袖, 灵光自他手中绽开, 面前的迷雾稍散。 簌棠定睛一看, 发现眼前是一汩不断翻涌着黑气的泉眼邪妄之息便由此源源不断。 恶欲之泉比起从前更加躁动了。黎珩语气微沉, 上回修缮护殿大阵, 我便发觉了。 簌棠抿唇, 看着这所谓的恶欲之泉, 良久后回了个嗯。 是从你那只魔兽, 来魔心殿之后。他冷笑一声。 簌棠一下就知道他说的是浮桑, 心情不由更沉。 而这里又是什么? 在魔心殿,代表着魔界最高统治的地方,竟然隐藏着这么一处巨大的邪气泉眼。 黎珩犹自挽起袖子,比之簌棠, 他更为神色自然,不再有先前因她要比武时的愤怒情绪, 只轻缓地,以指尖为刃, 蓦地划开手臂 那一刻,簌棠微睁双眸,见鲜血如绽开的稠丽花朵,血滴如花瓣,一滴滴落入泉眼中。 她看着邪气瞬间激荡,又发出如同被烈火烹过的哧嗞声,好似在挣扎着,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消退。 你簌棠怔愣。 第89章 临到此刻,她福至心灵,忽然明白过来 所谓魔祀大典,那些祭祷之词不过虚的。 难怪黎珩数次强调他一定会回魔心殿,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净化这个泉眼。 这才是魔祀大典的秘密,是原身与黎珩的秘密约定? 雾气渐渐褪去,周围变得可以视物,只不过依旧昏暗,又被他手间的灵光重新照亮,影影绰绰的水光映衬在墙壁上,如浮光掠影。 簌棠的注意力忽然又被吸引。 只见黎珩白皙的耳郭后,忽有晶蓝灵光闪过,她凝视着,发现那竟是 水蓝色,晶莹剔透的鳞片。 系统,系统。簌棠极快在心中呼喊系统,这下,她的声音很迷茫,为什么他有鳞片?他是兽族?可为什么你没有给他显示头衔? 是,还是并不是? 若不是,怎么会有鳞片,什么鳞片? 黎珩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眸色暗了暗,见泉眼已复归平静,收回手,在耳后一抚,鳞片瞬然消失。 回吧。他道。 言语自然,虽晓得她看到了,音色略显不自然与沉闷,却并不惊慌。 这说明,原身是晓得他有鳞片的。 发生的这些事超出了簌棠已知的信息量,她无比震惊,又不能当着黎珩面发作,只得垂下眼。 好一会儿,原路返回时,她唇角紊动半晌,最后道:辛辛苦了,黎珩。 她眼见他薄唇发白,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除却以血压制泉眼,同时,他还耗费了大量的灵力驱散邪气。 而在此之前,还因她的怀疑被迫比试了一番。 玄衣在幽深的甬道中逐渐融为一体,变得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簌棠抬眼看他,见他身形高大,却有几分清瘦,唇色苍白之极,有几分破碎感。 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感想。 若他当真五十年一次便来这里献血,若如他所说阿浮的到来让泉眼更加躁动,他才因此显露敌意 关于你说的,袅袅勾结仙族一事。黎珩开口了。 他看着她,眼中情绪涌动,簌棠,我并不认得她,你大可去查。 簌棠紧抿着唇,没能说话。 你我相识数千年,簌棠。他道,我从未对不起过你更未对不起魔界。 书中,祁以遥因喜欢兽族,关切兽族,才试图说服策反黎珩。 黎珩由此成为了被刺原身的主力军,可她现在改变了,故事也渐渐在改变了,祁以遥与黎珩甚至都不认识他还会做出那些事么? 簌棠不知道,现下里难以判断,于是只应了句好。 可疑虑到底是消散了一些而且,簌棠无比清楚,这种信任说到底并非她的,是原身的情绪在作祟。 原身,当真十足信任他,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那么她到底是没能融合哪一段记忆,导致了如今这样的情况? * 出密道,白猫如雪一点,屹立在一旁的柏树树干上。 他没有特地遮掩,于是簌棠一眼看到他。 黎珩早已施法愈合自己的伤口,空气中只残余一丝淡淡血腥气,浮桑胡须微动,只看了黎珩一眼,复又将视线凝回簌棠身上。 结束了? 簌棠一顿,这算是关心么?她点头:嗯。 白影轻巧一纵,一跃而下,走到簌棠面前。浮桑目不斜视,紧紧盯着簌棠。 簌棠指尖微动,自然而然弯腰将他抱入怀中。 浮桑出乎意料没躲。 黎珩冷笑了一声。 簌棠若有所思,只一下下顺着浮桑的脊背轻抚,而黎珩拱手,不再与她多言,犹自离去。 他的背影与朱红辉煌的大殿相衬,倏然显得孤寂又清冷。 待背影成小点,她怀中的浮桑开口了:里面有什么? 簌棠轻抚他毛发的手顿时停下。 他耳朵后倾,尾巴垂下,从始至终他身体的反应都在告诉她,他并不想被摸。 可为了问出这句话,他在忍耐。 你觉得有什么?簌棠佯装无知无觉,只反问他,并将他放回地上,往寝殿走去。 兽族一向简单纯粹,即便浮桑有心想瞒什么,可时而的回答也算真诚。 邪气。他说道。 嗯。簌棠看似走在前面,余光却在瞥他的神态,如你所说。 是什么邪气? 阿浮,你平日里不是不管魔族的事吗? 浮桑眼眸闪了闪,皱眉,是类之邪气 簌棠顿了脚步,回头看他,似笑非笑道:你这不是知道吗?还要问我做什么呀,阿浮。 浮桑不说话了。 第90章 但比起先前,簌棠早已发觉,猫猫已然会下意识跟着她的脚步,跟在她身旁,不再像从前一般左顾右盼,爱答不理人。 瞥他头上,魔祀大典之后,驯服值竟然一举涨了五。 快要到二十了。 很好,簌棠心想,不管怎么说,至少小猫咪的心思她能看到。 正好寝殿也到了,她推开门,却看见九耳犬站在木桌旁一动不动。 簌棠敏锐察觉到异常,偏头看它,九九? 九耳犬没有理会。 重明正没心没肺地在浮桑的猫爬架上睡觉,浮桑随着簌棠走进来,目色一沉。 簌棠没管别的,径直走向九耳犬,九九,你在做什么? 走近一看,她也瞧清了桌上的东西是早前出门时搁在了桌上的,尔白给她的铭牌。 棠姐。九耳犬总算回过神来,目光却没有离开铭牌。 簌棠等着它继续说。 这个铭牌从何而来?它问,声音有一丝茫然与轻颤。 簌棠盯紧它的目色,前两日在魔心城,一只被暗市魔族所伤的九尾狐给的。 九耳是她从暗市救下的,有关暗市的事簌棠从未回避过它,偶尔也会问问它先前的遭遇。 只是它关于暗市的回忆大都凄苦,每每说起,都会不自觉发抖。 久而久之,簌棠就不问了。 这个铭牌,我也见过。它重重呼出一口气,声音打着颤。 浮桑也围了过来,簌棠缓缓抚摸着九耳犬的脊背,轻声安慰它,没事,慢慢说。 是在人界。九耳犬道。 簌棠的手一顿。 九耳犬一直对往事异常恐惧,它很难完整地将那段往事叙述出来,只呜咽着,模棱两可地说出一些。 我是从人界出生的,以前并没有灵性从前、从前有人家收留过我后来,我被佩着这个铭牌的一群人一直追着 簌棠蹙紧眉心,一声声哄慰它,没事没事,现在没有人追你了,之后呢? 九耳犬这次顿了很久,眼眶红得似滴血。 后来,他们杀了把所有人都杀了它落下了一滴泪,正落在簌棠手背。 炽热的泪烫得簌棠手一顿,她微张唇:杀了谁? 九耳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它脊背僵硬,四肢也僵硬,伴着些微颤抖,仿佛在一直克制自己,嘴中无意识地发出嘶吼声,是受刺激到了极致的表情。 重明鸟也被动静惊醒了。 簌棠无意再问,环住僵硬的九耳犬,温声细语着,不停地轻拍它。 淡淡盈光从浮桑周身散发,本是来源于扶桑树极其抚慰的气息,也不能让九耳缓下太多。 如此,簌棠一下忙着照看九耳到了夜半。 期间祁以遥回来,与簌棠打了个招呼,见状也不好打扰她,只是走时见她如此紧张自己的小兽,一时神色复杂。 * 深夜里,九耳犬终于沉沉睡去。 忙了一整天,簌棠也生出些许倦意,又看了眼全都好好躺在窝里的毛茸茸们,熄灯,回内室睡觉。 一室阒静。 片刻后,如雪一团的猫咪倏然掀开眼皮,他往内室看了一眼,侧耳,听闻呼吸声平静。 于是轻巧落地,又从虚掩着的窗棂翻了出去。 簌棠也重新睁开了眸子。 她淡淡扫了眼些微打开的窗户,起身,跟随浮桑一同离开了寝殿。 她晓得他要去哪里,隐藏住自己的气息,每一步都极轻,跟在他身后。 走过长廊,绕过曲桥,巍峨大殿出现在眼前,白日的柏树此刻被风拂着,犹如鬼影。 浮桑警觉地往后看了一眼。 但簌棠有心隐蔽,一时尚未恢复全部灵力的他没有察觉。 一猫一人,便这样前后进入了密道。 浮桑轻嗅着,胡须轻颤,几乎没有多加判断,就沿着气息寻到了正确的路。 今日石门大开,隐藏在大殿深处的恶欲之息泄露出来,变得尤为好认。 簌棠目色幽深,凝视着不远处他的身影。 第50章 恶欲之泉 但她没想到, 石门真的被浮桑打开了。 灵光一现,黎珩以数道繁复咒术才能解开的隐蔽大门,一下就展露眼前, 发出振聋发聩的轰鸣大开声。 黑气已然散了不少, 可并非没有。 不过一瞬, 雪团似的白猫便被雾色吞没。 簌棠心中蓦地一紧,不禁喊道:阿福! 才上前两步, 就见其中黑气激荡开来, 白猫的身影若隐若现, 唯余一个黑色的轮廓, 陌生又熟悉。 簌棠的眼睛忽然有点酸, 怎么这样看更像了呢? 她拎起裙摆, 没有察觉一丝青光萦绕于她周身, 只是觉得心口被人揪紧, 来不及细想, 闪身进去。 第91章 此时, 浮桑正在吸收恶欲之息, 一双鸳鸯眼皎亮澄澈, 似能涤尽世间污秽。 这些恶欲汹涌, 万年前来得蹊跷,彼时他无法控制,无奈只能以最迅速却伤及本体的方式剥离。 可他沉睡休养了这么久,早就今非昔比, 恶欲早已寡淡薄弱,消化它们, 不过一时之事。 谁知,熟悉而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 他一怔,倏然转身,直勾勾盯着入口处。 随着她踏进的脚步,被浮桑以灵力掀起的恶欲中,忽地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青光。 初时不过一点,却以极迅猛的速度,迸发出无比强烈的光线。 浮桑眼眸沉沉,看清了红衣女子的身影,你别过来。 有异。 此话尚未说出口,她屈膝紧紧环住了他,他身子一僵,发觉她的手有点莫名的抖。 簌棠。被桎梏住,浮桑下意识觉得不适,却来不及在意,只咬着牙开口,你放开我,你没发现有陌生灵力在你周身么 他又没说完,环住他的柔软躯体倏尔闷哼一声。 簌棠几乎栽在了他面前。 * 簌棠眼前,忽然出现了许多不曾在记忆之中的场景。 首先是一袭白衣的少年。 理智尚存,她以为是浮桑又化形了,刚要开口唤他,忽地僵住。 原是少年缓缓转身,他的眉眼淡漠,狭长的双眼微微眯着,如乌墨般幽深不见底,无法窥探情绪。 簌棠,你说你要做什么? 竟是黎珩。 她微张着唇,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显然黎珩这话也不是对着她的。 而是对着原身。 将兽族驱逐出魔境他低低笑了一声,似轻嘲,青鸟的事已经过去,你何必如此执拗,非要对兽族赶尽杀绝才是? 他提到了青鸟。 而他一提到,簌棠就觉得心中沉闷。 谁背叛你,你说是谁?不知原身与他说了什么,沉默一刻,唯有他的冷笑声,他讽刺她,青鸟?簌棠,你还说你不执着,她能背叛你什么,她究竟去了哪里,你难道不清楚吗? 她已经死了。他道。 说完这句话后,黎珩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缓和情绪。 明明簌棠也清楚,禁林之中,她已感受过原身与青鸟的灵力几乎再无关联。 青鸟已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可这番话,在这一刻,还是令她的心仿佛被长针尖锐刺过,初时极痛,痛意渐渐扩散,又变得沉闷,黏涩,似乎怎么也喘不过气。 良久后,黎珩再次缓缓道:别不信了,她不会再回来了,簌棠。 她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他复述了一遍,这次放轻了语调,神色复杂。 簌棠隐隐瞧见他眸底一丝深沉的哀伤,他说,可是我们还有彼此。守护好魔界也是她的心愿。 簌棠已然反应过来,这就是缺失的记忆。 黎珩的语气十分郑重,却没有夹杂任何旖旎,当真好似一个与她交心的患难之交。 原身,当真与黎珩曾交好过。 不会是近几百年的事,此处的黎珩眉眼还稍显稚嫩。 只是她所知的记忆里为何两人又变得疏远了? 她仿佛僵在了原地,寸步不能动。 再抬眸,却发觉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温柔窈窕的青衣女子。 青珑纱,缀着绿叶饰,女子眉目温婉明丽,含笑如三月的春,鬓间的青羽随风飘荡。 簌棠怔怔看着。 那青羽,纤长,绒密,通体青绿,缠绕着女子的青丝,宛若浑然天成,羽毛尖端收紧,形成繁丽细密的羽纹。 是青鸟。 她轻声唤了她一句:阿棠。 音色如禁林中,簌棠听到的别无二致。 簌棠! 又另一人在唤她,声音清冽,透着一股干净的少年气,又因怒气染上几分低沉,好似浮冰。 他为何生气? 簌棠乍然清醒,浓雾中的场景消散,唯余眼前容色昳丽的白衣少年。 少年无双,清贵出尘,临近了看,又有一丝说不出的魅惑。 他正搀着她手臂,一张绝色的面庞凑近她,微微皱眉,眉眼中似含了一份几不可察的关切,那点由天人之姿带来的疏离感便消失殆尽。 你怎么样?他问道。 簌棠还有些发怔,沉闷的情绪还拢在心头。 可暖融融的,源自于浮桑的气息,正萦绕在她身侧。 像雪融时温而灿暖的光,又似雨后草木间的怡然香气,说不出来的感受,令人心渐渐安定了一分。 阿浮?但头还是有点晕乎乎的,簌棠一下没站稳,攥住了他的衣袖,是你吗阿浮,是你变人了? 第92章 不是我。默然一瞬,他生硬回答。 柔软如丝缎的面料,因被她握住起了褶皱,如纯净的雪被溅上痕迹。 少年挽住她的手还保持着刻意的疏离,能察觉到他的僵硬。 可又因动作,浮桑的长袖垂落,已露出小半截手腕,骨节匀称,清瘦而白皙,被她的指尖触碰到了。 柔软温暖的触感,比衣料更软,簌棠回过神来,也不由一僵。 她还从来没和男人靠过这么近虽然除了是个男人,也是她的猫。 但她微颤着,虽然尴尬,却并未收回手,只抿紧唇,方才的黑气呢?怎么好似消散了。 雾气散尽,如今面前已是清晰一片。 因突变而无意识的距离拉近,两人身子都有些僵,一时竟忘了理所应当要分开,少年离她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清他墨发半挽的碧玉簪轻晃着,还有他轻颤的睫羽。 浮桑没有答话,冷着脸动了动手指。 哎哟,我好难受换来簌棠紧紧牵住他,她声音压低,显出一分难得的脆弱,好晕,感觉头好疼,怎么办。 浮桑也没有与人靠得这么近的体验。 肌肤相接,指尖相触,感受到类似被禁锢的触感,拘囿,束缚,让人心起浮躁。 可她的手指是柔软温暖的,指腹轻蹭他的虎口,刮挠着掌心,惹得他不知为何,心起一点不可知的微烫,热意又渐渐攀升至颈脖,耳尖。 簌棠再次开口了,好害怕,那些黑气怎么不见了,会不会卷土重来? 不会,已被我净化。他微微回神。 少年的声音干净,清冽,充满磁性。 因离得太近,簌棠甚至能察觉到说话的热气窜入她耳尖,痒痒的,像在挠她似的,让她有些不可名状地僵了脊背。 她只得呼出一口气,尽量显得平静,怎么净化的? 冷静冷静,这是她的猫,把他的脸想象成猫猫头就行了! 用灵力。 你的灵力可以净化这些恶欲之息?她又问。 浮桑沉默着,他察觉不对,不想再回答。 簌棠将他的手攥得很紧,挨得太近,她身上的冷香盈满鼻尖,尤其是他化作人形后,这气味更是清晰无比,是前所未有过的体验。 浮桑抬眸,发现从这个角度看簌棠,她一双杏眸中,已是全然的清明,不过脸颊边有一丝几乎看不出的殷红。 她看着他,极为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想记住他的脸。 浮桑知道,她显然已发觉了不对劲,但发觉也没用,下回簌棠还是会忘记他的长相。 你清醒了。他语气微沉,手指一颤,似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这下极快地脱开她的手。 指尖触碰的暖意不过残存一瞬,又回归平常,不再有什么涟漪。 簌棠似笑非笑,不介意被戳破,嗯了一声:你真难套话。 虽是如此说,她又问了一遍,而且极为正色。 你为何能净化这些气息?明媚的眸,泛着才清明后的潋滟水光,她紧盯他的眼神不知何时变了味,夜半三更,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浮,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这句话,语气已然沉了一分,带着探究与丝警惕。 若此刻,是浮桑与簌棠的第一次相见。 两人还同在大殿高台之上,彼此斗法,他与她各站一方,势均力敌。 他说不定会淡淡回应道:吾名浮桑,上古神灵,万兽之祖神。 可此刻不是。 因无形的止戈术,他被迫与她联系在一起,加之想在魔界多探查一些关于兽族的消息,他并不想告诉她这些。 所以不能说,更不想说,显得很丢人。 簌棠也猜到了他不肯说,情绪不明,盯着他。 少年实在长得太俊美,这种俊美动人心魄,又非是九尾那般美艳,而是纯澈又神秘。 一眼望去,他墨发半束,青丝散落,长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不显幼态,也不过于凌冽,裹挟着一丝说不出的野性美。 很诱人,但簌棠此时,更在意他头上若隐若现的头衔。 所有她遇过的兽族,除却系统明确表明不可攻略的青鸟,都有头衔名称,而且系统大多时候都能识别。 即便初时不能,相处一段时间后也可以。 唯有浮桑,从始至终,都是【一只猫】。 才如此想,面前的少年身影忽然朦胧,灵光渡上他周身,不过眨眼间,他又重新变回了猫。 白猫毛发盈着金光,比之白日更甚,轻浅莹润的颜色甚至将近处微微照亮。 近来,此泉眼邪气激荡肆涌。簌棠眼见着,无奈眨眼,只得换个话题切入,大抵是从你至魔心城开始的。 第93章 浮桑哼了一声,这个他能回答,简直无稽之谈。 恶欲早与他本身剥离,而以他沉睡至今的心境,应是压制才是。 你好生看看。他道,现下,这泉眼有波动么? 簌棠不是瞎子。 泛着浓浓黑雾的泉眼,如今看来,竟比黎珩来时还要温和些。 令她方才分神的是泉眼中蓦然冒出的青光不难猜测,那是青鸟的灵气。 青鸟也来过这里。 当然她并不知道为何青光忽然冒出来,是因浮桑在吸收恶欲,无意卷上来的灵气。浮桑极快地看了她一眼,难得心虚,又错开视线。 但你怎么能这么轻车熟路找到这里?她沉吟着。 猫猫微抬下颌,目色淡淡,澄澈的鸳鸯眼闪了闪,含了明昧神秘的光。 不过在簌棠看来有点装逼,他道:地界,无我不知之地。 可其实,浮桑心中有一丝波动。 这里有无数掩蔽的繁复阵法,皆是为了掩盖此处的恶欲之泉。 若不是今日,黎珩带着簌棠进入开启了阵法,恶欲稍纵即逝流出一些,他先前当真未能察觉。 原来,他眼眸稍暗,这里就是他封存恶欲之地。 昔年,恶欲来势汹汹,滋长得极快。为了不有一丝一毫伤害到兽族的可能,他剥离恶欲极快,即使来不及衍算出恶欲会去往何处。 但他记得清清楚楚,彼时他是用尽了心力将恶欲封存在了地底的,不然也不会灵力耗尽,事到如今也没完全恢复。 你好厉害,真棒。簌棠向他竖起大拇指。 浮桑: 他盯着即使此刻平静无波,却仍幽深不见底的恶欲之泉。 恶欲太深,因此为泉。可恶欲的封印为何会被打开,又究竟是谁将恶欲再度封存,魔族? 浮桑如此想,心不知怎得,突然有些发闷。 沉吟片刻,他决意好好问一问簌棠,谁晓得簌棠也瞥着他,淡淡开口道:回去吧。 显然,因为他不奉告,她没了继续与他说话的心情。 浮桑前爪微顿,神色莫测,静默一刻后,倏然道:你不知我来历,不怕我会害你? 簌棠日常面对着他,总是含笑的,此刻也如此。 明媚眼眸微弯,她的笑意如春三月的桃李,偶尔又透出几分危险,像带刺的月季,阿浮,你会害我吗? 浮桑微怔了一下,没能开口。 你不想告诉我,又要这样问。簌棠神色自然,见他仍沉默,笑了笑,率先给了台阶,这次不追究你偷跑了哦,下次不许。 言罢,她顺手拎起他的后颈脖子。 簌棠 既然又变猫了,那她揉揉不过分吧? 嘘。簌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阿浮,既然你不会害我,我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第51章 她的灯 浮桑不肯说, 簌棠一时不想再追问。 兽族比之魔族还要单纯,有时她不问的,反而会在某一日由他本人亲自告诉她。 只要他不动伤害她的心思。 看清浮桑在刚才一下涨过二十的驯服值, 以及沉默就代表默认的态度, 簌棠心稍安。 猫薄荷, 费洛蒙,以及系统的绑定都是她的保障。 而且 我不会害你。一会儿后, 浮桑闷闷开口。 簌棠微愣。 而且, 最重要的保障还有她早已不再同初来乍到时那样慌张, 且手无缚鸡之力。 前世独自的生活更让她懂得稳定心态, 明白积极进步的重要性。 如今, 她不说恢复了原魔尊十成的法力, 七成总有。 她低头看, 被拿捏住后颈的白猫变得温驯不少, 他只是甩了甩尾巴, 反抗的态度并不明显。 簌棠主要是觉得, 自己暂时还能治得住他。 没成想他会主动保证。 没等来簌棠说话, 浮桑呼出一口气, 再次道:今日, 多谢。 啊?他的感谢说得算是利落干脆,簌棠却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说的应当是晨间她与黎珩比试的事。 她差不多看清了此猫性格,并非故意冷漠, 只是不喜多言。 果然,一句多谢说完, 浮桑语气反而自然了些:不过,其实早在你我去南郊祭司宫时, 我便教训过他了。 好一个教训,多傲娇的话。 簌棠点头,原先因为原身对青鸟闷痛的情绪,此刻因他的话消散,想笑,又怕他因此羞恼,哦。 你不问我如何教训?他恼羞成怒会不再说话,但不羞反而主动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问。 第94章 簌棠抿唇憋笑,猫猫都是这样,通常你摸它时它反手给你一爪子,你不摸它,它又会自己敞开肚皮勾引你。 想了想,今晨未发觉黎珩有伤,浮桑没有下死手,于是她道:你晓得分寸的。 浮桑微垂下眸。 他自然晓得分寸,若说起初的确有杀黎珩之心,之后却看出他是因簌棠才如此,簌棠,你待兽族如何,我看在眼中。 无论如何说,簌棠对他的承诺也算是做到了,浮桑心想。 簌棠:? 但倘若少年人的音色清冽,偶然展露意气,可冷下声时也会冰冷,有朝一日,我发觉你对兽族不利,你与黎珩,吾必杀之。 簌棠早将白猫抱入怀中,柔软的猫猫身上有怡然的草木香,还有种被太阳炙烤过的暖融气息,很好闻。 他这样香香软软,配上这样凶凶狠狠的话。 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还挺有集体荣誉感的 然后,今日的撸猫时间好似到上限了,浮桑不再理她还是那句话,猫猫都这样,每日只需陪玩半小时,多了他就烦。 但回去的路,是簌棠来时未预料到的平静。 弯月如钩,月影长长,落下的光影看似清寂如霜,是她独身一人,可她还怀抱着一只柔软的小猫。 好似失而复得的小猫。 在从前的世界里,阿福去世后,簌棠没有再养过猫。 她养过的第一只宠物,于她而言,有着非常沉重且无可比拟的意义。 哪怕后来,她又陆陆续续救助了许多流浪动物,有狗,有鸟,当然也有猫可是她只收留了狗和鸟,不愿、也不敢再养一只猫。 她不敢再有一只习性、神态、乃至长相声音都像极了阿福的宠物,她会忍不住想念它。 在她心中,阿福是点亮她回家路的第一盏灯。 阿浮。浮桑沉默了太久,快到寝殿时,簌棠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他声音平淡,回得却也算快,何事? 簌棠顿了顿,半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谢谢你。一路没出声,让她还有一定回忆的空间。 雪色的一团终于忍不住,浮桑蓦地从她怀中跳出来,身姿清越,落地无声。 寝殿已至门口,他犹自往前走,在簌棠眼中渐渐变成一个小点。 好一会儿,他又似察觉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忍不住回头扫了她一眼,觉得莫名。 月影下,泛着金光的毛发澄澈明亮,像一盏小灯。 天色渐亮。他道,回去吧,簌棠。 * 回到寝殿,九耳蜷缩在窝中,它好似睡得不大踏实。 重明在它旁边睡得四仰八叉。 簌棠忍着倦意,缓缓走到它身边,轻抚它。 她的指腹凝出一点温融灵光,沿着它的毛发梳理着,渐渐地,九耳犬四肢舒展下来,呼吸声变得绵长。 她才舒了一口气。 而浮桑,一直在她身后凝视着她。 翌日,祁以遥上门,簌棠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兽族,一会儿逗弄九耳犬,一会儿又与重明鸟相聊甚欢。 但簌棠也知道,祁以遥上门的原因,肯定不只单单逗狗撸鸟。 果然,祁以遥在殿中坐了一阵子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魔尊陛下,我受灌灌所托,关于尔白之事 簌棠想了想。 黎珩那边她已叫人盯住,祁以遥不怂恿他,她又分出了他的权力,一时半会儿他不能再有什么动作,于是给出回答:明日启程吧。 正好,这趟也带九九去散散心。簌棠揉揉九耳的头。 重明在一旁嚷着:姐姐,我也要去玩! 祁以遥来魔界已有半月,簌棠昨夜就一直在回想原书剧情,可惜原书的时间很模糊,多数是祁以遥和黎珩的爱恨情仇。 她想来想去,只能琢磨出最后的大战应是三年之后。 对于人来说,三年或许算长,可对于寿数极长的仙魔,不过漫长岁月的弹指一挥间。 但只要此番祁以遥不与黎珩在一处,黎珩没有机会被策反,剧情算是被半路拦截了,簌棠的心能安定许多。 一个老老实实待在祭司宫,一个待在自己身边,簌棠并没有自己在棒打鸳鸯的感受,因为命比看鸳鸯重要太多。 祁以遥似乎也没有料到簌棠答应得这么快,微怔后,她肩上的青耕焦虑地拍拍翅膀,于是她又道:陛下,还有一事。 簌棠侧目看她。 昨日魔祀大典上,魔族大祭司好似盯着青耕看,目色有些阴沉她语气有些迟疑。 第95章 才说两人没关联,怎么这就有了。 簌棠一听祁以遥提黎珩就有点紧张,但待听完,又有些怪异地看了青耕一眼。 昨日因有祁以遥在场,簌棠也担心主角互相吸引,一直注意着黎珩的目光所向。 可她从头看到尾,黎珩几乎目不斜视,就算因浮桑的原因,短暂看向过祁以遥的方向,也没有任何停留,神态也不曾变化。 之后更是随她离开了广场。 青耕鸟倒是发觉了异常? 哦?如何说。想了想,簌棠问青耕。 他、他的目光好可怕,好像想杀了我一样。青耕怯怯道,往祁以遥颈间蹭了蹭。 因为它的话,祁以遥的神色也冷了些。 看了你很久? 青耕点头,对,一直盯着我。 簌棠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本尊知晓了,此事,本尊会注意。 黎珩若是注意到了青耕,十有八九会和她一样,觉得青耕鸟长得像青鸟。 可他从始至终都无任何神色变化,说明他没看到。 更不可能如青耕所说,他看了很久。那样她定然会注意到。 青耕在说谎。 可它为何要这么做? 簌棠抬眸,见青耕已然因害怕几乎缩进了祁以遥怀中,而祁以遥的神色越发忧心和愤怒。 她觉得,青耕的重点不是让她注意。 而是让它自己的主人祁以遥,注意到黎珩。 簌棠眼眸沉了沉。 先去曦阳楼吧。没就这个话题直接拆穿青耕。 因为祁以遥未必会因为她几句话就怀疑自己的仙兽,才缓和的关系也没必要此刻闹僵,簌棠只是如此道。 祁以遥点点头。 这次簌棠将自己的一众兽族伙伴都带上了。 昨夜她忙里还偷出一点闲来,又剪了俩视频,刚刚发送完。 标题分别是【震惊!一鸟竟对一狗做出如此事】和【养兽族的十个好处,快快转发亲友一起看起来】。 她还为自己的视频号想了个主题关爱毛茸茸,三界有责。 毕竟号小爆了一番,作为一个专业博主,不放过任何一个好时机是基本素养。 本来她还想让浮桑配合配合的,但他怎么也不肯。 想到这里,她偏头看向站在她肩上,一副睥睨众生目空一切模样的白猫。 喂,阿浮。她道,你太不给我面子了。 昨夜还一副看在看她面子上才没怎么黎珩的表情呢,只是想叫他拍个视频,面子就碎了。 浮桑耳朵动了动,没转头。 看前方。他轻声道,很稳重的样子。 簌棠叹气,还是觉得猫猫太不乖了,你转移话题。 重明快要撞柱子了。 簌棠连忙转头,施法让那只呆头鸟偏转方向。 有重明的地方就有玩闹咋呼,不多时到了曦阳楼,正巧娇媚的女老板正楼上凭栏,她轻摇团扇,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簌棠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这次她肯定是走正门见九尾了,还不用花钱。 谁晓得老板一偏头,一眼与她对视,哎唷一声。 她眼见老板美艳的脸上显露惊慌,几乎是没有迟疑,老板从天而降,落至她眼前。 把重明吓了一跳,躲去九耳后面。 尊主老板是认出她了,毕竟经过了一次魔祀大典。 这倒也不是大事,簌棠如今装逼娴熟,这样更省事,不多时一行人便由老板带领去见尔白。 尔白与灌灌都端坐屋内等待。 见簌棠如约而至,灌灌显然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尔白。 尔白依旧笑得温和,只是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的紧张,他看向的是浮桑。 簌棠简单询问了些青丘的情况。 这趟应该不会出去太久,原身也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只与风褚打过招呼。 一番交谈后,尔白垂眸,还是有些不安,阁下,当真能解下永劫之阵? 浮桑淡淡看着他。 独身的祖神,有时不大能读懂旁人乃至自己兽族子民的情绪,譬如极致的悲伤,惊慌失措,以及反复怀疑,揣揣不安。 对于他而言,做决定更多是凭本能。 苏醒后想找寻兽族痕迹,于是一路向西;以为要见到句芒,于是化人;发现魔境有大量兽族,于是留下这里。 自然可以。因为看不懂,因此不会安慰,言之唯有结果。 簌棠替浮桑补上了充满感情的安慰,小白,你不必太过忧心,阿浮言出必行的。即便他不可以,此一路我们都在呢,届时一同想办法嘛。 第96章 浮桑微顿,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她温声细语,正看着尔白的脸,朱唇微张,又倏然抿紧咽了咽口水,旋即露出一个十分明媚,又令他觉得莫名碍眼的笑。 第52章 青丘国 簌棠时常会故作高冷。 但根据浮桑的观察, 她本性并不冷漠,反而算是温柔。不与她有冲突时,她通常和和气气尤其是面对兽族。 她常对着九耳和重明展现友善的笑意, 对他亦如此。 而且, 她在唤他名字时他觉得并非他的错觉, 她总会微微停顿一下,语气不自觉变得轻柔。 簌棠应当是忌惮他的?浮桑如此想, 因而对他与其他兽族有些许不同。 可他从未见过她对另一只兽族的态度, 这般明显的与众不同。 也是因为忌惮吗, 忌惮一只小狐狸?他不觉得是。 他看着她, 她的眼神亮亮的, 藏着他不太能分辨, 却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越不喜欢的光。 像是出于欢喜, 像欣赏, 像期盼她对这只小狐狸青睐有加, 是因为什么? 小白杏眸弯起, 眼瞳中亮晶晶的, 簌棠笑得很和气, 似乎还有什么要安慰的话要说,声音也变得柔和。 浮桑无情打断她:速速启程吧。 簌棠噎了一下的功夫,众人都起了身,于是她正了正神色, 也随大家往外走去。 怪不得她忍不住笑眯眯,实在是尔白长得太好看了, 是每次看到都会惊艳的程度。 没人会不欣赏帅哥。 更不会不欣赏一个雌雄莫辨,漂亮到极致, 还叠加了温柔知性buff的帅哥。 而且一想到尔白本体还是只通体雪白晶莹的,拥有九条大尾巴的小狐狸 如果她有机会能摸到它,它这么温柔有礼貌,一定会极为乖巧地敞开肚皮,主动支起尾巴给她摸吧?和傲娇猫猫完全不同。 想一想那个画面就幸福的不得了,簌棠唇角的笑意,又忍不住放大。 浮桑扫她一眼,尾巴好似不经意地,甩在了她脸上。 簌棠一顿,从幻想中走出来,转过头看他。 浮桑化成人形其实也很帅问题是她记不住脸,没有脸的概念性帅哥怎么能行。 于是只顺势摸上浮桑的尾巴,也是油光水滑,触之温绵的手感,令她爱不释手更加深了想要撸九条大尾巴的梦。 不可言明的酥麻与一点痒意,顺着尾巴爬上脊背,浮桑不禁轻嘶了一声,又抑制下声音,轻喝道:簌棠,松手。 不过不用他说,推开屋门,老板还揣揣不安地站在门口,簌棠放下了作乱蹂躏猫的手。 尊主老板显然一直等在此处,见到簌棠,先是向她行礼。 簌棠摆手,让她不必拘礼。 老板又看向尔白,双目含情,欲言又止。簌棠猜测尔白应是提前与老板沟通过的,因他只是微颔首,老板怔怔地,还是松了口气。 尔白,你要走了,是么?娇媚的美人垂眸,眼含哀伤。 尔白垂首点头,见老板神情更加难过,他抿唇,向老板作揖行了一礼。 如此看着,两个大美人含情脉脉对视着,一人泫然欲泣,一人面色凝重,像极了小说电视里书生上京赶考,妻子含泪送别的场景。 簌棠被自己的想法一惊,啊?不会他俩真有什么,所以这也是尔白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她下意识又看了看灌灌,灌灌神色自然。 但是,之后要么是书生死路上遇女鬼了,要么是上岸迎娶贵女了,然后妻子含恨而终,又重生,复仇虐渣 重活一世,我要那些亏欠我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我 尔白,尔白。老板声音渐小,但簌棠还是听到了,她不大好意思般,在你临走前,能不能与你再说说话。 嗯,虽然离开不久,但有情人私底下单独想咬咬耳朵也是可以理解的。 簌棠下意识为他们点头。 尔白却没听清,什么? 我说,我想与你待一会儿,灌灌一起也行。 簌棠竖起耳朵听,怎么还有灌灌。 尔白沉浸在即将救母的情绪里,本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在此刻难得有一分呆,他仍侧头,吟蘅姐,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与你待一会儿,让我再摸摸你的尾巴。老板急了,摸不到毛绒绒的尾巴,我这些天都会心慌难受的。 簌棠也急了,好好的小白狐怎么还耳背呢,她下意识替老板复述道:她说,叫我再摸摸你的尾巴。 浮桑: 尔白:? 嘴巴一下太快,说完簌棠才反应过来,不是她想摸尾巴,是老板想摸他尾巴。 第97章 等等,摸尾巴?? 灌灌也让姐姐摸摸头,好不好?老板又不好意思道。 簌棠看着满眼期待的老板,又看了看已然明白过来,有些无奈的尔白和灌灌,看了好一会儿,悟了原来大家同是毛绒控。 吟蘅姐,你可以大声些的。尔白环视周围的人,既然都已经知道他是九尾狐,也就无甚要遮掩的了,他轻笑着,想摸就摸吧。 言罢,如玉的公子周身泛起一圈淡淡盈泽的白光,令他变得更加耀眼,尤其是身后,光亮最甚,最后凝成九条硕大的毛绒绒尾巴。 簌棠眼睛一亮,咽了咽口水,她也好想摸。 而浮桑无意轻抬着尾巴,一晃一晃,状似不经意,遮住了簌棠的眼。 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这么做。 大抵是觉得奇怪吧,为何她如此关切这只九尾。 簌棠看着眼馋,偏偏眼前还有一条晃来晃去的尾巴,此刻像故意碍她视线。 她转头看向浮桑,看了一会儿,最终故意哼了一声:阿浮,你看看人家,人家都给摸尾巴! 浮桑不做回答,淡淡睨她,收回了尾巴,犹自跳下她的肩膀。 簌棠压根没追他,她正看着九条大尾巴心痒难耐。 好一会儿一狐一鸟一魔的温存结束了,老板心情好了许多,忽地又看向簌棠,礼貌问着:尊主,您之后还会发那些术吗? 簌棠一愣,她说的应当是小视频,于是点头:当然。 您之后一定要多发,我们楼里的大家都喜欢看。被唤作吟蘅的老板笑笑。 原来这还是个毛绒控窝。 簌棠也含了笑,小蘅老板这般喜欢兽族,自己有养吗? 这话让吟蘅迟疑了一瞬,但见围绕在簌棠身边的好几魔兽,还有方才从她肩上跳下的小兽,看似生着什么闷气,到底一步没跑远。 养了,我在草场也有养两只小兽。她想了想,还是主动道,它们更喜欢自由自在的草场,所以尊主解开禁令后,我也没将它们带回来。 听到自由自在一词,簌棠发觉,九尾和灌灌眼神都黯淡了一分。 为了青丘国仇,他们留在这里,但想来心里还是更向往广阔的天地吧。 好在草场的主人心善,虽然平日他不露面,可草场治理那般有序,将小兽都养得胖胖的言至于此,吟蘅见簌棠在发怔,忽地噤声。 她才反应过来,她还不知道簌棠是否晓得草场一事。 好在簌棠及时回应了她:那便好,那里我也去过,见小兽都很怡然自得。 簌棠垂下眼,怔愣是因为她清楚,草场的主人是黎珩。 思及九耳曾无意说过黎珩心是向着她的,她心下有些复杂。 兽族纯真,有时感受反而比身为人或是魔,而思虑过多的她更加直观真实。 好了,我们启程吧。思绪太重反而是纷扰,簌棠不再想了,她轻呼了口气,整顿队伍了。 * 青丘出差团小队人数众多。 她带着三小只,浮桑、九耳、重明,祁以遥带着青耕,以及尔白带着灌灌,总共算下来足有八人。 好在青丘并不远,与魔界接壤,有法力行之很快。 簌棠是魔尊,魔界由她管,大家一致决定用飞的方式,虽然会显眼些,但反正没魔能管得着。 九耳法力最低,还不会飞,于是这次簌棠抱着的是它,浮桑自己翱翔在云间。 她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直至被诡异的视线瞧不耐了,浮桑道:你总看我,为何? 簌棠嘿嘿一笑,对答如流:你好看。 因为在天上飞的鸟常见,但在天上飞的猫是真没见过。 纵使是玄幻世界,也很像一个游戏出了bug,本该在地上的生灵原地升天的场景。 浮桑: 沉默一会儿后,他轻咳,神色依旧淡淡:看路。 正好簌棠也看够了,收回视线。 往下俯瞰,魔境广袤的土地一览无余,青山翠木其实并不多见,更多是大片冷寂而神秘的戈壁,层层分叠,又与赤金光晕的天色相接,反而中和了那点冷,苍茫又辽远。 像一幅极具韵味的画作,宁静与生命的活力轮转。 生机隐藏在看似贫瘠的土壤下,渐渐生根发芽,成就了魔族这个地界后起的种族。 也不知飞了多久,待天际逐渐被染成一片橙红碎金,余晖落入旷阔的地面,视线蓦然一转,戈壁走尽,入目成了大片翠碧山群,静谧祥和。 这是已到了青丘。 众人落地,远眺苍山,此处是真的静谧,但簌棠灵力不过稍微发散,就察觉到无数诡异的气息。 第98章 青丘之国,本繁华丰泽,生灵众多。浮桑道,但如今死气深重,经久不散,多是怨灵死于非命,不甘而盘旋。 九尾和灌灌法力并不算高强,它们也回来过许多次,却没有发觉浮桑所描绘的死灵世界。 此刻闻言,不免心有黯然悲戚。 而且浮桑语气沉了些。 一双鸳鸯眼凝视远处高山,那是青丘最高处。 他眼中的光,被白昼与黑夜交界的间色衬得半明半昧,除却镇压青丘国主的法阵,此处还有缚魂之阵。 缚、缚魂之阵?!重明鸟一下震惊了,它个头大,不能像灌灌和青耕一般站在人肩上,于是只紧挨着九耳,九耳则有些困惑。 同九耳一样,簌棠也不大懂,偏头看浮桑。 古老的阵法之术,本身就起源于兽族。兽族与自然相生栖息,它们以天地灵力为引,创造阵术,完善阵术,渐渐流传于三界。 魔族则更多依赖于本身的魔力,钻研着诸多一击制敌的招式,以武力取胜。 浮桑沉默一刻,地界之下有鬼域,负责生灵转生之事,因而三界才能生生不息运转,不断有往生之人。 他解释道,缚魂之阵,顾名思义便是束缚亡灵,令其不得离开阵术,无法归于鬼域。 亡灵若长时间因故未至鬼域,鬼域不会管那么多,只会将其除名,往后再也不能转生,还会因天道不容,逐渐被天道吞噬,痛苦地在世间消弭祁以遥在一旁,她补充着,声音也有几分沉重。 仙族比之魔族更懂融合之道,加之仙兽与仙族一派和睦,关于兽族的阵术她也懂得不少。 可这么一说,气氛顿时变得无比沉重,尤其是九耳犬,它还轻轻呜咽了一声,好似听着就令它难受。 无论是什么世界,尊重生命都是共识,身前身后事都很重要。 这样的法阵,显然目的不单是要青丘再无生灵,更是要这整一个种族苦诉无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三界中。 尔白怔愣了好一会儿,脸上不再有温和神色,他目眦欲裂:我族一向避世,从不树敌,究竟是谁要如此害我们?! 连灌灌也安慰不住他。 温和的白狐露出九条尾巴,那尾巴不再是毛茸茸,反而毛尖如刺,坚如刀刃,令人胆颤心惊。 可任谁都能看出来,张牙舞爪的小狐狸看上去凶巴巴,却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宣泄。 青丘国灭,灭得毫无预兆和声息,哪怕接壤的魔界也没听说过一点风声。 时隔几百年,亡灵游离世间已变得浑噩,这片土壤连血腥气都感受不到。 要揪出真凶,很难。 浮桑目色幽深,好一会儿,才道:事已然至此,先将你母亲救出,才最要紧。 生来独身的祖神,或许并不能感同身受尔白。可簌棠在他身后看着,小小雪白一团,可爱的猫脸也小小的,她却无端瞧出他心绪复杂。 众人将要上山,她走去浮桑身边,悄悄问他:阿浮,缚魂之阵虽棘手,可你有解之法,对么? 簌棠,好似同旁人都不一样。 她总能从细微的观察中,察觉到他刻意隐藏的情绪。 浮桑一时未答,心却渐渐泛起涟漪,沉默的上山路,谁开口都会变得异常惹人关注。 直到关押青丘国主的阵法已至眼前,他才轻声回答了簌棠:对。 浩大繁复的永劫之阵,隐没在青丘最高峰之上。 这里本是青丘的祭祀台,如今因为久未有人打理,茂盛葱郁的杂草掩盖了当年的血色,更有荆棘密布,看起来阴森十足,连月色也被遮蔽。 天空隐有雷电盘旋,偶然照亮天色,周身却寂静无声。 尔白却似察觉到了什么,急急上前,母亲 他的声音仓皇又惊惧,恰时,惊雷一闪,划破天色,闪电聚焦在某一点,狠厉劈下。 天光骤亮,雷电狰狞,众人被强光所刺,不由得眯起眼。再睁开,只见那处赫然一座高台,上面蜷缩着一只骨瘦嶙峋满身伤痕的母狐。 封印凶兽的永劫之阵,原来还加随雷电罚刑,令受刑者更加痛不欲生。 浮桑看着,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何人有此胆,如此对待他的子民? 眼见又有一道雷电要劈下,尔白已然化身白狐飞奔而去。 可才成年的幼狐怎么能抵御这样的惊雷,浮桑周身凝出灵光,尾巴一扫,一道灵气将他卷了回来。 簌棠也眼疾手快以灵气挡下那道雷,她嘶了一声,收回手。反馈而来的雷术霸道无比,连她施法的指尖也被电上了一下。 不要拦我!尔白依然双目通红,急喊着,母亲,母亲 高台上浑身血污的狐狸听见了,它毫无气力却挣扎着睁开了眼,神智被折磨得不清醒,发出奄奄一息的凄厉哀鸣声。 第99章 其声戚戚,众人看着听着,皆于心不忍。 此时唯有浮桑显得冷静清淡,尔白,你一直往前冲去,阻我行动,我如何施法? 簌棠上前一把攥住尔白的爪子,她也沉下声严肃道:我们皆知你心系母亲,但此刻破了永劫之阵才是最要紧的,不能自乱心神。 浮桑淡淡扫了眼他们,和他们相执的手。 他道:都退开,我上前便可。 苍雪色的毛发在山顶狂风中拂动,风勾勒出猫科动物矫健修长的身型。 白猫的体型,在猫中并不算小,可对比青丘的白狐而言,还是显得瘦小了一截。 只是他的步伐轻巧又矫捷,迎着闪电与幽邃的荆棘路,如风中鬼魅,神情无澜,一步步往前走去。 簌棠看着,有些担忧,唤了一声:阿浮 他的猫耳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我同你一起去吧。簌棠道,这雷电威力很强,我担心。 浮桑想说不必,不过天气之象,伤不到他分毫,可话到嘴边,不知怎得变了,好。 言罢,他自己也怔了怔。 很快他找到缘由,他不过只是想看看,令她不安的雷电若与她近在咫尺,心中的恐惧蔓延,自身难保时。 她还能同从前数次般顾得上他么,他如此心道。 定然不是因为他有些习惯了身边有她。 将九耳和重明交由祁以遥照顾,簌棠随着浮桑上前。 荆棘生得高大尖锐,即便衣裙是魔族特制的面料,裙角也不小心被划破数个洞。 簌棠不甚在意这个,她一直盯紧浮桑的身影,你慢点 一道惊雷划过,振聋发聩,她也只是眨了眨眼。 不如浮桑所想,她其实并不怕雷,一个人生活过太久,若是连打雷都害怕,她从小到大得哭鼻子多少次。 反倒是浮桑脚步一顿,耳朵微动,余光瞥过她,脚步放慢了些。 身后尔白难以抑制的呼喊声渐渐变得遥远,高台将近,一人一猫站定了脚步。 你们察觉有极为强劲的灵力靠近,青丘国主再次艰难地掀起眼皮。 沉厚繁复的阵法,如同不可斩断的锁链,条条刺进它单薄的皮肉,原本如雪的毛发布满血污,黏结着成为大片浓重的血墨色,看上去十分心惊。 这算是兽族的国度,簌棠不想贸然开口,将目光放在淡然伫立的浮桑身上,等他出声。 不曾想,青丘国主亦将视线凝在浮桑身上,它目色有一瞬间怔愣,少顷回归清明,你您是祖 你可记得,何人害你?浮桑扫了高台之上的白狐,沉声道。 诡谲的雷电隐隐在云层中暗然轰鸣,不时有深紫的光晕浮现。 青丘国主默然一瞬,是我无能,仇人着黑衣,蒙银面,显然有备而来,没有暴露半点痕迹。 浮桑皱眉。 但是国主又道,他们并非只有人形,还有许多犹如兽的黑影,与他们并肩作战。 黑影。 簌棠微怔,脱口而出:类? 青丘国主眼皮一颤,艰难地移动着视线,看向簌棠:你是?你非我兽族。 俨然,青丘避世多年,连隔壁的魔境都相知甚少。 正因它们如此隐隐于世,才成了幕后黑手最好攻破的目标,灭青丘一族,若非尔白还留在世上,真的是一点涟漪都不曾泛起。 簌棠还不未回答,青丘国主的心力撑不起她再多加注意,它只得长话短说,将话题又转回了灭族仇人身上。 除此之外,我还发觉了一件蹊跷事 浮桑耳朵前倾,静静听着。 有黑衣人,腰间好似佩了什么银饰,被我发现后,又连忙隐藏起来。 簌棠一怔,心中思绪一闪而过。 好一会儿后,浮桑开口了,好,待你脱阵之后,再议吧。 簌棠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谁料国主却苦笑一声,它摇头:来不及了。 我能察觉到,亡灵们已支撑不了多久。它仰头,消瘦嶙峋的身体随之颤抖,静默一刻,眼底有深深的怒火,和无尽的哀叹,若再不渡它们去鬼域,它们就要永远消逝在世间了。 簌棠想到浮桑说有办法,可他此刻却沉默着,她心中一时有了不好的猜测,能破解缚魂之阵的方法,莫非 青丘九尾,能通灵,感知天地灵气。浮桑道,取之血肉精气,可固身凝魂。 当真如此 能化解的方法,原是仍在九尾狐身上,可是血肉精气 第100章 簌棠听出了浮桑语气中难得表现出来的沉重,而她自己听了这番话,心里何尝不起了极大的沉闷之意。 血肉精气,在这个奇幻世界不单代表着身死。 就如飘荡无依,面临消弭的亡灵一样,取生魂精气,基本可以理解为魂飞魄散,一样再也没有转世。 青丘国主,要用自己的命,换族人的往生。 簌棠心中闷顿,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尔白。幼小的白狐,他正满眼期待着看过来,这一刻他等了两百年。 青丘国主的视线也随着她落去,纵然满身血污,国主的眼神依然清澈,又带着深深悲哀。 留下他一人在世间,也不知是好是坏 父母爱子,自然希望能永远庇护他,让他平安喜乐一生。 可尔白幼时便遭遇了灭族之痛,父母无力再庇护他,他唯一的执念就是要救母,如今等到此刻,又要 簌棠的手指不由得僵了起来。 也是此刻,浮桑施法了。 傲如雪的毛发被灵力拂起,他发出令人胆颤的嘶吼声,脊背挺直,四肢紧紧抓地,一瞬间灵气四荡,在空中盘旋。 少顷,空中风卷,云来,露水凝聚成冰,叶落成刃,统统落入灵气的漩涡中,渐渐形成一个极为繁复的阵术。 很强的灵压,她看着浮桑,是当真没想到他有造出这般几乎有着摧天灭地力量的灵阵。 封印着国主的阵法,在这样强劲的灵压下,渐渐崩散,溃不成军。 不管怎么说,这阵法太残忍,至少现下能将可怜兮兮的白狐救出来,簌棠心中也略舒了口气,她指尖也凝聚着一团灵力,耳听四方,时刻警觉着。 您喘息声微弱,国主发出嗬嗬的低鸣,您可否替我族找出真凶? 它看向的是浮桑。 浮桑正在施法,看上去全神贯注,连耳朵都不怎么动。 簌棠以为国主的声音太轻弱,浮桑没有听见,而且她心里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是因为浮桑在替它化解着阵术,因此它觉得浮桑也能替它了却心愿么? 可在簌棠心中,浮桑虽有许多她探究不及的能力,却也只是一形单影只,寡言少语的小猫咪。 要他来背负查清一族仇怨的重担,未免太沉重了。 可顷刻后,压抑的清澈少年音响起,他道:好。 多谢国主一声叹息,它挣扎着,步履蹒跚地立起身子,往浮桑的方向走近几步,青丘一族,多谢祖 它的声音太轻了,这次纵然簌棠侧耳凝神,也很难听清。 雷云正逐渐散去,不管是近处施法的人,还是远处观望的人,在此刻不免都松懈了些心。 浓厚的紫晕眼看着消散,簌棠将目光凝在青丘国主身上。 但下一刻,淡去的晕忽然凝结成深重的黑光,巨大的雷声打响,震耳欲聋,耀眼无比的光一下往高台而来 是一道以破空之势降下的,极强劲的闪电。 簌棠神色一凛。 可闪电太快了,快到她虽然有所察觉,指尖却只来得及抬起半分。 连系统的紧急提醒声都好似对比变得缓慢,警告,警告宿主,紧急避险 眼睛被强光所刺,不由自主会眯起眼,来不及反应而带来的恐惧感一下变得浓烈,她仍尝试施法避挡,忽地,有力的手紧紧攥住她,不容拒绝地拉了她一把。 暖融的草木香擦着鼻尖过去,让她不自觉脊背绷紧,与光一般的雪色笼罩视线,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靠得太近,她能察觉到对方的身子也有点僵硬。 惊雷乍起,紫光散荡。 簌棠仰头看去,入目,唯有轰雷掣电中神态自若的白衣少年,他身边还泛着才化形后灿然的光,却更衬得他如风中劲竹,无可摧毁。 他僵着,但仍紧紧环住她,面无表情,可容色昳丽惊绝,无人可比拟。 簌棠的心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轻翁着唇,开口:阿浮 纵然看似有通天本领的少年,在她心中也是一只小猫咪。可每当他在某刻突然化形时,又不免让她心里泛起说不清的涟漪。 像是极轻微地,被他用爪子挠过一下,痒痒的,很奇怪,却并无不适。 因方才一下没站稳,白衣少年被她搂住了腰,被她这么一唤,他整个人变得更加僵,攥住她的指尖也无端有些生涩的颤。 比之上次,此刻更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明明身为兽族,他的身躯更加火热,可不止为何,环住对方,他清晰感知到她的温暖,连她身上那股幽香都变得更加浓郁,却并不惹人厌烦。 反而有一丝习惯,乃至为此感到安心,这是簌棠身上的气息。 第101章 十分怪异,不曾有过的体验。 本该反感旁人的触碰,可变作人后,五识五感好似被放大,过于清晰的体验,令他甚至来不及去息细思这回事。 他垂眸,那双鸳鸯眼皎亮,又幽邃,好似一汩泉,却不知泉眼究竟有多深。 阿浮。簌棠深呼吸一口气,这下音色正常多了,她紧张道,快松开我,我们俩抱在一起,会被雷劈得更惨啊。 第53章 铭牌 于簌棠而言, 这是一道致命的物理题。 两人聚集在一起的正电荷比一个人的更多,更容易遭雷劈。 阿浮?她再次唤他。 少年迷茫的神色一闪而过,乍然惊醒, 凝视她, 而后极快地推开了她。 两人瞬然分开了得有三步, 一步是他,两步是比他还紧张的簌棠。 簌棠。他轻呵一声, 绝对没有任何掩饰情绪的意味, 你再抬头看看, 何处有雷? 将她拉开那处雷击之地的同时, 他早抬手施术化解雷电。 设阵之人阴狠无比, 竟在阵眼处另嵌了一个小阵, 阵法崩散, 便会引雷而下。 好在他及时发现。 他看向簌棠, 轻启唇, 你可有事? 本来, 他是想看看她在不安时, 是不是还会顾得上其他。 可方才的雷击下, 她惶恐, 却仍那般真切地提醒着他松手不知怎得,他心里起了一丝无从理解的闷意,大抵是一点后悔? 叫她来为何?碍事。 簌棠心大,且胆子大, 本来方才虽来不及挡,但理智也告诉她堂堂魔尊哪有那么容易被劈死, 若真被劈上,身上带着的法宝也会自动防御, 不说毫发无伤,也不能是重伤。 至多疼点罢了。 疼她还是有点怕的,不过她还是摇摇头:无碍谢谢你。 永劫之阵已然解开。 少年如玉的脸庞莫名有一丝不自然,他偏头不再注意她,簌棠也没有再看他,而是将视线凝在高台上。 迷障般的阵法消弭,台上白狐的伤势一览无余,它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犹如枯骨残喘。 此刻,它颤颤巍巍地站起。 母亲尔白从后方赶来,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化身成的小狐扑进青丘国主的怀中,母亲,终于终于救出您了 血污是刺目的颜色,染红了尔白洁净的毛发,又因大团的血痂凝结,缠困住他与母亲的九尾。 像怎么都挣脱不出的巨网,困住了九尾狐一族的命运。 青丘国主前爪无力地搭在幼子身上,抬眼,双眸却是在与浮桑对视。 来不及了它缓缓道,目中流露哀求与悲伤。 浮桑难得沉重地呼出一口气,阖眼,又睁眼,想好了? 簌棠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她已然猜到会发生什么,嘴唇紊动半晌,也不过一句无力的有没有别的办法。 或许会有,或许没有。 可在微乎其微的时间里,青丘国主的决定就是最好的办法。 好。浮桑答道。 尔白也察觉到了什么,瘦弱的前爪紧紧抓着自己的母亲,声音几乎打着颤,母亲,您要做什么 青丘国主想回答,可眼中的哀伤怎么也化不开,要开口的话也变得黏涩,无法张口。 不可以,不行!母亲!尔白变得激动起来,他的声音沙哑,死死抓着自己的母亲。 灌灌化作人形,也冲上前去,想要拉住尔白。 在场的兽族,无一不是苍白着脸色,表情沉重。 簌棠晓得,天然懂得阵术的兽族,或许都比之她更清楚将要发生什么。 浮桑没有化回白猫,他双手微抬,绚丽的灵光自指尖绽开,于此同时,青丘国主阖目,周身开始散发着微弱却温柔如星辰的光。 不,不要尔白发出呜咽的哀鸣,他哀求自己的母亲,又哀求浮桑,让我来,我知道九尾的血肉可以凝魂,我本就打算救出母亲后 尔白极轻的一声,国主唤他。 血缘是神奇的相连,纵使相隔万里也能有感应,何况近在咫尺。 尔白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颤巍巍低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哀求声只变得更加戚戚。 尔白,这几百年,你受苦了。国主眼底流露出极深的不舍,她似乎想笑着面对自己的孩子,最后笑声却如哭,你还这么小,就遭受了这么多的苦,往后答应母亲,自由自在地,去看看这广袤天地,好不好 尔白愣愣地,反应过来后疯狂摇头。 极其瘦小的小狐狸,俯低身子,看着母亲身边泛出的细碎之光,用力拱动她的身子,想让她站起来。 换我来,换我来吧母亲他的声音已带了极重的哭腔,哭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第102章 你还太小了。国主一声叹息,你还那么小,母亲舍不得离开你,可更舍不得你离开啊 我不要对于尔白来说,他两百年执着救母,怎么能在救出母亲后,再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我不能看着你死,母亲 穷途末路的呜咽嚎叫,幼小的白狐周身骤然爆发出极强的光晕,灌灌惊呼一声。 他想自毁,用他的魂来换青丘的亡魂自由。 浮桑皱眉,沉声:簌棠,帮帮我。 很多时候,无论是人还是更显懵懂的兽,在走投无路只能选择一个保护时,都会下意识去选择那个幼小孱弱的。 或许是新生代表着希望,或许是舐犊情深,簌棠的手僵了僵,抬手,凝出束缚之术。 无数绯光顿时从她袖中窜出,飞快地网缚住尔白的四肢。 幼狐目如血珠,尔白发出愤怒的嘶吼声。 青丘国主朝簌棠看了过来。它似乎察觉到簌棠的纠结之心,轻笑了一声:尔白还做不到 因而,唯有它才能拯救亡灵。 而且,吾乃青丘国主。它阖眼,声音坚毅又决然,救族人是义不容辞之事,也比永生永世压在青丘,看族人消亡好。 对于它而言,目睹自己的族人受苦了两百年,亡灵无法挣脱,每日都是茫然的哀嚎嘶吼,这比自己遭受永劫之罚,还要痛苦。 救下所有子民,才是它真正的解脱。 求求,帮我照顾尔白。而此刻,它同抱住它的尔白一样,同样流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它看向的,却是正网缚住尔白的簌棠。 浮桑不管怎么说,还是只小猫眯。 簌棠是离得最近的人,她觉得,许是这个原因让青丘国主托孤于她,抿了抿唇,半晌,她答道:好。 刹那,强光骤亮,又蓦地消散。 寂静一瞬后,尔白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母亲 众人看去,原地已没有了那高大却骨瘦嶙峋的母狐身影,唯余尔白维持着俯低在地的姿势,僵住颤抖着。 灌灌双目通红,张着唇,半晌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指尖发白地攥住尔白的胳膊。 簌棠手指微动,散去了指尖的灵力。 祁以遥带着一众魔兽上前来,目睹这一切亦让她心情沉重,久久说不出话。 长久的死寂,唯余尔白的低咽声。 他好似再没有气力化作人形,仍以幼狐姿态跪倒在地。 簌棠微翁着唇,唤了他一声:尔白 青丘国主希望他们这些人能照顾好尔白,尤其托孤于她,可最后是她在阻止他。 她已经做好被他以怨恨眼神看着的打算了,也晓得自己可能再也摸不到尾巴了,怎料尔白抬头,清澄澄的目光里只有绝望悲痛,没有半分怒气。 簌棠怔了一下。 一时心中却更替他难受,良久之后,她低声道: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本意是想让他稍稍转移一点注意,说完,她偏目想去看浮桑,才发觉浮桑一直目色幽深地望着她。 青丘国主提到的黑影,会不会是类?她问浮桑。 白衣少年敛目,那双皎然的鸳鸯眼,不知从何时起已不再有攻击性,他轻抿着唇,极有可能。 还有。簌棠道,国主提到的黑衣人身佩铭牌,或许青丘四处有遗落呢? 哪怕仅有一丝可能,簌棠也想尝试一下。偌大的青丘山脉,纵使过去百年,表面的痕迹看似已无可寻,但说不定细细探究,也能有所获。 只是当年,缺了这么一个人替九尾狐族调查。 想到国主还托付浮桑查明真相,簌棠看他,得他也点头,她双手合拢,捏诀。 簌棠施法并不若寻常魔族般豪迈,反倒指尖如翩飞的蝴蝶,却也不拖沓,利落又斯文。 青耕鸟目光凝来,静静看着。 循循绯光自她指尖划过,少顷,灵力极快地激荡,飞落各处。 如何?祁以遥宽慰了尔白一会儿,转来问道。 不一会儿,深厚的灵气满布整个青丘之境,白衣少年也垂眸看着簌棠,但见红裙翻飞,发尾落了一点赤红,也似殷红的蝶。 簌棠沉着气,忽然,眼眸亮了一瞬,抬袖虚握拳,只见某一个方向飞来一道灵光,落入她手心。 尔白和灌灌也不由得站起身。 有线索?祁以遥凑近来,询问着。 众人也都围了过来。 簌棠点头,展开手心,霎时数道目光投来,只见她手中赫然一个被泥泞掩埋的几乎看不见原本面貌的铭牌。 但她猛地皱眉,一瞬间就认了出来,脱口而出:这不是魔境中,那伙魔族佩戴的铭牌吗?尔白 她不开口还好。 一开口,灌灌怒气凛然地看向她,魔尊,是你在自导自演! 第103章 上一枚如出一辙的铭牌,是尔白遭遇魔族袭击时,他无意从那些魔族身上揪下来的。 若说是魔族佩戴这个,又再次在青丘的土地上找到,那将青丘灭族的凶手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我们早有听说你憎恶兽族,残害我们的同族久矣。灌灌双目猩红,恨然道,铭牌是你魔族所有的,是是青丘离魔界不过千里,你心中扭曲,看不顺眼,所以对我族痛下杀手!对不对? 小小的姑娘,单薄的身躯毅然挡在尔白身前,目色狠厉,言语尖利。 簌棠怔了一瞬,眉眼渐渐冷了些,灌灌,你冷静点。 可是魔尊如此做是为了什么呢?立于祁以遥肩头的青耕,忽然道,毕竟,答应会帮忙的也是她啊。 灌灌在一旁目睹了国主之死,它看见尔白如此难受,此刻,逐渐失去理智,为了亲眼看着我们挣扎苦痛?是么,我竟然我竟然还相信你这种恶徒会帮我们! 它似乎已笃定了自己的推测,一句一句,说得越来越激烈。 可是重明也在她身边。青耕继续在一旁小声道,重明,你也被蒙蔽了吗? 祁以遥微微皱眉,青耕,不可胡言 什么我被蒙蔽?重明看似咋呼懵懂,却很讲义气,簌棠对它的好没有假过,平心而论,就凭一块破牌子,能断定什么? 灌灌却愣愣看着重明,看着它仍站在簌棠身后。 良久,灌灌恨恨道:魔尊,如今您满意了吗?青丘族灭,尔白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我们青丘什么都没了! 你胡说什么!重明忍不了了,它一下窜到簌棠身前,是尔白请求魔尊姐姐来青丘的,灌灌,你不能为了尔白颠倒是非吧! 连带着九耳也站到簌棠前面去了。 但是,是魔尊身边的那只魔兽青耕道。 浮桑淡淡扫了一眼青耕,少年容色无双,眉目绝秀,可眸中泛的冷意却不容忽视,幽深锐利,如同在盯紧猎物。 青耕,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他倏尔启唇,音色原是无甚波澜,却让在场的兽族都感到压迫。 众人都看去,祁以遥更是怔了怔。 因为她十分清楚,青耕脖子上挂有一个铭牌仙族之中有严格的阶级讲究,众仙都会随佩金、银、玉等名牌,连带着养的小兽也会佩戴。 灌灌僵住,它目光灼灼看向一直缩在祁以遥肩上的青耕,连带着尔白也看了过去。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摘下来,让我们瞧瞧!重明大喊着。 第54章 应激 青耕显然不愿意摘。 可站在簌棠身旁的白衣少年, 不过略略抬眸,澄然的眸色闪了闪,它登时呼吸急迫, 若是人身, 恐怕此刻早已面色惨白。 这个能化形的兽族少年是谁?它的本型又是什么兽族? 青耕没有见过, 一时生出惶恐之意。 分明从始至终,他都安静地站在一旁, 神情漫不经心, 清亮的眸看似懵懂, 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可每每抬眼, 都会让所有人胆颤心惊。 青耕。正当它要迫于灵压俯首时, 祁以遥也开口了, 给我, 我来取。 阿遥?青耕没想到祁以遥也会帮着说话。 祁以遥垂眸, 抬手利落地将它脖子上的铭牌摘了下来, 放到众人面前。 她解释道:此是我天界的传统, 众仙皆会佩戴铭牌饰, 不知是不是凑巧 浮桑轻呵一声, 仙族一贯如此。 一贯如此,装腔作势,他不喜欢。 祁以遥的神色僵了僵,青耕更是想要怒视, 又不大敢。 不曾见过哪个魔族佩铭牌,也不曾见魔兽佩戴过。 要浮桑来说, 什么仙兽魔兽,皆为他所造化, 这些小辈倒替他把家分了,他淡淡问簌棠,簌棠,魔族有这个传统么? 猫科动物是天生的观察者,他时常淡然观之一切,可从未错过任何想获悉的细节。 不是帮簌棠说话,而是事实本如此。 但在簌棠看来,小猫咪当然是在为她说话,她果断摇头:魔族从未有过。 浮桑不再开口,一切好似在不言中。 尔白颤抖着手,接过祁以遥手中的铭牌。 材质与簌棠手中的那枚并不同,只有大小差不多,上面镌刻着一个鵹字。 这是什么意思?他声音喑哑,问道。 祁以遥回答:这是青鸟族的图腾饰,青耕由青鸟族托付于我 这下簌棠怔愣,什么? 青鸟族,是天界一个古老的种族,归春神所管,鲜少有人见过它们。祁以遥解释着,青耕亦是一次偶然的机缘,被我遇上 第104章 簌棠隐隐觉得不对,草场遇袭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现,她沉沉开口:春神叫什么名字? 祁以遥顿了顿,看着簌棠,魔尊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将她说的青鸟族和草场的青鸟对上,另一只人脸鸟,或许就是 我并不清楚。春神是我族尊上所封的神号,可这位春神从不问世事,几乎无人见过他。祁以遥坦然道。 当真不知?簌棠有些存疑。 不过她也大概清楚祁以遥不是个会撒谎的性子,果然,她与自己对视,没有丝毫避开的意思。 神之名并非忌讳,魔尊若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查看。 簌棠无法,再问也不礼貌了。 浮桑对所谓春神并无兴趣,却见簌棠忽然直勾勾向他看来。 猫科动物没有对视的习惯,他下意识眉角轻动,一丝不自然流露,作何? 她摇了摇头。 浮桑说句芒是他的好朋友,他会不知道句芒是不是春神吗? 但此刻不好问,她决定之后再单独找他聊。 铭牌还明晃晃的躺在祁以遥手心。 尔白唇角紊动好半晌,最终由他下了定论:除却那几个魔族,我在魔界也待了几百年,不曾见过有人佩戴铭牌。 灌灌抿唇,脊背有点僵,尔白 尔白对着灌灌摇了摇头。 魔尊大人有心助我,也的确救了整个青丘,这是事实。即便他的声音存着悲痛的颤,仍极认真道,母亲曾教导过尔白,有恩必报。尔白对这份恩情永生不忘,绝不会反过来污蔑恩人。 他甚至看得出,簌棠被灌灌冤枉,却一直在隐忍不发,她没有怪罪灌灌,甚至九耳想冲过来,都被她拦了下来。 以魔界之主的能力,和她身边兽族的能力,若真要杀他和灌灌鸟,简直如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从始至终,她的周身没有任何杀气。 更重要的是 簌棠听闻他言,也有些诧异,她是真没有想到尔白会这么好脾气和理智。 系统为她解释:虽然我对九尾狐族了解不多,但也听过它们极通灵的说法,应该是靠通灵判断你算是个好人。 谢谢,她知道自己是个好人。 与她并肩而立的少年也看了她一眼,出声道:九尾狐,可通灵读心,他的母亲既认定你,便是一族能信过你。 系统:对对对,读心。不过此读心非彼读心,不是能读出你的想法,是能读出你是否有一颗赤子之心。 簌棠一顿。 这意思是,她被九尾狐族官方鉴定是好人了? 她眼看着,众人因浮桑出声而神色各异。 祁以遥神情复杂又坚定一瞬,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尔白依旧垂眸,眉目哀恸; 灌灌则是抿唇,神色严肃又有一丝懊悔;重明余怒未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九耳垂着头,脊背打颤 簌棠目光瞬间凝在九耳身上,她发觉了不对劲,音色有一丝紧张,九九,你怎么了? 九耳犬呜咽一声,它摇着头,可浑身忍不住打抖,尾巴耸拉着,看上去甚至比尔白还要伤心且惊惧。 她连忙上前两步,环住它:没事,没事,你怎么了?和我说。 九耳犬说不出话,只能用前爪扒拉在簌棠身上。 簌棠神色严峻,她已经数次发觉九耳犬状态不对,且好像都是因为往事俗称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次又是什么让九耳联想到了从前?它这般,比以往发作更甚,她心中很是担忧。 系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心急下,簌棠询问系统。 系统好一会儿才回话:它有藏在心中无法释然的事,宿主。 这话甫一听很有道理,再听像废话。 但系统一时间的确没有解决的好办法,簌棠抿着唇,只能不断地抚摸着九耳的头。 可是,她每每抚摸,却引得它更加颤栗。 棠姐,棠姐别碰我,我有罪,我不配别人爱我 九耳为何这么说? 此处的人太多了,全都盯住九耳,她决定先将它送回水境中,那里更加安静舒适,她也能通过灵识随时查看它的状态。 刚要施法,浮桑也动了。 少年轻抬指尖,在九耳犬眉心一点,如春日般暖融的灵力霎时荡开。 九耳犬一下平静了许多,虽然仍语不成调,但至少不再颤栗。 簌棠想起,令九耳能开灵张口说话的便是浮桑。 先送它回水境。浮桑与她的想法一样,他垂眸看她。 少年开口,神色依旧平静。 簌棠总觉得自己能看懂猫猫的神情。 第105章 可当浮桑真的化了这么久的人形时,她却惊觉,少年清绝如画,眉目妍秀,却像一樽玉琉璃雕刻,美得不真实,好似蒙着一层飘渺不可捉摸的雾,很难捕捉到他的情绪。 多谢你。她忽地有些不自然,面对看着就不容亵渎的猫猫。 鸳鸯眼蓦地闪了闪,一丝情绪划过,令面庞变得灵动起来,浮桑诧异地看着她。 簌棠怎得一下如此拘谨了,没见过,他心道。 她抬手施法,最后想摸了摸九耳犬耳后的绒毛以做安抚,还是顿住手,因为看出对应激的于它而言,此刻爱抚不知为何成了负担。 她将它送回了水境。 * 尔白需要一定的时间缓和情绪,簌棠心想他此刻一定是茫然绝望的,不知之后该何去何从。 从此,他就成了世间最后一只九尾狐。 簌棠一行人并没有急着离开青丘。 浮桑也很在意这件事。 虽然他没说,但一向淡然的猫,这次却一直待在尔白身边守着。 没错,他又变回猫了,虽然簌棠想让他多变一会儿人,仔细观察一下为何会记不清他长相这件事,但傲娇猫咪并不配合。 待到将要日出时分,尔白情绪已平静了不少,此事算告了一段落。 簌棠找上浮桑,想让他与她一同进一趟水境。 九耳也独自待了一夜了,簌棠不放心,不时用灵力探查,感受到它的情绪也渐渐平稳。 我怕我一进去,又会刺激到它。簌棠的语气仍有些担忧,阿浮,你能施法让它平静些。 浮桑沉默一瞬,这些日子在外界,他的灵力已然恢复一些。 若回去水境中,应当不会有那么容易重新昏迷。 他点头,好。 重明也从旁边探出头,姐姐,你是将九九放进什么法界了吗?我也想去看看它 簌棠迟疑了一小会,还是同意了重明的请求。 重明毕竟和九耳交好,又同为兽族,影响应当不大,她隐隐觉得九耳所说的不配别人爱我,与之有关系的是源自于主仆契约的联结。 九耳从前是有主人的。 但是要安静些。她嘱咐了声。 重明点头。 再回水境,浮桑发觉了这个限制着他灵力的秘境,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排斥。 灵力细细发散,仍可感知到源于扶桑树灵的气息而且,这次心不算纷杂,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虽是扶桑的气息,却隐约杂糅了其他灵气。 句芒善交际,喜热闹,他他好似自己还造化了一支嫡系种族,浮桑这才想起来。 阿浮恰时,簌棠轻唤他。 他看向九耳犬,它蜷缩在簌棠做的窝里,背靠着大树,神色蔫蔫的。 簌棠抿了抿唇,显然很想上前,又担心。 无事。他道,它已平静许多。 浮桑说起话来,声音干净又透彻,语调平缓,总让人心神宁静,簌棠相信他说的,缓步上前。 九九?她轻声唤道。 身后浮桑看着她,见她秀致的眉轻蹙,那双杏眸中凝着极为显而易见的担忧,真实又诚挚。 九耳犬掀起眼皮,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看上去没精打采,但理智让它温和回答着:棠姐,我已经好多了。 簌棠差点都要觉得,是不是自己不记得的记忆里曾经欺负过它了,所以它在应激的时候,这么害怕她。 可九耳犬只有两百多岁,原身这一段回忆还是很清楚的。 于是她只能柔声安慰它,有胃口么?想不想吃东西 九耳犬静默了好一阵子,一向乖巧有礼的它极少会这样,最后,它轻声问簌棠:棠姐,你去过人间么? 簌棠怔了怔。 浮桑因为尚未陷入昏沉,正争分夺秒地探查着水境,闻言,也将目光落在九耳身上。 万年前,他倒是在句芒的软磨硬泡下,出过一次极东岛,游历过地界。 彼时人族尚未成气候,不算族群,也没有天生感知灵气的能力,看上去十分弱小。 但善于观察的祖神并没有因此小看他们他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极有智慧,善于思考的种族。 举一则反三,见之则临摹,后融会贯通,人族有着超乎想象的灵智。 或许要不了多少年,人族便成为一个庞大的族系,在地界之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没有。簌棠摇了摇头。 在这个世界,原身的确没有去过人间。 可她曾经就是个人,她问:九九,你是不是想人间了? 她记得,九耳说过它曾在人间出现。 九耳的睫毛颤了颤,它再次陷入了沉默,但嘴角轻轻紊动着。 簌棠猜测,它或许想说什么,一时又无法说出来。 第106章 浮桑和重明两只,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 她不由多看了眼浮桑,几次试探,她察觉了浮桑好似不大喜欢水境,但此时看着他胡须翘起,凝神聚气,像在努力观察什么。 想了想,她做了个决定,先单独带九耳出去走走。 循着记忆里模糊的地界地图,她大概晓得,青丘再往东便是人界。 第55章 去人间 日从东方升, 云蒸霞蔚,赤金一团。 眼看去,清晨的潮气氤氲着, 荒寂的高山浮现云雾, 犹如逐浪翻腾。 九耳犬的目光, 则落在更远的地方。 越过高山,目光所至更加迷濛, 大片稠云凝结在一起, 瞧不清的远方, 便是人间。 它看了很久很久。 簌棠没有打扰它, 只安静地陪在它身边。 她知道, 当动物们处于应激状态时, 点到为止的陪伴就足够了, 表现得越发慌乱, 反而也会让它们更紧张。 在她的小猫被人伤害时, 最后的弥留之际, 她就是如此做的。 即便她当时, 真的很想, 很想抱抱它。 很久之后, 九耳犬终于主动开口了,它说,棠姐,你很像一个人。 簌棠眨了眨眼。 不是像某个人但也可以如此说吧, 你很像我曾经的主人,但更像是人族。 九耳犬的感知如此敏锐, 簌棠微张着唇,好一会儿问:为何如此说呢? 如今身为魔, 像人,听上去并不很好。 九耳仍望着远方,它的情绪因那团看不清的云雾而平缓,又隐隐透出一丝悲凉。 你总会问大家,想不想吃什么,要不要玩什么,会怕我们着凉,受惊 人,在簌棠的世界,是食物链的顶端。 可另一方面,单个的人却渺小,没有坚硬的盔壳,没有厚实的毛发,没有敏锐的嗅觉,也没有夜能辨物的视力。 人很脆弱。 要活着,好好活着,就要用心关注这些烦杂的小事,要吃饱穿暖,想无病无灾。 我遇过的魔族,大都争强,崇强,魔无需进食,也不会关注这些的。 簌棠笑了笑,面色没怎么变,因为这些吗? 九耳犬摇了摇头。 不是。它将目光转向簌棠,好像想透过她,去看那遥远的人间,去看生养它的人族,很多不起眼的小东西,到你手里总会变得焕然一新,它们好像有了新的生命,有了不一样的含义。棠姐,人族便是这样的。 这下,簌棠愣住了。 泥土能垒成房子,铁石能变成器具,竹木能做成纸棠姐,你见过纸吗?人间特有的宣纸,洁白如雪一样。 魔族也有纸,叫芪草纸,但听名字就能听出来,其实就是将叶片裁剪打磨一下,并不用作书写。 也有书,以骨片制书,或以贝类撰写。 簌棠当然见过纸,但这个世界的簌棠没有,最终,她摇头:不曾。 日出之时,晨光从熹微至染上灿金明亮的颜色,照亮了九耳犬黑漆漆的眼眸。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并没有因为她的否认而黯淡。 这一刻,簌棠也才恍然发觉 人从来不脆弱,泥能成屋,石能成金,纸上好似也能开出花,即便在这个充满灵气怪谈的世界里,人族依旧是那个向上而不断进取的种族。 所以她也是一样,从来没想过放弃,始终思考着要如何破局。 好一会儿后,九耳咧开嘴,轻轻呼出一口气,它的声音很轻,像叹息,但簌棠听见了。 好想人间啊 簌棠立刻接话:那我们就去一趟吧。 啊?九耳没想到她听见了,顿时有些懵,毛茸茸的耳尖都发红了。 不会耽误很久的。她想了想,原身从前就不怎么管魔界事务,祁以遥如今在她身边,黎珩是敌或友,有人在盯着。 除此之外,书里没说这阵子会发生什么事。 之后要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曾经身为人族的簌棠,会自己亲手创造。 她对九耳犬道:回家看看,不好吗? 最重要的是,九耳犬的心结在人间,如系统所说,不解决,这个ptsd就一直在。 刚说完,旁边忽然插进来一个兴奋的声音,去人间?我也想去耶! 是重明。 出水境之前,簌棠告知了浮桑化阵的方式,当然,是一次性密码。 她的密境她掌权。 浮桑正在重明鸟身后,漫天红羽下的衬托下,它的毛发更似雪,白得耀目,而他一双鸳鸯眼,也正凝视着人间的方向。 因青丘国主所言,浮桑留心,发觉青丘当真有类的气息。 可若说恶欲封印之地在魔界,本不该扩散至此。 第107章 甚至,灵力往人间发散,也能察觉到。 他的目光幽深,其中难得含了一丝怒意,究竟是谁在操控他的恶欲? 去。他道,又看簌棠,人间,无人是红发。 簌棠: 感谢关注这个小细节,她看着他,也道:人间,没猫会说话。 重明在一旁絮叨,问九耳有没有好一些,又说起水境真的很漂亮。 那儿有簌棠很多心血来潮塑造的打卡点,毕竟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建模。 九耳不反感这样嘈杂的热闹,或许这样还更有人情味的感觉,它静静听着重明说话,尾巴终于小幅度轻甩起来。 不多时,祁以遥也过来了。 她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青耕立于她的肩上,它的目光投向浮桑,看上去颇为忌惮。 她身后还有已化为人形的尔白与灌灌。 尔白是冲着簌棠和浮桑来的。 经过一整夜,情绪自然不可能一下变好,但他仍尽力维持着平静,向他们拱手。 无论如何,魔尊大人与兄长救下我母亲,恩重如山,尔白自当结草衔环相报,誓不敢忘。 小狐狸垂目,腿欲弯下,簌棠眼疾手快地托起他的手,尔白,不必如此。 浮桑的目光,一下落在两人再次交叠的手上。 你也在魔界生活过许久,想来总归有些习惯了。簌棠本想说他母亲托她照顾他,又怕提起他母亲,令他伤心,于是道,往后若还想留在魔界,尽管留下便是。 灌灌神色复杂地看了簌棠一眼,又看向尔白。 簌棠捕捉到她的视线,一下觉得这话是不是有点令人误会可以理解为她会照顾他,也可以理解为你想住魔界就住,想住别处也行。 刚要补一句,小狐狸自己直言了,往后,愿留在大人身边,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浮桑的视线,一下从他的手,到了他的脸。 美人惊艳无双,冰姿昳容,眉角哀愁,微上挑的眼尾洇了如胭脂般的红。 但簌棠此刻哪有心思欣赏美人,她更多自然是心疼。遭遇了这么多苦难的小狐狸,如此说了,根本不能拒绝。 不用你为我赴汤蹈火,小白。她轻道,我身边还有许多小朋友,你想在我身边就在我身边,以后大家就都在一起了,别伤心了。 小朋友?这个说法,让祁以遥有些怔。 小朋友,原本当然指小孩,或者也可以说身边的小动物,簌棠随口说的。 但此刻,簌棠福至心灵,小朋友有了新的含义,小兽们都小小一只,又是我们的朋友,自然便叫小朋友了。 紧接着响起了系统接连不断的提示音,身边小朋友们的驯服值那叫个蹭蹭涨。 祁以遥错愕地看着簌棠。 堂堂魔界之主,传闻里残暴不仁的魔尊,竟是会将兽族视为朋友的。 平心而论,在仙界,亦无仙能做到如此,即便她向来亲近兽族,可受仙族习惯影响,也常将青耕放在笼中豢养。 祁以遥心中蓦地生出些复杂的愧疚之意,觉得自己不该只信传闻,先前误会簌棠。 没人注意,她身边的青耕眸底闪过一丝暗色。 灌灌抿着唇,没有说话。 * 之后,众人又在青丘留了几日,让尔白缅怀亲人与族人,与曾生活的这片土地做最后的告别。 灌灌仍一直陪在他身边。 某日篝火会话里,重明告诉簌棠灌灌是有名字的,只是与种族同音,名为蒄莞,总会在最初让人以为她没有名字。 簌棠偏头问它,你呢,重明,你有名字吗? 向来活泼自在的重明,忽地沉默了。 如火红玻璃珠般的双瞳仁黯淡下来,它装作无所谓地摇头:小爷生在山林里,长在山林里,向来独来独往,才不需要名字呢。 言罢,它就一只鸟飞跑了。 簌棠察觉到它的情绪,才要继续聊的天一下顿住,她记得它还有个好朋友孟极 最后告别青丘的那日,众人都同意了继续往东行,去一趟人间。 尔白着一袭清雅白衣,肩上围了绒裘,宽衣显人清贵矜薄,却也难以掩下他过于消瘦的身形。 他向着绵延起伏的青丘山跪下,脊背挺直,又弯下,头虔诚伏低。 背影看去,像极了一只落单后迷茫无助的小狐狸。 没有人出声,无人想要打扰他,却都站在他身后,等着他继续下一段旅程。 * 出青丘不久后是更加高耸的大山,据浮桑所说,山后还有极大一片的森林,穿过森林就会逐渐有人烟,而后再一路往东,便至中山山脉那处,便是地界中心,人族以中山山脉扩散四方而居。 但那儿,本该是他为兽族择定的栖息地,浮桑心道。 第108章 难道人族就已有了超越兽族的能力,是他们驱赶了兽族? 簌棠听不到浮桑的心声,远行路上,收拾好心情后,她正在与心声里的系统对话。 看看我新发的那几个视频,数据怎么样?无论何时,不忘事业,更不忘改变结局的任务。 爆了一个视频后,簌棠趁热打铁抓紧又发了俩,经验之谈来讲,这次传播速度会很快。 系统良久后才回答,看起来是真查询了不久,宿主,真震惊,这次几乎整个魔心城都覆盖了,甚至还往魔境其他地方传播了。 系统术语也越来越专业了。 簌棠心里怪乐的,但面上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她咳了一声:尽在掌握而已。 这次魔族对视频都什么态度?她又问。 系统回答:嗯,我看看,大部分都很喜欢,纷纷表示还想看。 眼前出现了半透明光幕,簌棠快速浏览着魔族众人的评论。 段子手更多了,有说这个标题让我泪目了的,有说尊主现在是撸毛茸茸撸爽了,发达了忘记他们了,反正大概这个意思。 簌棠看着觉得有趣,但没忘记正事,先前,我们谈论过能否显示评论区名字的事,现在积分够权限了么? 魔心殿中看过她视频就心有惶恐的人,十有八九与疾阳揪出来的细作相关联。 先前疾阳来报后,她已查处了一批,但从视频数据上来看,还远远不止查处的那几个人。 又由此联想,虽然疾阳还没查处更多,但她隐约有一个猜测这些人勾结的是仙族。 祁以遥是仙族,最后也是仙族领头砍她。 书中仙族是打的是替天行道、救兽于水火的口号,可簌棠已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她早已明白书里对原身的定罪并不客观。 加上魔界若早有仙族细作最后结局的刺杀,便全部变了味道。 还不够呢。系统回答了,不过宿主,您现在又有了九尾狐和灌灌鸟,视频又有了起色,积分一定会涨得很快的。 这倒也是,但簌棠希望更快。 于是积分兑换了一点鸡胸肉和五谷小零食,用鱼饵换大鱼快快上钩。 小白,蒄莞,有没有饿了?来吃点吧。她从袖中不经意掏出来。 飞在后面的两只顿了顿,尔白道谢:多谢大人。 簌棠含笑,眉目慈祥地看着他,和他头顶上涨的数值,不必客气。 云雾里,视野茫茫,但她眼神又不小心一瞥,忽然瞥到了一点怪事,睁大了眼。 不是,系统,你没和我说驯服值还会掉的啊?她在心里震惊道。 第56章 孤猫寡女 掉驯服值的不是别人, 正是数值最难涨的猫猫浮桑。 簌棠心痛极了,连环call系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啊,我干嘛了?我好冤, 肯定不是我的错, 是不是你出bug了? 系统: 系统也有点茫然, 尝试道:或许,是你没给他发小零食? 不可能。簌棠顿了顿, 否定道, 他说他不吃东西的! 系统:可能他突然想吃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投喂过他几次, 他就拒绝我几次。 簌棠与系统相顾无言, 一时陷入了寂静。 但想了想, 她还是连忙补救, 拿着小冻干笑着飞去浮桑身边。 云潮涌动, 东出的日光绚丽, 泛着碎金般的色泽, 光也渡上猫猫的毛发, 令他整个猫轮廓都显得温柔又美好。 温柔又美好·猫·掉驯服值版, 一双澄然清澈的鸳鸯眸淡淡扫了她一眼:拿走。 好的。簌棠连忙点头。 转头继续对系统心痛道, 你看,我说了,他不吃!我好冤。 系统:宿主,你看他好像更不开心了。 经簌棠指点, 系统也能看出猫猫甩尾巴就是不高兴的意思了。 她回过头,见果真如此, 心里更想不明白这么一句真温柔且尊重他的好的,为何会换来更差的结果, 可恶。 浮桑飞得极快,不一会儿,已和簌棠拉开十多步之距离。 他的耳朵微微后倾,有烦躁飞机耳的意思,也有在注意身后动静的意思,此情此景下,簌棠认为是前者。 心知猫气的时候不能惹他,越惹猫越烦,簌棠叹了口气,只得重新回归干正事。 她传了一份灵信给风褚,让他再跟进一下青鸟一族的事。毕竟这次经祁以遥之口有了新线索,青鸟族源于仙界。 又在空中飞了很长一段时间,至有人烟之地,众人落地。 来人间一行人或许各有所图,但明面上仍是为了替九耳犬解开心结,簌棠想带它回它的家乡,也看得出它确实想回去。 第109章 可由此而来一个很大的问题九耳不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哪里了。 浮桑率先出了主意:人间不大,一路游历,也不过几月走完而已。 言下之意,既然九耳不记得,那就环游人间。 他自是想趁这个时间在人间查探一番,类的气息为何会飘荡于此,这偌大的中山山脉又还有多少兽族。 几月?妙啊。簌棠眉角一抽,我看上去像没事人吗? 浮桑看她一眼,偏头,语气是真实的疑惑,你有很多事吗? 簌棠: 老实说,撸猫逗狗,拍视频,严格意义上还保持着上辈子的全职工作生活,兼之还要在水境努力练功,间歇性处理一点魔族事务,并在这个过程中逆转原书剧情。 她挺忙的。 但在外人看来,除了间歇性处理魔族事务外,她可谓是游手好闲得很。 好在崇强的魔族臣子们一直都觉得,只要魔尊是魔界最强就完事了,剩下的事她的手下都可以处理。 簌棠想为自己挽尊,你懂什么?我这是合理分配任务,保持自己处于决策位置,脑力工作也很累的好吗? 究极老板发言,浮桑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不太理解,于是没有搭话。 其实对于在场的众人而言,数月时间确实不算长,眨眼就过去。 簌棠不大赞成,主要还是因为头顶三年之限的剧情。 祁以遥给了一个新思路:我我的青耕鸟有一项能力,它可以感知到人们的愿望。我试试看能不能感知到九耳犬的吧。 浮桑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 这能力并不一般,可青耕在他看来不过一只普通兽族。 簌棠也看向祁以遥,有些惊奇,这不阿拉丁神灯或圣诞老人的能力吗? 书里倒没提过青耕还会这个。 祁以遥走至九耳犬身边,她下意识轻抬手,又顿了顿,青耕,你准备好了么? 嗯。青耕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情愿,稍纵即逝,不想被人发觉。 九耳犬又瑟缩了一下,如今它有点害怕类人一族的抚摸,但还是克服了肌肉记忆,没有躲开。 片刻后,祁以遥开口了:我们继续往东出发吧,青耕说它想回家的心愿是向往着东方的。 有一个确定的方位就不会要那么久了,总比漫无方向的寻找好。 簌棠看向了九耳犬。 九耳眨眨眼,晶莹如水葡萄的眼迷惑了一瞬,又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摇着尾巴,点了点头。 看来祈以遥说得是对的。 簌棠沉吟着,最后点头答应。 这里还属于人间的边陲小镇,人烟罕见,说是小城,不过两三石屋,建筑风格粗犷豪迈,稀疏的人流也多是高大威猛的类型,身披动物皮毛,看过去像是游牧民族。 兽族们看着那些皮毛,都不大舒服。 浮桑倒却还好,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只要不是大规模恶意屠杀兽族,他遵守自然的规则。 但他马上就要不舒服了 这是什么动物?一个壮汉惊呼,目光正是锁定簌棠肩上的浮桑,大伙儿快来看啊,这里有个怪东西! 壮汉吆喝着,倒也不算怕,主要是觉得很新奇。 浮桑: 簌棠偏头,他们这一行人里,她与祁以遥本是人型,尔白和灌灌也化作了人,剩下两只鸟一只狗,都缩小了些体型,看上去不那么引人注目。 就连簌棠自己,也留心了发尾的颜色,早用障眼法盖成了漆黑。 唯有浮桑什么也没改变 但是她就奇怪了,魔界没有猫,人间也没有吗? 浮桑是一只漂亮猫没错,虽然时而毛发会凝出碎金灵光,靓得像猫猫神但也是猫啊。 这个世界猫到底是什么珍稀动物,灭绝了? 这长得怪像白老虎的,就是比虎小太多了。一人称奇道。 看上去,至少人间是有猫科动物的,老大哥老虎都存在,猫却没有,簌棠心情越发古怪起来。 另一人震惊,该、该不会就是小虎崽子吧! 此言一出,围观的三两人群哗然,目光一下从好奇成了更加好奇,纷纷追问簌棠一行人从何而来。 我们镇极少外人到访,你们从何出现,带着小虎崽干什么? 要卖虎吗? 这虎崽子瞧着还是有点怪怪的,但还挺乖。 这么点大的虎,没几两肉,还得养着,虎皮扒下来都不够做个肚兜。 这话渐渐听起来令人不适了,簌棠讨厌动物买卖,眼神沉了些。 第110章 你们看,它的眼睛颜色还不同此言一出,人群更躁动。 簌棠。浮桑神色比之簌棠还冷,果然无论人族或是类人族,都是一般的讨厌,走了,去一处清净之地。 簌棠点头,一行人不再理会围观群众,往更东的大城镇出发。 * 行到清净处,浮桑跳下簌棠肩膀,原地一阵耀目灵光闪过,如雪的毛发化作白衣,清隽俊雅的小少年再次出现。 簌棠微睁着眸。 走吧。少年抿唇,俨然不太高兴,神色还有一丝不自在。 因为不久前,他还一脸冷漠地拒绝了簌棠,要他多变一会儿人的要求。 簌棠却紧紧盯着他,好半天没动静。 簌棠?他喊她。 少年垂眸,如墨般的瞳仁扫视而来,却不似旁人那般深邃不得见情绪,相反,即便自觉改了眼睛的颜色,那双眸子依旧是清亮而生动的。 你还改相貌了?簌棠观察了好一会儿,看不够,还上前两步,阿浮,担心自己太漂亮受人瞩目吗? 如她而言,这次浮桑变换了容貌。 不再有那种入目极有冲击感的美,五官柔和许多,清俊到甚至一丝秀气,但称不上姿容绝华了。 浮桑不在意相貌美丑,嗯。 但你是如何看出来的?他更在意这个,难道你记得我的长相。 果然,小猫清楚的很,晓得她每次都会忘记他长啥样。 簌棠笑笑:我当然记得呀,我们家阿浮长得那么好看,让人过目不忘的好嘛。 浮桑观察着她的表情。 半晌,判断出她在说假话,语焉不详:想来并不是,恐怕你觉得最好看的,另有其人。 啊?簌棠没懂。 浮桑瞥了眼后头的尔白,独自往前走去。 表相皮骨于他而言,丝毫没有意义,他也不喜欢在人前露面。 不然,不会长居极东岛,也不会有旁人见之真容即忘的术法没错,簌棠每每见过他的人形却会遗忘,正是他自己设的术。 神灵有天然的使命感,也有天然的规避感。 与天同寿的上古之神,看待生死与情感都是天生的淡然,鲜少会真的干涉什么。 这次是因为人间独特,人族少见多怪,没见过的兽族必然会闹出不少动静。 他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的人型了。 当然,他不知道,如此性格簌棠已帮他总结好了,因为猫科动物都独居,且社恐。 簌棠还一直在看着他。 虽然容貌略有改变,可风姿并未变,如今背影朝她,少年屹立如竹,脊背挺直,体态轻盈,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背影看上去都绝对是帅哥。 * 是夜,众人脚程快,又穿过不少荒无人烟的地域,到了一处还算大的城镇。 有城镇自然是在城里过夜。 毕竟队伍里还有类人族的簌棠,以及同样讲究的祁以遥。 重明尤为兴奋,指着城里最大的那幢酒楼,问簌棠:姐姐,我们可以住那儿吗? 当然可以。簌棠含笑点头,这也是她穿到这个世界来,头一遭见从前的种族,多少也是激动的,不过得看人家是专门做酒楼,还是也做旅店。 前世为人的簌棠,此刻显得尤为专业。 她搓了搓手,手心变出了好几锭金。 祁以遥凑过来看,不大确定道:金?人间能用吗? 簌棠自信点头。 人间从古至今的硬通货,绝不会有错。 浮桑的视线也一下凝在了她手心,好似有几分怀疑,她怎么会知道。 刚要抬头问她,簌棠自己答了。 指尖轻点,金子又分出一些变了一撮银,一撮铜钱,她道:方才我已观察过,城门口的商户便用的这些。 观察,学习,融会贯通,这便是人的智慧。 如此说,众人便不再多问,随着簌棠走向最高的那幢酒楼。 人间有特有的烟火气,这处没有宵禁,哪怕到了夜里,依旧人声鼎沸。 霓虹灯笼悬于雕花栏上,青砖也映了灯色,蜿蜒至不远处的护城河,灯如星辰闪烁,又似春日花,星星点点,娇艳的色泽,描绘出人间的美好画卷。 但行之酒楼,掌柜看着他们这么一大行人,表达了一点为难。 诸位,今日是城中花朝节,我们楼里差不多已接满了客,只余了四间房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我与蒄莞住一起便是,或有其他好友想住来一起也可。尔白率先腾出位置。 第111章 他在魔界亦是同化作鸟型的灌灌一起住。 簌棠发散灵力,这酒楼虽大,客房却不算大,一间住两人就差不多了,多挤个狗子都嫌拥挤。 但好在兽族大多不讲究,真挤一挤也可。 嗯,四间。簌棠想了想,你同蒄莞住一间便是,阿遥也可以和青耕住吧?那还有两间 祁以遥点头。 于是簌棠继续道:那要不九九和重明,阿浮,你们 我要单独住。正此时,浮桑开口了。 簌棠话头一转,阿浮和我一间,九九重明一间。 第57章 共处一室 当你养了一只小动物时, 一般会无所谓它是公是母,差别不过那么一点,反正撸毛就完事了。 簌棠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浮桑如今已是个少年模样, 他错愕一瞬, 澄澈如水的眸微掀起, 一丝波澜酿起,复成骇浪。 他这辈子, 都没和别人睡过。 簌棠, 你在说什 我有事要和你谈。她拍了拍他的肩, 轻声与他耳语。 惹来他身子微僵, 于是她又莫名看了他一眼, 做口型, 怎么了?晚上你变猫不就是了。 她一下真没想那么多。 出行这么一大堆人, 没能找到和浮桑单独说话的机会, 事关句芒的事还没有谈。 今夜正是个好时机, 房中只要设下蔽术, 不怕隔墙有耳, 更不会因两人的私语遭人怀疑。 尤其是祁以遥身前的青耕, 簌棠觉得它有些可疑, 只是现下里彼此都不想撕破脸。 变猫就能一起睡了么? 浮桑听她如此说,想冷哼一声。 但换个思路,簌棠不曾找他人,只与他单独在一起, 也正说明她待他,还是与众不同的 实在不行, 我夜里去水境睡也成。簌棠的语气很没所谓。 原地建模,她给自己建一个一百平大床, 简单得很的事。 浮桑才勾起要冷笑的唇,又倏然抿起,片刻后,淡淡嗯了一声。 兽族都没什么意见,唯有祁以遥诧异地看了他俩一眼,毕竟浮桑此刻是人,仙族礼法一时萦绕脑海。 但很快,祁以遥想到浮桑也是只猫,怪异的想法烟消云散。 正应了簌棠所想的,平等地看待每一只毛茸茸。 夜已深,众人不再多说,各自去了自己房间。簌棠待到最后才选好房,门吱呀一声开,又吱呀一声关,喧嚣便被隔绝门外。 房内瞬然寂然无声。 这家酒楼应该是刚建不久,屋里还有新木气息,因此点了香,窗只留了一道小缝,幽香于是在屋内袅袅荡开。 纱幔也顺着一点清风吹开,偶来一点风拂过少年墨发,拂动他飘逸的袖摆,莫名有点仙气飘飘的。 簌棠看去,如玉般的少年也正低眸看她,发间缠着透绿丝线的小辫由此垂落耳际,烛光勾勒他圆润的耳廓,精致的下颌,还有如洇了口脂的薄唇。 这孩子健康啊,气色很好。 簌棠心满意足地想着,她养得可真好。 可掩不下的是心跳蓦地乱了一拍,在屋外还没什么所谓的她,此刻暖香撩动,微风拂帘,有点怪的氛围下,忽而觉得有一丝尴尬在蔓延。 你要与我说什么?浮桑先开口了,寂静的室内,少年的声线显得尤为清澈。 一定是因为他没变猫,她讪讪心道。 簌棠和猫相处自然,却没有和男人共处一室,且终极目的是睡觉的经验。 悄然尴尬下,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要不,你先变成猫,咱们再说话吧? 烛火噼啪一声,光影明灭。 窗外风大,倏尔吹开了帘。明昧的暖光映在浮桑的瞳孔里,干净的眼神凝视她,观察着她。 他觉得奇怪。 因为从未见过簌棠垂目遮掩,神态这般不自在,她惯常都是泰然自若,笑眯眯的。 渐渐地,少年的神色漾起一点迷茫,又好奇,若此刻他是猫,定然是胡须翘起,尾巴轻勾着。 不。他薄唇轻启。 簌棠:? 这时候傲娇个什么劲。 不是,你这样,我没法和你说话了谁懂,削弱了美貌的帅哥也还是帅哥。 和猫共处一室,和男人共处一室,完全是两种氛围。 为何不能说话?浮桑眼里凝起一丝疑惑。 若惯常,他是不喜主动凑近人的,可当猫猫好奇时,本能又会叫他开始嗅闻对方的气息,凑近,探究。 平和安详、无需设防的环境里,本能会由着心思压过情绪,他微倾下身,凑近了簌棠一点。 簌棠眉角一跳,下意识往后退。 第112章 身后是桌角,阻人去路,还不小心绊到了她,手抵在桌沿上,闷顿的痛意骤地充斥掌心软肉,叫人从美色沉沦里清醒了些。 她微蹙眉,浮桑察觉,一顿,烛光反衬得他眼眸深深。 他没再上前,却也没退后。 是兽型,或人型,不都是我么。他道,簌棠,这有何不同? 很纯,很澄然的眼神,烛火在墨玉般的眸间跃动,让少年的面庞变得生动起来。 他垂落的发丝几乎落进她颈间,挠过下颌,很痒,一下又让人不自在了。 他还问她有什么不懂,懵懂小猫咪,不明白的事就不要乱问了啦。 男女有别。不知怎得,她咳了一声,开口声音又不知不觉渐弱,你不要靠那么近 浮桑仍在凝视她,越久,那双眸子便越发带上兽族生来的侵略性。 猫科动物,是天生的猎手。 他眨了眨眼,逻辑缜密,对答如流:你摸我时,我让你不要靠近,你听了么? 簌棠:??? 此刻,浮桑忽然觉得人型也挺好的。 因为簌棠俨然吃瘪,也无法再对他上下其手。 风袭过窗沿,窗户全然大开,风变得冷冽起来,簌棠乍然回神。 一鼓作气闪身到了旁边,她深呼吸一口气,这下开门见山要说的话题。 阿浮,祁以遥所言之春神,会不会就是你说的句芒? 熏香被风吹散,浮桑难得起的调侃之心也散了,他顿了好一会儿,为何如此说。 他知道,簌棠极善思考,分析,这一点倒像人族。 果然,簌棠道:你还记得在草场袭击我的青鸟吧?其实当时把你送回水境后,又出现了一只怪异的人脸鸟。 浮桑静静看着她,静待下文。 簌棠比划着,他极大一个,通身与青鸟般青绿色,羽毛极密,头戴绿叶饰,眼瞳也是绿色,但整张脸毫无感情可言,他一直一直问我浮桑在哪儿? 浮桑语气沉了沉:为何当时你不和我说? 我们当时关系很紧张啊,和你说几句话,你都不耐烦的样子。簌棠眼神错开一点,掩饰着。 而且还有系统的原因,彼时她怕言语不当,反而暴露了什么,现在咱们关系好了,我不是在和你好好谈嘛。 因簌棠脱口而出的关系好,浮桑怔了一瞬。 所以,那只人脸鸟,是不是句芒?她问。 浮桑点头,特征对上,应当是。 他是你的好友,对么?簌棠又问。 浮桑再次点头,是。 如祁以遥所说,青鸟是仙兽,归春神所管,而彼时青鸟显然听从句芒安排,这也正对得上。十有八九,句芒就是春神。簌棠分析完毕。 浮桑一时没有接话,他蹙眉,眸间酿出一丝不解。 好端端地,句芒去做什么仙族的神?不过句芒一向喜好热闹,向往人多,而自己沉睡万年,或许是他觉得寂寞 尚在沉思,又听簌棠追问道:所以,你的朋友是仙族,那你呢?你也与仙族交好的吗? 他倏然抬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灯下,红衣猎猎的女子眉目明媚,杏眸如盈了秋水,可眉峰微挑,婉转全无,锋芒乍现。 簌棠,总是瞧着温柔。 可本性冷静沉着,思考是她的长项,极善审时度势,熟思审处。 看似她是个会感情用事的人,实际上,她看待什么都不论情感,只论事实。 我与你也是朋友。他蓦然觉得讽刺,轻启唇,将她的话还给了她,所以,我也是与魔族交好么? 簌棠一顿,所以,你当真不清楚句芒是不是春神的事 看,无论何时,她都在沉着分析。从他的语气,他的神态,揣摩其下的含义。 可这次她没能听出他言下的一丝浅淡怒意。 这是浮桑第一次这么清晰感知到了自己的情绪,心中像压了一团微弱的火,浮躁,沉闷,却不知为何会怒。 天生的兽族之神,遵循着依靠本能的天性行事,哪里能懂人性的复杂。 唉。簌棠忽而叹息。 浮桑一怔。 也没什么,看来你是真和句芒很久没见过了。她抬眸,眸光撞入他的眼中,阿浮,你应该是一直想找他吧?不清楚就算了,没关系,我已让风褚去查这事儿了,希望能让你和他早点见上面 不似那双幽深不见底,他时常看不透彻的漆黑眼眸。 第113章 她的音色反而温和,坦然,娓娓而谈的语气,像涓涓流水。 慢慢的,水淌进他心里,逐渐浇灭了才起的那团愤怒火苗。 阿浮?不见他说话,簌棠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浮桑回神,看着她,好。 他沉默得太久,回答时,恰时窗外迸发出极强烈的光,轰然声响后,万紫千红刹那绽放,月光也黯然。 是烟花,照亮夜色,璀璨斑斓。 簌棠哇了一声,注意力一下被转移,绕开浮桑,犹自凭栏去看。 没有人不喜欢看烟花,尤其是好多年不曾见过烟花的人。月光下,人间的烟火更加灿然,姹紫嫣红,如团花锦绣,争相竞放。 还有打铁花欸!她惊奇道,垂眸去看。 浮桑原也想去看,又被她声音吸引,不由先看向了她。 灯火中,烟花映入她潋滟的杏眸,不若极东岛永寂的宁静,是充满生动的模样。 好漂亮簌棠不由喃喃道,真美啊。 没文化的人赞叹也就这两句,但她眼中当真亮晶晶的,映得是绚丽的烟花,灿亮的焰火,尽情欢纵的人,还有春三月里盛放的花。 夜放花千树,夜阑风月时,满城银花星如雨。 哦对了,今日是城中的花朝节啊。她想了起来,酒楼老板提了一嘴的,难怪这么热闹。 转头去看浮桑,温热的气息却倏然铺洒在她耳畔,随着动作,又落至鼻尖,她实在没想到浮桑靠她这么近,惹得她轻颤了一下。 光在她眼中跳跃,跳跃的光会吸引猫咪。 他走路无声,不知何时,早已悄然在她身边。 簌棠。他喊她,声音被烟花声响中衬得轻缓,又温和,这有何好看的? 少年的眼中也盈着焰火,绚丽如霞光,明艳的色彩勾勒他的轮廓,映在眼底的却是一丝极真实的不解。 术法成,也有如此效果,甚至更甚。他道。 簌棠哎呀一声,这不一样好吧。 如何不同? 簌棠看他,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来,好半晌才说:阿浮,你不懂啦。 小猫咪果然还是小猫咪!单单纯纯的。 漫天烟光里,许是这样的美景让她忍不住勾起唇角,她轻道:这是人族特有的浪漫,是对旧年的告别,对新年美好生活的期许。 你是人? 魔界头子·簌棠,沉默片刻,僵着唇角回答:不是。 好了,别管我是不是人,现在我要许愿了。她闭上眼睛,屏蔽小猫咪懵懂的发言,你先不要说话了。 说得好像,他很了解魔族一样。 簌棠早看出来他也不了解魔界,于是在这一刻,难得放松下来,不再做魔尊簌棠,而是她自己。 她在心中对自己默默说道:希望,三年之后,我还能来人间看这么漂亮的烟花。 三年?浮桑再次不解道。 簌棠猛地睁开眼,再次受了惊吓,诧然,你怎知我 我会读唇语。他不以为意这个,况且,你小声说出来了。 家人们许愿时,一定要闭紧嘴巴。默念太狠,潜意识容易真的说出来。 为何是三年之后浮桑渐渐又靠近了她,不依不饶道。 少年面如冠玉,偏头垂眸,她不免僵着身子,往侧边退了一步。 你也快许愿吧。窗棂大开,她吸了吸鼻子,是冷空气拂面时下意识的举动。 可随之萦绕鼻尖的是浮桑身上清淡的草木香,裹挟着暖融温和的气息,让她更加僵了身子。 浮桑摇头,这个他并不感兴趣,不必。 那我要再许一个愿了。簌棠忍不了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浮桑是故意的,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她,显然是把她当成无聊之下好奇逗乐的猎物了。 该死,有没有人管管。 没听过好奇心害死猫嘛,干嘛一直追问啊。 什么?他果然追问。 簌棠深呼吸一口气,笑意吟吟道:这么好的日子,花朝节耶,我许愿让你变成猫,让我多摸摸。 沉默只有一刻。 少年眼中流露出错愕的茫然,和其他簌棠一下没看清的情绪,看上去很复杂,很纠结? 于是她眨眨眼,想再认真观察下,眼前却忽然一空。 原地哪还有少年的身影。 阿浮?簌棠懵逼。 第114章 又似想到什么,她以怀疑的眼神抬头看去 可恶,果然,猫猫窜上房梁了。 第58章 帅男人 簌棠一夜再没见到浮桑。 虽说他是只白猫, 夜里仔细找应该也看得清楚,但猫有心隐藏身形,还是有灵性的猫。 她没有再刻意找他的身影因为, 她心中也不知何时生出微妙的尴尬。 翌日, 众人再次向东出发, 九耳昨夜应是和开朗的重明聊了很久,一早看上去心情好得多了。 簌棠看着, 也放下心来了不少。 但她还有一事, 先前就有点想问九耳犬。 临到此时, 还没缓过来的对浮桑的微妙尴尬, 与欲言又止一起上头, 令她面色古怪。 九耳犬看了出来, 簌棠今日有点不好意思搭理浮桑的样子, 友好发问:棠姐, 要我替你和浮桑哥带话吗? 啊对, 好呀。浮桑一下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她环顾四周, 忽地反应过来, 不是, 不是这个。九九,我是想问你一件事,但怕有点冒昧 什么鬼啊,什么浮桑。 有费洛蒙在, 他也不可能跑远,而且她早看出他想跟在她身边的心了, 簌棠心想着。 棠姐,但说无妨。九耳犬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 簌棠心静了静, 因要说的话迟疑一瞬后,问道:九九,你的家乡离魔界至少三千里之遥你是如何到魔界的? 越往东走,簌棠才越觉得不对。 魔心城距青丘一千八百里,青丘又要穿过一片广袤无人烟的山脉,起码有千里,才到了人界。 九耳犬只有两百多岁,法力很低,连飞行都不会。以它的能力,几乎不可能独自穿过无人又危机四伏的这段路。 除非有法力高强的人与它一起,或它在人界就被拐去 从青林。顿了顿,九耳犬道。 簌棠眼里也流露出一丝困惑,青林?那里更远了等下,你是说你是先到青林,再到了魔心城? 忽然想到,九耳犬的确说过自己去过青林。簌棠思绪一闪而过,那里恐怕是有什么东西。 果然,九耳犬补充解释着,那儿那儿或许有个传送阵,我也不大懂阵术彼时我只是在人间游荡着,忽而感觉踏入一阵虚空,头晕目眩之下昏迷过去,再醒来,就到了魔界的青林。 之后,因为我什么也不懂,也没有见过各形各色的魔兽族,心中恐惧,想往有人烟的地方去 而后,便茫然懵懂地踏出了禁林之地,被魔族所捕,流落暗市之中。 后续的话几乎不用九耳犬补充,簌棠也能想得到。 九耳恐惧暗市中的事,她抚了抚它的脑袋,让它说到此便为止。 又想着,她抬手将重明叫了过来。 青林之中,有传送阵?祁以遥一行人走在很前头,簌棠低声问了句。 重明抖了抖羽毛,大嗓门道:啊?不知道啊 好了,你可以走了。簌棠捏住了它的鸟喙嘴巴子。 路边的树叶悄然沙沙作响,簌棠侧耳听去,好啊,原来浮桑又变猫藏在里头了。 正经道不走,非要窜高处走。 也不知哪来的默契,她心知浮桑这是提示她他知道,让她找个时机去问他。 但她抬眸看不远处,祁以遥正走了过来,于是暂且搁置下此事。 簌棠姐。前日,簌棠与祁以遥套近乎,让她叫姐就好,祁以遥没拒绝,青耕说这近处几百里,信力并不强,或许并非九耳家乡所在。我们不如脚程快些吧,往更东走。 好啊。簌棠答应着,琢磨这个信力是个什么力? 树叶骤落,白猫落地无声,原地化出少年身形。 变换后漆黑的眼眸,在日光下呈现浅淡琥珀色,他直勾勾盯着祁以遥看。 青耕仍在不远处,并未过来。 见祁以遥有心提防,甚至架起了防护阵,他又看向青耕,眼神锐利,如藏着看穿人心的锐意。 青耕鸟,由祁以遥所言,也为所谓青鸟族旁系。若青鸟族为句芒所创造,能继承起信力,倒也不是说不通。 可他丝毫没从青耕身上察觉到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信力,而是从 阿浮?簌棠唤了他一声。 少年倏然收回凝在青耕身上的视线,淡淡瞥了她一眼。 待祁以遥暂避他的锋芒,独自转身离去后。 他唇角微紊,好像无形阵法瞬然展开,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其中唯有他淡然启唇,声音纳入簌棠耳中。 他说:祁以遥,有异。 原来浮桑就能施展出隔绝任何外物的蔽术! 那他昨夜怎么不早说,簌棠震惊,追问道:如何有异?还有禁林之中的传送阵,你是不是知情什么? 第115章 青耕飞去祁以遥肩头,它不经意往后扫了眼。 隔绝万物的术,若浮桑全然苏醒灵力,维持不过耗费丁点心力而已。 但此刻不行,术法蓦然消散开来,少年垂眸看了她一眼,沉吟着:下回说。 对传送阵,他所知也甚少,无法回答簌棠太多。 他意图找个能够单独商议的时机,与她交换情报。前提是,她必须答应陪他一起去禁林探查,他才能不受止戈术影响。 簌棠:? 为什么要等下回呀,现在不可以吗?这句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听起来只像两人在玩闹,她索性又补了一句,现在就给我摸,现在! 昨夜没摸到猫猫,今天她要摸到。 谁知,她这一句说完,却引得众多人回头。 无论仙魔两族,抑或兽族,都有灵力傍身,五识灵敏,哪怕耳语,也很易听见。 簌棠顿感不对劲。 抬头看猫猫,少年敛眸,长又密的睫毛掩住他眼底的情绪,薄唇微抿,面上看正常得不得了,可圆润的耳廓却有一丝可疑的绯红 簌棠。他声音轻轻,含着探究的哂笑,兽型你摸,人型你也想摸? 午后的阳光下,少年的身形渡上一层浮光,似盈于雪白毛发上的金光,又好似神明降世,不可亵渎。 簌棠张大下巴。 她在说什么啊,口不择言,分不清猫和人,她怎么会这样!她试图补救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你晚点再给我摸不是,你变成猫我再 少年又轻笑一声,好似想明白了什么,语气中含了一丝莫名的了如指掌。 他摇摇头,轻道:不给你摸。 簌棠: 原来。他语气里的了然含在这句话里,甚至,簌棠还从中听出一点认真,只要我变做人,你便无法摸我了。 就像是抓住了她什么把柄,且说得严肃至极。 要不要给他颁个细致入微奖。 远处,唯一算是类人族的祁以遥听见了,忍了又忍,没忍住笑出声来。 又被浮桑锐利的眼神一扫视,她心知自己不该笑,这样很失礼,深呼吸一大口气,行了歉礼,拉着青耕大步往前离开。 闹剧终结,脑子里唯有系统还在哈哈哈哈。 但系统笑的不是浮桑,笑的是她! 宿主,猫敢摸,男人你就不敢摸吗?系统道。 听听,这像话吗?簌棠反击,你摸过男人? 没有。 * 后一阵子,风平浪静。 簌棠沿途拍了不少素材,趁热打铁剪出了一整个#魔尊魔宠团出行vlog系列。 还记得莲笙提议的多出镜兽族小玩具,于是还给每个小兽都派发了玩具,平常的响纸球、拉力环、嗅闻书等等便不说了。 还有用灵力驱动的益智玩具,是从系统商城薅来的,例如打地鼠拔萝卜装置。 没错,有时候,宠物的玩具和人类幼崽的玩具是相通的。 九耳与重明对大多玩具已熟稔,尔白与灌灌虽是人型,却也表现出感兴趣,就连看上去不大对劲的青耕鸟,此番都玩得很开心。 兽族的快乐,就是这么好懂除了浮桑。 不路过城镇时,浮桑还是更喜欢维持兽型,为了不被人察觉,他甚至把自己的身量化得更小,直接从缅因的体型变成小奶猫。 但是奶猫才更好rua啊! 惊鸿一瞥奶猫桑后,簌棠更加心痒难耐,几乎拿出所有的玩具来讨好他,想要上手好好摸摸,可他每次都直接无视。 更可恶的是,他分明是有心提防。 不看她的玩具,还故意不靠近她。 一察觉她离得近一点,身影那叫个窜得快。 说好他知晓传送阵的事,有机会找他商议呢?,她都要觉得彼时是她理解错了。 系统忽然提示:宿主,莲笙来私信啦。 放下脑海里胡乱的思绪,簌棠打开系统页面,点了接收。 视频发了好几个,近些日子,她们偶尔会这样联系,莲笙也逐渐琢磨清这个摹印术附带的私信功能用法,发的信息不再那么正式。 这条私信不长,先寒暄,而后提到了一个很帅的男人。 [尊主,我见您视频一路上都有个十分俊逸不凡的白衣男子,他也是兽族吗?] 白衣,簌棠下意识觉得是浮桑。 但实际上浮桑有独特的躲避镜头方式,她就从来没拍到过他,更何况他变人还挑地点。 莲笙说的应当是尔白。 簌棠回了个是的,对面很快就重新发来消息。 [尊主,这位兽族男子往后也会一直跟在您身边吗?我觉得他的长相很是惊艳,气质又温文尔雅,很适合我们先前商量过的带货一事。] 第116章 带货这个概念由簌棠提出,但主意一早是莲笙的。 莲笙果然是女老板出身,有很高的市场敏锐度,观察也很有重点,簌棠看着回信,眼前一亮。 她觉得,这个想法真挺好。 先前她也有想找兽族来口播,同族会让魔兽们更有亲近感,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簌棠回复:[好,我去和他谈谈,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想法。] 她向尔白看去,一袭白衣俊逸,风度翩翩。 这些日子来,尔白一直表露过会留在她身边的想法。 可簌棠能感受到,他有点担心自己会成为一只被豢养的宠物,只是碍于报恩一事,不好多言。 九尾狐极通灵,他是很有想法的狐,但他不似浮桑那种高傲目空一切,因而会纠结苦恼,担忧踌躇,怕自己的决定错了。 她决定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 一聊他有没有想法做这个带货主播,二便是聊他究竟愿不愿意在她身边,她不做强迫的事。 郊外的风总是冷不丁刮来,一旁的大树叶动婆娑,簌棠没注意,她正看着尔白。 而树上的浮桑正看着她。 见她视线聚焦之处的人,鸳鸯眸中闪过一丝情绪。 浮桑很难说出是何等情绪。 也不知为何簌棠只是看向另一人,他便一下察觉到了,这种无端情绪令他有些微困惑,最终还是错开视线作罢。 也是此时,系统哎呀一声,提示簌棠:宿主,忘说了,前几日黎珩给您发私信了。 第59章 道歉 先前祁以遥偷离魔心殿, 簌棠曾派人手驻守在祭司殿四处。 魔祀大典后,她和黎珩的关系更微妙了,她也并没有撤去驻守的手下。 黎珩会给她发什么消息?而且系统还给搞忘记了。 有一剑穿心的原书阴影在, 加之黎珩性冷内敛, 不似祁以遥心思在脸上, 面对与他相关的事时,簌棠偶尔还是会有点不安, 心情沉重。 然而打开系统面板, 映入眼帘的, 非常简短只有一个表示疑惑的符号, 类似问号。 没错, 这个奇幻世界自有一套代表语气的符号。 簌棠没理解, 也疑惑, 于是回复他:? 对面再次回复:? 簌棠沉吟着, 也回复:? 就这样来回发了好几次, 好像互相在故作高冷。 簌棠终于失去耐心, 想问他魔界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处理 黎珩率先把话发出来了。 [关爱毛茸茸, 三界有责?] 簌棠顿了顿, 想起来这是自己视频号的tag, 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运用客服语录回复道:[嗯嗯,是的,怎么了?] [毛茸茸, 是指兽族?] [嗯嗯,是的, 怎么了?] 对方好一会儿没再回复。 簌棠等待中,开始思忖, 自己这个语气算平和吧?不会对面觉得她是在阴阳吧。 但她真没阴阳怪气的意思,主要摸不清这人什么意思。 半晌之后,黎珩发来一句模棱两可,仍摸不清什么意思的消息。 [挺好的。] 簌棠沉吟片刻,想不到要怎么回复,决定先不回了。 怎料对方等不到回应,再次发来消息,[它们很可爱。待尊主回来,可否让臣也摸摸它们。] 簌棠: 沉默一瞬后,簌棠瞪大眼睛,表情略显夸张,树上的浮桑忍不住又睨她一眼。 她在内心对系统表示了三个什么鬼,才从震惊中缓过来。 他转性了?但仍显得有些懵逼,她对系统心道,你确定这是黎珩发的?你是不是搞错人了! 系统:没有哦,宿主不是说想看到评论区名字吗,我正在努力研究操作哦。 簌棠:好样的,不是这发言,真是黎珩? 系统如果有实体,此刻定然是十分笃定地点头,千真万确,宿主,如假包换的黎珩。 簌棠这次沉默了更久。 若说以她本人和他的几次接触,确实是看不出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纵使他是草场的主人。 可书里,他也的确在最后听从了祁以遥的话。 如今,她还知晓有缺失的记忆没能融合。她不曾了解过往的黎珩,或许比起书里的一段故事,还有更深的内情在其中。 好吧。簌棠没再多说什么。 她给黎珩回了信,[待我回魔界,见面说。] 黎珩没多久就回了好。 * 之后,越往东走,凡人城镇变得越发密集。 起初的小城小镇成了繁华大都市,浮桑也无法再人猫来回切换,老老实实当了人。 一日在茶楼中小歇,祁以遥手指轻敲桌案,分析了好一阵子。 簌棠姐,青耕感知到,此处离九耳犬的家乡越发近了,想必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找到了。 第117章 闻言,浮桑皱眉。 少年不吃东西,看着大家吃,他一人倚在酒楼的雕花栏前,当人型大猫摆件,一动不动。 一路走来,几乎都是不曾开智的兽族,也形不成什么大族群。 他觉得很不解,为何中山之境,人界之地,灵力稀薄到了如此地步? 曾经生活在中山的兽族族众,譬如还算有名的蛟一族,它们去哪儿了? 说起来,他还在魔心殿发现过一些长得像蛟的雕刻木饰 阿浮呀。簌棠喊他。 浮桑回神,下意识转头看她,忽而鼻尖一动,闻到食物的气味。 被炙烤过后的肉香,清晰可辨。 他微低头,一块特地剔除了酱汁的红烧肉被递到他眼前。 簌棠没有穿红衣,红衣太过显眼,此刻换了身素色裙裳,将明媚眉眼的那点凌厉压了下来,显得极为温柔亲切。 这个很好吃,要不要来一块? 拒绝的话也是下意识的,他才启唇说了个不字,对方杏眸弯如月牙,凑近了他些。 她的唇红润,也微张着唇,啊来,张嘴,快吃。 鬼使神差的,他真的如她一般,微张着唇。 但在那块肉即将碰到他的唇时,他骤然回神,错开筷子,轻巧往后一躲。 不吃。他才不吃。 她分明是以对待九耳和重明一样的方式,在对待他。 果然,他不要,她那一筷子肉顺势递去了尔白碗里? 浮桑不知为何,眼神一沉。 簌棠正在心里对系统说道:你看吧你看吧,他根本不吃东西,那天掉驯服值,绝不是因为我没给他分小零食。 虽然后头很快涨回来了。 但簌棠讨价还价,系统,肯定是你出bug了,我不管,那一点驯服值你要还给我。 系统: 当时就是检测到少了。系统道,而且你我也看到他不高兴了。 簌棠:你好无情,好冷血。 又没扣你的积分。系统无奈道。 簌棠:那没事了。 近来,她身边太多的小兽,积分涨得飞快,一时很难算清,更算不到有没有少。 浮桑涨一点那积分可高了,就算有新入帐她还是觉得心痛,毕竟拍视频发视频,兑换东西,什么都要积分。 但系统保证了不扣,那就无所谓了。 她再次看向浮桑,招呼他坐好。本也是见他那么不合群,才想着吸引他一下注意力的。 他们这一众大部队,浮桑有心弱化存在感,但过于躲避,反而就显眼了。 这道理他都不懂,呆猫猫。 待浮桑重新坐定,簌棠又夹了一筷子菜,分给尔白和灌灌。 她问尔白,近来我们一路在人间,你们可还习惯? 浮桑耳朵动了动,她倒好似东道主。 尔白微讶然,含笑着,有礼颔首,大人,这里很好。 很好,还是挺疏离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簌棠也差不多看出来了,尔白温柔,却并不那么容易敞开心扉,尤其经历了青丘的事后。 灌灌与他形影不离,可有时连灌灌也会露出迷茫神色,似乎难以读懂他。 簌棠也找不到和他单独谈谈的机会,或者说,找不到坦诚谈谈的机会。 他有礼貌极了,温文尔雅,甚至还有求必应,就如曦阳楼的老板想摸他尾巴,他立刻就答应了一般可正因此,他的答应,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情不情愿。 她更希望谈带货主播这事,他是内心乐意的,而不是掩饰伪装的答应。 好就行。簌棠轻轻呼了口气,先潜移默化他,之后,我们回魔界,你若还想回曦阳楼也可以,住魔心殿也可以。或者觉得其他地方好 尔白轻笑,大人,不必为我考虑,我跟着您就好。 这话说的。 如果是面对傲娇浮桑,簌棠可能会挑挑眉说哦,那我不想你跟着我怎么办或那我当然是想你跟我在一起啦,然后看浮桑怎么回。 但尔白,孤苦伶仃,叫人心疼的小狐狸,又这样的性子,她都不大好意思把这些话说出来逗他玩。 你簌棠还欲说什么。 忽然,一旁的小厮因过道狭窄,不小心撞到了尔白。 小厮手里拿着茶盏,其中还有残余茶水,一下泼溅在尔白衣裳上。 灌灌倏然站起身,掏出帕子给尔白,又见小厮毫不在意地走开,她沉着声:站住,你连一声道歉都不会说吗? 小厮这才停下脚步,挠了挠头,看了眼她和尔白。 哦,小姑娘。他语气很敷衍,客人太多了,我没注意到。 第118章 而后,他接着要走。 簌棠轻扣桌案,几不可察一道灵丝绊住他的脚步。 力道轻,不至于让他摔倒,小厮只是莫名地摸了摸脑袋,没想清楚自己怎么停下了。 道歉。簌棠道。 小厮于是又看向她。 目光相对,簌棠能看出他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打量,带着一丝轻浮。 我说姑娘,你们怎还不依不饶的。他将茶盏放在空桌上,动静响亮,一下引来了大堂里许多人目光。 簌棠皱眉,一下心情差了起来。 只见他眼神轻蔑,环顾了一圈周围人,像是给他撑腰的底气,他嗤笑着,你见这满座,哪有姑娘家的抛头露面?一点小事还要闹这么大动静,也难为你们长得如此狐媚子样。既然你们要人看,那就多让些人看看,你们这些不知检点廉耻 下一瞬,一阵风掀起,他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茶盏碎了一地,碎瓷片扎进了小厮的大腿,他疼得嗷嗷大叫。 周围寂静了一刻。 而后,却是不止的议论声,调笑声。 祁以遥怔了一瞬,反应了过来,神色沉冷,看着蜷缩俯地的男人。 出乎她意料的,又仿佛果然如此的,议论声顺着风声入耳,却不是在笑话小厮,而是在谈论她们这一桌的姑娘。 尔白相貌俊美,原是也被人当作了女子,才让这小厮这么嚣张。 正是此时,簌棠起了身。 众人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小厮面前,似笑非笑,动静够大吗,可还要再大些? 这是一处繁华城都的酒楼,高朋满座,可几乎都是男子。 偶有几个妇人从窗外急匆匆走过,也是低腰垂头,将浑身包了个透彻,好似唯恐被人认出来,会说什么闲话般。 先前祁以遥就隐隐发觉了,越至人烟众多的地方,民风反而越为拘束。 女子不露面,不见客,男子却能大咧咧走在路上,不时还带着轻慢打量的眼神看她们这行人。 只是她们来人间这一趟,本是有事在身,祁以遥没有深究,本是居于天上的仙人,也不算在意这些规则。 一切,直到此刻,变得清晰,且刺目,令人浑身不适。 小厮痛得迷茫,捂着腿哀嚎,而耳边簌棠的声音却在嘈杂人声无比清晰,又透着冷意,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睁大眼睛,仍叫嚣着:你、你这小贱妇,你在背后搞的什么鬼 看来是不够大。簌棠声音仍很轻,没有笑意。 为什么总是有这种,能让这帮男人脱口而出,胡乱用来骂女人的话。 她抬起手,按在小厮的肩膀上,看你的人都不算多,想来还不够满足你想要人看的心吧,小贱夫。 微一使力,他的身体就如羽毛一般飞起,又重重坠在不远处的桌子前。 瞬间,所有议论的声响都戛然而止。 素裙女子犹自站在廊前,素色并不让她显得纤柔,反而冷傲,成了令人胆寒的一抹淡色。 簌棠不常用暴力手段,但某些时刻,暴力就是最快制止暴力的方式。 暴力被谁掌握,力量被谁掌控,谁就有了所谓话语权,如同这个仍旧以男子为尊的凡界。 也譬如此时,当她掌握着最强的力量时。 我最后说一遍,道歉。她道。 小厮匍匐在地上,吓破了胆般,连连磕头:对不起,对不起姑娘,我不该口出狂言,我为自己的话道歉,我给那位姑娘也道歉,求您饶了我吧 簌棠冷哼了声,又吓得他脸色一白。 一下,一股热流从他下面涌出,竟是惊吓中尿了出来。 簌棠皱眉,后退两步,不再看他,回身扫视了周围一圈看客后,又冷淡道:看够了么? 众人全都低下了头,根本没有初时肆无忌惮讨论的气焰。 这段饭再也吃不下,尔白一直看着簌棠,此刻怔了一会儿,心中泛起一丝复杂涟漪。 一行人准备离开,浮桑原本见簌棠上前了,也想过去,但看那小厮被吓成那样,又忍不住拧眉嫌弃。 好一会儿,离开之际。 路过小厮身边,他屏住呼吸,不愿多看,只冷冷吐出几个字:好脏,不知廉耻。 方才这凡人,是如此说的吧。 第60章 山神 之后, 簌棠的心情眼见不好,有些沉重。 祁以遥在一旁也没有说话,她抱着青耕, 不时抚摸它的羽毛。 一路来, 人间风景风情都算不错, 大家玩得也挺开心。 但这件事的发生,把先前不曾注意到的人间现状, 真实地摆在了簌棠面前这破地方, 封建思想, 还是重男轻女, 男人为尊这一套。 魔界没有这种思想。 而对于祁以遥来说, 仙界虽规矩诸多, 等级森严, 却大体也如魔界一般, 修为为上, 品阶为重。 好在看上去兽族虽也有雌雄之分, 却对这种尊卑概念比较模糊, 灌灌神色平常, 没怎么被影响, 或者说对这种事嗤之以鼻。 第119章 重明则是根本没搞清楚状况,九耳倒是因为曾在人间待过,有些沉默。 浮桑 嗯,簌棠顿下脚步, 阿浮人呢? 簌棠,我在这里。冷不丁, 她转身回头的那刻,熟悉而清澈的声线响起。 嗯?在哪里? 走路无声的猫拍了拍她的肩, 在她原本看向的那个方向。 你刚去哪儿了?她问道。 浮桑答得意味不明,一直在你不远。 才刚出那家客栈,哪怕折返,离此地也的确不远。 簌棠狐疑,不大可能,她方才根本没察觉他的灵力,他一定是离开了。 但他不想说,她没多问。 因为晓得追问他也不会答,于是道:好吧。 浮桑嗯了一声,与她并肩而立,不再说话。 方才,他的确离开了。 与簌棠待久了,他逐渐能看懂属于类人一族面上的表情。不故作掩饰时,簌棠的表情一向是生动的,愉悦,生气,无奈等种种,清晰明了。 于是他也看了出来,簌棠因那个小厮心起烦闷,久久未平。 她鲜少会因为一件事气这么久,他心里无端冒出想法,想替她再出出气。 一向想做什么便由着心去做的神,当即转身,他令那小厮往后看见女子便腿软跪下,一有恶念便口不能言,头痛欲裂。 这样,簌棠可否解气? 但当他做完这一切再回来,又忽然反应过来他为何要为簌棠做这事。 仅仅因为她生气,他便出手?上古之神,遵循天道法则,本该鲜少干涉这些的。 于是想了又想,他最终没回答簌棠。 就当她陪他走了人间这一趟,他也为她做些什么吧。 * 不过经此一事,大家都失了走城中的兴致。 祁以遥加以分析,说九耳犬的家乡应当不是在大城镇中,也得到了九耳努力回想后的肯定。 是在一处山脚的村庄。它道。 于是众人改变了路线,绕开繁华热闹的人间城,改走山路。 此处已快接近中山山脉的正中心,遥遥可见连绵高峰,也正因此,城镇也渐渐少了。 人更喜欢居住于地势平坦的地方,于是分散在中山四方,接近水域,中心反倒人迹罕至。 还要往东走吗?又过了一处有人烟的小农庄,簌棠问祁以遥。 到此地,地界西边便都走完,再往东,就要跨越过中山了。 虽然跨个中山也不难,人族群居的痕迹越来越少,意味着这座高峰她们可以不多停留,飞过去就完事了。 她抬头远眺,中山的最高峰巍然屹立着,几乎划破天际,平分了半边天色。 峰顶有大片白,又因高耸如云而雾气缭绕,一时难分辨是云是雪。 浮桑也抬头,同她一般凝望中山。 蛟族,便以这最高峰宣山为栖息地,可他至此刻,仍未感受到任何蛟的气息,连其他居于此的兽族气息也没有。 祁以遥则与青耕交流着,然后道:就在这附近了,但不知是山前,还是山后。 也没差吧。 簌棠点了点头,度假快要结束,回头要回魔界上班了,说起来倒有点不舍。 除开不讨喜的封建旧俗,人间的烟火气她还是极喜欢的,还有种熟悉的安全感。 诸位麻烦让让,我赶着去见山神呢。 此刻,她正在一处山坳转角,忽而碰到一个推着牛车的老汉,他用麻巾擦了擦脸,吆喝道。 众人的注意一下被吸引,看向老汉。 只见他的牛车铺着稻草堆,上头躺了个瘦弱无力的小丫头,裹了件脏兮兮的棉麻被子,定睛一看,便可见小丫头面黄肌瘦,印堂与唇皆发青,俨然病得很重。 山神?簌棠不由问道。 见人来之前,便化作人形的浮桑追问,何处有神? 老汉张口欲答,后头忽然又传来说话声。 老谢,急也没用,山神早就不显灵哩!那人似乎笑话他,你倒不如省点气力,早早给丫儿把坑挖了吧。 被称作老谢的老汉一听,顿时怒了,脸气得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丫儿要长命百岁,你才挖个坑早些埋呢! 吭哧吭哧的车轱辘声由远至近响起。 簌棠耳朵微动,听闻山后还有大部队,陆陆续续的人群转过山坳角,人声一下大了起来。 为首的是个高瘦的中年人,脸被日头晒的黝黑,粗布麻服,一看就也是庄稼人。 他怀里抱了个小女娃,身后还有个同样面色苍黄的女人,也同他一样,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女娃娃,手边还牵着个小姑娘。 第120章 你咒我死嘞!中年人也怒了,你这老头真没道德,我是一家的顶梁柱,又不像你家死个丫头,我能出事嘛我! 眼看着中年人这拖家带三个女孩的架势,簌棠的脸色沉了沉,不大好看。 她也曾是人,所以在同行的大家还有些不明所以时,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果然,老汉冷笑着,看着他这一大家子,你说不信山神显灵,你带着几个丫头跑上山干什么,还不是求个胖儿子。这倒春寒还没过,把丫头们冻着,你才好没良心。 怎么还不能求了嘛?中年人反驳,求求又不少两块肉,我乐意怎么了? 老汉不再理他,摇摇头,将栓牛车的麻绳用力往上一撺,系紧在自己身上,压低背迈开腿。 他向簌棠一行人再次喊道:麻烦让让,我家丫儿等不及了,快让我过。 大家纷纷让道。 簌棠手指一弹,一道灵光飞入小女孩身上,眼见女孩脸色缓了不少。 牛车也有了灵力加持,令老汉推得不再那么费力。 他身后,中年人还在嘟嘟囔囔,对自家媳妇道:他说的什么话?那丫头早该没了,风雪里捡回来的,病怏怏了这么些年,就算好赖活了,瘦得一把骨头,将来卖给人家当媳妇都没几个钱,养来做什么? 咱也得抓紧上山去了,一年也就这几日山神可能显灵。他颠了颠自家手里也没几斤重的瘦女孩,妞儿,要是见到山神了,记得要磕头,和山神说要给送你一个好弟弟,晓得不? 抱着孩子的女人表情麻木,也不知有没有听进他的话,只默默点头。 小女孩也只是和母亲一样点头。 后头,还有不少抱着孩子的人上山来。 他们途径簌棠一行人边上,大抵是不如前头的人心急,仔细看了看他们,发现他们衣着不凡,不免多看了好几眼,议论纷纷, 但一般无二的是,他们带着的都是小姑娘。 都是找山神求儿子的。 簌棠想嗤笑,又觉得实在没必要,反正他们也求不到。 不再是原本的世界,却仍有一样的恶习,但这里的仙族却不似从前世界里描绘的神仙,仙族只是一个种族,也如魔独居西方地界,各占一方,互不相干。 世上又有多少神?神又承载着什么样的期盼? 他们可会心念毫不相干的凡人,可会真为三界中的弱者给予帮助? 仙族的老大便是神,这个簌棠知道,但印象里,仙族唯一爱干的事就是和她魔族打架,他们居于天界之上,自诩天族,哪有空管地界的事,没打下来占领地都算好的。 浮桑的目光仍落在远处渐成小点的牛车,少年如玉,漆黑的眸映着高山的雪,如蒙上一层水蓊蓊的雾。 听闻簌棠的感叹,他回神,回答道:神乃上古化生,不多。 他便是神。 仙界也很少见到神,但应当有不少的,我所知的便有四时之神,日月之神,还有镇守仙界的神这问题祁以遥专业对口。 毕竟神仙神仙,都是这么个叫法,她道:不过神大都避世,鲜少干涉三界之事。 浮桑瞥了她一眼,冷淡吐出几个字:你仙界之主,他干涉三界的事还少? 仙族之主,是与他同一时代化生的神,但他一下忘记那神的姓名了。 他不喜欢那个神,上古之时,饶是他居于极东岛,也能从天地二界的灵力波动中感知到那烦人的踪迹。 上蹿下跳来往两界,心怀鬼胎,从上古时那个神便如此。 你怎能随意置喙我族尊上的事?我从未听过尊上他祁以遥怔了怔,狐疑看他。 浮桑与旁人说话的耐心尽了,不过是他胡乱封的称呼,你说的那些,也算作神? 言罢,他率先往山上走去。 簌棠若有所思,盯着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 所以,他的朋友句芒,所谓春神,究竟是不是神? 而且,他几乎不说假话,他如何晓得这些。 阿浮,你要去哪儿?她目色变得幽深,喊了他一声,但已猜到答案。 少年回眸,即便容貌特意掩饰过,那独特的桀骜且清淡的气质却没变,乌眸极澄亮,一眼就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他薄唇微动:找山神,去不去? 小猫竟然还会征求意见了。 簌棠眨了眨眼,油然而生逆子终于长大的感觉,去。 反正也顺路,她也想知道这山神的事究竟是不是真。 第121章 回头又看众人,众人也都点头。 九耳忽然说话了,它微微迟疑道:棠姐,这山神,我好像有印象 簌棠脚步一顿,看它。 从前,我的家乡也会有人说起山神,大家会上最高的山去求她庇护,传说中她原身是神鹿,能化人,喜爱歌唱,山中常有她的歌声。 重明鸟拍了拍翅膀,传说?她真的会显灵嘛? 簌棠阖眸,感受发散到四处的灵力,山中只有尚未开灵智的野兽,宣山少木,唯余风声呼啸,平静一片。 没有人在唱歌。 我不大记得了九耳犬摇摇头,迟疑着,又点头,她会的,我曾经的小主人有一次被柴刀意外伤了,伤得很重,家里人带她上山,没过多久她就好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簌棠若有所思。 这也说明,九耳犬的家乡就在这附近。 重明鸟惊呼一声,听起来还挺真的。 也会为人求子?祁以遥冷笑一声,鬼域才能掌控灵魂,这所谓山神能扭转吗? 九耳犬想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回忆往事,良久后,缓缓点了头。 有的,但是很少。所以后来,人们开始怪罪她。 第61章 家的温暖 山神早就不显灵了, 上一次见她还是十二年前呢。一老人佝偻着背,叹气道。 我们成天供奉她,香火就没断过, 她倒不满足了。另一个年轻人冷哼了一声, 要再这样, 我看咱们干脆将山神庙砸了,我们另拜神去算了。 这话可不能说, 嘘, 小崽子, 你这是触犯神灵!老人怒了。 年轻人不以为意, 看了眼山顶, 只有一片白茫茫, 看不到任何神迹, 神灵不显灵了, 还叫什么神灵。 还有许多这般的话语, 飘入簌棠一行人耳中。 有求财者, 说十多年前忽然不再有财路, 心里纳闷又愤怒, 哪有庇护到一半就不庇护了的, 他要找山神给个说法。 有求子者,说求来的儿子意外落水去世,想要再求一个,却再也得不到山神的回应, 他不信邪,不信山神再也不出现。 簌棠体会到了, 九耳犬所说的他们开始怪罪。 他们有诸多抱怨,诸多指责。 但他们却忘了, 从最开始,一切幸运都是山神的馈赠。 求来的,本不是他们自己的。凡人得了神的垂怜,最后反过来要怪的也是神。 深呼吸一口气,簌棠告诉自己现在是魔,不是人,一切等见到所谓山神再说。 浮桑目色淡淡,他与她并肩而立,目光一直凝视在宣山最高顶。 * 因为想知道山神究竟在何处,他们没有动用法力直接飞往顶峰,而是顺着大部队,一点点往前赶路。 是夜,雪色苍茫,距离顶峰越来越近,渐渐赶路的人停下脚步,就地休整。 不远处隐隐还能听到人声,按照人的习惯,夜里为防野兽袭击,簌棠指尖轻点,也生出了一堆篝火。 有灵智的兽族不怕火,大家纷纷跑来篝火边。 姐姐,这火好适合烤大鱼欸!重明鸟说。 簌棠点点头,一抬手,从系统商城里拖来一条鲜活的大鱼,通体金红,看上去就很好吃。 又一挥手,一堆五花八门的调料出现。 浮桑看着看着,问道:簌棠,你出门还准备这个? 奇幻世界的东西也不是白来的,大家通常将所需放在储物袋中,或存于丹田识海各处,像簌棠上次变出来的金就是真有,铜钱是障眼法。 是故,浮桑有此问。 簌棠又点点头,挑眉,出门在外,当然要准备齐全点,你要不要吃? 毕竟她拖家带口,带了这么多小崽子。 她有非常深的铲屎官觉悟,加上系统商城的支持。 不。浮桑当然不吃。 簌棠于是又极为自然地再次点头,顺势去询问尔白他们:尔白,灌灌,你们吃鱼吗? 尔白今日没有穿白衫,兽族并没有戴孝的习俗。 为了赶路,不久前他刚在一处城镇挑了件耐脏的深色裘服,风雪里,暗色显得他肌肤更加莹白盛雪,像是雪做的人,精致又易碎。 他勾出一抹淡笑,有礼回答:劳魔尊大人费心,先为九耳重明烤吧,我并不饿。 没有直接拒绝,尔白惯常不拒绝人的。 也不显得自傲,时刻将自己放在谦卑的客人位置上。 簌棠没再多说什么,又问了祁以遥的口味,搓搓手准备起来,杀鱼,剔鳞,去内脏,由于鱼太大,不好直接串着烤,又架起一块石板,才放上去炙烤。 重明围着篝火绕来绕去,俨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浮桑将视线从尔白身上转回来,盯着跃动的篝火,一动不动。 香料的气息不重,为了照顾兽族的口味,簌棠做得很清淡。但她的手法熟稔,姿态娴熟,从头至尾做起鱼来都有条不紊,没有一丝手忙脚乱的意味。 第122章 簌棠姐,时常做饭吗?祁以遥支着头,问她,魔族,不是不用食么? 簌棠笑笑,答得自然:不用食,但也会嘴馋啊。 将鱼肉拨翻了个面,料粉洒在石板上,尘烟微腾,将她明媚的眉眼朦胧。 从前行军,偶有见手下做过。这不难,看几遍就会了。 其实很难。 小时候,父母希望她能读个好学校,送她去大城市里的舅舅家寄养。 舅舅舅妈当时没有孩子,工作很忙,很少开火,也时常见不到人。她没有饭吃,只能自己学着做饭。 那时候小,锅很重,铁铲也很重,就连切菜的菜刀也很重,一切都好像很难很难。 菜总是烧糊,饭也总煮的夹生,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吃饭,难以下咽的饭菜,令她吃着吃着就会哭出来。 那时,她会想,爸妈是不是抛弃了她。 喏,好了。簌棠看着眼巴巴上蹿下跳的重明,笑着招呼它,快来吃。 后来长大了些,她去读了寄宿学校,后又自己租了房子,做菜变得得心应手,想和亲人交流的话却不那么得心应手了。 她渐渐明白父母的无奈,没有人抛弃她,可是多年独身的经历,让她再也无法感受到所谓家的温暖。 亲人变得生疏,好在她有一屋子的毛茸茸陪着她。 此刻,也是如此。 她串了一块鱼肉,笑意吟吟,递给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衣少年。 她轻声道:阿浮,这个给你吃。 浮桑怔了怔。 凛冽的冷风在郊外无孔不入,将篝火吹得摇曳不停,来自鱼肉上热气腾腾的水雾却拨开严寒,烤过的焦香带来烟火气。 他薄唇微动,有一丝茫然的情绪洇在墨色眸底,我 好像说了不吃的。 真的很好吃的。簌棠眨了眨眼,杏眸中倒映的是生动的篝火,尝尝看我的手艺嘛。 浮桑沉默了一瞬。 鱼肉已递至他的唇边,他无意识,又或是潜意识里想张唇,由她喂进了嘴里。 鱼肉入口即化,香气仍流连于唇齿间,心思转瞬即逝,涟漪却仍在心底泛起。 好吃吗?摇曳的篝火,衬得她一双眼亮晶晶的。 他抿着唇,好一会儿,似回味,好吃。 居于极东岛,浮桑并非没吃过鱼。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规则他无意破坏,尤其句芒馋嘴,喜食鱼,时常带来扶桑树边享用,也会分享给他。 出于好奇之心,他吃过,海鱼不腥,食之却无味。 没有她做的这般好吃,她每每给出来的东西,都似窥探过他的想法,他都很喜欢 浮桑乍然回神,眼眸一沉。 有动静。他道。 风声呼啸得越发大,篝火被吹得黯淡,四周一下变得晦昧无光起来。 众人皆是一愣,重明的欢笑声也戛然而止。 可环顾四处,无人有所察觉,连其中魔力最高的簌棠也毫无所知,她沉吟着:什么? 浮桑屏息,几息之后,那略带熟悉的气息渐渐散去。 你察觉到了山神的踪迹?簌棠又问。 浮桑抬眸,沉默一瞬,没有了。 气息消散的太快,却熟悉,如此难以捉摸,善于隐藏。是曾生活在这里的兽族,他记得那只小兽 会是它么,它是山神? 又为何,蛟没有在它身边。 簌棠抬指,为篝火添上灵光,火光骤亮,模糊了她的神色。 听明白了浮桑的话,是感觉到什么又查丢了,她道:没事,总归在山里。 一路走来,人间灵气稀薄,几乎没有灵力。 就算浮桑探查到的不是山神,也说明这座山确有蹊跷,有难得的灵物生活着。 她看向九耳,不知在这样的人间,九耳是如何修行开得灵智的 夜渐渐深了,凡人相继睡下,雪林中,一时唯有噼啪柴火声。 想了想,簌棠对着大家道:我们也先休息吧。 * 后半夜,这次率先察觉到动静的是簌棠。 他们歇下的地方正是一处峭崖,这里风大,凡人不会过来,而他们在夜里施展避风术即可。 她睁开眼,听到微弱细碎的声响,呼吸微沉。 往那处看去,却发现是尔白,他独自站在崖边。 簌棠微怔。 从这个位置看去,黯淡的夜,无月,唯有星光些微,缀在夜空中,而他身着深色长裘,清瘦孑然得几乎融在夜色里。 虽是白狐,尔白却罕见畏寒得紧。 浮桑先前与簌棠说过,青丘九尾狐族有强悍的天生灵力,但万物有平衡法则,该族修炼的过程十分艰难,百年才能长成一尾,直到九百年方可切实感知灵力,因而千年才算成年。 三百年前,青丘国灭,尔白失去了修行本族法术的机会。 第123章 后来又一直为母奔波,将仅有的灵力渡进了永劫之阵。 才成年的小狐狸,至此刻,或许连傍身的灵力都没有多少,他还独自跑出了避风阵。 簌棠轻嘶了声,起身,慢慢走去他身边。 她的魔力蓬勃,渐渐飘荡在空中,划开冰雪,驱开寒风。 尔白察觉到了,回头看她。 魔尊大人他要行礼。 他时常向她行礼,也向浮桑行礼,说是对待恩人必须如此,簌棠总拗不过他。 但这次,她伸出手攥着他的手,让他止下动作,不必了。 也正因此,她发觉隔着厚重衣料的纤细手腕,正在止不住的颤抖。 她一顿,看着他表面平静的神色,迟疑着,你想家了,对么?尔白。 分明他的眸子含了极深的哀愁,半晌,他却摇摇头:只是夜里睡不着罢了,大人无需担心。 簌棠沉默。 良久之后,她抬袖,灵光如波浪荡开,盈亮了素色的袖,照亮了一束娇艳的花。 尔白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寒风中,娇嫩的花骨朵好似禁不起太多摧残,花瓣才落下两瓣,未伤枝叶,他却眼眶一红,颤抖着捧起花。 如火盛放的花,对照着他冻得通红的手。 像对待着什么珍惜宝物般,他哽咽道:大人,这花从何而来? 第62章 她希望 几乎不会术法的小狐狸, 没有办法使青丘的花永远盛放。 离开青丘之国时,簌棠发觉尔白默默地挖了一抔乡土留作纪念,于是她也想着为小狐狸做些什么, 留下了不少青丘之花, 放入水境。 花在水境盎然生长, 很快变成一片花海。 但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他说,他总是淡淡的, 回避着这个问题。 众人也不愿主动提起戳他伤处, 不过短短一两月, 青丘成了这一路讳莫如深的禁词。 直到今夜。 簌棠沉吟着:我带你去个地方, 可好? 尔白默然片刻, 他的眼眶仍是红的, 星点月色下, 如浸染了殷红的血深邃。 他点头。 不算强烈, 极温柔的灵光乍亮, 周遭又回归平静, 原地不再有簌棠和尔白两人。 而雪地篝火旁, 浮桑缓缓睁开眼, 看着悬崖的方向。 * 簌棠带尔白去的, 正是水境。 记录下青丘的景致,随心而动,不过片刻,偌大的密境像一幅自动生成的画, 映出天边遥遥的山,葱葱的山, 盈盈的水。 应当没有漏什么吧?好一会儿,簌棠默默道。 尔白远眺着与青丘别无二致的山水, 看了很久。 他想开口说话,她看得出来,知礼的小狐狸总是有问必答,可此刻,他的唇紊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拘你自由。她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虽然答应了你母亲会照顾你,但照顾并不意味着管教,更不是豢养。 她将小动物当作陪伴她的朋友,一贯如此。 对兽族,亦是如此。 不要觉得自己在寄人篱下,尔白,相识一场,我们可以成为好友。簌棠道。 水境中的风掀来熟悉的花香,灿若红绸的花开得满山满野。 尔白轻轻眨了眨眼。 从簌棠的角度看去,能看出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紧握成拳的手骨节发白,当真是隐忍,永远克制。 簌棠呼出一口气,道:之后,你想回青丘看看就去指元由口,口裙八依四巴衣留就陆三收集发布,想我们陪着去也可以,或者一时太想念了,又抽不开身,水境也为你开放。 尔白回头看她,那双眸如水蓝色的玛瑙石一般,剔透澄澈,又似天河的水。 兽族的心思多表明在脸上,哪怕掩饰情绪,依旧能看出他的纯粹。 只要你想,青丘便一直在。她最后道。 无论是真实的青丘,还是水境中的青丘,抑或是尔白心中的青丘。 尔白就这样怔怔地,听完了簌棠的一大段话。 但临到最后一句,他浑身颤了颤,垂眸,仿佛被无尽的悲伤淹没。 簌棠心里有点忐忑,自己是不是说得不够好,又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 尔白她踌躇着,唤了他一声。 没有得到回应。 簌棠更忐忑了。 但片刻后,清瘦却依旧俊挺的小公子抬眼,他勉力勾起一个笑。 簌棠微微睁眼。 只见他眼中似乎化开了什么复杂的情绪,如冰雪消融,带着浅尝辄止的试探。 他轻轻点头,说道:好,谢谢你簌棠姐。 她也眨了眨眼,过了半晌,轻笑着:不用谢,小白。 风声带动河流,流水澹澹,蝉鸣叶落,是青丘的春,不同于水境外宣山冷寂的雪。 第124章 就在这样悄然又静谧的氛围里,她能察觉,他的心结好似也被春融化了一点。 水境当真是个好地方。 簌棠心想,彼时她也是在这里慢慢征服阿浮的。 还有一件事。 寂静了很久之后,感受到尔白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簌棠又轻轻开口。 这是难得和尔白独处的机会,她没忘正事,在我身边,你是更愿意以人型尔白的身份示人,还是做九尾狐尔白? 尔白错愕。 魔界有许多魔族认得你簌棠与他解释道,说起自己的计划,你有很大的知名度。 她善于观察细微,常从细节中看出端倪。 尔白到底是兽族,在曦阳楼里待着的时光虽不算难捱,却也谈不上自在。 头一次听他唱曲儿时,他的目光是空洞且虚无的,像精致的傀儡。 毕竟那时,他仍需隐瞒身份,无奈融入着完全不同的族群。 而且,这样的生活在彼时还看不到头。 但他们并不晓得你是只漂亮的小狐狸。我想着,若是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很惊喜的。簌棠含笑。 尔白默然一瞬,迟疑道:会么? 会的。簌棠笃定点头。 从系统的数据来看,从她这些日子的了解来看,魔族大多人,其实对魔兽并没有什么敌意。 如莲笙曾言,魔界的土壤上,魔族与魔兽曾是相伴而生的。 往后,我也会在魔界逐步放开禁令,不止是魔心城,整个魔界都会是兽族的乐土。 言罢,簌棠一挥袖。 硕大的光幕悬挂于天际,她这些日子来录的视频呈现其中,再往后,是魔族好奇又兴奋的评论。 而若留心看还能发现有一些兽族,也小心翼翼留下了评论。 它们的话语细碎,带着如同尔白一样的试探,多是什么好好哦、真的么这种零散语录,可只是这寥寥几字,说不定已经是犹豫很久,纠结又忐忑发出来的。 小白。簌棠回头看他,我想让魔兽不再误会我,不再害怕踏入魔心城,不再这样小心翼翼活着。 我想要你帮助我,可以么? 回到终极话题,希望尔白可以做她账号的带货主播。 这件事看上去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但她的话是真心的。 那些被画地为牢留在禁林的兽族们,在草场被迫圈养的兽族们,还有暗市中挣扎着引颈受戮的兽族们 她希望,将来它们都能好好的,得到本该属于他们的尊重。 她希望,人与兽,能够自然相处。 因为她曾经自问过无数遍,人与兽,究竟什么时候能够自然相处? 当年,她的小阿福就是被偷猫贼撬开了窗,在挣扎中被折磨至死。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她外出回家,看到窗台鲜血淋漓的抓痕与毛发,她惊慌失措打开门,看见阿福蜷缩在地,它的腹部有一道极深的口子,遍体鳞伤着,体温在渐渐流失。 即便争分夺秒带它去医院,一切也无力回天。 后来她在小区监控里,看到那日她的阿福那样用力地扒着窗台,拼尽全力地逃回家中,而那群偷猫贼还有恃无恐地守在周围,久久才散去。 甚至,她报警后找到了那群人,他们明明受到了警告和惩治,仍然态度敷衍,眼神中满是麻木与轻蔑。 他们没有良知,没有对生命的尊重,小动物的命在他们眼里只有货品的价值。 可恨之极,恨到她几乎失去理智。 若不是最后朋友拦着她,她可能真的会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 就算做了,她也不会后悔的。 对那群冷血恶劣的人而言,宠物不过是谋取利益的货物,可对她来说,阿福是家人。 这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事仍然在生活中反复上演着。 尔白顿了很久,他看着簌棠。 可以。他说。 本不该有一条任何生命该被当作货品对待,该被践踏的。 就如曾经因为阿福的死,簌棠决定做宠物博主,救助流浪动物,不断为小动物发声。 穿来这里,她也会救下九耳,封禁暗市,执着于将那伙人揪出来,撤下了所有不该存在的禁令。 阿福在天上看着,她没能救下它,但她在努力救下无数个它。 簌棠轻轻笑了笑,那我们说好了哦。 尔白点头。 之后,他们在水境中的青丘待了很久。 * 直到水境的结界忽起波动。 簌棠一顿,微微皱眉,浮桑都破不了的水境,谁能引来动静? 第125章 再一抬袖,她与尔白一同回到现实的峭崖边,可不止何时起了雾,夜色漆黑,雪色凄白,连雾都沉重浓郁。 若隐若现的,远处好像飘来动人又空灵的歌声,叫人有些恍惚。 她心中一紧,牵住了尔白的手。 簌棠姐尔白有些懵。 嘘。簌棠示意他噤声,她合上眼感受着灵力的波动,有异常。 云雾翻腾。 下一刻,一个清灵女声响起,你们想许愿吗? 簌棠骤然睁眼。 抬眸,只见雾气氤氲,又散去,一个女童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她扎着总角,一身白绒绒的锦裘,缀着红腰带,此刻正偏着头看他们。 她不是人。 入目是如雪的银发,殷红似血的眸,瞳孔极浅,几乎看不见。 你们想要许愿吗?女童又重复了一遍,纵使长相精致无比,她的语气却毫无感情色彩。 簌棠顺势往她头顶看去,眼眸一深。 【鹿蜀 等级14600】(注1) 这个女孩是兽族。 不同于表面的稚嫩,她竟有万岁之龄,簌棠只见过青丘国主的等级超过万,心里略一咯噔。 唇角紊动,簌棠心有提防,但还不算不安,你是山神? 女童沉默了一瞬。 几乎是瞬间,簌棠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更是挡在尔白身前。 原来,你不是兽族。女童吸了吸鼻子,似在嗅闻什么味道。 然后,她的目光转去簌棠身后,对尔白道:你是兽族那你有什么心愿? 尔白微愣,不大能理解她的意思。 没有吗?女童依旧询问,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我们是同族。 所以你是山神?尔白顿了顿,顺着簌棠方才的问句道。 女童表情麻木,看不出丝毫情绪,不是。 我默然了一会儿,尔白眸中酿出一丝疑惑,想要顺势回答。 天色却忽然亮堂起来,浓雾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簌棠上前两步。 只见女童的身影也随着云雾消逝,簌棠试图用灵力牵绊住女童,却丝毫触碰不到她。 再下一刻,熟悉的音色响起,少年的声音透着丁点冷冽。 他唤她,簌棠。 云雾散去,簌棠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竟还躺在避风处。 怎么回事? 她夜里不是起了身么? 她下意识往峭崖看去,那里空无一人,天光已然大亮,日出为远处高山的霜雪渡上橙金色的暖晖。 簌棠。浮桑又喊了她一声。 他在她身前,视线被他遮挡。背光下,少年乌发盈光,发丝像工笔画上精致的勾线。 他垂眸,澄然的眸紧盯着她,神色却又淡淡的。 尔白呢?她还有些懵,揉了揉眉角。 浮桑眸色闪了闪,我在喊你,你为何喊他? 啊,怎么了阿浮。簌棠又挠挠头,警觉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 可他的神情当真平淡。 他回答:尔白还在昏睡中。 簌棠: 所以。她反应过来,夜里我是真的起了身,遇上了一个怪怪的女童? 浮桑嗯了一声。 那我怎么还躺在这里?像做梦一样,她问道。 少年本屈膝在她身旁,闻言,淡淡起身,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 我将你拖回来的。 好一个拖字。 她下意识摸了摸衣服,身上毫无湿雪的痕迹,也没有泥与地上冻硬的枯枝,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浮桑见她这般动作,冷呵了一声。 好一会儿,簌棠迟疑道:你也看见了那个女童对么?那是山神? 他若没看到,怎么能拖她。 九耳昨日说过,山神原型为神鹿,喜歌,能化人。 女童的特征显然相符,而且她还是什么鹿蜀兽,这几乎是把名字直接打上公屏了。 可浮桑默然一瞬,他摇头,说着和女童一样的话,不是。 她不是神,也不是凡人的山神。好在他还补充了一句。 簌棠听得出他话中有话,鹿蜀还算不上神,更不是庇护凡人的神,还听得出他不想再回答了。 沉默一会儿,试图套话,却听他又道:去看你心念的狐狸吧,他醒了。 什么叫她心念的狐狸? 这话怪怪的,但她的注意力确实被转移,反正他也转过头不再理她。 簌棠大人。 远处的尔白眼皮动了动,他睁眼,还有些愕然。 显然,他也没弄清楚怎么一下躺在了这里。 第126章 灌灌在他身边问他怎么了,但因为没太反应过来,他还是第一时间看向簌棠。 入梦之术,她非是本体来见你们。这会儿,浮桑倒是又冷不丁好心解释起来了,一感受到我的气息,她就走了。 简单来说,就是从水境出来后,他们就陷入了鹿蜀的入梦术。 浮桑打断了鹿蜀施法,鹿蜀就离开了。 簌棠感慨,自己竟然听懂了猫语。 祁以遥一行人也缓缓醒来。 侧耳听,能察觉到凡人们也渐渐起了身,一条山路重新喧闹起来。 继续跟着?簌棠率先去问浮桑。 浮桑一顿,嗯。 还要走多久啊?她继续道。 很快了。 果然,小猫已了解了比他们更多的消息。 簌棠猜测他认得鹿蜀,就算不认识这个女童,这种兽他是清楚的。而且,他可能还掌握了鹿蜀的行踪。 浮桑对兽族了解之极,有时甚至超过系统的认知。 系统听到她心里话,不乐意了:宿主,或许我也是了解很多的? 一只猫、一只狗、一只羊? 系统: 这事是过不去了,沉默一瞬,系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鹿蜀兽,鹿身白首,身上斑纹如虎斑,红尾。性格通常温和,鸣声如歌,能迷人心智。 簌棠接话,还有呢?喜欢帮人实现愿望? 没有这个传闻。系统道。 簌棠微微蹙眉,那为何入梦术中,鹿蜀一遍遍在询问他们要不要许愿? 思及此,又一顿,她回想起来鹿蜀并不想帮她,而是转头去问了是兽族的尔白。 但是九耳说山神会帮人实现愿望的呀? 这些山民们也这样说的。 抬头看前路,浮桑已然一人走了老远,直到快要到凡人的大部队,才又缓下脚步。 连祁以遥都看出一点奇怪的气氛,看了眼她,又看浮桑。 最后还看了看尔白。 九耳犬轻声对簌棠道:簌棠姐,我醒得早,见你不知为何与尔白公子躺在一处,是浮桑大哥把你抱回来睡的。 灌灌闻言,看了过来。 嘶,这话更怪,簌棠连忙捂住九耳的嘴,是一起昏睡了,不是躺在一起了。九九,话要说准确。 * 天色又将暗下时,凡人大部队终于登顶。 这一路,簌棠留心着先前被称作老谢的老汉,他走在最前方,但到底年迈,纵有簌棠的灵力助推牛车,也不可能与旁人拉开太多距离。 听着周围细细碎碎的交谈声,簌棠一行人知道,再往西走一点,就到了朝见山神的地方。 山神大人!不多时,最前端的老谢已开始屈膝,双手伏地,求您显灵,救救我家丫儿吧! 他绝望悲苦的呐喊,应和的是不少事不关己的人的笑声。 这都还没到山神庙呢,老谢倒还真看重这个捡来的闺女。 他这也是诚心。另一人说,还有一里路就是山神庙了,你看周边的灵幡,按理来说我们是要跪的。 那你怎么不跪? 嘘,不许说这种话。 但也有人跟着老谢跪了下来,虔诚跪拜着,他们多是一样有燃眉之急的人,走投无路,迫切寻求神的帮助。 好一会儿,那人又道:若是早十二年前,我也跟着跪了。可惜,山神都这么多年不显灵了还是待到了山神庙再说吧。 人就是如此纠结的生物。 一面怕错失神的庇佑,一面又因神没有庇佑而不愿相信。 还有个传说呢。 忽然,簌棠听到了个还算熟悉的声音,竟是那拖家带口三姑娘的中年人。 中年人原就在她旁边不远处,在与身边另一个男人交谈,听说山神原是神鹿,若能将它的皮毛扒下来,制成衣物穿在身上,就能够多子多孙。 簌棠抿唇,眉眼渐冷。 另一个男人笑了两声,那也得你有胆子,有能耐扒神的皮。 我是不敢,这不就随便说说嘛。中年人也呵呵一笑,笑得无所谓。 但他们的不以为意,随口一提,只是建立在做不到的前提上。若真能生扒鹿皮,想都不用想,他们定然会这么做。 贪得无厌的人,编造的传说也如此贪婪且恶毒。 得不到神之眷顾,便想弑神。 喂,婆娘,你倒是走快些,没吃饭啊你!中年男子又回过头看自己的妻子。 因为他要聊天,一下将三个女儿都甩给了妻子。 第127章 雪路泥泞,大女儿还能自己走几步,剩下两个小的都还是不大会走路的年纪,被佝偻着背的母亲一个搂着一个背着。 像是拖着巨大而沉重的包袱,将这个瘦弱的女子压得喘不过气,艰难前行。 爹,早上娘亲是没吃饭大女儿忍不住为娘亲说话。 谁知男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拧着小姑娘的手,就你这小蹄子话多!少吃两口饭怎么了,这点力气都没了? 我也听过一个传说。簌棠忍不住了,冷冷开口,看着那两个男人。 眼见两个男人看过来,他们的眼神中还含着一丝不以为意的轻蔑。 他们并不把女人当人看,只是与簌棠对视的那一瞬,他们却莫名感觉寒意刺骨,打了个寒噤,正色了些。 迫于压力,一人头皮发麻地问道:你、你你听过什么传说? 想要多子多孙,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 此话一出,不止两个男人,嘈杂的环境里,凡是听见了簌棠声音的凡人,都齐刷刷目光看来。 怎么做?有人期待道,还有不少人附和。 浮桑略带疑惑地看了簌棠一眼。 魔族并不生育,听魔心殿中的魔说,魔族是由天然魔气凝聚而成的。 她能知道什么多子多孙的传说?可刚要发散思维,浮桑又一顿,仿佛早晨莫名的气没消般,他不想问她什么,又淡淡移开眼。 这些簌棠都没发觉。 她正笑着,眼神冰冷地看着一众男人。 良久后,她轻启唇道:要生儿子,只需他老子扒下自己的皮,将自己种进地里,来年秋天就可以收获一堆的儿子。你们懂了吗? 风雪呼啸,周遭寂静一瞬。 祁以遥看向簌棠,身着素衣的魔尊乍一看削弱了那点锋芒,凌厉感变弱。 可实际上,她依然恣意轻狂轻狂到,祁以遥忽然有点欣赏她。 没人说话,簌棠冷笑一声,将目光凝到最先挑起扒皮这个话题的男人身上,她道:你听懂了吗?要不,你来试试吧。 男子只觉被她看上一眼就头皮发麻,他摇了摇头,危机感令他后退一步。 簌棠上前两步。 她挥袖,一个小型的灵气漩涡不经意生于手中,压入地下。顿时,那处的土陷落,表面的浮雪也呈现要塌不塌的样子。 你、你你要干什么? 男子怒道,你别碰我,你哪来的臭婆娘你敢动我! 簌棠攥紧他肩膀,惹他惨叫一声,又用力推了他一把。 男子只觉对方力气极大,巨大的推力骤然压在他肩上,他根本站不稳,往后倒去。 砰的一声,极干脆的声响,他被摔进了洞里。 男子还在懵逼这里怎么会有个洞,忽然又感觉头顶的冰雪陷下。寒冬腊月里,那积雪也不知堆了多久,表面看似雪,实则硬的像冰。 哎哟,救命!他的惨叫声更大,积雪将他砸得鼻青脸肿。 人们面面相觑,低声交谈,躁动渐起。 浮桑站了出来。 白衣清贵的少年,身如修竹,眉目如画,站在一干风尘仆仆的凡人身前,如鹤立鸡群般,却也因此,显得他斯文到有点好欺负。 但这只是在他未抬眼前,少年掀起清冷的眸,目色幽深,如海中极危险的漩涡。 无声的灵压遍布山顶,无人再敢上前一步。 而后,他又不由得看向了簌棠。 他时常不能懂她。 女子眉目沉冷,浸着冰寒,他凝望半晌,忽然又看了出来她当然晓得,无论如何,鹿蜀庇护了凡人那么多年,若说一两个凡人来鹿蜀还会迟疑要不要现身 但当有不安的因素生成,危险就在鹿蜀眼前发生时。 鹿蜀一定会出现。 簌棠。迟疑了一瞬,他唤她。 就是这一瞬,霜雪松动,先前极难察觉的灵力逐渐浮露表面,属于鹿蜀的灵气清澈,带着些许试探的意思,缓缓而来。 他手指动了动,想要阻止簌棠这般做,最终也没动。 或许是许多时日的相处,浮桑也不知为何,潜意识相信她不会胡乱出手。 更微妙的是,他们这一行人里,也没有一个人制止簌棠几乎要暴露身份的行为。 祁以遥甚至为之拍手叫好,她凑去坑里看了看那个凡人男子,问簌棠:姐,你怎么不直接把他埋了? 簌棠欲答。 忽而却狂风骤起,雪凇被抖落,一时间,漫天飞雪,连天色都因此昏暗。 九九,尔白,你们到我身边来。她皱眉,这灵力不大对劲,下意识喊了两个最弱的。 鹿蜀的灵力,在入梦术中她察觉过,是极为平静,清澈淡然的。 第128章 刚刚也还好好的,她都马上要探查道鹿蜀的踪迹了。 怎么会突然一下灵气变得这么暴躁? 与此同时,浮桑也眼眸一沉。 深重的黑雾不知何时围绕了顶峰,悄然无息,遮天蔽日,将正盛的阳光完全掩盖。 黑雾中,还裹挟着极为深厚的邪气,好似有无数身影跳跃着,翻涌着滚滚杀机。 他眼见着,一大团最浓郁的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而去。 他皱眉,不由喊她,簌棠 第63章 鹿蜀兽 黑雾翻涌, 如附骨之疽般缠上她,分明什么也看不清,但这气息却熟悉。 其中含着凄厉至极的猫叫嘶吼, 只一瞬, 簌棠便猜到了这团黑雾是什么东西类。 怎么会是类? 这里怎么也会有类? 甚至从始至终, 一路到宣山山顶,他们这一行人无一有所察觉。 她神色一凛, 翻手, 执鸣金鞭于手心生出, 啪得一声, 破开浓郁的漆黑邪气。 可这些类不似禁林中横冲直撞, 仿佛有意识般, 顺着她的攻势, 意图找到她的软肋, 不断卷土重来。 躲也不是, 攻也难缠。 尖利而诡异的猫叫让她的眉越皱越深, 阵阵钻入耳中, 耳膜刺痛, 令人浮躁。 她意识到, 这些类是冲着她来的,于是她不再用鞭子,双手结印,周身形成一道固若金汤的结界, 意图独身遁开。 至少是远离九耳和尔白,远离一众 施法尚未完成, 忽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破开本该坚固的结界,却没有搅乱她的魔力, 自然而然攥上了她的手。 她微怔,抬眸看他。 攥住她手的白衣少年,因察觉到她的视线,一时反倒不自然起来。 你要去哪儿?他显然是看出她欲离开,掩盖不自在的情绪,偏头道。 狰狞的类还一窝蜂盘旋在结界外。 簌棠表情严肃了些,干脆答道:它们的目标是我,我把它们引开。阿浮,你照看好大家吧。 浮桑微蹙眉,刚要接话,却听她又道。 尤其要看好那些凡人,他们没有法力,不要让无辜的人受伤了。 来不及再细商这些类从何而来,她要继续施法,不知何时,心跳鼓鼓,这般心跳声不大正常。 少年却难得缠人,拉着她不放手。 浓郁的黑暗里,他的眸却清亮,簌棠,鹿蜀来过了。她施展了入梦之术,将类都吸入梦中了。 簌棠沉默了一瞬,极快反应过来,所以,我们现在在梦里? 他嗯了一声。 类在纠缠你,鹿蜀无法将你与类分开,只能送你一同入梦。 所以,只有她中枪的梦达成了。 簌棠又觉得不太对劲,类,似猫非猫,而浮桑就是她见过的唯一一只猫。 她紧盯着浮桑,这个猜想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为何你也在这里?她问道,你也被类缠上了? 类与浮桑,必然有什么关联。 他答得很快,似乎自己也有些迷茫:我怕你死了。 一片幽深中,本只容纳她一人的结界里,少年与她,不知不觉挨得很近。 近到几乎不用努力嗅闻,周身已然萦绕着彼此的气息。 他熟悉的,簌棠身上的幽香,如雪松一般,清冷,却又缱绻,就这样一点点窜入他鼻尖。 而他呼吸的热度,早前感受不到,直到此刻忽然轻洒在簌棠耳畔,酥痒又麻,惹得她微微一颤。 他垂眸看她,也随着她身体的些微抖动,颤了颤眼皮。 他眼底,开始凝结着更深的茫然情绪。 为何怕簌棠死? 生死恒常,为何他独怕她死? 簌棠。浮桑唤她。 嗯?她回应,却简短。 你为何不说话? 好好好,不说话还不成了。 簌棠不说话当然有原因。 系统在疯狂提示她,猫猫的好感度涨了一点,两点,三点,四点 既然梦外的人是安全的,梦里暂时还有结界挡着,她的心放下一些,可以分出精力看看猫猫这波好感能涨多少。 要说什么?既然浮桑想让她说话,那她就开口。 可是声音却无端有些哑。 心跳变得越来越快,她觉得不大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得继续紧盯着他头顶 她眼看着,驯服值一举突破三十。忽然淡色的光幕却消失了,他头顶虚空,叫她微睁着眼。 第129章 想努力看清,可少年的面庞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耳朵开始嗡鸣,簌棠有些不解,阿浮? 他抬眼看她,眼眸幽深,忽而攥紧她的手。迷蒙光影里,她见他嘴唇紊动,却不闻其声。 你怎么不说话?她眨眼,只觉头痛欲裂,阿浮阿福? * 阿福。 她想到了阿福。 再次眨眼,面前的脸庞变得陌生起来,这人死死攥住她的手,令她分毫挣脱不开。 他的眼眸浸在迷雾里,看不清情绪,薄唇轻抿,便让人觉得冷漠无情。 她的神情也渐渐冷了起来。 你为何这么看我?对方皱眉,紧盯着她。 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抬眸看他头顶,空无一物,若是她熟悉的兽族,上面是会有头衔的。 你可还好?他说道。 她轻启唇:我很不好。 对方攥住她的手却因此更紧,桎梏着她,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类之邪气,会引发人心中最深的恶欲。 果然,她冷笑了一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好吗? 桎梏的力度令人反感,憎恶,像一张怎么也逃不脱的捕猎网。 当初,她的阿福,是不是就是这样被他们抓进网中,拼了命地挣扎着,它该有多恐惧,恐惧到最后她带它去医院,它都不再让任何人靠近。 乃至最后,因为它极度应激,她甚至不能抱着它,与它好好道一句别。 她只能在不远处看着,看着它的躯体变得冰凉。 对方没有说话。 我的阿福。她深呼吸一口气,我的阿福不好,你让我怎么好。 簌棠紧盯着他,模糊的人影渐渐又具象化,成了一个她分明不认识,却害死了她的阿福的人,那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她永远恨,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想要他付出代价的偷猫贼。 果然,听闻她的话,对方顿时一僵。 我想过无数次,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找你们。 单单教育和惩罚,根本束缚不了这些恶徒,可等她从失去阿福的痛苦中缓过神来,对方早已不知所踪。 她找不到他们。 若是找到了,藏在她心底最深的恶欲一定是亲手让这些恶徒付出代价。 人的命是命,我的阿福,它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她眼眶红了,是怒火与憎恨,是绝望的质问。 被攥住的右手手腕下翻,左手抬起,灵光乍然从手中生成,她推掌迎上对方面门。 眼看对方有所防备,也抬起手,她又将掌心朝下,往他胸口打去。 簌棠。他喊她,你冷静,类还在结界之外。 什么类? 临到此刻,簌棠的理智已渐渐消去,她一时想不出什么是类,只盯紧了面前的这个人。 你要偿命。她再次挥掌。 右手紧接着浮现一柄短刃,可待她要动手时,却发觉对方胸口与掌心形成了无形的壁障,将她的攻击阻绝在外。 簌棠的攻击缓了缓,一时微怔。 对方也凝视着她,冷不丁,他不解又迟疑道:簌棠我是谁? 簌棠还错愕着,忽然,少年轻点她额头,结界发出一声轻微的崩裂声,渐渐有了瓦解的痕迹。 他的手指温热,热意从额间淌过,稍纵即逝的灵力却是冰凉。 令她有了一丝清明。 多留无益,我们走吧。少年叹息一声。 惯常不太流露感情的声线,此刻却有几分无奈。 这个声音 只见白衣少年周身泛起极亮的灿灿金光,光如金线涌动,流淌,丝与点交替着。 结界崩塌,类的浓重邪气意图冲锋。 而伴随着一声嘶吼,灵光迸发,轮廓变换,原地的少年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比人还庞大的威猛巨兽。 极为漂亮,如雪般的毛发轻晃,缀着丝丝缕缕的金点灵光,那双皎亮的鸳鸯眼倏然与她对视。 原来这才是浮桑的真身。 你簌棠有些恍惚。 下一刻,失重感袭来,颈上温热,巨大的猫竟然叼着她的后颈脖子,把她甩上了后背。 抓紧我,掉下去的话,我不管你。他道。 类的邪气在翻腾着,周遭无数的凄厉猫叫,振聋发聩,却抵不过大猫周身的盈盈金光,那金光有如实质,弥漫空中,好似要吞噬尽一切黑暗。 惨叫越发凶残,可脊背挺直的大猫丝毫不惧,他目色凛冽,缓缓仰头。 随着他仰头的动作,他的身躯微倾下压,簌棠在他后背上紧盯着类,一下没注意,差点没趴稳当。 第130章 浮桑察觉,又重新撑起了身子。 类消逝越来越快。 簌棠眨了眨眼,看着空中,类好像是都被他吸收净化了一样。 不到一刻,遮天蔽日的雾气,已经淡得几不可见。 因为坐在他背上,她看不到猫脸,忍不住看向他的头顶,却忽而微顿即便她已恢复清明,可驯服值真的看不见了。 系统,怎么回事?她在脑海里呼叫系统,系统却没答应。 是因为他头一次以真身现形吗?从前她当真没见过。 可是,他是人是小猫时,都能看到驯服值的啊。 她觉得困惑,手没忍住,撸了撸浮桑的头嘶,小猫变大后毛变得更软更长了,好舒服。 唤来对方脊背绷紧,低吼警告。 簌棠,你又动手动脚。他尾巴重重一甩,到底没把她丢下去。 方才陷入恶欲之境,被浮桑看见她那个傻样的尴尬,一下散了干净。 不过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驯服值的事,面前的黑雾已经散得干净,原地犹如宣山山顶一般景致,却空无一人。 不对,簌棠微微眯眼,看向一角。 白裙的小女童身影若隐若现,待过了一会儿,身影凝成实体,她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是鹿蜀。 你不是兽族。面容精致的女童扎总角,上系精巧的龙纹金绣带,绣带随着未散的灵风舞动。 她看向的是簌棠,好似做不出什么表情般,只偏着头,但你好像没有恶意所以,我可以许你一个愿望。 簌棠眉角微动。 这孩子怎么这般热衷于给人实现愿望呢。 浮桑也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女童,鹿蜀。 他似乎想吸引她目光转向他。 鹿蜀也很给面子,看向他,这次看了良久,迟疑道:你让我很熟悉。 浮桑: 你为何孤身在此,你的朋友呢?浮桑还记得,万年前他来过宣山,彼时鹿蜀总跟在蛟身后。 簌棠看向浮桑,他果然认得鹿蜀。 鹿蜀的表情没有波动,可语气却难得有了一丝难过。 我没有朋友了,我只有我自己。 浮桑还欲说什么,却被鹿蜀打断:我不想和你说话,你的灵力让我觉得害怕,你应该比我厉害,不需要我为你实现愿望。 所以,昨夜浮桑察觉了鹿蜀,鹿蜀便跑了,簌棠稍稍一向就想明白了过来。 可浮桑不是认识她么?怎么反观鹿蜀毫无波澜。 这会儿系统倒是发话了:鹿蜀兽虽能迷人心智,但它们这个种族本身没什么心智,也没什么情感。尤其,记性不好。 为什么想帮我实现愿望?簌棠问。 鹿蜀似乎也有些困惑,精致的脸上却表现不出来,是阿蛟交代我的。他说他离开之后,希望我能照顾好中山之境不愿离开的兽族。 我想不出怎么照顾它们,只能尽力为他们了却心愿了。鹿蜀很是坦然,甚至隐隐有侃侃而谈的意思。 簌棠微微一顿。 浮桑也眸色深深地看着鹿蜀,不愿离开?蛟,要他们离开去往何处? 鹿蜀当真没什么情感,却潜意识明白浮桑是极危险的存在,忍不住叫她臣服。 她不愿臣服,因为她已有想臣服的人,因而不予理会。 仍然看着簌棠,她再一次问道:所以,你有愿望吗? 簌棠沉默了一会儿。 她当然有愿望,但她的愿望再也达不成,更不可能在这个世界达成。 于是她选了个最实际的愿望,让那些不将女子当人的凡间男子,确信我所说的传说,要他们一旦动了这个歪念头,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人族极慧,且有极强的求生之志,当他们发现如此做行不通时,就会放弃。鹿蜀道,你要的愿望,只会有短效,你确定如此吗? 簌棠点头:吃点苦头,往后就拎得清了。 非要活埋自己为求个儿子的人,体验过一次濒临窒息的感觉,那种恐惧会在他们心中不断滋生,所谓生子的执念,就不再重要了。 她比鹿蜀更懂人性。 鹿蜀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怎么从前我就想不到这个主意。 从前?从前发生什么了。簌棠顺着她的话问。 可鹿蜀却看了一眼浮桑。 她没有说话,一双赤红的目由于没有情感可言,更显得诡异。好在长相恬静乖巧,还不至于让人感到害怕。 浮桑: 浮桑福至心灵,化回人形,他凝神克制着周身散发的灵压,没有说话。 第131章 他的原形的确庞大,对兽族有着更加天然而纯粹的震慑力。 但是,他也真没想到这小兽,记忆差,能差到这种地步。 万年之前,他曾出过一次极东岛。句芒陪在他身边,一同游历了地界四方。 尽管外出探索的地界,与他用灵力探查到的好似别无二致,他却难得结识欣赏了一个兽族蛟一族的族长。 那条通体水蓝的蛟龙,到底叫什么名字他忘了,可它天生灵力极强,可感应天地灵气,实力堪可比神。 兽族也并非不以强为尊,物竞天择的准则并没有错。 浮桑注意到了它,更注意到它身边的一只小兽生来没有感情,却会愿意跟在蛟身边的鹿蜀兽。 彼时她都还不会化形。 我感觉好多了,谢谢。鹿蜀这才开口,向浮桑颔首,但如果你还能站远点,就更好了。 浮桑: 浮桑当然不会站远点,他佯装没听见。 簌棠则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猫是老鼠的天敌,也是鹿的天敌吗? 还是说不该把浮桑比作猫,说他是东北金渐层更适合 从前,我很苦恼。 簌棠的注意力被转移,因为鹿蜀开始诉说了。虽然她一张小冰块脸,配合着煞有其事说自己苦恼的样子,有点违和。 怎么说呢?簌棠深谙,一个好的倾听者不该多话,但要适时给予回应。 这样对方才能聊得更起劲。 果然,鹿蜀像被鼓励,祖神沉睡前交代蛟大哥,往后中山之境便是兽族的栖息地。 浮桑耳朵微动。 句芒虽善交际,但本身是扶桑树灵,只能算半个兽族,又是神。神天然不拘管束,也无意管教生灵。 所以彼时,他的确将此事交代给了蛟。 但是,蛟大哥觉得中山不大合适兽族生活,他带着兽族去了西方。鹿蜀道,还有一些兽族不愿前往,于是,蛟大哥托我在此照看余下的兽族。只是中山灵力日渐稀薄,兽族稀少,反倒人族崛起,渐渐地,围绕在我身边的成了人族。 浮桑沉默。 少年难得僵在原地半分未动,震惊无比,甚至还有一丝茫然。 蛟,觉得中山,不合适兽族生活,于是带着兽族去了西方? 西方,魔界? 每个字他都听懂了,又好像每个字都听不懂。 簌棠沉吟着,祖神你们还有祖神啊,这是什么神? 不好说。鹿蜀想了想,没想出来如何展开。 于是,她自顾自接上了自己的话题,起初,我觉得人族也很有意思,他们极有灵慧,富有感情,能说出很多很有趣的事。 对于天生匮乏感情的鹿蜀兽而言,这样的感情是可贵的,也是新奇的。 可她虽是这样说,那张看似冰山的脸,却渐渐凝上一丝几不可察的茫然无措。 人族,是世上最复杂的生灵,令天生无情的兽族,心里也生出了波动。 我觉得,我喜欢和人相处。兽族太少,于是我开始为人族了却心愿。可她偏着头,是越来越深的迷茫,他们也喜欢我,也不怎么怕我,时常来找我玩,可是 他们的愿望越来越多,多到我的能力已经做不到了,也不想再做了。我告诉他们不要再许愿了,他们却反过来怪我。 鹿蜀腰间缀了一条极为灿丽的赤红腰带,为如雪的裙裳带来一丝亮色。 就如她的神情,难得看得出一丝波澜。 而簌棠的神色,却随着她的诉说,渐渐凝重起来。 为何要怪我呢?鹿蜀想不通,她看向簌棠。 第64章 愿望 簌棠微怔。 好半晌, 她唇角紊动,你不想为他们实现的那些愿望,是什么呢? 鹿蜀垂下头, 似乎在回想着。 起初, 人族的愿望很纯粹。 他们所求是能吃一顿饱饭, 能有一件保暖的衣裳,能祛除病痛, 能出入平安 后来, 他们发现这些她都能做到, 他们很高兴, 却因此开始变得变本加厉。他们要求财, 要求子, 要权力, 要名望甚至, 他们还想要她的能力。 她渐渐做不到他们所要求的这些, 久而久之, 也渐渐讨厌这种感觉。 人的心愿不比兽族, 一切愿望永无止尽, 似乎她无论如何做, 都无法尽然满足他们。 但是,她只是缺乏情感,并不是傻。 从你不想做的那一刻起,就证明, 他们的愿望已不再是愿望,而是贪婪的欲望。簌棠回答道。 欲望?鹿蜀偏头看簌棠。 愿望太过, 就成了欲望。 不必鹿蜀细说,簌棠能够猜到人的愿望。这两日宣山中发生的一切, 也早已可以说明。 第132章 求得财富的人求索无厌,求得儿子的人贪而无信,他们已经被天降馅饼砸得昏了头,蒙了眼,变成了没有丝毫情感可言的欲望傀儡。 鹿蜀不懂人的复杂,不懂人的世界,可她有最基本的对错是非之分。 她其实心里明白,人们这样肆无忌惮的许愿,贪得无厌的试探,从最初就是错的。 贪婪自私的人,你给他再多也无用。他只会看到他得到的,并不会在意是谁给他的。簌棠心情复杂,甚至久而久之,他们会被欲望蒙蔽双眼,变得是非不分。 鹿蜀微垂眸,若有所思。 为什么要为之苦恼呢?簌棠说,当你不愿意做时,就说明这些人已不再值得你的付出,何必自己承受这些。不该是他们来怪罪你,而该是你怪罪他们。 鹿蜀想了想,我不愿意为他们实现愿望了,往后都不会了。 簌棠沉默了一会儿,你做的对。 但如果是她,她可能还会想办法报复回去,好好让他们领会一下神也是会发怒的。 兽族比之人还是单纯太多,临到此时,鹿蜀想不通的竟然还只是为什么他们会怪她。 浮桑身为兽族,好似也没有太多愤怒,他听了半晌,问的是,为何,你会与簌棠说这些? 天生无情感的鹿蜀兽,并不像会主动敞开心扉说这些的性格。 鹿蜀对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回答:她不是人,又似人。 这一路,鹿蜀都在暗地里观察着他们一行人。 有时,浮桑也会察觉到它的气息,但是鹿蜀的灵力与她的性格一般,太淡,若有似无。时机不合适,他不想点破,想到山顶的山神庙再当面言说,谁知会碰上类。 由此,鹿蜀有机会察觉簌棠的不同。 一个类人族,身有不属于中山兽族的灵力,不是凡人,却有和凡人相同的习惯与生活方式。 喜欢养小兽,会吃饭,感情充沛,会因为几个凡人几句话而生气,也会因为摸到小兽的头这样的小事而高兴,生动,又难以理解。 浮桑惯性思考,以为鹿蜀下一句要说簌棠不是兽族,却像兽族。 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回答。 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有蛟大哥的气息。 此言一出,浮桑眼眸渐渐幽深起来。 簌棠有些懵,我?蛟大哥?搞错了吧。 我不会认错,我很熟悉蛟大哥。鹿蜀摇摇头,凝视她,笃定道,你是不是从西方新的灵界来?你见过蛟大哥么。 电光火石间,簌棠还就真反应过来了。 你说新的灵界,该不会是指魔界?魔族,乃三界后起之秀,并非与仙族兽族在同一个时代诞生。 鹿蜀想了想,若是极西的灵界,那便是。 可是,我不认识蛟。簌棠微微蹙眉思索。 浮桑出声了:簌棠魔心殿中,有许多模样像龙的雕刻,你可认得? 什么雕刻?这又是什么,簌棠刚要摇头,忽而一顿。 思绪一闪而过,一提到这个关键点,许多被忽略的画面忽然钻入脑海。 莲笙的小兽粮店前活灵活现的龙,当时她还想着那龙怎么没有角; 魔心殿的柱子多有刻纹,尤其是大殿,巍峨的朱漆柱上也有许多似龙飞龙的雕刻; 还有 她的手指有点僵,下意识将手拢在袖下,像是想掩饰情绪般。 黎珩,他身上有鳞片。 蛟长什么样子?她问道,可心里大概有了些想象。 原书里其实有提到过,而且正是黎珩所提到的传说。 东方有蛟,居于中山,灵力可通天地,晓古今。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感应过去,预知未来但这样说的话,黎珩也没这个能力啊? 书里他没表现这个能力,书外原身对他的了解里也没有,要么是他在掩饰,要么就是真的不是他。 通身水蓝,鳞片清透泛蓝光,蛟角偏幼状,难以察觉。浮桑回答了。 簌棠心里一紧。 见过?浮桑问。 沉默一瞬,她若无其事道:没有。 心里原身的情绪在告诉她,这是黎珩的秘密,她不想让她说出来。 没有吗?鹿蜀看上去倒是也无所谓,也是,你看上去还很小,我很久之前就已经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了,就在他去了西方不久后你应该没见过他。 第133章 你有打算去找过他吗?簌棠迟疑道。 鹿蜀摇头,没有。 寂静了一会儿后。 浮桑决定由他主导对话,不再是先前旁听式的寥寥几句,他的问题带上了灵压。 鹿蜀,我问你。他道,蛟为何觉得中山不适宜兽族栖息,又为何非要往西方去? 蛟能预知未来,但并非百试百灵。 能探查到的信息很少,不然已有违天道。 可就算蛟觉得中山不妥,比起荒芜的西方,也该是靠近极东岛的东方更加安全。 蛟没有开辟灵界的能力,神才可以。他如何能够做到? 去了西方,蛟又做了什么?浮桑想到了那个全是兽族栖息的禁林,从人间回去之后,他必须要去看看。 还有,宣山出现的这些类,你从前可有察觉?这些类,方才,他在簌棠身边时观察了很久。 不受他所控,有许多陌生的气息,几乎是被人操控着并且是冲簌棠而来。 不会是鹿蜀。 她没有感情,不会受类干扰,也不能够操控类。 可却不知,它们在这里存在了多久,亦或者潜伏了多久? 鹿蜀一直没说话,在等浮桑说完。 原本白皙的脸颊,因为浮桑的灵压变得更加苍白,可因为无甚感情,眼底都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良久之后,她道:这些话,你问我有什么用?我一直待在宣山,我不清楚,你应该去问蛟。 浮桑: 簌棠也噎住了。 老实说,她感觉鹿蜀虽然没有感情,但怼人真的很有一套。 一个冷酷无情的怼人杀手。 浮桑沉默一瞬。 猫猫性子淡淡的,实际上,簌棠也鲜少看到他吃瘪,他对很多事也表现得满不在乎。 但此刻,显然他开口有些凝噎,你与蛟,不是极为熟悉么?难道他不曾告知。 簌棠挠了挠头,想起了系统先前大秀技能的解释 可能说了吧。鹿蜀自己回答了,但我忘了,因为我记性不好。 浮桑眉角微动。 记性不好会传染,他被鹿蜀先前的话吸引了,一时竟也忘了此事。 不过。鹿蜀虽不记得浮桑,却下意识因为压迫感避开与他对视,她想了想,看向簌棠,第三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这些黑气,已经存在很久了。她看似满不在乎的神情,可语气却有了一丝凝重。 簌棠也凝神,看着她。 我时常察觉到它们的气息,可它们又会故意潜伏着,待到我快要忘了的时候,又会察觉到。一次又一次,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言罢,鹿蜀与簌棠对视,它们从未对人族发动攻击,这么久了,只攻击过你,真是怪事。 浮桑轻轻皱眉。 簌棠神色凝重,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但她想到在禁林的那次 禁林之中的类也受人操控,但被影响的程度不深。浮桑竟似看出她所想,向她解释,彼时,并不是故意攻击你,只是偶然与你对上。但这次当真是冲你而来。 他转头看她,与她对视。 少年的双眸,从形状上来说其实并不凌厉,偏圆钝,清澈又晶莹,很像小猫咪圆溜溜的眼睛。 他竟然会主动与她对视了,而且不是胁迫锁定的意思,簌棠一顿。 不过眼下无空细思这个,因浮桑的话,她的心变得沉闷起来,沉吟着:阿浮,人间其他地方你有查探到过类的气息吗? 浮桑微顿。 我看得出你时常四处观察,一定是有目的。只是她没有特地问。 浮桑似乎对整个地界地域都极为了解,他自己还曾说过,地界无他不知之地。 但与此同时,他还继承了猫猫很懒的特质,没事绝不多管闲事能让他一路注意,甚至为之主动提出要在人间逗留,簌棠隐隐觉得,就是与类有关。 他对类一直很在意。 有。少年抿唇,承认了,但很少,多汇聚于荒野山岭,且潜伏极深。 一路都被他吸干净了,因此也恢复了不少灵力。 说完,他忽而自己一顿,思绪一闪而过,这个样子,就像是由谁刻意部署在此? 第134章 言罢他眸色微沉。 簌棠思忖,她皱着眉,好一会儿,将线索联系起来。 首先,是暗市中的神秘贩子,它们以类来抓捕兽族,放出类袭击了尔白;之后,我们又在禁林再次遇见它们,然后是青丘发觉它们的痕迹,又是宣山 类会攻击兽族。 而有兽族的地方,就有类出没。 暗市的那群贩子就能操纵类,他们还有铭牌,我们已在两处发觉过是统一的组织。簌棠心中也不免一沉。 她逐渐能想到,这应当是一个极为庞大且有能力的组织,并且能操纵似兽非兽的类,本以为只在魔界周边行动,没想到连人间也能遇上。 可他们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 凡事都是有动机,有目的。 暗市之事的动机很清晰,买卖兽族,从中牟利。 禁林之中暂不可知,但重明清楚类会攻击兽族,葱聋兽也清楚。 青丘国,更是直接被类与这帮组织灭族 簌棠皱眉,忽然发现自己还漏了一个点。 九耳它它也曾说过,有一群带着铭牌的人闯入了它的村庄 梦境快崩塌了。鹿蜀忽然出声,抬头看了看天空。 只见天际溃散,出现了一个巨大诡谲的裂缝,她道:我们出去吧。 思绪被打断,簌棠看向鹿蜀。 鹿蜀也在看她,无论如何,你要注意些,因为类是祖 没等她说完,浮桑指尖微弹,轰得一声,梦境彻底破碎。 鹿蜀微微错愕。 她再次将目光转向浮桑,久久凝视,甚至蹙眉,表情总算有了些活力,看上去是十分努力在思索什么了。 * 与梦境几乎无差的现实世界,渐渐出现在眼前。 天边的裂缝消逝,雪山绵绵,远眺,可见一座古朴的山神庙屹立着,风雪侵蚀木柱,常年潮湿的雪色让神庙在风中摇摇欲坠。 雪地里,是仍旧匍匐跪拜的老谢,还有一众凡人,他们无知无觉方才发生了什么。 鹿蜀看了过去,好半晌没说话。 簌棠问她,昨夜,你也问了我要不要许愿,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鹿蜀点头,还有一只小狐狸呢,我也问了他,但我还没来得及听到他的心愿。 鹿蜀转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尔白,咦,他就在那儿呢。 随着鹿蜀看去,祁以遥也第一时间察觉了出现的他们,她看了过来。 你祁以遥嘴唇紊动,你们没事吧? 当时,她看见了黑雾突然袭来,一下将簌棠包围。 她还看见了簌棠下意识去保护兽族们。 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关心这个她在天界时曾觉得无比讨厌的魔尊。 簌棠与祁以遥对视,含笑,冲她摇了摇头,无事,大家还好吧? 重明以极有活力地拍打翅膀,回应了她非常好。 它还想张嘴说话,被九耳犬的狗爪捂住了嘴巴子。 簌棠忍不住笑意加深,看着它们,她总能忘记许多危机与忧愁。 而鹿蜀的注意力只是被这番短暂转移,此刻,又重新放在了凡人身上。 从簌棠的角度看去,女童本是稚嫩的面庞,却因不懂感情,少了些灵动,多了份严肃,她目色灼灼看向别人时,还会显现一分凝重哀愁。 簌棠张了张唇,道:我先前说过的,你不愿意帮的是贪婪的欲望。 鹿蜀耳朵微动,侧着头。 她没有转过身,目光仍凝在伏地的老谢身上。 若是你愿意帮的,才是真正的愿望。兽族单纯,即便感情匮乏,本性也是向善的,想做就去做吧,去帮你真正想帮的人。 鹿蜀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你说得对。 一抬手,一道灵光向骨瘦嶙峋的小姑娘而去,怎料那小姑娘体内又迸发了另一道灵丝,特殊且蓬勃的灵力,艳如火焰。 是簌棠的灵力。 簌棠啊了一声,挠了挠头,哦,我忘了 上山路上,那小姑娘的病已然很重,几乎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簌棠怕她坚持不到山顶就要出事,于是当时就出了手。 这女孩,我曾经见过。鹿蜀不以为意,有人帮过就行了,好像是十二年前吧,她被人遗弃在山脚,我照顾了她一阵子。 第135章 簌棠一顿。 她家里人,在她未出生前很期待的。鹿蜀道,还特地驾着牛车,赶去镇上求了识文断字的先生,来帮她拟名字。 簌棠微张着唇,好似猜到了什么。 果然,鹿蜀道:我记得,名字好像叫明岳。明日的明,山岳的岳。 浮桑眸间凝出一丝迷惑,但没有出声。 怎么鹿蜀记得这么多,就是不记得他想问的? 鹿蜀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孩子,本是那户人家向我求来的。她不明白为何,眼眸里轻晃着情绪,只是他们想要的是男孩,我一时忘记了。 凡人,让无情的鹿蜀兽生了情,也生了烦恼与困惑。 可无论男女,不都是他们的孩子吗?为何他们要把她抛弃。 她有太多从凡人身上衍生出来的为什么想问。 这些问题,去问凡人,往往是得不到答案的。或者,他们会无奈叹息,说这都是命。 什么命?她不懂,由此又会有很多问题,可凡人无法解答。 于是她问了很像凡人的簌棠。 簌棠也有些错愕,好一会儿没能回答。在她曾经的世界里,和魔界,已经没有这么明目张胆,且被人奉为真理的重男轻女了。 当然,她可以说出来,从历史的角度,从文明发展的角度好像怎么说都有道理。 可是,她心底知道,这一切都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本不该是如此。 于是她对鹿蜀说:因为他们错了。 人是生来平等的,任何生灵都是生来平等的。簌棠笃定道,是他们错的离谱,还妄图将不合理变成合理。 鹿蜀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良久,鹿蜀轻轻呼出一口气,一抹灵识顺着风,飘向了躺在牛车上的女孩。 那抹灵识告诉女孩 你有名字,叫明岳。 簌棠也随着那抹灵识,将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只见女孩瞪大眼睛,她直起身,来回寻找着声音的方向,而后,她将目光锁定了隐蔽气息的鹿蜀。 鹿蜀让她看见了她。 女孩张着嘴巴,好半晌,她问:明月?是天上的那个明月吗? 鹿蜀并不懂这些取名的弯弯绕绕。 簌棠抿了抿唇,心情复杂,最终什么都没说。 忽然,小女孩又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亮晶晶的,微弯起,孩子的眼神总是纯粹,当真如明月一般。 没得到鹿蜀的回应,她也不在意,又骄傲补充道:不过,我已经有名字了。不是明月,是爷爷和我一起取的,叫长星。爷爷希望我能平安长大,长命百岁,和星星一样闪闪发光的。 簌棠看着小女孩,见她笑意吟吟,虽是大病初愈,面色还有些苍白,整个人却带着极坚韧不屈的生命力。 良久,簌棠也勾出一个笑。 其他凡人,鹿蜀并不想管,她的踪迹渐渐淡去。 最后一刻,簌棠和浮桑却同时出声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言罢,彼此对视一眼,心思各异。 浮桑自是因为许多问题还没得到答案,鹿蜀此刻不记得,说不定某日又会想起。 况且,昔年他只是想嘱咐一句,却不曾想会让蛟背上如此重的责任,蛟将鹿蜀独自留在人间,不如跟在他身边。 天生独居的祖神,他没有察觉,这是他第一次生出与旁的兽族也不是不能相处的心思。 他的身边,早已有了九耳,重明,尔白,灌灌还有簌棠。 簌棠则想得更直接了当。 人性太复杂,这里或许真如蛟所说,已经不适合兽族久待了。 鹿蜀摇头,不必了。我会现身也是因为,中山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开灵智的兽族了。这次遇上你们,还有这些小兽,我是开心的。 是啊,这里已经没有太多你的同族了簌棠垂头,想了想劝服鹿蜀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带着你去找蛟? 不必。她仍是摇头,语气没有波澜,我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了,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簌棠与浮桑皆是错愕。 就算他轮回转世,也不再是他了,他早已消散于天地间。她抬手一指,指向的却是祁以遥,就如她一般。 什么?簌棠有点看不懂了,迷茫回头望祁以遥。 第136章 浮桑不知何时显出原本的瞳色,一蓝一红的眸潋滟又皎亮,也直勾勾看向祁以遥。 他早觉祁以遥有异。 没想到,鹿蜀没有情绪,却有能看透本质的能力。 他强行开辟灵界,本是逆天而行。浮桑沉声道,这样的惩罚,已算是天道网开一面。 不是因为开灵界。谁知道鹿蜀又摇头。 灵界是我与阿蛟一同打开的,祖神灵力溃散,灵气飘散于地界四处。我与阿蛟一起收集了几百年,才终于得成新的灵界。 浮桑一时,真的惊到无话可说。 敢情,他们还敢用他的灵力来做媒介 只是不知他为何死了。鹿蜀的记忆当真是一阵一阵的,回忆完这些,她又卡壳了。 最后,她恢复了淡淡的神情,向众人挥了挥手,隐去身形,好了,我该离开了。这座山神庙我也不想要了。 抬手一刻,山神庙轰然倒塌,凡人因这惊变而惊慌大叫。 他们觉得这是神的惩罚,其实神根本无意与他们计较。 所有妄欲,都是自己所想象的。 对了。鹿蜀又看向尔白。 恰好,尔白也正因山神庙的倒塌,看向这边。鹿蜀颔首,小狐狸,先前让你许愿,但我现在不想再帮人实现愿望了,干脆直接送你一个愿望吧。 第65章 不死人 送什么愿望? 一时间, 大家都有点好奇。 唯见长相精致,衣着考究,尤其是面容极为冷淡凛然的小女童抬手 忽而, 有漫天烟花在白茫茫的天空绽开。 风雪中, 天色朦朦, 雾凇沉沉,烟花却绚灿无比, 如一幅幅斑斓画卷。浓艳的色彩勾勒平寂的天色, 如铁树银花, 流萤星辰。 平静姣好的脸庞被火光衬得生动, 鹿蜀自己看得津津有味。 在此之下, 凡人们也从惶惶不安逐渐转为错愕, 惊喜。 他们仍在猜测着神的寓意。 而他们认为的神, 却只是转头看着尔白, 用一种难得带上分享喜悦的单纯语气道:小狐狸, 是不是很好看?这是我在人间看过最美的东西。 对于懵懂无欲的鹿蜀而言, 一切事物都很纯粹。 一场漂亮的烟花, 就是她最美好的心愿。 尔白也有些怔。 淡彻如浪的眸中, 凝聚着五光十色的烟花, 他轻紊着唇,良久后开口。 好看。他说,这是我这些年来,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尔白说这话时, 语气缓缓,轻眨了下眼, 眼尾压低,洇着一抹微红。 是真心实意的回答。 浮桑也看着烟花, 他目不转睛,光影倒映在他眼里。 他想到了花朝夜下,簌棠与他说的话。 这是人间最美好的期盼。 更想到的是窗栏前,他与簌棠凑得那样近,熟悉的幽香不必刻意留心,随着呼吸,已然一点点缠绵于鼻尖 是她的气息。 咦?鹿蜀的身影消散前,忽然又疑惑出声。 众人都看向鹿蜀。 而鹿蜀看向的是人群中不算显眼的九耳犬。 小狗?她凝视着九耳,好似在回想着什么,我好像见过你也或许记错了,算了,各位有缘再会吧。 * 鹿蜀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最后的话让簌棠怔了怔,可再想探查她的踪迹,却已无处寻觅。 众人一时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念头。 凡人们仍在跪地俯拜着,但大家都没什么兴趣看他们,也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得不到神的馈赠,就会自行散去。 唯有簌棠还多留了一会儿。 她看凡人时,其实就像是在看她自己。 人无完人,有的人将自私卑劣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却也有人会不求回报,不留余力地温暖旁人。 牛车吱呀吱呀地,黄昏渐落,步履蹒跚的老谢拖着牛车上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姑娘,缓缓往回程的路赶去,直至成为落日下的一个小点。 之后,我们就是真正朝着地界东方而去了。 下山的路上,祁以遥如是说。 簌棠手里拿着两块小米饼,这是投喂给重明鸟的,却见它正围在灌灌身边说着什么。 灌灌不理它。 你可否再感受下,看看能不能有更确切的方位?我觉得九耳的家乡已然不远了。簌棠道。 鹿蜀受蛟的嘱托,镇守于中山山脉最高峰的宣山。 九耳曾听过鹿蜀的传说,鹿蜀也说好像见过它,说明九耳生活的地方不会离这里太远。 第137章 簌棠顺手将米饼给了祁以遥,让她交给青耕吃。青耕微愣,眼眸沉了沉。 祁以遥点了点头,掩在袖下的手微抬,又一顿,转头看青耕。 青耕,你来感受下。 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见状,轻哂一声。 他那双眼,就算成了最寻常的漆黑,也依然清亮又凛锐,仿佛一眼能看穿人心。 好。青耕回道。 它自然听到了浮桑的笑声,心中更是凝重,提防着这个不寻常的兽族少年。 但浮桑很快将视线转回,又如往常般,将目光落去簌棠身上。 他在思考。 兽族不比人族,并不善思考,更多遵循本能。可他不一样,除却是兽族,他还是上古之神。 依照鹿蜀所言蛟借由他的灵气开辟新的灵界,因而西方才有了新的生灵? 魔,或许就是由蛟而生。不然,鹿蜀怎说簌棠身上有蛟的气息?这丝气息太淡,若不是鹿蜀与蛟熟悉,她有所察觉,他根本无知无觉。 还有魔心殿中怪诞的雕刻。 其实他早已注意到,只是那刻纹实在没水准,那般丑陋,若非此次遇上鹿蜀,他丝毫看不出那与蛟有关联。 总之,绝不是他平日里没关注自己的子民。 正巧,簌棠又拿出另一包糕点,向尔白和灌灌招手,小白蒄莞,快过来。上回在城里见你们爱吃这个,我多买了些,路上当零嘴。 浮桑: 簌棠又从袖中给九耳掏出不少它平日里爱吃的,而后,猛地转头,看向浮桑。 作甚?少年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簌棠含笑,上下扫了他一眼,该我问你吧?是你一直在盯着我看欸,阿浮。 浮桑微怔。 是了,他何时来的习惯为何他要盯着簌棠看? 不许把我当猎物看哦。好在簌棠给了他台阶下。 关注她,只是因为她同兽族不同。 不过她紧接着一句,你是猫猫的话,倒也无所谓。但你现在是人身了,不可以一直盯着别人看。 浮桑乍然回神,眸光中闪过一丝情绪,似乎不明白含义,又看向了她。 但他没有说话。 人身看簌棠,实则,的确是不同的感受。 他不再是站在高处树枝的视角,也不是平地行走需仰头观察她的视角。 高挑明媚的女子,裙摆清丽,行走间如翩跹的蝶,时而又似利落的鹰,她与他站在了同一高度下,并肩而立,步伐也悄然变得一致。 他一转头,便能看到她明丽的脸庞,她的睫毛在轻颤,他会看到她青丝在荡漾,嗅到她发间的清香 仍是在东,正东方向。这时,祁以遥开口了,但如簌棠姐所说,的确不远。 微妙的气氛散得干净。 簌棠点了点头,走去九耳旁边,抚摸着它的头。 她沉吟着:九九这次回去家乡看过后,往后的日子,就不要再害怕了哦。 虽然她不知九耳犬究竟是因什么而应激。 那些事都过去了。轻抚它的耳根,顺着它的脊背抚摸下来,她放缓声音,压制下心中的担忧,如今,我们都陪在你身边,知道么? 原是它努力掩饰的颤抖,早被簌棠察觉。 九耳眼眶一酸,尾巴努力扬起,点了点头,棠姐,我会的 她屈下身,亲昵地蹭了蹭它的耳朵,希望能给它一些鼓励的勇气。 浮桑瞥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 果真,再往东十里不到,第一个人族村庄出现后,青耕扇动翅膀。 它看了眼祁以遥,从她手上飞起,就是这里了。 众人闻言,都有些躁动起来。 这一趟人间之行,本就是为了九耳犬找到家乡而来的。 一路大家逐渐相熟,能找到此处,大家都为九耳感到高兴欣慰。 九九。簌棠率先说话,我们四处看看?你看看是不是这里。 九耳犬眼睛亮亮的,它俨然也很激动,忙点点头。 重明瞥见一个看上去就很好吃的烧饼铺,想拖着灌灌同他一起去买。 灌灌没心情,她甩手拒绝,只站在尔白身边,一声不吭。 老高,这趟回来会长待村里吧?还是又要出去?铺子前隐约传来村民们的交谈声。 哪儿能歇,上有老下有小的。另一人吃着烧饼,过几日就走了。 烧饼铺的老板唏嘘,辛苦,辛苦了。 第138章 做什么都辛苦。那人笑了笑,凑近去,不过,在外头谋活计还挺有意思的,能听到不少新奇事,我前阵子就听来一个。 什么?老板好奇。 那人也不卖关子,东边有个村头,有一户不死的人 簌棠偏头,注意力被短暂转移,什么不死的人? 不死的恐怕不是人,而是其他种族吧。 九耳犬仍在往前走着,她也定了定心,继续陪在它身边,烧饼铺的声音渐渐远去。 只是,很可惜,来来回回绕了两圈,九耳也寻不到一点从前的踪迹。 它找不到自己的家,一切都显得极为陌生。 小狗耳朵和尾巴都耸拉着,看上去很是失落,簌棠心疼它,揉揉它的头。 棠姐,我没事九耳道。 祁以遥也走了过来,她看着九耳这个样子,迟疑着,轻叹安慰它道:毕竟已近三百年过去,人族寿命短暂,至多不过百年。三代轮回起落,沧海桑田,寻不到曾经也是正常 浮桑正在簌棠身边,闻言紧盯着她。 少年目光如炬,道破她话中的蹊跷,九耳从未说过一切源自何时,你如何知晓? 祁以遥一顿,解释:是青耕 我从未见你与青耕交谈。浮桑打断她的辩解,同族才可互通心音,难道你与青耕是同族? 小猫平日里不出声,出声时言辞却略显犀利。 簌棠往常会打圆场,可思及浮桑先前就和她说过的祁以遥有异,一时没有开口。 话说回来,那次之后,他就一直没再与她展开过这个话题。 祁以遥一噎,不好再解释,于是不答。 但浮桑却并未就此作罢,少年抬目,他的目光落向不远处的一棵苍天大树。 树影梭梭,树下的摇曳日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 九耳犬也正看着那棵树。 此树生长七千年之久,难得生出树灵。他道。 树木少见生灵,何况在灵力稀薄的人间,因此他一眼就注意到,春神句芒,乃一半树灵之身,青耕既是句芒之后 凌厉锋锐的乌眸,一下落在青耕身上,压得它不大喘得过气。 浮桑启唇,你可有所感应? 灵力压得青耕几乎站立不稳,要从祁以遥肩头坠落。 簌棠觉得这有点过了,指尖微动,但想了想,到底没动手。 她看见青耕与祁以遥交换了眼神,似乎是要演戏。 阿遥果不其然,下一刻它真掉了下去。 祁以遥一怔,忙用手接住它,只听它道,阿遥,这兽族少年蹊跷至极,屡次三番试探压迫,可恨之极! 浮桑静静看着。 我无意与他再争,何况魔尊也不管它还瞥了眼簌棠,阴阳怪气,阿遥,我们何必同他们一起牵扯这些事? 好好好,战火拉到她这里了,簌棠似笑非笑看着它,眼神却是冷的,仿佛青耕再说一句,她便要不客气了。 不就是说不出来吗?掩饰的样子有点没水平。 所以她总觉得兽族单纯,青耕的不对劲,很早就能看出来。 青耕不敢与簌棠硬刚,只得把目光重新落回祁以遥身上,阿遥? 可半晌,它没等到祁以遥接腔。 它转头看祁以遥,却见祁以遥凝神望着那棵苍天大树,它心起不好的预感,阿遥,你不会 树灵与我说此处两百多年前遭遇过屠杀,全村几乎无人生还。祁以遥缓缓道。 簌棠微微拧眉。 如今的村民,都是从别处迁徙而来的,当年的断瓦残垣也全都重建了。祁以遥闭目,似乎在细细感应,顿了顿,才道,因此,才与两百多年前的那个小村庄天差地别。 簌棠凝眸,发觉祁以遥周身萦绕着淡淡青色灵气,那气息竟令她有些熟悉,不免错愕。 灵气如丝,缕缕纠缠,一直延伸,直至联结上大树。 与此同时是青耕气急败坏的声音,它压抑着声,怒道:阿遥,你怎可将、将此事透露给他们 此事。 指的是祁以遥才是那个能联结树灵之人。 而青耕根本无力做到。 簌棠看着青耕那愤怒的模样,俨然它并非句芒之后,可祁以遥她心中隐隐有些沉。 九耳犬愣在原地,它小声呜咽了一句。 祁以遥垂下眸,不再多言,簌棠也无法再兼顾这事,一心放在九耳身上。 第139章 九九?她迟疑唤它。 小狗微微颤栗着,它本是低垂着头和尾巴,此刻仰起头来,水葡萄般晶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眼眶通红,我我好像想起来了一些。 祁以遥的话,令它想起来了一些往事。 当年,我还只是一只没有灵智的小狗,幸而得主人一家收养了我,我们一起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直到有一天,宣山山顶上那一模一样的黑影来了这儿。 簌棠不由沉了沉心,在宣山她就已经猜测到如此,清楚它说的是类。 那时,我还没有法力,我太害怕九耳的声音颤得越来越厉害,又克制着战栗,深呼吸,想将话说完整。 于是,我跑回了村里。 第66章 重生 簌棠抚摸它的手一顿, 呼吸微滞。 只一瞬,她就猜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些黑影它们它们把所有人都杀了。九耳犬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响,可它迫切想要回忆起这段往事, 就算会痛彻心扉, 也生怕自己再忘记。 它一直无法释怀的往事, 也昭然若揭。 是我,害死了所有人。它几乎是拼了命地, 悲怆又绝望地说出了这段话, 害死了我的主人, 害死了所有人。 一只懵懂无知的小狗, 主人就是它生活中所有依仗和爱的寄托。 当它遇到危险时, 本能会令它寻求主人的帮助。 受人收养哺育长大的小狗, 主人就是它一生中唯一的救赎, 它不会知道, 有些事, 即便是主人也没有能力解决。 它也无法预知, 它只是想要回到安全的家中, 可带回来的却是灭顶之灾。 我有罪九耳犬想不明白, 直到此刻也无法释怀。 它几乎崩溃, 泪珠一滴滴砸在这片已然陌生的乡土之上。 或许,对于九耳犬来说,若是当日它能独自死在郊外,也比做出回村的决定要好。 它认为, 它就这样害死了它所有的希望与爱的寄托。 苍天大树叶落娑娑,像是树灵也哀叹了一声, 而众人一时都沉默。 率先做出反应的仍是簌棠,她几乎屈身蹲在地上, 是与九耳犬持平的高度。 她搂住它的头,反手捂住它的泪眼,将它的头搁在她的肩上。 它的泪水濡湿了她的手,但她仍然紧紧拥住它,一遍遍抚摸它僵硬的脊背。 但她一时也说不出话。 比之簌棠,浮桑的举动更为直接,他问道:九九,你可记得你与鹿蜀有过什么渊源? 可比较平时,他的语气俨然也是放缓了的。 簌棠心中思绪一闪而过。 鹿蜀受蛟所托,留在人间照应兽族,照应兽族的方式便是为它们了却心愿 她与浮桑对视一眼,彼此好像心灵相通,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九九。簌棠也放轻了声,鹿蜀曾说她见过你,你可否记得什么? 九耳犬在努力维持冷静,却又难以冷静。见状,簌棠微顿,指尖盈出一点清凉的灵力,轻点至它眉间。 浮桑顿时眼眸一深,看向她的手。 在青丘时,他便是如此做,才让九耳犬平静下来。 后来,簌棠与他闲聊了几句,说想学这个术法,好用于应急照料九耳。 但此术并不易,她却学得很快,才月余便将此术贯通。还极会学以致用,宣山山顶上看,他也看见她用了此法抚慰凡人。 他还没见过如此魔族,极善学与用,因此她才是魔尊么?可魔族是以强为尊,并不以智取胜。 我九耳怔了好一会儿,呼出口气。 我见过她。术法令它平静下来,况且它本身也想平静,它知道众人陪它来人间这趟的意义,两百多年前,村庄遭到屠杀,山神鹿蜀现身,说可以让我许愿。 彼时,满目疮痍,刺目的一片血红中,一切无比刺激着九耳犬的感官,它竟阴差阳错开了灵智。 于是它许愿,我想要所有人重生。 鹿蜀对此沉默了很久。 这个愿望太难了,死而复生是有违天命的事,但好在鹿蜀天生无情,她不怕天命,最终答应了下来。 但是全村人口众多,鹿蜀只能救下我的主人,我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九耳犬回忆道,她说,需我以灵丝来换,因为仅靠她的能力,无法做到这样的事。 兽族开灵,于浮桑而言是极简单的术法。 可对于后生的,本身没有灵智,又万年间失去祖神庇护的兽族而言,这几乎成了逆天反道极稀少的事。 鹿蜀也说这非常难得,灵丝得之不易。 但九耳犬没有半分犹豫,即便抽去灵丝之后,它将会变得浑浑噩噩毫无神智,也不再会记得它的主人。 对于它而言,这太值得。 有罪的它,无颜再面对全村的人,也不配再待在主人身边。 第140章 听完之后,簌棠抿唇,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可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想到或许是昔日浮桑为九耳重新开得灵智,它才得以渐渐恢复记忆,回忆起这些往事。 浮桑,有如此强的能力。 而九耳犬浑浑噩噩的两百多年,它又是如何过的 失去了庇护自己的家乡,独自流浪,连普通的小狗都比不过,被欺负,被驱赶,直止意外踏入通往魔界禁林的传送阵,却又被捉去暗市,直到遍体鳞伤。 她还记得初次见到它,它苟延残喘着,几乎只剩一口气。 而满村无辜的人族,他们本安逸自得地活着,却突然遭到这样的无妄之灾,这样的全村之祸,那一刻他们又该多绝望惶恐。 理智告诉她,造成这一切的是操纵类的幕后黑手,带来这一切苦痛的本不是九耳犬,但亲耳听到这样沉痛的过往,簌棠心觉压抑。 重生她道,那之后呢? 九耳犬又沉默了下来。 回忆似乎到此戛然而止,为了换命,它抽离了灵丝,之后的事好像一概不得知。 但簌棠觉得它的回忆,或许并非止于此。 嘴唇轻翁,她想了想,青丘国它的应激还犹在眼前,九九,你能不能想起来,是否见过他们的亡魂? 抑或是,他们重生后,你又曾见过他们?她猜测道。 九耳犬,狠狠颤栗了一下,它的呜咽声变得凄厉。 它的脊背瞬间绷紧,好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见状,簌棠没有再问,而心中也差不多有了答案。 是见过的,或许是见过他的主人,或许是见过满村的亡灵。 她呼出口气,抬眼,又正对上浮桑的眼眸。少年一双眼如水澄然,漂亮得好似黑玛瑙,每每令人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以鹿蜀的能力,做不到真正的起死回生。少年的音色也是干净利落的,他笃定道,语气缓缓。 鹿蜀至多能保凡人身躯不腐。抽去九耳的灵丝,也只能令不腐的躯体,重新生出一丝灵智而已。他顿了顿,人已死,早已不是曾经的人。 簌棠抿着唇,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概相当于鹿蜀造就的只是几具活死人,活死人有了灵智,可重新生出来的灵智变不回从前的记忆等等,活死人? 思绪一闪而过,她嘶了一声,想到村头的烧饼铺。 那个叫老高的人说什么来着? 九九。她出声,你可有听到村口人的讨论? 九耳当时一心都在找曾经的痕迹,它不曾注意,愣了一下后,再接话的是浮桑与祁以遥。 不死之人。浮桑道,尤为特殊。 我可以我可以再感受一下,看看九耳还有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祁以遥踟蹰道。 它想去的地方,或许就有它主人的踪迹。 浮桑淡淡扫视了祁以遥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簌棠静待祁以遥的下文。只见她阖眼,青光再次萦绕在她周身,簌棠只觉浅淡的熟悉感变得越发浓烈。 看着看着,簌棠眼眸一深,已是十分明白 拥有感知愿望能力的、拥有与树灵沟通能力的,都不是青耕,而是祁以遥。 祁以遥,与春神句芒有关联,更可能的是也与青鸟有关联。 可为何是她?书中从没有提过她有这些能力是因为书是第一人称?祁以遥没必要开口描述,一切都在不言中? 沉重的心情尚未完全缓下,簌棠忽然又感到一丝迷茫。 书中呈现的世界,在此刻看起来还是太小太小了,那只是祁以遥一人眼中的世界。 半晌,祁以遥轻呼出一口气,感应不到了。 无妨。簌棠定了定神,我们去找那个凡人男子问问便是。 仙人无意问话凡人,兽族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凡人,但簌棠不一样,和人打交道她得心应手。 言罢,安抚好九耳犬,她就带着大家找去。 * 询问的过程很顺利。 人族乐于分享道听途说的八卦,俗称吃瓜。 一听到众人是来吃瓜的,加上簌棠能说会道,不一会儿,就让那位叫老高的村民放松了紧惕,恨不得搬来板凳侃侃而谈。 这事儿也是我运货路上听来的,不知真假,你们听听就得了嘞。老高砸吧砸吧嘴,在东边,约莫着七八百里开外的地儿吧,有个叫桃林村的地方。他们村前阵子来了一户人家,说起来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嘛,落叶归根的也是人,爱走南闯北的也是人。 簌棠自然点头,人侃大山的时候,话是多点。 仙族和兽族,却因为他还没说到重点而有些浮躁。 只是那桃林村地处偏僻,少与外人来往,村头村尾都是沾亲带故的,忽然来了外人,难免会引起村里头注意,这一注意,就不对劲大了。他说得倒还算绘声绘色,那户人,正是五六十年前在村里住过的。 第141章 簌棠顿了顿。 身躯不腐,正对上了。 村里头的老人家认出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这么说,几个老人都说这户人是他们年轻时的好友,连每个人叫什么名字都能对上,一共是夫妻俩,加上一个闺女 重明性子急,已经不想听了,它忙问九耳犬,九九!是不是和你的主人们数量对上 还没说完,它的鸟喙就被簌棠捂得严实。 这可是人间!鸟会说话,还对着狗说话,簌棠心累。 果然,一转头,就见老高一脸惊恐的表情,你、你你你们 好在浮桑指尖轻抬,老高瞬间昏昏欲睡,不再出声。 他与簌棠对视一眼,也转问九耳,是否? 九耳错愕,而后激动,眼中隐有泪光。 对,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就是一对夫妻,还有姐姐 簌棠呼出一口气,好在关键信息已然得知了。 你可确定,是桃林村?浮桑出声,他那双眸闪了闪,幽幽似直勾人心,摄人心魄。 老高眼皮掀起,于浑噩中笃定点头:对。 可知,他们是否仍在那处?可知其姓名? 应、应当是在。老高道,名字倒不大记得,主人家好似姓李吧 得到了再次确认的答案,浮桑下意识看向簌棠。 簌棠轻眨了眨眼。 白衣是清冷的颜色,却也是纯然又乖巧的颜色,少年抬眸,目色灼灼望向她,那张俊美面庞显得好乖。 她一瞬间联想到他的猫猫脸,心尖泛起涟漪。 刚要开口说话,浮桑似已察觉她的意思,抬手间,周遭顿时变化。 只一刹那,他们一行人离开了村,到了一处郊外。 簌棠: 他好快。 少年颔首示意道,走吧。 衣摆轻荡,抬腿便要起飞去那桃林村。 等等簌棠却难得迟疑了,她看向尚未缓过来的九耳犬。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也都看向九耳。 深思沉吟过后,她做了决定,天将黑了,晚一日吧。 仙魔、兽族,哪个怕黑夜行路。 可一路走来,相处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一行人都有了些感情除了因为祁以遥自爆,一直炸毛的青耕鸟。 见九耳如此,大家纷纷表示理解。 毕竟这一趟人间之旅本也是为了九耳来的。 是夜,荒郊野岭,猎风呼啸。得到九耳确认主人姓李的答复后,簌棠又一次燃了篝火,浮桑安静立在一旁,望着那团跳跃的火苗。 簌棠想着,小猫果然还是小猫,还是喜欢动来动去的东西。 阿浮,盯着火看伤眼睛。她叮嘱了一声,见气氛沉闷,掏出先前做的逗猫棒,你玩这个。 浮桑的思绪被打断,他侧目看她,眸色幽幽。因她手间晃动,又将视线聚焦在她手中的东西上。 他还记得这是他刚到魔心殿不久,簌棠做出来的一批小玩意。 拔了重明鸟的毛,用麻绳草草扎住,明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可是由她的手舞动着,尾羽微扬,如蝶绽放,变得尤为吸引人。 而且彼时,他分明还在不爽重明弄脏他毛发。 此刻,他也不由凝神,看着她手中的重明尾羽,而后目光莫名又落至她纤细却有力的腕骨,修长如玉的手指。 许多时候,她便是用这双手抚摸着他。 她的手温暖,带着火热的顿挫,每每落至身躯,都令他感到难以抑制的酥麻。 阿浮?她的声音温柔,含了一丝满足又得意的笑容。 她好似总在一些事上,对他了如指掌。 浮桑回神,睨了她一眼,跑了。 簌棠: 第67章 重归于好 猫猫一下跑得没影, 九耳情绪浮动太大已经累得睡着了,祁以遥带着青耕去了较远的地方。 一时,她身边只剩下了尔白灌灌重明三只小兽。 簌棠于是自己查看了一会儿视频号, 这些日子她录了不少素材, 也剪了好几个, 还与莲笙保持着沟通。 新发的视频越来越多人看,数据都很不错。 而且, 黎珩竟然每次都评论虽然只有一个简短的好字, 还是让她觉得心里有点麻麻的。 与系统沟通, 浏览了一遍评论区, 魔族的评论都很不错, 魔兽们也逐渐活跃。 簌棠开始思考, 能不能将视频的发布区域再扩大些譬如。整个三界。 正想的入迷, 无意间抬眸, 她却见尔白正欲言又止看着她。 怎么了?她下意识问道。 大人, 前些日子你与我说的直播尔白竟主动谈起此事了。 簌棠轻笑, 万籁俱寂时, 篝火噼啪, 还真是洽谈的好时候。 第142章 她双手合十, 而后再展开,手心间逐渐氤氲出一团灵光,如一幅水墨画卷呈现,映出水境中的画面。 她娓娓而谈, 和尔白大致讲起之后直播的一些思路,这还是她和莲笙一起构想的。 我有不少做给兽族的小玩具, 之后还打算做些小配饰,小衣裙。我晓得, 兽族其实大都不喜欢化成人形的。簌棠说起这个眼睛很亮,这些都是她用魔界原材料捣鼓出来的。 听闻她言,尔白不由微怔。 他已经维持人形几百年,有时,他甚至不记得舔舐毛发是何种感觉了。 还有一些毛茸茸很暖和的小窝呀,有些魔兽灵力也比较低微,地界气候多变,总有冷的时候。簌棠想了想,对了,我还有一位朋友,她会制作兽粮,我这儿还有些自己做的小零嘴,届时我们也可以展示给大家。 大人我们是要售卖给魔兽吗?尔白尚未完全回神,下意识喃喃问道。 簌棠沉默了一会儿。 起初,她的确是有这个想法,毕竟有钱不挣不是傻子吗。 可随着在这个世界生活越来越久,她发觉,兽族并不同于仙魔人三族,它们缺少了一个领导者。 群龙无首的状态下,这个种族的境地,越发举步维艰。 三界内,除开魔界,其实在其他两界,兽族的地位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原身的排斥,成了压垮这个种族最后的导火索,也因此被三界借题发挥。 而且她现在是魔尊,魔界最有钱的就是她,钱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想了想,她说:不必了,有兽族想要,来魔心殿找我便是。 比起挣钱,更重要的是如何更快速提升兽族的好感度,三年之限,于她而言太短了。 小白,你在魔界有一定知名度。簌棠道,而且你长得这么漂亮,大家都会很喜欢看你的。 美色吸引流量,直接又好用的办法。 尔白微怔。 他自然是听过许多人说他俊美,雌雄莫辨的长相,甚至令他吸引了不少魔族男子,为了曦阳楼的生意,顾念着收留自己的吟蘅,他从未多解释过。 可有时,他并不适那些魔看自己的眼神口抠群每日更新吧衣斯爸一刘酒刘伞,有的魔是欣赏,但更多的是贪婪,是轻蔑,是意图占有的欲念。 半晌,他轻翁唇角,艰难迟疑道:不用人形,可以么? 虽然他心中知道答案。 类人族怎能答应他这样的提议呢,他得用人形去吸引那些魔。 不被人形吸引,更喜欢他兽型的,他至多只认识吟蘅,可吟蘅也不是魔,她是半魔半兽的混血。 当然可以啊!谁知,簌棠却惊喜道。 尔白错愕看向她。 一旁的灌灌也投来怔愣的眼神。 我做这个直播本意就是给兽族们看的,魔族是会养兽,可魔兽们也有灵智,如你一般自行来买也不是不可。簌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况且,你的原身更漂亮,兽族们一定会更喜欢才对吧? 簌棠所谓的美色,从头至尾都是单纯对漂亮小动物的喜欢与欣赏。 她的眸晶莹,映着明亮的篝火,澄澈又纯粹。 尔白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受,良久后,问她:大人,当日青丘只是匆忙化形,我的原身可还想再看看吗? 簌棠的眼唰得一下变得更亮了。 当然好!她道。 尔白哑然失笑,似试探,又像是愿与她交心,凝神闭目。 微光荡漾,他的灵力温柔又轻浅,原地生起朦胧的雾气,再眨眼间,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狐现身。 皮毛油光水滑,九条尾巴绒且舒展,白狐赤目,如红琉璃,眉心也有一点赤红。 簌棠不由看呆了,微张着唇。 我可以摸摸吗?她咽了口口水,好大的尾巴,摸起来一定舒服死了。 白狐静静看着她。 少顷,颔首。 簌棠眉眼弯弯,搓了搓手,掸去袖上根本没有的灰尘,缓缓靠近大白狐狸。 灌灌一直在旁边看着,眼眸深深,一言不发。 重明正是这时跑了过来,它有点迟疑,看了眼簌棠和化成兽型的尔白,犹豫间,还是选择上前与灌灌说话。 蒄莞 浓重夜色里,一点篝火微明,灌灌的灰裙是黯淡的颜色,融入一团墨黑中。 她抬眸扫了重明一眼,似乎并不在意,依旧置之不理。 重明有些失落,火红的羽毛本是极璀璨的颜色,可此刻耸拉着头,尾羽也收紧。 几乎快埋在尔白九条大尾巴间,正沉浸式感受毛绒绒的簌棠,也察觉到了它们之间的一丝不对劲。 但没等她要开口说什么,祁以遥与青耕回来了。 仙族少女依然一身飘逸的羽裙,风荡过她身前的羽毛配饰,轻巧又灵动。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她的神情有几分沉闷。 第143章 魔尊陛下。她踟蹰着,看了看围在簌棠身边的人。 簌棠察觉到她的意思,周围的一众兽族好似也看明白了祁以遥有话要单独说。 识趣的兽族们离开,不远处,青耕却直勾勾盯着这里。 它想上前,祁以遥却指尖一动,一道灵气飞去,形成浅薄的灵界,已足以阻碍青耕。 阿遥!结界外,青耕已然气急。 簌棠没说话。 魔尊陛下。祁以遥开口,想必,您已经看出来了。 说完这句,她却开始等簌棠的下文。 簌棠想了想,纠正她道:阿遥,近日里你都唤我簌棠姐,就算有什么事要说,也不必刻意生疏的。 祁以遥抿紧唇,微垂着眸子。 簌棠往她的手看去,轻纱袖下,她双拳紧握。 我知你起初来魔界,是为了兽族。簌棠道,你曾觉得魔兽们在魔界水深火热,可亲眼得见,你已知,一切并非那般。 祁以遥嘴唇紊动,她连眨了好几下眼,似纠结。 你的目的早就达成了对吧,阿遥,何必多想?簌棠含笑,看着她仍垂目的样子,这一路相伴,应当也不是还为了观察我吧? 她定不下心,簌棠就让她定下这颗心,替她下了这个结论。 女主能站在自己这边,一切将有利太多。 如今,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算不算是交上了朋友? 祁以遥眼眸一闪,猛地抬眼,眼中流淌过复杂的情绪。 簌棠姐,你已然猜到,拥有感应他人心愿能力的是我,对么?她道。 经白日里浮桑那么一点,祁以遥当时也没否认。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簌棠嗯了一声,没做那种猜到还装不知道的样子。 祁以遥声音轻了些,能与树灵沟通的也是我。 簌棠仍是点头。 可如此能力,同族之间,我问过很多仙,唯我拥有。 祁以遥是下了决心,就会坦率开口的人,她看着簌棠,呼出一口气,我虽是仙族,还有幸拜入天界有名的清晖阁门下,实际却身世不明,不知来历 但今日,你的那只魔兽阿浮,提到了春神句芒。说到此处时,她眼中俨然也有疑惑,言语之间的熟稔,好似是本就认识他。 春神避世久矣,仙族对他并不了解。正如她也不知春神叫句芒,抿了抿唇,她道,可若当真神与我有同样能力,阿浮清楚,可否叫他再多告诉我一些? 听完这么一长段,簌棠难免一怔。 她确然没想到,祁以遥原是在纠结这个,但祁以遥能与她说起这些,至少她猜对了 不说已经全然站她这边,祁以遥至少对她有一定信任的。 只是 簌棠与祁以遥对视着,夜色里,只有劲风呼啸,树叶沙沙作响之声。 她听不清白猫藏匿的脚步声,不知阿浮此刻身在何处。 阿遥。她轻呼出一口气,阿浮他非是我豢养的魔兽,此事我只能询问他的意见,不能强求他回答。 上回浮桑说要和她谈祁以遥的事,到现在还没着落呢! 祁以遥顿了几息,有些迟疑,不是你豢养的魔兽,那他算什么? 可其实,她心里有了答案。 如簌棠平日里常说的一般,此刻,簌棠仍是如此回答:阿浮是我的好朋友。 远处的大树上,似有谁足尖轻点,枝桠被压弯又弹起,带起一阵急急的叶片哗啦声。 簌棠耳朵动了动,不免看去。 祁以遥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轻怔,片刻后又回过神来。 她眸间的情绪更深,纠结却褪去,变得坚定,好,簌棠姐。那可否帮我问问你的朋友阿浮 当然好。没等她说完,簌棠点头,因为我们也是朋友嘛。 祁以遥撤下结界,结界之外,青耕鸟一脸怒容,却不敢在簌棠面前展露。 扫了一眼祁以遥后,青耕犹自飞走。 祁以遥神色复杂,最后却什么也没对青耕说。 簌棠思忖着,青耕虽看上去是祁以遥的仙宠,可似乎心并不向着她,书中也是如此,好几次青耕都想让祁以遥按它的想法行事。 但祁以遥是很有自己准则的人,绝不会轻易被左右。 因此,闹了不少不愉快。 又一顿,她想到,青耕当初在书里指使祁以遥要做什么来着 系统忽然说话了,宿主,黎珩发消息来了,你要看看吗? 思路被打断,簌棠收了心思,沉吟,看。 光幕展开于面前,黎珩的话很简短。 [何时回?] 第144章 这些日子里,虽没与黎珩再有什么沟通,可他每次视频发布都是评论最快的,让她也不免心中复杂。 底下还有不少魔族子民追评他的评论,觉得他和她的关系真的很好。 甚至有人要开始磕cp了。 可如今,簌棠已知道,他和原身的感情并不是最初她想的那样,两人关系纯粹,没有参杂任何暧昧却的确是患难生死之交。 [快了。]想了想,簌棠回复道,[怎么了,是魔界有什么事吗?] 她有预感,桃林村这趟走完,一切应当是可以水落石出,尘埃落定了。 对面好一会儿才发来回复:[无事。] 簌棠眼角抽了抽。 紧接着消息又来了,[你太久未归,我有些担心。] 簌棠睁大眼睛,静默了好半晌。自从上回魔祀大典,黎珩这转性转的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刚要回复,又一条消息发来。 [簌棠,关于阿浮之事对不起。是我狭隘,得见你与兽族重归于好,我本该心愉接受的。] 簌棠极快地回复道:[重归于好?] 可对面却不再回话了,似乎是发觉了自己一时说错话。 簌棠沉吟,对此她早有猜想了,果真是如此。 原身与她融合的记忆,前几千年的往事都很清晰,可往前追溯三千多年,记忆却忽而变得模糊,再往前,甚至想都想不起来。 她起初觉得这也不是大事,这几千年的记忆足够她立足魔界,做一个货真价实的魔尊,从而找到方法去破局。 后来细思,却绝非如此。 她叹了口气。 系统问她,宿主,你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黎珩转变太大了,有点担心? 簌棠心中摇头。 原书剧情下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这些隐情,在她逐渐探索这个世界的过程中被放大,环环相扣,像是一场由古至今延展的长篇画卷,书中只是最末一角的结局。 导致这样的结局,就绝不只是书中简单概括的那样。 她隐隐觉得,如若没有弄清楚这个故事本身的模样,她很难改变结局。 至于黎珩 我觉得,这个人,哦不这个魔,其实内心应该挺孤独的。她对系统心道,而且,应该也挺缺乏爱的。 系统感觉不出来,啊?为什么。 簌棠没有解释。 因为年少的她也曾是如此,父母不在身旁,独身的时间太长,一点温暖都会记得很久,无限放大,极度害怕失去。 看黎珩的回复也能得知,看他每次与她对峙的反应也知。 她能感同身受一些。 一旦她展露攻击性,对方便会后撤。尤其是魔祀大典上,当她表现了足够多的疏远后,黎珩就开始态度软化。 书中好像也是这样,他会因为祁以遥不理他,而屡屡让步。直到让步背叛魔界。 簌棠正想着,少顷,却有风起,吹开淡淡的薄雾。 氤氲雾气中,白衣少年翩翩而至,他身姿俊挺,屹立如松,一双勾人的眸于雾蒙蒙的潮气中紧盯着她。 簌棠。是浮桑回来了。 冬尽春来,倒春寒却还未过,尤其是这里还算是中山中心地带,绵延的雪山仍在不远,海拔不低,气候湿冷。 少年却只着一身轻薄似锦缎的衣,将他身线勾勒得更加清瘦,却修长干练,气质出尘,如远山的雪薄淡。 浮桑的猫身亦是如此,精瘦有力,线条优美,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是完美的亚洲猫猫形体,看上去高冷难以接近,可因为太漂亮,毛发又靓,真的很让人把持不住。 阿浮。联想到他的猫猫身,簌棠不觉又挂上姨母笑,你回来啦。 浮桑一顿,声音清淡,嗯。 但他回得很快。 跑去哪里玩了?夜深了,该休息了。簌棠絮叨。 这一路来,浮桑仍然少与他人说话,许是因为与她绑定,他多数时候,还是安静地待在她身边。 但一般是躲起来的那种在她身边。 不在城中时,他更喜欢藏身于大树之间,她靠树叶摆动声辨别他的远近。 就像给足他空间,让他犹自躲猫猫藏大树一般,此时簌棠的询问也只是随口一提,不指望他回答。 可他却回答了,没去哪里,一直在你身边。 簌棠以树枝拨弄篝火的动作,不由一顿。 第68章 桃林村 与此同时, 少年正目光灼灼望着她。 祁以遥有异,宣山之中,你亦听到了鹿蜀所言。她有着仙族不曾有的能力, 而此能力, 正是句芒所有。 他的音色如泠泠清泉, 合着篝火的噼啪声,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发觉自己又因一根逗猫棒而心神波动时, 浮桑有些赧然, 心起闷意。 第145章 身为万万年来孤寂的神, 他实在不喜欢这样被看穿的感觉。可是, 簌棠会看穿他, 不知何时, 已让他不再那么反感。 为何? 神无法明白。 无法理解的思绪令他选择避开, 却不知从何时起, 他并不会走开很远。 他默默看着她与九尾狐聊天, 看着她抚摸对方的毛发, 她一直含着笑, 是很喜欢吗? 很喜欢毛绒绒的毛发。 还是很喜欢九尾狐? 你听到我和祁以遥的对话了。簌棠道。 浮桑点头, 嗯。 之后, 祁以遥来找她,说的那些话都是他曾猜想过的。 祁以遥,绝非普通仙族那么简单,许是与句芒嫡系有关。浮桑神色平淡, 解释着,句芒曾造化了一支嫡系族亲, 是三只青鸟,分别名为大鵹、少鵹还有一只 他回想了一下, 难得语塞,不记得了。 原本,浮桑心中对她们的对话无甚波动,句芒的嫡系如何,说到底与他关系不大。 万年前不曾在意,放到如今也无甚关注。 这些事都可以之后找到句芒去问。 簌棠却一噎,问他:阿浮,你早有察觉,上回还提醒我了,怎么这么久才肯告诉我呀? 她觉得,他是不是这段时间心存犹豫,迟疑要不要告诉她。 同祁以遥一样,现在告诉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更信任她了一些? 浮桑沉默了好一会儿。 再开口,少年眸色澄澈,却洇着一丝纯然的迷茫,眨着眼,看上去很乖,他问道:很久么? 轻巧又平静的反问,给簌棠也整沉默了。 浮桑表现出难得的心平气和,与她做解释,那日告知你,至今,不过月余。于我而言,实在不过一息之时而已。 于活了万万年的神明而言,年月的轮转就如眨眼般短暂,他对时间的流速并不敏感。 不然,昔年也不会一察觉到恶欲涌动,便决意沉睡万年。 亦或者说,正因神要活这么多年,过分敏锐,过分关注万物的生与死,会使自己陷入无谓的得失之中。 陷入沉睡之后,若非句芒之息将他唤醒,他还能再睡很久。 簌棠一愣,竟然悟了他的话,感慨道:阿浮,你到底是活了多久啊你。 月余,对限定版三年结局的她而言,也很长了。 月光下,少年的眸映着交织篝火,如星辰璀璨,情绪微闪,他最终回答了簌棠的问题。 记不清了,自化生起,许有十万年了吧? 他的尾音,甚至落了一丝细细思考后,不确定的迟疑。 簌棠: 簌棠瞪大眼睛,心里也震惊。 难怪系统一直无法识别他的等级,等级机制基本是按年纪来算的,猫猫这也太大了吧?! 她不由感叹,实在看不出是这么老的猫。 要是所有猫猫都能活这么大就好了,想着,又下意识去看他头顶的等级,可是她心中一跳,眼眸沉下。 从宣山浮桑变回过真正的兽型之后,她就发现,等级真的看不到了。 关于这事,她还特地询问过系统,可系统给到的答案也是不清楚怎么回事。 如今她与他的关系已算融洽,可如今看着,簌棠心中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闷意。 就像是原本有着特殊联系的两人,忽而断联,从此后再无瓜葛一般。 簌棠。浮桑又唤她。 似乎看出她显而易见的沉默,他也难得显得迟疑,魔界禁林的异样之处,我想知道回魔界后,你陪我去禁林一趟吧。 簌棠回神,看着他。 不是不陪他去看,那里有莫名的传送阵,她身为魔界之主,自然最担心。 不用浮桑说,回去她也要去探查。 可是 阿浮。夜深之时,人族睡下,靠近人族的郊外寂静异常。 野兽不敢靠近村庄,万物息止,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展露的能力那般强,或许不用我你自己便能去吧? 她的声音尤为清晰,且有浓重的疑惑,为何要我陪? 浮桑有数次要她陪的意思,虽然他看似最傲娇,对人爱答不理。 实际一路上,陪在她身边最久,是他。 思及此,心中似有一条毛绒绒的尾巴,搅乱了心水,泛起涟漪,令人心中痒痒的。 浮桑垂眸,他似也有好一会儿不曾接话。 其实,这一路,他已经吸收了不少类,尤其是宣山之上。他已然解开了大半的止戈术,行动不再受限于簌棠。 少年的睫颤了颤,可是说不清为何,他却并未挑明此事。 也没有离开她身边。 第146章 毕竟,你是魔尊。开口时,浮桑的声音依旧平静,魔族与蛟之间的关系尚不明,而兽族多栖息于禁林中,你与我一同去那处调查,最为合适。 簌棠还在思忖,他称呼为禁林,并非重明等兽所言的青林 忽然听到他说的蛟,卡壳了一下。 这茬她没忘,只是一时不知从何查起。 从记忆里找了半天,什么消息都没找到,魔界之中的雕刻像是什么古老的信仰。 她都不确定是蛟,再说魔族为何要信仰蛟。 但能雕在各处,甚至魔心大殿中都有,这图腾定不一般。 行。本也打算去,簌棠这下干脆点头。 浮桑眼眸闪了闪,本想再询问她关于蛟之事,却见她打了个哈欠。 簌棠,一个不像魔的女子。她俨然精神气十足,可仍喜欢用食,还日出起,日落歇日落了几个时辰后才歇。 阿浮呀习惯性打完一个深夜的哈欠后,簌棠又开口了。 她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口,我觉得,你很有集体荣誉感,挺关注兽族的事 虽然,平日里,他不怎么理会同类。 心中却不是这样,他潜意识里比任何人都在意兽族同类。 浮桑静静看着她,等她的下文。他觉得,簌棠或许是想问他的身份,毕竟他已经透露了许多和同族的不同。 可他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告诉她。 虽不再被她牵制,可这确实发生过,他依旧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尤其是与她相处这阵子之后,不明白是何心思作祟,这样丢人的事,他不想与她说。 临到此时,又为自己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理由 他可是神,神不同于地界任何生灵,他不与任何人,有任何交集。 怎料,对面的女子眉眼微垂,眉似不经意蹙起,好似一丝愁忧。她轻声问他:待这些事结束,你弄清楚缘由后,你你会离开吗? 浮桑眼皮颤了颤。 那一刻,好似一向毫无波澜的心乱了一瞬,那根不曾交集的线蓦然偏弯,不由他控制,落入另一人手中。 簌棠尝试着,通过费洛蒙手链感应对方的气息,可是也没有用。 没有了一直存在的绑定讯息,即便系统方才回复她,说虽然不知怎么断了联系,但它还可以在完全攻略之后重算所有积分,不必太过担心。 可她心中还是有些难言的惶然。 浮桑亦没有想到,她是问这个。 答案十分明了,止戈术不日便可完全解开,他将不再受限,因而他必然要离开,重归极东岛。 最后,话至唇边,无端变得一丝沉闷,难以开口。 他看着簌棠。 到人间后,她便不再穿红衣,而是裹了一件素色的棉袍,她说这是入乡随俗,凡人并不能以灵力驱寒。 再凝神看,她颈上围的是九耳狐送她的狐裘领,发间还缀了两簇重明的羽。 融融火光中,狐裘闪着微光,红羽灿华,将她的眉眼衬得明媚。 这样明媚的颜色,本令万年身处寂静极东岛的他感到刺目,排斥。 可不知何时,好似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渐渐习惯,身边有这样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她。 再说吧。浮桑不屑撒谎。 此情此景下,亦不想不答。最终,随着心,他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簌棠仍目光灼灼望着他。她的目光并不带着侵略性,不含占有的欲望,却无端发散,似想透过他看向很远的地方。 片刻后,她呼出一口气,声音极轻,我不想你离开,阿浮。 浮桑已和初遇大不相同,他做过不会伤害她的保证。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知道这只小猫面冷心热,心底柔软善良的很,他当真不会伤害她。 她不希望自己的小猫离开。 浮桑眼皮颤了颤,抬眼,火光也倒映在他澄然的眸中,涟漪丝丝缕缕。 最终,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竟原地化猫,又一次跑了。 * 翌日清晨,整队出发。 这一次再往东行,许是各怀心事,众人都有些沉默。 人间八百里,于仙魔而言,不过极短的距离,太阳尚未西偏,众人便已至桃林村。 这个村子不同于前一个村子那样有烟火气,多是孤寡老人还留在村头,又地势偏僻,显得极为沉寂。 九耳犬一直默默的,它低垂着头,看上去情绪低迷。 簌棠只能不断抚摸它的脊背,以此安慰它一些。 但很快,她发觉,它是对这个地方有所抗拒。 簌棠一顿,心觉它许是想起了什么,刚想斟酌询问,不远处两个凡人走来。 你、你们又是什么人?!一人显得有些惊恐,来我们村子又要干什么! 第147章 速速离开,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求求放过我们村子吧! 簌棠蹙眉,自己这一行人虽看似和人没区别,但实际上穿着气度都不凡,很亮眼倒是真的。 这里或许是真有不死人,才让他们这样风声鹤唳,说话都有几分语无伦次。 人族信奉仙神,却又忌讳怪力乱神。 祁以遥不再遮掩自己的能力,她避开凡人视线,单手掐诀,不过一瞬便有所察觉。 此处,当真有人许过愿。她顿了顿,愿不再生,唯求一死。 她刚言罢,九耳犬猛地抬头,不可置信般。 不过祁以遥微微蹙眉,这是几十年前的心愿了,如今,他们好像已经走远了。 九耳犬却说话了,没、没,还没走远,我闻到了,我闻到了 犬类鼻子灵敏,它双眼通红,顾不上其他,奋力往一个方向追去。 一行人也连忙追上去。 第69章 九耳过往 穿过灌木林, 许是新下了一场春雨,土地上充斥泥泞,举步维艰。可稍显消瘦的小狗却飞奔得极快, 丝毫不顾自己会溅上多少泥, 会有多狼狈, 它满心仓皇惊慌,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只要找到主人, 就可以脱离危险了。 可是, 一想到这里, 它瞳孔顿时放大, 急剧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它的心, 令它痛苦无比, 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四条腿。 它颤抖着退后, 它情愿死去, 哪怕死得无人知晓, 哪怕最后被野兽啃尽尸骨, 也不要去找主人。 最后, 却因为太过惊慌, 险些狼狈地摔在泥地里。 闭眼的瞬间,一只温暖的手轻柔地搂过它的腹部,贴住它紧绷的肋骨,给予它支撑, 那气味也是那般熟悉,抚慰着它的战栗, 又让它恍惚 九九,别怕。熟悉的女声, 似蒙上一层薄雾,清冷,却又因轻声而温柔,是我。 她在这一刻看穿了它的惶恐不安。 她手上微微使力,让它站稳,又轻轻推了它一把。 她道:去吧,往前走,我在你身后。 薄雾消散,恍惚的心神逐渐变得坚定,九耳犬努力睁大眼,破开重重迷障般的矮灌木林后,光亮乍现,大路豁然在眼前。 仍带着泥泞的路上,一对夫妻与一个小姑娘正悠悠往前走着。 九耳眼中含泪,酸涩的泪花氤氲了它的视线,可三人的背影却那般熟悉,熟悉到几乎刻在它骨子里,即便遗忘,也凭着执念重新回忆了起来。 呜张口,这一刻,看着容颜未变的主人,它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姑娘似乎听到了动静,她有些疑惑,率先转过了头。 就像是穿过百年时空的对望,霎时,她微眯着眼,只是语气还有些迟疑,小狗 夫妻俩听到女儿疑惑的语气,也随着她一起转过了头。 爹娘,这只小狗长得好像小黄啊。纵然面容像个小姑娘,可活了两百多年,早不是一个轮回,她的心境也早已不是小女孩。 她的惊讶只表现了一瞬,立刻沉稳下来,似乎觉得自己多想了,忆及往事,却是哑然失笑。 不过父母也看了九耳犬好半晌,说道,咦,确实很像小黄。 小黄若是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个头了吧。她的父亲笑起来。 母亲也笑,只是纠正父亲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记性还变差了,当年小黄都长到五岁了哦,不是小狗崽了 就是这么大。小姑娘补齐了母亲未说完整的话,她笃定。 凝视着九耳犬,她迟疑着,上前两步,我的小黄,它就是这么大,这么黄黄的后腿上,后腿上还有一小块月牙样的胎记 声音戛然而止。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呼吸一滞。 与此同时,九耳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它颤着声,鼓起勇气,喊了在心中默念过无数遍的称呼,姐姐,是我 活了近三百年的女孩,见过沧海桑田,心境早已古井无波,可这一刻,她还是不免心起恍惚。 可是很快,她就调整好心态,还没来得及说话,自己身后又传来父母的声音。 小黄?小黄,是你吗!你会开口说话了! 你也复活了?小黄,你这些年在哪里,不会找了我们三百年吧? 九耳犬愣愣地,它没有想过,重逢是这样的场景。 它曾以为,所有人会恨极了它。 可是没有。 小姑娘温温笑着,唇角紊动,半晌,她俯下身,没管九耳犬身上的泥泞会弄脏自己新换的衣裙。 她只是用力地抱紧了它,声音隐有颤抖,小黄,真的是你 她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看见它。 第148章 古朴宁静的山村,闹腾撒欢的小狗,温暖人声在整座村庄交织着,那是她所有童年的记忆,可是后来 小黄。静默了好一会后,她凝视着九耳犬那双水葡萄般的眼睛。 最终,她的叹息声落在风里,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无比的心事,算了,回来就好了。 回来就好了。 听到小姑娘如此说,她的父母沉默了一会儿。 对视一眼后,脸庞上却重新挂上笑容,也上前去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小狗。 小黄啊,这些年来你受苦了吧这对夫妻俩都笑眯眯的,眼睛像月牙弯起,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脊背。 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九耳恍惚沉溺,又挣扎清醒,它沉浸在奢望过无数回的温柔中。 周身是它梦寐以求的家人。 直至,小姑娘惊讶道:小黄,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呀,皮毛油光水滑的,还胖了不少呢。 它猛地脊背僵直,眼睛颤了颤。 所有的幻梦似乎在一瞬间破碎,梦的碎片尖利又凌乱,真实又清醒,刺伤了它的心。 心里,藏在最深处的,难以启齿,无比悔恨的回忆,被一只无形的手残忍拽了出来,血色的记忆铺开在它眼前,让它狠狠回神。 九耳犬几乎直不起双腿,愧疚如狂涛涌现。 它不再是那只懵懂的小狗,可这样浓烈的痛,在不曾生出灵智之前,目睹那一片血淋淋时,就曾拥有。 姐姐最终它泣不成声,下了决心,姐姐,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害了你们。 在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 它亲手将侩子手带到了自己的亲人身边,村庄的安宁静谧被残忍划破,它看着那群黑影屠尽了它无比珍惜的所有美好,它声嘶力竭,却无力阻止。 可笑的是,最后是它苟活于世上。 它怎么配过得比他们还好? 怎么配还活在这个世上? 小黄,你在说什么呢?小姑娘却只是和父母对视一眼,她回头看九耳,摸了摸它的脑袋,温柔道,什么害我们,我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可九耳不管不顾,它将所有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地列举出来。 是我引来了怪物,是它们屠尽了村庄,如果当时我不往家的方向跑,就不会这样了! 也是我许愿让你们复活,可我不知道复活的代价是变成不老不死的尸体,灵魂也永远得不到解脱,我、我害你们也成了怪物。 是我,是我害你们三百年不断奔波,要离开一个又一个家 夫妻俩和小姑娘,曾经给了九耳一个家。 可九耳却害得他们没有了家。 到此刻,九耳的记忆清晰无比。 它浑浑噩噩,流浪人间的近三百年,是鹿蜀要它付出的代价没错,更是它对自己的惩罚。 在青丘听到亡魂之事不住颤栗,是它清楚不死人所要承受的痛苦。 譬如此刻,它感受不到家人指尖的温度,一切只如它的心般,绝望又冰冷。 可谁知,下一刻,它面前的姐姐却忽然笑了。 笑是最温暖的弧度,融化了所有蒙在眼前,犹如隔阂的冰凉。 她的笑容那般熟悉,还像九耳小时候不小心闯了祸时,那样纵容又温柔。 她说:可是小黄,你只是一只小狗呀 九耳犬愣住。 小狗哪里懂得那么多呢,遇到危险,当然是会往家跑的啦。她再度伸出手,如往昔一般,一下下抚摸它的头。 已经死去的人,不曾温暖的手。 但在此时,九耳蓦然感受到了恍惚的热度,只听见她轻轻道,怎么能怪你呢? 或许,亦或者当然,是怪过的。 人有着比兽族更加复杂的情感,爱与恨便更加浓烈。 时常审时度势,偶尔又会失去理智,当然会因恨怪罪一切,却也会因爱宽恕一切。 我们已经不怪你了。最终,小姑娘如此说。 凡人的一生本是短暂的,百年转瞬,何况过去近三百年,足以磨平了所有伤痕,只余下美好的回忆。 在她身后,夫妻俩拥住她,而它在所有人身前,安静地看着他们,好似还是当年。 良久后,夫妻俩问九耳,小黄,所以你要和我们走吗? 我们要去前方,寻找新的家了。如此说着,他们抬头,看向的却是九耳身后。 簌棠一行人就站在它身后的灌木丛中,九耳犬很清楚。 因为簌棠说,她会在它身后。 它顿了很久没有说话。 透过他们的身影,它正看向的是他们的背后,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日暮西下,绚丽霞光将人影勾勒得模糊,田野也好似从前的光景。 第149章 小黄?小姑娘偏头看它。 穿透过去的是曾经。 而它身后,夕阳渐落的方向,隐隐还能察觉到热度,那是它来的方向,是如今。 好一会儿,它道:姐姐,看到你们过得好我已经放心了,对不起。 小姑娘沉默一瞬,依旧笑着,她点了点它的脑袋。 似明白了它的意思,却并没有失望,她道:没关系呀小黄,能陪你一段路,你也陪过我们一段路,大家都已经很开心,很圆满了。 她也看了眼,正站在灌木丛边的簌棠。 良久,她忽然又轻道:小黄,你还记得吗?百年之前其实我们已经见过一面了。 九耳犬耳朵动了动,好一会儿,不可置信地抬头。 黑漆漆的瞳孔紧盯住她,眼中流露的是一丝迷茫,复又震惊,最后怔愣当场。 它想了起来。 彼时,被抽去灵丝的它已然浑浑噩噩,可或许是执念作祟,或许它仍在奢求最后一丝浅淡的缘分。 在某个如此刻的傍晚,它重新遇上了它的主人。 可那时,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仍在他们心中。 对于平凡的人而言,灭村之痛太过沉重,哪怕不为自己恨,一想到其余无辜的村民,也无法不怨。 愧疚感仍萦绕心头,却在那时,他们重新与九耳相遇。 以活死人般的身躯,与仍有着温热体温的小狗重逢。 对比如此强烈,爱恨百感交集,最终,如陌路人般,只当从没见过。 对不起。小姑娘想了许久,最终愧疚道,如果我早些想明白算了,小黄,你找到更好的归处,往后会有更好的生活。我们,就此别过了。 最后,她想要轻笑,再会。 或许不会再会了。 人的感情有时很短暂,百年就能看开许多事。从始至终,磕磕绊绊走过了近三百年的凡人,甚至没有问过九耳为何能开口说话了,对于他们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了。 要保重啊,小黄。 可临到最终,她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向夕阳下的九耳犬摆手。 九耳犬鼻尖酸涩,这次却忍住了。 它的身后,簌棠不曾开口,可它恍惚间,却似听见了她温柔的声音。 她轻轻唤它,九九 第70章 灭兽族 望着曾经的家人远去, 他们的背影在夕阳下拉长,逐渐成为遥遥路途中的一个小点。 九耳的心,却比想象中要平静不少。 留在它心间的曾是不敢磨灭的执念, 它愧疚了无数日夜, 甚至因此惩罚自己, 丧失了生的意志。 可是如今,身边幽香萦萦绕绕, 在它灵敏的鼻尖撩动, 是簌棠袖间的香气。 是不知何时起, 早已熟悉心安的香气。 她如无数次寻常般, 从袖中掏出几颗雪白的冻干, 和曾经的姐姐一样蹲下, 又同姐姐容貌完全不同。 九九, 跑累了吗?要不要尝尝这个, 补充点气力。 她的声音沉静, 宽容, 总在它仓皇不安时, 给予它奇妙的平静与力量。 九耳当然不知道, 簌棠曾经做过快十年的宠物博主, 爱阿福的心也让后来的她爱每一小只,她太懂如何给小动物们宽慰。 比之灵力抚慰精力上的疲惫,更能给予它鼓励的,是爱的人在它身边, 只要做着最寻常的事,便足以让它们感到寻常的心安。 九耳犬呼出一口气, 曾经放不下的,好像在此刻, 开始渐渐释然。 残阳斜照,远方的人已远行,近处的人仍在身旁。 浮桑看了很久,忽然道:鹿蜀不再为他人实现愿望,九耳的灵丝重新找回,往后,他们不会再长生。 簌棠微怔。 再眺望远方,三人的身影已然不见。 无事。呼出一口气,她最终如此道,他们应当也不想长生了。 人是无比希冀和依赖温暖的种族,群居而生,星星之火燎原,才能够汲取属于生命的热度。 家的概念弥足珍贵。不断颠沛流离,背井离乡的生活,才让他们的恨越来越深。 这样的长生,如同折磨。 又沉默了一会儿,她道:况且,以亡灵之身一直流连于地界,是会影响到他们灵魂的,对么? 浮桑看向她,的确如此。 遵循自然法则的神,不必纠结,凭借本能的判断,自然是选择顺应天道自然的法则。 因而,他告诉簌棠的只是结果。 不过,他一时没想明白,为何他非要告诉簌棠。 定然是为了安九耳犬的心吧,他如是心道。 簌棠轻眨着眼,没再对这件事多加评判。 夕阳隐没,昼夜更替,方才如血色浓烈的余晖变得温柔,笼罩远处山峦,绮丽霞光流转,渐成明月清光。 长月如钩,浓雾拂上枝头,周遭渐渐寂静无声。 第150章 簌棠的心也随着静谧的景平静下来,忽然,她察觉有人一直在身后注视着她。 她心觉奇怪,下意识转头,却见是尔白。 尔白?她疑惑出声,怎么 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久久凝望她的眼神,有些许复杂。 但没等她问完,目光发散至更远处,灰裙的小姑娘灌灌正在他身后看他。 再往后,是重明在看灌灌。 簌棠: 一时心里也有点复杂是怎么回事。 簌棠姐此时,祁以遥无知无觉,出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氛围,此事应当算了结了吧。之后,我们去哪儿?回魔界么。 按理来说自是回魔界的。 日从西方落后,春日之时,月自正东而升,望着明月的方向,簌棠迟疑地看向浮桑。 月下,少年白衣,背影孑然而立,莫名显得寂寥孤傲。 簌棠沉吟着,问他:阿浮,我们已在东方要去你的家乡看看么? 浮桑说过,他的家在东方。 可惜书里没怎么描绘过东方,此处还是人间之地,魔界地处极西,对东方之境也所知甚少。 或许在更远的东,就是浮桑的家。也不知他会不会想家 浮桑与她对望,如墨的眸酿开一丝情绪。 几乎不需要猜疑,簌棠的心有时很坦诚,并不对他太过设防,譬如那夜的酒楼烟花下,原是他想错了。 果然,她眼中只有真挚的询问,含了一点关切。 可最后启唇,浮桑道出的却是一句冷淡的不必。 此时人多,的确不必。 他不会带陌生人回极东岛,岛上的灵气也非常人能承受不过以簌棠的魔力,应当能承受。 才说完,他眼见簌棠的神色暗了一瞬,不知为何,叫他心中想再补充一句 好哦。簌棠先说话了,打断了他将要开口的话,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也差不多回魔界吧。 浮桑眸光微闪,再等等。 灵力些许发散,阖眸,能感受到周遭还有强烈的类的气息,这股气息本就源于他,他最能够感受到。 关于人间存在的类一事,尚未完全查清。 再等一夜。他如此道,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能感受到,附近还有一个类的窝点。 簌棠若有所思,但一般并不会拒绝小兽们的请求,何况是近来表现都很乖的小猫。 她点了点头。 浮桑则思忖着,望向某个方向,目色幽深。 * 当夜,众人在浮桑择定的丛林中休整。 此处离桃林村并不远,约莫只二十里路,桃林村地处偏僻,在丘陵深处,周围并无其他村落。 茂密葱茏的森林,仿佛又回到了魔界那个神秘的禁林。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潮气更重,不远处的流水声十分清晰响亮,似有一处瀑布。 方才到这里不久,浮桑便犹自离开了。 簌棠本想去追,毕竟她与浮桑的联系基本失效了,可思虑再三,还是作罢。 她信浮桑不会自己离开,毕竟以他这样的性子,要真的走,不会还多此一举让他们留在这里等。 九耳还未完全缓过神,她不再多想,连带着重明也有些情绪低落。 她大概能看出重明因什么事难过,于是静静哄着身旁的几只。 * 另一边,浮桑没有变回猫形,独身往瀑布走去。 他的步伐轻却疾,步步稳当,哪怕在错落岩石上行走也如履平地。 瀑布的水声越来越大,过于响亮刺耳的水流声令他不喜,面上却没有半分展露。 他在细细感触,用人身看一切是如何感受。 五识并不比兽型时灵敏,因为他鲜少化为人,在人界的这段日子算是化形最长的时间,可抬眼,用修长的手去感受水流,冰凉的水从指缝淌过,没有毛发遮蔽,少有水痕留下。 算得上新奇的体验。 譬如这一路。 或者,从他自极东岛出发,至极西魔界后的这一路,一切都算得上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少顷,少年眼眸渐深,墨色褪去,清澈的异色双瞳如日月盈晖,一瞬看穿邪妄。 手腕下翻,灵光自掌心乍现,压入溅出银白水花的幽泉中。 下一刻,跌水潭中迸发极浓的幽光,漩涡如柱,又轰然炸开,无数幽邃可怖的类从中飞窜出。 可白衣少年的神色桀骜清淡,仿佛丝毫无惧。只眨眼的功夫,万千类的身影缩地成针,皆被他拢于手心。 薄唇间颂念法诀,轻皱眉,他凝神于眉心,祷问空无一物的眼前:吾身之欲,何来意识? 类本是源于他心中的恶欲,成就极浓重的邪气,极难化解。 第151章 可于沉睡万年,心思重归澄净的神而言,不过如抬袖拂尘般的易事。 无数的类挣扎于他手心,竟真有人声应答。 [杀杀尽兽族,吾尊之命。] 浮桑抿唇,神色渐冷。 何来的尊? 何人,竟敢操控他的欲,来杀他的子民。 你由兽而生,何以杀兽。再开口时,薄唇吐出的几个字已无比冰冷。 但类本身没有情感,只不断重复着:[吾尊之命,杀尽兽族。] 浮桑静静听着,手间捻灭类的速度越发快,直至类的嘶鸣声越发凄厉时,又有一句话无意识的话传入耳中。 [西方魔界,灭兽族。] 此句之后,邪气消失殆尽。 阿浮?正是此时,熟悉而微冷的女声响起,音色中透着一分迟疑。 浮桑眸间的冷意尚未褪去,抬眼,正撞入她的眸。 那一眼淡薄且含着锐意,犹如初见时那般,望她的神色陌生又不在意,还含着隐隐翻腾的怒火与杀气。 簌棠被他如此看着,不由怔了怔。 浮桑抿唇,一时也没有说话,只紧紧盯着她。 阿浮,你在这里做什么?簌棠有些狐疑,但并没有因为他的眼神不快。 有时,她还是比较大大咧咧的尤其对猫,她的宽容度很高。 她快步走至他身边。 他不答话,她便犹自说着,神色自然,方才,我好像看到黑气了是类么? 她的目光顺势落在他的手上,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匀称,修长而白皙,尤为好看。 其中,却残存一点特地要她发觉的邪气。 浮桑嗯了一声。 她顿时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的手,低着头,而他的目光也顺势落于她身上。 你一个人闷声不吭来这里除邪气啊?簌棠并没有对他净化类的事大惊小怪,毕竟之前看过数回。 和我说一声不成么?这小猫就这么喜欢单打独斗的,簌棠无奈,我还以为我方才看错了,竟然是真的你总这样单打独斗,万一有点什么事呢? 浮桑没有动。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气,他凭着兽族的本能,轻嗅着,能感受到的气息令他平静,安宁。 在某一刻,甚至会心生莫名的悸动,却不是烦郁的感受。 会是她么? 鬼使神差地,他盯紧簌棠,问她:若我有事,告诉你,你便会来? 簌棠一顿。 回神,才发觉少年的声音离她极近,几乎近在咫尺,流连于耳畔。 温热的吐息,与瀑布下湿潮的凉风一起袭来,有意无意落于她的颈间,她不由一个激灵,指尖微僵。 片刻后,她稳下心神,无奈道:阿浮,你哪次说要我与你一起,我没答应? 瀑布如雨落,溅洒的水汽如氤氲的雾,在月光银晖下,如朦胧的绸缎,渡上少年的眸。 他没有说话,她不大能看清他的神色。 良久后,她沉吟着,想要再开口唤他一声。 他却倏尔出声了,我居于极东岛。 不是她。 本能,如此告诉他。 簌棠偏头看他,一时没太懂他忽然说这个干嘛,想要问,却见他紧闭着唇,俨然不想再说话。 那有空,我陪你回去?她沉吟着,只得如是道。 少年却忽地错开了她的眸。 簌棠并不会因为这种事不快,毕竟猫科动物本来就不喜欢对视。 想了想,她还是把话题转回来,只是有些不确定,你一个人来这里是因为察觉了类的气息,犹自来净化? 又等了一会儿,少年嗯了一声。 说不清,是回复她上个问题,还是这一个。 簌棠默认是这个了,又听他问道:你是特地来寻我? 嗯。她一顿,点头,这不很明显嘛?大部队都要休息了,就你一个人跑出去,好不省心。 本想噎他一噎,却不想浮桑似有心事,好一会儿没接话。 再接话,开口问的话很莫名,你时常特地为谁做什么? 她的确,时常特地,为许多兽族忙碌着。 至青丘国,至人间,有对他的承诺在,更多是为了其他兽族。 对此,身为兽族祖神,他的本能告诉他并不排斥簌棠对别的小兽好。 可他不知道,为何他又会这样问。 兽族的脑回路,有时挺难懂的。 邪气早已散尽,心神渐渐松懈下来,簌棠想了想,避开这个莫名的话题,特地的事没有,特别的瓜倒有。 第152章 浮桑:? 激流飞荡于他身后,水雾中,少年轻眨眼,水珠似乎落在他长睫之上,晶莹而璀璨。 以他的性子,会这样默默跑出来除邪气,其实挺正常的,簌棠没有对此多想。 这个夜晚,她正忙着吃一个瓜。 和系统吃完之后有点意犹未尽,惦念着迟迟未归的浮桑。 最后,她忍不住出来寻他。 夜深静谧,幽然潭水前,正是此刻,分享欲达到了空前高涨的程度。 说不上为何非要和浮桑分享,一般情况下,人们都喜欢和更熟悉的朋友分享瓜。但簌棠觉得,她此番说,应当是因为浮桑不多话,和他说会很安全吧? 诶,你有没有发现,咱们一路上,有些感情已经几乎是浮出水面咯?搓着手,簌棠开口道。 浮桑微顿。 心中忽起一丝淡淡的涟漪。 蒄莞,好似是喜欢尔白。簌棠如此道。 浮桑看她,却没接话。 但是,咱们家小重明簌棠主要想说这个,它它好像是喜欢蒄莞。可是我看蒄莞不怎么理它,一路上,它还挺失落的。 瀑布飞泻,簌棠的声音顿挫而生动,语气中还真含着一丝苦恼,像在思考自家小孩的人生大事般。 当然,我没别的意思,我们不能插手别人的事。就是这个感情线实在是太复杂了,重明喜欢蒄莞,蒄莞喜欢尔白,尔白尔白不知道喜欢谁 冷不丁的,浮桑开口,你当真不知尔白喜欢谁? 啊?簌棠懵了一下,没想到猫猫真会和她一起八卦。 八卦是人族之常情,如前日遇上的老高兄。 月色下,前人族·簌棠杏眸晶亮,不由凑近了浮桑一些,附耳去听,说说看? 浮桑: 他却避开追问,垂眸,意味不明道:你又喜欢谁? 那只九尾狐,灵识纯净,心思其实尤为好猜。 浮桑善于观察倾听,时常安静立于一旁,不动静,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看得出来,尔白对簌棠起了不同于旁人的心思。如簌棠也会特别关照,三番几次特地关注尔白一般。 我?簌棠没曾想,话题忽然扯到了她自己身上。 但这不是重点,于是她想含糊敷衍过去,自然而然逗逗他:我当然是喜欢你啦,阿浮。 出乎意料地,面如冠玉的少年却怔住,他微颤着睫毛,眸间洇开许多难明的情绪。 似想掩饰,垂下眸,下一刻又抬眼,直直盯着簌棠。 第71章 摸摸 少年的眼眸, 如猫一般,晶莹又圆润,初看无辜。 可一旦你与他对视, 便能察觉其中蕴含着极深的侵略性, 如诡谲的漩涡, 稍有不慎,便会由他操控, 陷入其中。 你可确定?少顷, 他开口询问。 他的声音沉静, 却莫名透着一丝哑, 似乎自己都有些迷茫。 簌棠不由看向他。 可随之而来的草木香清淡, 却萦绕满身, 令她每一次呼吸间, 都是他身上难以避开的凌然香气。 你她有点愣住。 因为他离她太近了。 那双眸幽幽盯着她, 如一池静潭, 区别于倒映在他眼底的瀑布飞流, 叫人不由深陷其中。 少年正不动声色凑近她, 见她愣住, 又不由分说更凑近一些。 俯下身, 直至鼻尖快要碰到她的下巴,似乎在轻嗅她身上的气味。 猫猫喜欢通过嗅闻打招呼,观察对方。 他发间的灿绿色小辫刮蹭过她的颈脖,痒而麻, 不知不觉,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阿浮。她察觉了, 心起莫名的慌,想要制止他的靠近, 毕竟他现在还是个人。 指尖才要扶住他的肩膀,又觉不妥,轻轻缩回。 蜻蜓点水般,若有似无的触碰。 飞泻的瀑布下,水声却清晰震耳,一点点在耳边放大,掩过不知谁的心跳声。 好不容易拉开了距离。 然而下一刻,他的声音再次落在她耳畔,在她仍有些发愣时,少年倏然凑到离她极近的位置。 清幽的草木香以压倒式的气势扑面而来,笼罩周身,无处可逃,那样真实又清晰,令她心中不免一颤,是极为生涩的心理反应。 为何要靠得这么近? 簌棠。她听闻少年道,你待他更特别,还是待我? 只是因为她顺口说了一句爱小猫咪,对方怎么就突然变得怪怪的。 她有些不明所以,所有的异常都让她不明所以。 不知为何他忽然提到这个特别,又是个什么意思。 他是谁?簌棠问。 他未答,却启唇,看着我。 他的声音清冽,如泠泠的泉水,娓娓动听,簌棠不由照做。 第153章 可方才抬眸,瞳孔微缩,一时怔住。 月下,高处的飞流如白龙出海,磅礴震撼,可飞溅的水滴却是温柔的,洇开朦胧的水雾。 少年背靠瀑布而立,清朗如月,濛雾萦于他周身,晶莹水珠被月辉折射出盈光,翩然落在他的袖角。 他的睫毛轻颤,抖落一滴无意溅在他眼睫的水珠。 可他凝视她的眼神,不曾移开半寸。 水珠顺着少年的眼角落下,无意识地,簌棠也与他对望,撞入他那双幽深的眸。 异瞳,一瞳如火明艳,一瞳如水深邃,以一种摄人心魄般的凝视姿态,直直似要看穿她心底。 她睁大眼,阿浮,你、你的容貌 他褪去了伪装,水雾如潮,为少年昳丽的姿容渡上一层如月的清辉。 比之尔白,浮桑的美充满生机,裹挟着一丝带有侵略性的野性美,眼是清亮澄然的,眉锋带着锐意,鼻梁俊挺,薄唇红润,生动而充满朝气。 这一次,在无名瀑布之下,她无比清晰,直面了猫猫的美貌。 浮桑薄唇微启,一动,让簌棠察觉,还有一滴水珠溅在他润泽的唇上。 水珠卷入他的唇齿,他眨眼,音色平静:我比之他,如何? 虽是极淡的话。 可他眼中的光盈盈,倒影着疾泄的瀑布,水气闪烁,语气也因而被染上一丝不明的情绪。 簌棠 簌棠大脑宕机了,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可她心觉他们真的靠得太近,心跳声不断因距离的拉近而放大,令她受惊,想要再次搭上他的肩,意图推开他。 可她的手,不可名状地有一丝僵。 僵硬被对方察觉,他顿了顿,倏尔再出声,簌棠,果然,我变成人,你便再无上下其手的机会。 簌棠: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说,她反而不再尴尬了。 她觉得无奈又好笑,像是什么奇怪的氛围被打破了一样。 一鼓作气上手,可他也不甘示弱,猫科动物本就反应极快,几乎是她的手搭在他肩上的一瞬间,他也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双手相执,他握住的是她的腕骨,能察觉到她的手并不纤细易折,那是极有力量的手,指尖贴过她的虎口,还能感受到她时常练武留下的薄茧。 可除此之外,她的手是极为柔软的,温热的。 好好好。这下,簌棠真要给小猫咪这一手整笑了,是是是,你都把我手抓了,我怎么对你上下其手要不我用另一只手? 言罢,她还当真伸出另一只手。 然而猫猫又比她动作快。 似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抬手握住她的腕,反手扣过她五指,与她手心相贴,指尖相扣。 簌棠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浮桑也没有说话,他安静感受着握住对方手的感觉。 没有任何阻隔的肌肤相贴,原来以人的躯体去感受簌棠的身躯,会是这样清晰的感触。 一眨眼,眸间似闪过一丝不解。 他感知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鼓鼓作响,连这样大的水声也无法掩过。 他不由得,由着自己的心脱口而问:簌棠。 嗯?簌棠的声音,也莫名的很轻。 你有没有觉得心跳变快?他当真直接问了。 那一瞬,如什么心事被撞破,簌棠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让她耳尖也有些发烫。 她挣开了浮桑的桎梏。 四目相对,不远处的瀑布声哗然作响,两人之间却一时相顾无言。 良久也无法平静。 为掩饰这点尴尬,簌棠轻咳一声,顺着方才的话题道:阿浮,我真的想对你上下其手了你变猫吧。 变猫,她就会心如止水了。 少年似乎迷惑,挑眉看她。 求求了,让我摸摸。她看着他仍带着潮气的唇色,心间又是一颤,不由得也舔了舔唇角被激流溅上的水渍。 浮桑顿时又盯着她的唇看。 她更觉心中发烫,好不好?就满足我,满足我从到人间起的这个愿望,这趟行程都快结束了。 簌棠心知,他肯定不会让她摸。 他会如往常的每次一样跑掉,正好结束此刻的尴尬氛围 可少年垂目,在她温柔的声线里,不由自主回想起她抚摸尔白时的场景。 她会顺着毛发的纹路,轻柔而缓地细细抚慰,时而轻点,时而轻蹭。 他也被她如此抚摸过,因而,十分明白那种感受。 那种身不由己,躯体不由得酿起阵阵酥麻,不受控制的感受,本能令他排斥 好。可最后,他是如此答的。 好的簌棠松了口气,而后听清了他的话,微愣,啊? 下一刻,原地灵光闪现,灵气也如水雾,凝聚又散开,漂亮的白猫伫立原地。 第154章 花朝节,你许下的愿望。临到此刻,浮桑反而不自然了,沉默一会儿后,他道,我没忘。 她说,她许愿能够摸摸他。 一路行来,浮桑觉得,这算是感谢她为兽族做的一切。 静默复又起。 可是有猫不摸白不摸。 小猫的发色如雪,这样潮湿的岩石下,它的毛发依旧干爽而轻盈,萤火虫与它毛发上浮金般的灵光相衬,看上去很诱惑。 渐渐地,簌棠的眼睛越来越亮,那那我不客气了? 浮桑没答话,簌棠觉得是默认。 于是,她的手顺着他的脊骨一路往下,感受到他屏息绷背,于是她的手越发轻。 如蜻蜓点水,复过他的鼻尖,耳垂,揉上他的颈脖,指尖沿着耳际,落在下巴上。 而后,她察觉他气息一沉,似乎难以抑制轻喘起来。 簌棠的手一顿,他好敏感,会说话的小猫此番喘得太 他却阖眸,音色沉闷,裹挟着一丝迷茫,继续。 为何会喜欢这种感受? 浮桑不明。 原本,他极为反感旁人的触碰。 万万年来,也从未有人碰过他,即便是句芒。 可自从遇见簌棠后,他有了许多次破例。 她深知抚摸哪处会让他绷住脊背,哪处会带来酥麻,哪处会让他心起涟漪。 而此刻,她的手小心翼翼停留在他的尾尖,似乎有些迟疑。 昨夜,他眼看着簌棠抚摸着尔白的九条尾巴,爱不释手。 他的耳朵微倾,半晌,他道:摸吧。 得他同意的簌棠,却忽而眼睛一酸。 月下看小猫,身型那般相似,同样的乖巧。 她一下下以指尖梳理着他的毛发,感受着他的安静,柔软的毛发像棉花团一样,却压抑地拢在她心间。 最后,她情不自禁地将他揽入怀中,嗅见了独属于小猫的香气。 她的声音也轻轻的,她唤他,阿浮 一滴莫名的泪水砸在他颊边,不同于水珠的冰凉,于是难以忽视。 那是炽热滚烫的。 浮桑一怔,却见簌棠阖眸。原来,她并没有看他。 微蹙的眉间藏的是他难以理解的情绪,浓烈,又深沉。 她的唇紊动着,开合半晌,欲言又止。 似叹息声在风里。 她的音色几乎哽咽,唇贴近他的气息,她道,我好想你啊 * 此夜过去,回程的路很快。 他们决定用飞的。 近三百年的心事了结,不过一夜,小狗好似轻快了不少,加之重明鸟也过了夜间的网抑云时刻。 白日,云层里,两小只闹得很欢。 兽族纯粹如斯,好哄得紧。 烦愁解开,又是崭新的一日但这话俨然对猫猫少年行不通。 簌棠不经意瞥了与她并肩而飞的少年一眼,他立刻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又错开眼神,抿唇不语。 没错,少年便是浮桑,即便不再经过人间,他却没有变回猫。 因为昨夜她做了件错事。 阿浮很显然看出少年还在生闷气,簌棠也不大好意思,挠了挠头,哄他,我还在人间买了不少小零嘴,你要不要尝尝? 得来猫猫冷淡的一个字音,不。 缓解下情绪嘛。簌棠再接再厉。 浮桑一顿,咀嚼着这几个字的含义,忽而反问她,你呢,难道你无需缓解情绪? 簌棠一噎,呃,这、这发生这样的意外,我当然也要缓解。 我无需用食物缓解。浮桑睨她一眼,你留着自行吃吧。 言罢,他高冷地犹自飞去前面。 好家伙,哄这一下不如不哄,越哄还距离越远了。 簌棠轻叹了口气。 但也没办法,她自己也还不好意思呢,最后搓了搓手,纠结半晌,决定先不再找他。 昨夜,她摸猫摸着摸着,心中生出感慨,恰时林间枝桠投出阴影,落在小猫身上。 像极了阿福的身影。 她没忍住,将浮桑揽在怀里,与他贴得很近。 然后他挣扎了,她无意禁锢他,刚要松开手,谁知他反抗越发强烈,几乎快从她怀里蹦出来。 她怕他跳太猛了会摔跤,毕竟瀑布边的岩石还是很滑的,谁知,俯身搂他,阴差阳错间亲了他一口。 应该说,是亲了猫一口。 簌棠在心里纠正自己,看着远处那长身玉立的少年,默道:亲人嘴巴,和亲猫嘴巴还是很大差别的。 但浮桑不觉得有区别,他很生气,跳开她怀里跑了。 直到此刻,也不见好。 想着想着,簌棠又叹了口气。 系统安慰她:宿主,换个思路想,这是好事。你看,现在你对一只猫做这样的事,他都丝毫没有要跑的意思。 第155章 系统的跑指的是跑走,再也不回来。 毕竟初相遇那会儿,簌棠还将浮桑放在水境,怕极了他跑掉后会处罚什么系统惩罚。 别说,系统这样宽慰一番,簌棠一下心情好多了。 约莫两日行程,魔界已在眼下。 重回魔境,看着身下的土地,原身的记忆与她融合,簌棠竟油然生出这里是故乡的感觉。 才至魔心城,风褚已得到风声,带着两个得力部下疾阳和元琼来迎。 尊主!他们齐声喊道。 还是熟悉的味道,簌棠点头,见元琼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尔白与灌灌,一顿,正好交待她。 替两小只安顿安顿住处吧。 是,尊主。元琼行礼应道,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激动。 簌棠心觉奇怪,这位风褚的部下她不熟,不过先前调查草场一事时,风褚带着来见过她一面。 上回见,看得出她爽朗,且行事干练沉稳。 但怎么今日却似没绷住表情,如此喜形于色的模样? 尊主尊主恕罪,元琼失礼。许是发觉簌棠疑惑的目光投来,元琼连忙端正了仪态,拱手认错,但神态是轻松的,是因为见到了尊主视频号中的几位本尊,属下一直在追您的号,一时太过忘形了。 她当真是铁粉。 簌棠一瞬间判断出来,她如此熟稔的用词,铁定没错。 无事,你喜欢便好。簌棠轻笑,顺手摸了摸九耳的头。 想了想,她又压低声音,问道:你喜欢尔白? 尔白下意识看来。 对于小兽们而言,倒不会因为谁更受欢迎而觉得不开心,簌棠如此问,几小只反而也好奇起来。 只有灌灌默默地,垂眸没说话。 是啊。元琼大方承认,看向尔白,原来尔白你也是兽族,你在曦阳楼时我就常去看你,你长得好漂亮,我好几个姐妹都喜欢你。你的人身这么好看,兽型一定也很好看吧? 她想搓手,到底还是忍住了。 尔白有些害羞,他能听出元琼的语气里是纯粹的欣赏。 温柔的狐,顿了好半晌,轻声道谢谢。 对簌棠而言,元琼面对她与一众兽族时如此平和的态度,也是好事。 视频号的出现,拉近了她和魔族子民间的距离,许多魔对她都有改观。 接触不到她的魔,不会再觉得她只是传说中魔界最强的魔,除此外没有任何记忆点;接触到她的魔,也会更愿意与她敞开心扉,忠心效力。 就如同一个随和可亲的老板,和一个整日装逼板着脸的老板,这区别是很大的。 在同样能力的前提下,多数人更乐意选前者。 人和魔,有时心思也相通。 好了好了,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单纯喜欢你。元琼摆摆手,生怕尔白露出异样局促的目光,你就是站在画面里,整个画面都熠熠生光我带你去住处吧,尊主可是吩咐了。 尔白却因元琼这样的爽朗热情,忽而想到了一桩事。 迟疑着,最终还是对簌棠道:大人,可否容尔白先去一趟曦阳楼走时匆匆,还未正经与吟蘅姐交代。 簌棠一顿。 是了,先前尔白离开曦阳楼,老板娘应当也晓得,他若是救出母亲便会留在青丘。 可他最后没有留在青丘,又回了魔界。 好,你去吧。簌棠没多说,让他自己决定。 尔白颔首,带着灌灌离开。 元琼看着他二人的背影,踌躇问簌棠,那尊主,属下还要为他们备下宫室吗? 簌棠看她,点头。 自然备。 尔白重诺,既然答应过她会当主播,自然会回来。 况且,这一路她已看出,尔白更想做的还是一只纯粹的兽族,而非曦阳楼的头牌。 好嘞!元琼瞬间又兴奋起来,搓着手。 风褚无奈,对自己手下这得意忘形后放飞自我的兴奋劲真是没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呀你先退下吧,我还有事要禀过尊主。 元琼的目光还在另外的几只小兽身上。 又一抬眸,正看见再次隐藏美貌的少年浮桑,少年瞳光澄然,目色却锐利,稍稍一眼瞥去,灵压释放,让元琼一顿。 是,将军。 看出浮桑很强,魔族崇强,她下意识压低了头,与疾阳一同退开,没再多问。 尊主风褚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与疾阳对视一眼,拱手,您之前让我查探的事已有苗头,疾阳也有事要禀。只是 他看了看周遭这么多人。 簌棠会意,却又若有所思看了眼远去的元琼。 回殿商谈吧。簌棠道。 属下都拱手。 祁以遥有分寸,犹自回了自己的宫室,只是青耕目色仍带着探究,被簌棠扫了一眼后,不敢再有动作。 第156章 九耳和重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尤其是重明,早想拉着九耳去玩。 最后,临到殿前,只有浮桑还安静地跟在她身旁。 簌棠抬眸看了看许久未回的寝殿,忽然一顿。 阿浮。她眨了眨眼,似有一丝惊奇,你看我寝殿的名字,原是叫羲和殿。 她先前都没发觉。 羲和,是太阳的意思呢。她道。 第72章 圣鸟 浮桑说, 他的家在极东岛。 此地名一出,原书中的传说又跃然眼前,簌棠心知, 那儿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浪漫的传说, 乖巧的小猫。 此刻, 少年当真显得乖巧,听闻她言, 仰头抬眸看向那块牌匾。 但他说的是另一件事, 牌匾上, 也刻了蛟纹。 簌棠一噎, 他说这么直接。 不过正好可以问问旁边的手下, 谁知才刚转头, 风褚疑惑的声音传来。 嗯?我倒从未注意这些, 那是什么纹? 疾阳更懵, 蛟是什么? 簌棠: 罢了, 一个比一个懵。 原来阁下是阿浮啊。风褚倒是把注意力放去了浮桑身上。 先前他没多问, 身为一个好下属, 他始终贯彻不该问的别问的工作准则, 反正自从第一只猫出现, 他们尊主身边就越来越多奇怪的人或兽。 敏锐的直觉,早让风褚明白不可直视浮桑的眼,于是他微微垂眸。就是乍一看怪怪的,看不明白他在和谁说话。 浮桑却对他这样的态度接受良好, 淡淡看他,心情平静。 却听对方又道:阿浮, 原来你会变人。 少年微皱眉,不要唤我阿浮。 簌棠不由看了他一眼。 他状似未看见, 神色如常,对着风褚补充着,吾名浮桑。 风褚点头,簌棠心里却起了点异样,凑去浮桑身前。 但是我一直叫你阿浮欸 少年对于和她对视倒已感到寻常,那双眸间未有任何压迫感,澄然,又复杂纠结。 片刻后,他淡道:你无妨。 嗯?簌棠还想追问,少年却犹自转了身想离开,错身之际,她不经意一瞥,好似见他耳廓微红。 她也不免心起一丝涟漪。 但果然给她猜对了,只要她够主动,小猫就会跑。 少年化身为猫,窜上宫墙前的大树上。 簌棠在下面喊:阿浮,我与风褚谈论魔界事务,你就先好好在上面呆着吧。 浮桑心觉中计。 簌棠,当真是他见过最奸诈狡猾的魔。 不过,他也确实对魔界的事没那么感兴趣。 重回魔境,他立于枝头,远眺更西的禁林,目色幽遂,那儿才是他的重点。 簌棠倒是随着风褚和疾阳踏入了寝殿中。 甫一关门,风褚拱手,急道:尊主,青鸟一事已有眉目。当日出现在草场的几只青鸟,果真是来自仙界。据属下获悉,是为仙族圣鸟大鵹与少鵹,似乎归于春神部下。 只是风褚顿了顿,关于这位春神,只探查到它居于天界明华境,万年不问世事,有何来历,是不是它指使青鸟如此,便不得而知了。 簌棠抿唇,端坐桌前,思忖着,手指不由轻叩桌案。 大鵹和少鵹鸟,浮桑曾经提到过,是句芒所创造的嫡系兽族。 如此说来,春神十有八九的确是句芒。 其实一切也都很明显,当日,句芒的影子也同两只青鸟一起现了身,它们是来找浮桑的。 但除此之外,其中一只青鸟对她表现出无比强烈的敌意,还提到了昔年之怨尚未消 昔年之怨指什么? 与她所知的那只青鸟有关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不大准确的小道消息风褚又道。 簌棠抬眸看他,说。 春神虽不问世事,大鵹和少鵹却活跃于仙界。听说,清晖阁便由大鵹创立。风褚顿了顿,便是仙使祁以遥拜入的那个仙阁。 簌棠的手顿了顿,从袖中取出那块从青丘获得的铭牌。 她递给风褚,此为我在青丘国得之。先前,九尾狐尔白先前在魔界遭袭,他从那伙魔族身上得了块铭牌,我交给了你,可与那块别无二致? 风褚仔细辨别,笃定道:对,无论材质与刻印,皆一模一样。 又想了想,簌棠抬手。 她手心浮现出一个繁复的图腾,如水波纹一般,飘荡在空气里。 你言之鵹,可是此字? 这是青耕铭牌上的花纹,祁以遥说这便是青鸟族的图腾。 第157章 再次得到了风褚的笃定,是。 至于清晖阁与青鸟之间的联系,簌棠沉吟着,隐隐觉得在这些事下还藏着更深的真相。 她觉得此事得再找祁以遥问问清楚。 本尊晓得了。簌棠道。 尊主。另一边,疾阳也有事要禀,关于魔心殿细作之事,属下又查到了一些,这是名单。 他递上骨牌,乍一瞥去,就见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人。 簌棠神色严峻,伸手接过,细细察看。 原身当然对自己的臣子有印象,她一个一个在脑海里核查,发现上面的名单好多还是她的老部下。 都招认了?她心情沉重,竟然会有这么多有二心的,该不会和上次袅袅的事一样,都是仙 是。疾阳也神情严肃复杂,尊主,这些魔臣都已招供,或是收了仙族的好处,或是有把柄落入仙族手中 真的是,簌棠的手微顿,眼眸骤然一沉。 当真所有,都是仙族细作? 疾阳点头,是。 她沉默了半晌,呼出一口气,可心底却想冷笑。 证据越多,她越觉得原书中的结局很是浅显,兽族只是导火索,内里好似还是仙魔两界的斗争。 若是如此,她一心想要兽族对她改观,作用还大么? 比起兽族,更具威胁性的是当初挑明了争端的仙族。 和他们派来魔界的祁以遥。 正是此时,殿外忽然有侍女来报:尊主,大祭司请见。 黎珩?他来得这么快。 簌棠的思绪一顿。 在视频号中私信交流的次数也不多,却是她人间之旅中唯二算是保持联系的人,另一个是莲笙,她们会时常交换脚本思路。 渐渐地,虽然离开魔界前双方闹得不大愉快,现下里彼此情绪却缓和了不少。 一丝微妙在心中蔓延,簌棠道:进。 风褚和疾阳对视一眼,准备告退,簌棠却叫住了他们。 对了。她抬眸,你们将元琼支开是为何? 此言一出,风褚和疾阳也有些愣。 看他们表情,簌棠就晓得竟是自己想茬了,于是打哈哈,你三人本是一起来的,见你让元琼先离开,我还以为有什么 风褚连忙解释,语气有一丝紧张,尊主,元琼、元琼绝无二心。 啊,这个啊。疾阳年少,面对簌棠更加放得开,他笑了笑,尊主误会了,我们三人是路上遇见,我与风褚将军有事要禀,元琼也多留了一会儿,最后就三人一起了。 簌棠哦了一声,没再多说。 风褚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唯恐簌棠多心。 片刻后,他又解释:尊主,元琼是属下徒弟,平日直率单纯了些,属下恐她多言惹尊主不快 他这是爱护徒弟的意思。 簌棠看他,从第一句开口的紧张,就能看出他对这个徒弟在乎的紧。 但是,簌棠摇头,你护她没错,但不该是一味让她在你身后,更该是教会她独当一面。 上回草场一事,元琼来汇报,看得出她条理清晰,是个好苗子。 希望风褚可以好好培养她。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言至于此,簌棠摆手。 * 两人告退,黎珩与他们错身而过,缓缓走了进来。 他甫一进入,便将目光锁定在簌棠身上。 但当簌棠向他看来时,又颤了颤睫,垂眸行礼:臣向尊主请安。 魔族青年身形高大,玄衣漆漆,如墨般的颜色显得沉郁,如他的性子一样冷漠。 可此刻,他的语气已是难得的温和。 像服软示好。 簌棠的手垂着,在袖下摩挲着手指,他一下子这么客气,反让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坐吧。她道,最好的办法是现在开门见山,黎珩,可是有事找我? 她没有自称本尊。 黎珩一顿,敛目坐下。 先前簌棠答应过黎珩,待她回魔界,给他也摸摸她的魔兽们。 可惜此刻,魔兽们一只也没在她身边。 好在黎珩确然是有事而来,他颔首,尊主,近日我观测极西,察觉禁林的灵气波动越发剧烈。 簌棠正施法让杯子自动倒茶的动作一顿。 陶壶歪了一分,茶盏中的水洒了两滴,溅在梨花木案上。 自尊主在禁林布下灵界后,禁林的灵气一向平稳。他抬眸,目色却不再同从前般总带着探究,只是心平气和说着结论,这还是第一次,一切预兆,是从 簌棠拿起茶盏放至唇边,不动声色静待下文。 她以为他又要说浮桑。 第158章 但他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仙界仙使祁以遥,来到魔界后。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仙族,指向祁以遥。 簌棠当然知道,原书中也是祁以遥来到魔界,成了一切争端的导火索。 波动如何?簌棠抿了口茶,示意他也喝,可会对我的结界造成影响? 黎珩微顿,那倒不会。 寂静了一刻。 簌棠在沉思,没再主动说话。 谁知黎珩却忽然站起了身,从簌棠的角度看去,他高大的身型挡住窗棂,日光被遮蔽,只留下一片阴影。 宽大繁复的玄衣,与他白皙的肌肤相衬,黑与白的对比强烈,反显得他整个人都严肃沉冷。 他垂下眸,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觉浓墨划开,捉摸不透。 簌棠。他轻翁着唇,好半晌,忽地极轻声唤她,凝视着她。 他道:先前,我伤害浮桑一事,如今向你道歉。 所有纷杂胡乱的思绪暂停,簌棠错愕,仰头看他。 对不起。三个字,他说得一字一顿,字正腔圆。 从语气中,便得见诚恳。 可簌棠沉默了一会儿,想不明白。 她还记得初见时,他垂目看她的眼神。 纵使她是魔界之主,纵使原身把他当成生死之交,可彼时,他看她的眼神冷漠又骄狂,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如看一个陌路人,半分温情难寻。 也正因他对她如此的态度,又结合书中剧情,第一次见面她就给他打上了城府深沉,恃才傲物的标签。 可他现在却这样恳然地和她道歉。为什么? 是她想错了么?是她在考虑事情时太信原书剧情,不够客观,忽略了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么。 为什么? 她心想着,但因为震惊,不小心轻喃出声。 黎珩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感受到了窗外的动静,他提防的那只猫安然立于枝桠上,没有灵力探来的痕迹,猫并没有偷听他们讲话。 更远处,九耳犬和重明鸟闹得正欢。 一切,都如旧年般。 他长睫颤了颤,眼皮微动,轻声回答:簌棠,如今这样,好似真的回到从前了。 回到那个,兽族还与魔族和谐共生的时候。 当年簌棠因为青鸟的死性情大变,她下令驱逐魔兽,又毁去了自己的记忆,将青鸟也一并从回忆中抹去。 从此,魔族和兽族,逐渐变得不共戴天。 你也黎珩想说,她也好似从前,最后开口道的是,你仍是从前的你。 纵然失去记忆,簌棠还是从前的簌棠。 是他狭隘了,因此疏远了自己的朋友几千年。 簌棠:? 根本没听懂。 她不是原身,也可能并不能和原身一样。 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从前,黎珩的话无异于打哑谜,叫她听得毫无头绪,也无法表露什么像他此刻般的感慨。 可是,原身有从前。 默然良久后,她轻声回答:从前与如今,你也还是你。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上回的事魔祀大典上已经一笔勾销。这是回答他的上一句,没关系了,黎珩。 第73章 孟极兽 黎珩离开后, 簌棠安排侍女去找祁以遥一趟。 关于清晖阁一事,她要亲自问祁以遥。 如雪团的身影从殿内的大树上跳下,身姿轻巧优雅, 落地无声。 但再眨眼, 他却化成了人。 少年的步伐也如猫一样, 轻缓却利落,抬眸, 清俊的眸扫过她, 一步一步靠近她。 白衣翩然, 日光宣泄而落于他发间的松绿丝小辫上。 他扎发的那绿丝带, 也不知是何材质, 在光下泛着耀眼光泽, 如猫型时会闪耀金光的毛发般。 总之都在发光。 簌棠有些懵, 他不是不喜欢变人吗。 都回魔界了, 还有必要维持人型么, 想着, 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阿浮, 怎么了呀?她觉得自己神态语气都挺自然的。 只可惜, 在她面前的是极善观察的猫科动物, 浮桑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察觉她僵了背,眉角也抽了抽便能知道,她又在拘谨。 只要他变人, 她便会如此,无法对他动手动脚。 更不能像那夜一般, 亲他。 于是,浮桑很满意她这样的拘谨。 刻意化作人形与她交谈, 但重点还是在交谈上,他直截了当,问道:何时启程,去禁林? 猫猫一向淡然,难得这样的心急。 簌棠想,禁林,对他也定然有着别样的意义。 也是,因为他尤为关注的类。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她皮了一下,眼见浮桑噎住。 第159章 他没有掩饰原本的容貌,少年无双,昳容光华,只是站在那儿微蹙着眉,清眸露出一丝迷茫,就足够诱人。 簌棠逗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才回魔界,还有些魔界公务要处理。待我处理完,我们便出发,好不好?看着他,她心里像是被小爪子挠过似的,声音也不觉放温柔。 从前,簌棠极少关注人。 于她而言,与动物相处,比与人相处更自得,帅男人的诱惑力不一定比得过一只可爱的毛绒绒。 但那是面对一般的帅男人,像浮桑和尔白这种看一眼就要沦陷的神颜。 说句俗话,她当真不是那么能把持住。 乖嘛。见浮桑未答,她又补了一句,告诫自己要把他想成猫猫头。 她的声音太轻。 惯常来说,她的音色是略微低沉的,如冰山的雪,清冷,有一种自带的疏离感。 但以这样温柔的语气,低声轻诉,好似春来雪融,一点冰凉的雪水落在滚烫的心间。 烫得他一怔,耳尖也发热。 好。静默一瞬,他答道。 其实,按他的性子而言,一向是想到什么便要去做什么的。 可因为是簌棠如此说,所以他答了好。 可是,为何是她,他便要说好? 浮桑又有些不懂了,澄然的眸间闪烁着迷茫,迷茫萦萦绕绕于心间,又变得像一个小勾子,勾得他心痒,发烫。 * 处理完一些魔族事务后,侍女也将祁以遥请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晚。 重回魔界后,望着赤金的天色,簌棠还有一丁点不习惯。 簌魔尊陛下。祁以遥神色复杂,似有心事,还有点歉意,陛下见谅,有些事耽误了。 簌棠不动声色瞥她身后。 在魔界,她还能有什么事耽误。果然,青耕没在她身边。 估摸着是和青耕起争执了。 就如自己先前所想,祁以遥有自己的主见与心气,一旦与青耕意见相左,两人就容易吵。 无事。簌棠面上没太在意,也没刻意提祁以遥忽然又改了对她的称呼这事,侧身,进殿说吧。 祁以遥呼出一口气,点点头,缓步入内。 甫一进殿,簌棠开门见山。 她递上一束青鸟的尾羽,问道:不知你可见过这个? 祁以遥双手去接,看了一眼后有些愣。 陛下,您这是从何得来 这是水境中青鸟的羽毛。 但和当初在草场中相遇的青鸟一样,于是她道:在你来魔界之前,我曾在西郊草场遇袭,伤我的便是拥有此羽的仙兽。 祁以遥的手,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听说,仙族有圣鸟,名为大鵹和少鵹。簌棠继续道,阿遥,你听过么? 祁以遥缓了缓情绪,点头,自然听过,只是圣鸟也极少现世。清晖阁在天界虽算鼎鼎有名,我阁弟子也少见圣颜。 簌棠面上浮现诧异,哦?是么,可是我怎么听说清晖阁阁主,便是大鵹。 不可能。祁以遥竟也面露震惊,可看着握在手中的青羽,眼底又不自觉闪过一丝迟疑,这这不大可能。青鸟只有每一甲子立春时节才现世,在明华境前祝祷不露面的春神我们门中弟子,至多只能远观,看不清是不是 簌棠故作的诧异神色渐渐淡去,她凝视着祁以遥,缓缓道:所以此青羽,你的确见过,是也不是? 祁以遥握住青羽的那只手,更僵了。 可她一时好似纠结万分,始终没有开口。 阿遥。簌棠见状,又问起另一事,青耕呢? 忽然的岔开话题,祁以遥下意识回答:它、它与我吵嘴,飞走了。 沉默一瞬,她顺着簌棠给的台阶下。 我自幼来历不明,有幸得青鸟族赏识,托付青耕于我。可我当真没见过青鸟本尊,有幸得之青耕后,也是一路跟随青耕,才得以拜入清晖阁我 她越讲,手捏住青羽的动作便越紧,几乎将那片羽毛折了。 簌棠的心颤了颤,眼疾手快夺了回来。 同样是摩梭着那片青羽,簌棠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轻抚片刻后,她沉着声,冷下了心,今日,我魔族部下来报,魔界出了不少仙族细作。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仙族。 疾阳调查明的细作,都已关押。魔心殿如此多的臣子受牵连,其他魔必有察觉。 方才许多魔臣呈上来的事务,便有多次提及。 如此动荡不定,局势不明时,从仙族派来的仙使,却安逸长居魔心殿。 阿遥,你也晓得表面上看,这些年来仙魔两族休战止戈,可暗地里,并非没有摩擦。仙魔,自古势不两立。 第160章 若还没有下一步动作,给魔族一个交代,簌棠无法服众。 但这话也并非是刻意对祁以遥施压。 这是真话。 天地两分,上为天界,下为地界。 两界之中,分别生活着仙魔人兽几族,而其中灵力强盛者,有凌驾其他种族之上能力的,当属仙魔两族。 于是,仙与魔的纷争自古而来,比自己强的终究是威胁。 谁都想做最强者。 你又在此多事之秋,来了魔界。她看着祁以遥,眼眸微闪,眸色深沉。 接下去的话,她甚至不用说。 祁以遥是个聪明人,几乎是瞬间听懂了,半晌,抿唇道:簌棠姐若不信我将我软禁在魔心殿便是,我不会跑。 这下,轮到簌棠怔了怔。 她本以为祁以遥会生气,会奋力反驳。毕竟这个姑娘从原书中的描写就能看出,坦直洒脱,嫉恶如仇。 但因为没经历过太大的挫折,时而会表现出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比如书里,她就敢于和原身在魔心大殿上,当着一众魔臣的面争执。 也敢在结局里,哪怕仙族兵力还未全至魔界,就率做先锋,剑指魔心殿。 可太刚,便易折。 书中,最后看似是挺圆满的结局,反派魔尊已除,魔兽们也有了新的生活,但寥寥几句尾声里,由于是祁以遥的第一人称 簌棠读时,觉得她不是真的开心,而是很恍惚。 陛下?簌棠姐?祁以遥唤她回神。 簌棠从思绪中脱离,一时心情复杂。 没想到祁以遥如此平静是不是也意味着,故事的确有所改变了。 簌棠姐。见簌棠仍未说话,祁以遥的神色却怔忪下来,她轻呼一口气,我我知你心有顾虑,是对我身份的顾虑,也是对魔界子民的顾虑。 这两种顾虑还的确不一样。 一是提防仙族,二则是保全魔界。 但,我信你。她抬眼看簌棠,笃定,因为这一路走来,从青丘国到人间,再到回魔界你挺好的。 她说:我亲眼看见的,和我从前道听途说的魔尊,完全不一样。 簌棠掩下眸。 良久后,缓缓道:你先回自己的宫室休息吧。 * 已差不多是先行软禁的意思了。 只是,祁以遥到底没有透露是否认得那片青羽。 好在簌棠从她的神态里已看出不少十有八九是认出了什么。 除此之外,也基本可以笃定,青耕与祁以遥并非一路。 青耕如此爱挑事,应与大鵹和少鵹这两只袭击过她的青鸟,有关联。 翌日,魔界事务差不多处理完,簌棠打算兑现对浮桑的承诺,带他去禁林。 怎知魔心殿又有了新的来客。 一只白绒绒的小豹子。 簌棠闻声去往殿门,却找了它好半天,最后在手下的指引下,才发现一丝淡淡的气息。 小豹子躲在柱子边,身型若隐若现,见簌棠看来,才真正凝出身型。 柱子上的盘龙诡谲肃穆,小雪豹的眼神却柔软羞涩。 哞叽哞叽!小豹子嗷嗷叫,但感受到簌棠的灵压,一时又有点怯怯的。 簌棠一听它的声音,一瞬间眼睛就亮了。 这叫声,太可爱了叭! 可爱程度不亚于小奶猫的声音,何况她身边虽有猫,猫猫清醒后却从不喵喵叫,哼。 这样想着,心里更是对新到访的小奶豹超热情。 小她抬眼看它头上的头衔说明,想想看怎么称呼,拉近关系。 一看,一顿。 【孟极兽等级1000】 孟极?簌棠记忆不算好,但也并不差,一下就回忆起来了这不是当初认识尔白和灌灌的契机么。 重明的朋友,被灌灌扒走小草包的孟极。 重明没在身边,簌棠一人来的殿前,稍稍迟疑,她温柔轻唤:小孟极?你来找重明的嘛? 孟极羞怯的神色稍缓,用力点头。 它的雪白胡须也随之抖了抖。 簌棠也点头,好想摸摸它的头,又见它一缩,真是过分羞涩可爱。 只得收回手,轻道:那我带你进去吧?重明就在里头。 闻言,孟极顿时眼睛亮亮的,可下一秒,又有些迟疑地,看了不远处一眼。 簌棠有所察觉,也不动声色往那处瞥去。 一看,微怔住,只见那处赫然一个灰裙小姑娘,立于来来往往的魔族之中,因一直站着不动,又身量瘦小,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好在簌棠很熟,那是灌灌。 哞叽!哞叽!孟极不会说话,只叫道。 簌棠竟福至心灵,是蒄莞领你过来的? 第161章 哞叽!孟极点头,它害羞地挪了挪头,示意簌棠。 簌棠和太多小动物相处过,从前甚至特地学过动物行为学,她再次看懂了。 转身,身子前倾,却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这是想让她跟着它的步伐,去找迟疑着不愿上前的灌灌。 她当然要去找,还要问灌灌,尔白怎么没与你一起回来呀? 小姑娘抿唇。 从初次见簌棠时,她便带着敌意,后头在青丘国又率先发难,误会了簌棠。 从那时起,她面对簌棠变得更加沉默,通常都是垂着头跟在尔白身边。 遑论说话,连对视,她都极少和簌棠对视。 如此说来,她们一魔一兽之间,其实是不大熟的。忽然被簌棠这样自然地搭了话,她身子微僵,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是先带着孟极来找重明?簌棠佯装不察,依然温和道,先前也听说过了,你和重明孟极是好朋友,一起坐坐先吧。 昔日禁林前,其实灌灌是否认的。 她说她的好朋友唯有尔白。 然而此刻,小姑娘垂眼,半晌,点了点头。 我在路上遇到了孟极。她声音轻微,沉静的声线难得有些窘涩,它、它找了一路没有见到重明,又不会口吐人言。我担心它在魔心城迷路,于是陪它找回来。 生涩的解释,语气中压抑不下的仍是忧心关切。 嘴硬心软的小鸟。 簌棠嗯了一声,知道这样性格的小鸟,沉稳中带着倔强,定然不喜欢被人调侃,没有再多说。 她带着两小只回寝殿。 灌灌迟疑一瞬,化身小鸟,飞落孟极头顶。 俨然,因为灌灌的友好,孟极甩了甩尾巴,胡须轻颤,似乎很高兴。 谁来了? 侍女才推开羲和殿的门,重明眼尖瞥见,抖落羽毛,扑哧扑哧飞过来,下一刻,嘹亮惊喜的声音响彻大殿,孟极你怎么来了? 哞叽,哞叽~孟极轻快地奔向自己的好友,亲昵地用头蹭重明。 害,你瞧我这记性。重明也很高兴,扑闪着大翅膀,我说怎么有时会觉得忘了什么呢?原来是忘了你了!孟极,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啊,喏,你的小草包还给你! 若说前一句重明惊喜的回应,让孟极也很激动。 后一句忘了你,小豹子哞叽一声,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落,却还是蹬蹬着腿,表现得很兴奋。 尤其听到自己的小草包拿了回来,几乎高兴地蹦起来。 你怎么跑来了,你不是不喜欢离开青林嘛啊?我很久没回去,你担心我?重明听得懂孟极说话,原地飞窜着转了个圈,我忘了我忘了!不是故意不回去的! 哞叽~ 话说,你的小草包里,装得怎么是我的羽毛啊?重明又问,又飞了个圈。 它身上抖落的红羽,孟极很喜欢,颤着胡须,一点点用身体接住。 远处看去,就如雪团身上长了很多火红的花,明艳灿丽,煞是好看。 哞叽,哞叽叽叽 这句,连簌棠都能从孟极的神态中看出,是因为喜欢的意思。 喜欢和重明玩,因此喜欢它的羽毛吧。 但重明不理解,早知道是羽毛,我就不大费周章替你找了。天知道我刚来魔心城时,可小心翼翼,胆颤心惊的 羽毛,我身上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你又不说清楚。重明用力拍了拍翅膀,哼了一声。 孟极一愣,缩了缩头,似乎不理解它是什么心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要早说,我一定直接把最好看的羽毛给你。 重明是这个意思。 但它的性子太大大咧咧,讲起话来也没边际感。 小豹子的头越缩越低,看上去有些委屈,叫声也弱了起来。 灌灌一直在旁边看着,临到此时,忍不住道:重明,你怎么还是如此口不择言? 第74章 残害兽族 孟极的性格, 不过片刻时间的相处,就很容易看出来。 懵懂柔软的小豹子,不会说话, 心情也全表现在肢体动作上, 而且非常明显, 很容易惹人怜爱。 灌灌嘴硬心软,或许心底仍是将孟极当成朋友的, 因此没忍住说话。 语气里有几分替孟极打抱不平的意味。 重明却一愣, 还没搞清楚状况, 你为何又说我? 你没看出来, 孟极不高兴了么?她道。 而且, 面对温柔的孟极, 她显然比对待重明鸟更耐心。 孟极连忙哞叽叫, 急得转了个圈, 想表示没有这回事。 哪里有?果然, 心大的重明也如此说。 第162章 灌灌呵了一声, 最终又似不想和重明说话般, 淡淡吐出几个字, 你真是不靠谱 言罢, 她没再开口。 可这样的态度惹怒了重明。 尤其是,去人间一路上,它一直在这样被灌灌漠视。 你说清楚。本就性急的重明鸟,大力煽动着翅膀, 眼角微红,我和孟极平日里就是这样说话的, 我们一直是这样相处的,怎么就叫口不择言了?不过把孟极忘在青林了, 的确我不对 所以,才说你不靠谱。看着孟极懵懂失落的眼神,灌灌最终以一句话,结束了对话。 重明的歇斯底里,还没完全开始,就被憋了回去。 若是它能化作人形,此刻定然是满脸通红。 架不算真的吵了起来,但眼见一时间大家都闹得不愉快,簌棠打算劝架。 可才开口,眼前飞快地掠过一团火红,她不由喊了声,重明 原是气不过的重明,一扇翅膀,飞快升天。 不过眨眼间,它就不管不顾,一只鸟飞离了魔宫。 比头一次簌棠见它时它逃命的速度还快,可见是真气得狠了。 红羽带起劲风,吹起苍绿树叶,浮桑正化作猫立在枝桠上,他一直在静静观察着,老神在在的模样,到此刻也只是望着天边飞远的小点。 一般小事,他都不怎么出手的。 孟极也受了惊。 一受惊,它竟然隐了身,唯余重明艳丽的红羽还在空气中,顺着孟极的动作一蹦一跳晃悠着,看起来很滑稽。 但簌棠有点笑不出来,这事搞得,她揉了揉眉心。 魔尊大人。此刻,灌灌也有些拘谨。 灌灌应当是真没想到,一番话会引得重明这样生气。她睫毛颤动,手也不自觉绞着衣袖。 簌棠一时也难说什么,毕竟小朋友小学鸡吵架,早先她就见识过了。 只是这次劝架慢了一步,动了动唇,她道:罢了,魔心城如今还算安全,它气性大也忘性大,冷静冷静应当就不气了。 重明养在她身边之后,她就撤下了先前的追踪咒。 但派些人手多在城里找找,城门蹲蹲,问题倒不算大。 灌灌垂眸,抿着唇,也没再说什么。 透明版的孟极还在到处乱窜,簌棠轻叹了口气,想让它平静下来。 刚要试探伸手去摸它,树上的浮桑出手了灵光一闪,孟极显出身影。 簌棠定睛一看,原是就差一点,她就要被惊吓中的孟极撞到了。 身体反应快过思考,她闪身一躲,心起涟漪。 再抬眼,猫猫已藏进了大树中。 * 孟极有点呆呆的,胆子又小。 簌棠听不懂它说话,但同族能通心音,经过一番陪在她身边的小兽们众说纷纭的翻译后,天黑之际,终于才算把它安顿好。 夜里好似不大适合探索禁林,加之累到主要是心累。 又过了一夜,才再次打算出发。 她本是打算只和浮桑一起。 只是 尔白怎得还没回来。出发前,簌棠下意识看了看殿门口。 按理说,只是去道个别,哪里会用得了两天。 灌灌昨日也没有离开魔心殿,想来也是如此觉得。 此刻,她也立于簌棠身边,总是沉闷的神情透出了一分担忧。 簌棠心觉有异,恰好出城也会途径曦阳楼,决定不如先带着灌灌去那儿一趟。 浮桑不知如何想的,没再化作小猫。 少年便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他的肩膀时而与她贴近,但许是不喜与人靠得太近,只保持着咫尺之间,互相却触碰不到的距离。 若有似无的草木香在鼻尖荡漾,余光瞥过,少年柔软的发丝偶尔扫过她的肩头。 簌棠心里,有点难以言喻的麻。 * 临到曦阳楼,出乎意料地,尔白不在这里。 老板吟蘅见了他们一大伙人来,有些诧异。 尔白?尔白没在此久留。她顺手替灌灌将衣领整理好,我并非不明事理的人,他既然想离开,怎好拘束他?当日,他与我说好便走了呀,灌灌当时也在的 簌棠一顿。 灵力发散,几不可察的灵气笼罩了整座曦阳楼,可是任何尔白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当日,是昨日?回想尔白告别的时间,簌棠问。 吟蘅点头,是的。 灌灌也抿着唇,显而易见的心急与懊悔,当时住了一夜,我凭栏望见街上的孟极,见尔白还与吟蘅姐有话要说,便与尔白说好先行一步。 当初偷了孟极的东西,灌灌心里到底是有些愧疚的。 也会放下尔白,先陪着孟极。 第163章 簌棠心沉了沉,如此说来,尔白独自一夜在外面? 尔白在魔界并无其他住处可去,灌灌也清楚,因此今日才如此着急。 簌棠也不知怎得,心跳得很快,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尔白被魔界的细作盯上了 可魔心城她早派人手清理了一遍,应当没什么危险了,难道他出城了? 正想着,见不远处当真有一魔将追来闹市,一见簌棠,立刻拱手:尊主,仙界仙使不知为何昏迷不醒,您看可要 他还没说完,簌棠与浮桑对视一眼。 回魔宫。 浮桑一抬手,在簌棠还没来得及施法之前,周遭景色便一顿变幻。 小猫还是如此快,一息之间就将所有人带回来魔宫。 以至于魔将都还有些愣。 眼前正是安排给祁以遥的宫殿,簌棠闪身进去,一群人跟在其后。 侍女见到尊主如此快归来,也愣了一瞬,忙道:尊主,奴婢一早来伺候仙使洗漱,谁知仙使倒地不醒奴婢亦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惶恐,忙要跪下。 簌棠指尖一抬,灵力拖引侍女站好。 见祁以遥是平平整整地躺在床上,簌棠问道:是原本昏睡在床上,还是真的倒地不醒? 仙使倒在地上,是奴婢将她扶去床上的。侍女低头道。 簌棠环视了一圈宫殿,仍不见青耕。 不仅如此,有茶盏碎了一地,桌案也被撞歪了。 祁以遥昏迷的蹊跷。 浮桑轻嗅着,辨别着碎裂茶盏间的气味,缓道:杯中无毒。 那便是袭击。簌棠猜测着。 忽然,敏锐的灵识察觉到有外人踏入殿中,她耳朵微动,浮桑亦如此。 抬头望向殿前一袭玄衣,竟是黎珩。 浮光闪烁,高大的身影拦下一瞬从门框透进来的日光,复又光明时,众人得见黎珩的神色还算自然。 他率先看向的是簌棠。 只是见浮桑在她身旁时,一顿,从将要脱口而出的簌棠称呼,改成了尊主。 尊主,臣前来找您,却得知您已离宫。又听侍从说仙使不知缘由昏迷,故来查看。 他的语气缓缓,隐有谦卑温和之意。 比之当初目中无人的模样,差了太多。 簌棠微顿,一下看出,他是在外人面前做足臣子姿态,不再是彼时以朋友身份逾矩的样子。 浮桑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簌棠也不好多说,人家话说得这么漂亮,她也不能赶人。 只是她终究有点担心不该遇上的人,此番还是要遇上了。 正要上前去查看祁以遥的状态,黎珩忽然又道:让臣来查探吧。 簌棠抿唇,正在想要不要拒绝阻止,黎珩已上前几步,只是他没有去看祁以遥,而是犹自走到了被撞歪的桌角边。 宽大的袖摆掩住他的手,但白皙指尖露出,他轻点桌角,阖目。 几息后,再次睁眼,是她的契约仙兽,一只状如青鸟的鸟,打晕了她。 青耕。 簌棠微怔。 黎珩的话,和青耕当初在魔祀大典后的状告有冲突。黎珩此番之意俨然是和青耕不熟,当初都没注意到它。 可除此之外,电光火石间,她更关注的是 你通过那个能力得知的? 她的话分外含糊,是想诈他。 人间宣山之中,她想到了他身上的鳞片,更记起蛟有晓古通今的能力,他和蛟是什么关系 她的唇微张,心里紧绷,一下不曾眨眼,紧盯着他。 直到见他颔首,似乎并不避讳在她面前透露。 是。 一丝浅淡的粼蓝灵气荡漾在空中,被浮桑察觉。浮桑也微掀眼皮,凝视着黎珩。 簌棠心中一颤。 黎珩不怕被浮桑盯着,见簌棠未曾再言,他犹自上前去查看祁以遥的情况。 他的步伐原本缓缓,但当他看清床上女子的容貌时,脊背不自觉绷紧。 黎珩簌棠回过神来,眼眸暗了暗。 正当她要说什么时,黎珩却又转过了身。 他神情自然,凤目微敛,只道:看起来,仙使只是寻常昏迷。 其实不必他说,不知何时变得十分积极主动的浮桑,随手捏了个诀,灵光窜入床间帷幔。 不多时,祁以遥幽幽转醒。 她眼皮轻颤,一眼看去宫室内站了这么多人,不由一愣,可一下又想起昏睡前发生的事,面色复杂沉重起来。 青耕?只与她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簌棠只如此问道。 祁以遥垂目,良久,嗯了一声。 第164章 它是你的契约仙兽,为何伤主? 尔白还下落不明,簌棠心越发沉,青耕是她一早觉得不对劲的鸟,此番不由将两者一起联系起来。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祁以遥好一会儿才开口,似在纠结。 簌棠有些忍不住了,想开口激她一激,才刚张唇,祁以遥便说话了。 青耕始终不信您。它咬定您残害魔兽一事并非空穴来风,回魔宫后,就想让我离开去寻找证据。可是我觉得,在您身边目睹的不也是证据么?因此,我与它起了争执,它愤然离开。 她顿了顿。 我知它脾性,过阵子总会回来。却不曾想这次它回来的这么快,昨夜归来,向我提议 说到这里,祁以遥一下不说话了。 再开口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事,簌棠在心里结合原书剧情,极快地梳理着整件事的经过。 忽然,簌棠想到了 此兽族心思不纯,所拥有之句芒气息浅薄,似旁人相渡。浮桑冷不丁开口了,可你,却是千真万确拥有。 祁以遥一怔,要说的话声音一下变小,青耕,它想制造证据 但即便是这么小的声音,簌棠也听清楚了。 一瞬间,点就在她脑海里连成了线。 因为找不到我残害兽族的证据,所以它自己制造证据它要残害兽族?簌棠震惊。 有什么思绪从脑海划过,她还真想起来了。 原书中,青耕也如此提议过,它认定原身作恶多端,阴险狡诈,要祁以遥出手随机抓一个兽族。 祁以遥当然拒绝,便如此刻一般。 该死,她怎么没有早点回想起来。 青耕已经去了?簌棠问,它去了何处?你可能知晓。 怕祁以遥还有迟疑,她果断又道:尔白不见了,你若知道,务必告知。 这下,祁以遥动作很快。 她抬手,仙气如薄雾,盈成一道光幕,我与它结之契约,能感知它的方位。 光幕若隐若现,其中画面浮现,古木参天,圆月高悬。 竟是禁林。 簌棠一顿。 第75章 孟槐兽 禁林之中, 有诸多兽族。 心怀不轨的鸟跑去禁林,簌棠心有担忧。 不过青耕实力也就一般,她更担心它抓走的当真是尔白。那样的话, 要捉尔白去禁林又是为何? 她唤人将风褚找来, 这样还能同步在魔界其余地方寻找尔白的下落。 另一边, 当务之急,便是抓紧去禁林, 以防有另外的兽族遭到青耕黑手。 浮桑自然没有异议, 灌灌心急尔白的事也要跟去, 九耳法力弱, 这次她本没带它, 也意在让它多修养。 加之还有新来的孟极小朋友, 也好让九耳带带它。 只是, 祁以遥也想去。 青耕行踪总会有偏移。这是个正经理由。 如今光幕上的方位也是若隐若现, 祁以遥必须去。簌棠沉吟着, 刚要开口, 黎珩又说话了。 尊主, 臣也一起。 簌棠抬头看他, 见他正色。 禁林之中, 灵气诡谲,又是外族入内,您身边至少要有魔族保护。 呃,她如今的法力, 不一定需要他保护 簌棠眉角跳了跳,却听出他言语之下的关切与忧心。 见她不说话, 黎珩抬眼看了看浮桑。 浮桑察觉目光,微皱眉, 也与他对视起来。 簌棠揉眉角,好好好,表面装和平,这一魔一兽还在暗自斗气呢。 去。她发话了。 反正带一个人也是带,带两个也不差。 禁林之中还有一个被多次提过的传送阵,簌棠也十分关心那个,黎珩算是魔界中最擅法阵之人,他去未必是坏事。 当然,阵法,身为兽族又见多识广的老猫桑,应该更懂。 话已经放出去了,事不宜迟,众人动身。 * 禁林的结界由簌棠设下。 经过这段时间和原身灵力的融合,如今,她已能破开结界,让非兽族也能进入。 苍天大树,枝繁叶茂,众人在其中缓缓走着,寻找青耕的痕迹。 神秘的禁林好似亘古不变,依然和从前一般。 但祁以遥的脸色变了。 法力高强的仙子,自然也同簌棠初次来时一样,灵力些微发散,便能察觉到其中藏匿着数不胜数的兽族。 蕴藏生机,千年未变。 这里祁以遥开口了。 不知是不是簌棠看岔,总觉得她脸色有些苍白,她道: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簌棠错愕,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 熟悉?为何熟悉,她不可能来过这里。 黎珩就走在祁以遥身后,闻言,微抬眸,凝视着她的背影。 第165章 但最后,无人当真开口。 毕竟祁以遥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她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气,自己都没曾多想。 众人继续前行,一直走到让簌棠也曾心有戚戚的湖泊,好似什么默契般,众人又再次停下了脚步。 停下的是簌棠、黎珩和祁以遥三人。 浮桑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似乎不明白,为何到了禁林后他们之间的气氛这么微妙。 可是每每经过这里,簌棠心中当真会酿起难以言喻的悲伤,可是这次也很奇妙,悲伤转瞬即逝,因为身边的气息也那么熟悉,慢慢填满了她心中的空缺。 她身边站着的,正是黎珩和祁以遥二人。 不少兽族,称之此处叫青林。黎珩敛目,开口。 来之前,灌灌曾说了好几次我们抓紧去青林,许是因此,黎珩在此处解释,是因为这里是青鸟诞生的地方。 祁以遥默默眺望静谧的湖泊,一言不发。 簌棠偏头看黎珩,青鸟?青鸟族还是青鸟? 她不明白。 青鸟为何会诞生于此,记忆里的青鸟,又究竟和仙界的青鸟族有什么关系。 黎珩却听明白了她问的含义,默然一刻,他道:青鸟。 祁以遥仍旧沉默着。 但簌棠已无心关注,她静静盯着的是黎珩,既然他主动提起了青鸟,她亦直截了当展开了这个话题。 青鸟究竟因何而死?她和魔界,究竟有什么关系? 黎珩曾数次避开这个话题。 偶尔,却又因她的满不在乎而怒火中烧,怒极之下道出端倪。 不知是有意,还是当真无意。可上回他提到重归于好后,她再次追问,他却很明显发觉自己说错了话,闭口不言。 因此,簌棠断定,他清楚她失忆了。 不再和先前一样,怕露出马脚而主动避开不言,这次簌棠问得很急。 她又和我是什么关系?黎珩,你告诉我吧。甚至,她都没有避讳众人。 黎珩一向淡漠的眼中,倏然洇开复杂难懂的情绪,惯常古井无波的乌眸起了涟漪,好似无情之人,忽而有了情。 簌棠。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眼中有执着,有释然,青鸟不是细作。 簌棠一顿。 他竟然看出来了,她心有疑虑,不是没怀疑过原身和青鸟最后的决裂是因为背叛魔族。 青鸟她自幼与我们长大,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你我心中清楚。可是,他好似也有困惑,与化不开的怪罪,可我不明白,为何当初你忽然变了,为何你要疑心她。 她是被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息有些不稳。 最终他叹息一声,风中唯余只言片语,被你我逼至绝境的。 簌棠的眼睛有点酸涩,是不自觉地,却又发自内心的涩。 悲伤如潮,蔓延心头,压抑的钝痛宣泄开来,逐渐变得尖锐又清晰。 她心想着,原身的情绪如此浓烈,因为青鸟真的是对原身极为重要的朋友。 她也会这样痛,因为阿福。 都是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存在。 这一刻,簌棠说不出话来,也不需要她说话,树林之中忽然传来动静,打破了所有不该在此刻蔓延的情绪。 谁?黎珩目光倏然冷下,紧盯着那处。 浮桑抿唇,他察觉了。 果然,不是类,是一只他认识的上古兽族。 哎呀呀,小崽儿别激动呀,我只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来看看是不是一只粉红的大猪,哼哧哼哧走了出来。 但它的声音却很好听,是极为低沉温润的男声,令人如沐春风。 只是好听不过一刻,下一瞬,它的声音高昂起来,当真是您,祖、祖 猪?尖锐高昂的猪叫有点刺耳了,簌棠不免空耳,除了你,哪里还有猪? 她心有疑惑,顺着它凝望的视线看去。 只见白衣少年端立着,如修竹傲然。傍晚的温绚日光落在他的眼睫上,光影明明昧昧,勾勒他清俊的脸庞,看上去神秘又不可靠近。 从她的角度看去,少年目色也有些深,他同样紧盯着不请自来的兽族。 视线相对,猪往后缩了一下,呃我看错了,我还以为也是猪呢。您你们怎么会来兽林? 浮桑错开了它的目光,好似无事发生。 簌棠却一下抓住了关键词,兽林?不是青林么。 几只在禁林待过的魔兽,都是如此称呼禁林的。她大概能想通,禁林是魔族的叫法,因为原身并不让魔族进入此处,而在禁林之中的小兽,却因青鸟的缘故为这里取名青林。 第166章 那兽林呢? 簌棠微敛目,看着这只兽族。 它形如豪猪,背有坚硬泛粉红的尖刺,因此看上去凶神恶煞,但交谈起来却还算温和。 头衔则是【孟槐兽等级14000】(注1) 竟比青丘国主还要大些。 簌棠才从浮桑身上转回的视线,又重新转了回去。 为何叫兽林。浮桑佯装不察,只眨了眨眼,淡淡问孟槐兽。 看上去,绝不是转移话题。 孟槐不自觉俯首,压低身子,却不是攻击姿态,整个前爪都快俯到地上了。 它老老实实回答:自中山之主蛟将我们带来此灵界,我们便一直栖息此处,此处兽族众多,自然是兽林。 簌棠下意识环视众人。 浮桑若有所思,他对这件事算是关注;祁以遥垂目屏息,好似还在出神;黎珩黎珩背对众人,他的袖角绷得很紧,是因为他无意识握拳,绞住了衣袖。 他怎么了? 那又为何,有兽族称之青林。浮桑又发问。 他的语气不徐不疾,从容淡然。 猫猫一直在替她问话。 簌棠重新看向孟槐,见它咧着大牙,看上去好凶,音色却仍是温和的,带着一丝好笑无奈的语气。 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除却我们这些老家伙,总会有新的小兽来到这里,带来新的生机。它们都说自己是被什么青鸟召唤而来的。 为了纪念那只青鸟,自然就叫这里青林咯。它抖了抖背上的红刺,尖锐的刺泛着寒光,却因他温柔的语气变得不那么凶神恶煞。 召唤而来传送阵?簌棠问。 这次替她解答的却是黎珩,不,青鸟并不会传送之术,是信力。 再一次听到这个词,簌棠眼眸幽深,她看向祁以遥。 巧的是,祁以遥也在看向她,似乎也因这个词感到错愕。 信力祁以遥喃喃出声。 这是她曾提到过的,旁人不曾拥有的能力。 簌棠也开始心神复杂,青鸟还有什么能力? 是自己想问,也是看出祁以遥迷茫的神色,替她问的。 黎珩却看了眼在场的人,缄默不言。 他不愿在此多透露。 见他如此,簌棠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没再追问。 祖哥,还有什么事不?猪猪感觉到,此刻自家祖神心情一般般,自己出现得好像不是时候,它讪笑,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我本来也是随便溜达溜达。 那你可知这兽林之中,有没有一个传送阵?簌棠还想追问一下。 孟槐刚要张口,浮桑阖目,又睁开,打断了它要说的话。阵法有动静。 原来浮桑早已知晓传送阵的方位。 抬眼看簌棠,他轻启唇,本也失了耐心在这里继续逗留,走。 呃,那大哥,我走了哈。孟槐再次抖了抖背上的刺,几根刺飞射在地上,这个孝敬您。 这能用来做什么? 浮桑不去捡,于是簌棠将它捡了起来。 刺尖锐质硬,如峨嵋刺般,其中还流转着灵力嗯,还挺适合当令箭的,簌棠若有所思。 浮桑已然化身成猫,但在化形的前一刻,他的眉心俨然是皱着的。 小猫一向灵识敏锐,估摸着感应到的动静挺大,簌棠也收了心,喊上众人连忙动身。 * 在茂密繁盛的密林间穿行,偶尔会惊起一片小兽。 暮色渐至,月色被苍天大树遮蔽,古老的丛林变得更加神秘诡谲。 浮桑化为猫后,动作极快,路途中甚至遇上了几次类,都被他一一驱逐。 他是带路人,不断破开重重迷障。 在他身后,眼见着他不断净化恶欲的黎珩,却眸色愈深。 我感应到了。祁以遥忽然道,她的脸色有一分白,青耕就在不远处有人同它在一块,是是 是尔白。灵力顿时发散,如疾雷迅猛。 不过一刻,簌棠就顺着她的话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不由神色凝重。 诡异的轰鸣嘶吼声,渐渐清晰,不绝于耳。 遥看天际,浓厚的黑云在顶空凝聚,其中隐隐有黑影浮现,凝神去看便会发现是超乎想象数量之多的类在盘旋。 就是那处,快走。 簌棠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类,和神秘组织,它们灭了青丘整族。为何非是青丘?只是因为青丘避世已久吗,还是除此外有更深层次原因 穿过了最后一片高耸云天的树林,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空地。 青耕!祁以遥惊呼。 第167章 空地被浓重的雾气萦绕,翻腾的邪气浓郁至极,连灵力都无法探查。 可也不需要什么灵力,只看去,便能见影影绰绰间,隐有一只巨大的狐狸身型,张牙舞爪着九条硕大的尾巴。 白狐看上去极为痛苦。 簌棠神色渐冷。 第76章 杀阵 黑气几乎直冲云霄。 众多的类聚集于此, 守护着一个繁复诡谲的阵法。 簌棠凝神看去,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传送阵,只不过内嵌了一个传送阵术, 本质上邪气涌现, 杀意如潮。 是实打实的杀阵, 不过如今只是初初成型,仍在不断纳入新的邪气。 许多小兽们便是从此阵踏入禁林?这该有多危险。 又是谁设立了这个阵法?阵法中的灵气, 俨然并非原身所有。 簌棠拧眉。 青耕!祁以遥又唤了一声。 青色的飞鸟盘旋于半空, 在被束缚住的庞大九尾狐旁边, 看上去那样渺小无害。 可一切的始作俑者, 便是它。 阿遥, 我让你做, 你不愿做。青耕的声音从云间遥遥传来, 如今我来做, 你又带着人来阻拦我? 你忘了我们来魔界的目的吗?找出魔尊残害兽族的证据, 还魔兽一个公道!它怒吼着。 可祁以遥, 只是不可置信道, 魔尊做了什么?在魔界几月余, 你我亲眼目睹她与魔兽相亲, 为何你还如此执迷不悟? 那是因为你摇摆不定,毫不关心应要做的事! 我该做什么?祁以遥定了定心,问道,如你一般, 没有证据,便诬陷造谣, 甚至加害兽族来制造所谓证据? 青耕顿了顿。 论口才,论理智, 它屡屡争不过祁以遥。 明明上辈子的她不是如此的,轮回转世,竟是变化如此大。 它气急,冷笑,无论如何,找到了魔尊的破绽,一切也算大功告成。 这话有蹊跷。 簌棠抬手,意图破开这里的困阵。 可是类的数量无比庞大,邪气凝聚成形,几乎凝成了实质般的一只巨大野猫,看上去狰狞凶煞,令人心中发悚,不寒而栗。 阵中,被困住的九尾狐嘶吼着,看上去极为痛苦。 与此同时,浮桑的猫型暴涨数倍,金光盈盈,灿然光华照亮天色,一时压过类的黑气几分。 魔尊!你若轻举妄动,我保证这只九尾狐活不过今日!青耕并不慌乱。 它仿佛胜券在握,笑声挑衅意味十足。 很快,簌棠便知道为何。 凝成实体的类阻拦着浮桑的动作,类身后的杀阵有了动静,令人牙酸的灵力迸裂声响起,浓烈的杀意渐渐渗出阵外。 青耕,你若如此,我只能开启契约术了祁以遥也震惊非常,语气中怒意昭然。 她是当真没想到。 自己朝夕相处的小仙兽,平日里虽我行我素了些,可从没真的做出如此出格的事过。 但此刻,青耕就像是完全变成了一只陌生狠戾的兽族般。 祁以遥抿了抿唇,宁可你我重伤,也不能伤害无辜兽族! 谁知,青耕笑得越发大声。 它好似在嘲笑祁以遥的天真,也在嘲笑着地上所有人的天真。 契约?何来契约术。它轻蔑道,你当真以为圣鸟将我留在你身边,是给你当灵宠养的? 簌棠心里的不对劲越发强烈。 书中青耕虽有提议,可因祁以遥不肯,它也就此罢手。 为何书里它会罢手,如今却这样冲动。 为何你要选尔白?思绪从心中一闪而过,她心跳得快,趁它不注意,手中暗自凝聚灵力。 因为故事发生改变了。 书中那个阶段,祁以遥和黎珩已快达成共识,青耕那般做,只是一次煽风点火,为目的填上一把柴而已。 尔白青耕不屑轻呵。 飞高的鸟族,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语气透着高高在上的蔑视。 天生攀高的种族,却不是只有天的一方之境才会满足,它们也要落地,于是觊觎着这片土地。 九尾狐族,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众人久久不动,神态上顾忌良多的样子取悦了青耕。 它隐忍多年,在祁以遥身边做一个小小的灵宠。 随她到魔界,至青丘,又至人间,一路上被这群人呛声压制多次,它忍气吞声了这么久。 这一刻,它感到无比之畅快。 因为主宰生杀的,成了它。 因为,九尾狐族的血肉可以凝魂。是不是?簌棠眸色深深。 笑意戛然而止,青耕错愕一瞬。 没想到竟被簌棠猜了出来。 青鸟一族给它透露的情报里,魔尊不过是个鲁莽冲动的犟种而已,只有武力高强,根本没什么头脑。 第168章 不然几千年前,也不会闹得那样惨烈。 可为何,它到魔界看到的全都不同? 仙族派你来的目的,让我猜猜看。簌棠道,你们在魔界挑起事端,勾结魔族,谋划暗市买卖,让所有魔兽误以为是我所为这般嫁祸手段,败坏我魔界名声,在图什么? 图什么昭然若揭。 她的眼神,一瞬间冷到极致。 就如书中的结局,原身被三界讨伐,惨死己乡。 阴谋藏得如此深,书中祁以遥从始至终都没发觉,也才让簌棠兜了这么多弯才想明白。 若世上还有最后一只九尾狐,死者便能复生。看更多精品来企鹅裙爸壹思八依六玖六伞你看似要尔白死,实际上是要我死 话音才落,眼见青耕怔住当场。 乘此时机,簌棠抬袖,蓬勃的魔力迸发,红光暴涨,直往困阵而去。 青耕怒意勃然,簌棠,你找死 类发出振聋发聩的嘶吼声,那声音直要刺穿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尖凛又骇然,无数浓雾化为飓风,咆哮着向那袭红衣猎猎的女子而去。 浮桑皱眉,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喊她,身型却已然要挡去她身前。 怎料到她竟能快过他,想必是早早做好打算。 灵光如柔韧丝缎,划破黑气,搅乱了一瞬杀阵的诡然灵力,直至扯住阵中九尾狐的前肢。 阿棠,拉住他就可,我们相助你。黎珩好似看出了她的打算,忽而出声。 簌棠抿唇。 来不及了,杀阵已成,尔白没有灵力傍身,他撑不过逃出杀阵时灵力的牵扯,他出不来的 阿棠!黎珩急急唤她,却没有等来红衣女子的回应。 眼前一抹红掠过,众人只见簌棠足尖一点,借着牵引尔白的魔力飞速闯入杀阵中。 类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着她,红裙被淹没在混沌的黑暗中。 也是这一下,簌棠才发现,原来恶欲侵体无比剧痛。 当日宣山之中,若非浮桑出手,和鹿蜀施展了入梦之术。彼时,她就会体验这样的痛苦。 可是此刻,不可胜数的类只会比彼时多,痛也就更深重。 邪气几乎覆盖她浑身的肌肤,无处可躲,不是冰凉刺骨,亦不是灼热难忍,那是一种细密渗入骨髓的痛,耳内嗡鸣,牙尖发颤,连喉咙都被黏糊尖锐的痛填满。 眼前一片血红,几乎叫人睁不开眼,她也只得紧紧咬牙,捉紧了黑雾中尔白的前肢。 恰时,头顶有动静,青耕意欲俯冲而下。 簌棠动了动因被恶欲侵蚀身体而僵硬的手指,速度还算快,红光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属于浮桑的灵光顷刻而至,与她的魔力纠缠,一同打向青耕。 她没有停。 拉着尔白,足尖一点,飞身而上,眼也不眨地伸手扼住了青耕的喉咙。 再极快地反剪青耕翅膀后,飒飒破风声在耳边响起,她拼尽全力闪身退出杀阵时,忽而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腰身。 你不要命?少年化作人身,揽住她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 清润的草木香带着犹如阳光炙烤后的味道,这股气息在此刻极为暖融。 让被恶欲侵蚀而浑噩的她,有了一丝清明。 我没死。她道。 小猫曾经说,怕她会死。 浮桑偏头,清澈的眸中没有怒意,一眼看去好似仍是那么淡薄,藏在眼底的却是压抑不下的浓重情绪。 你不要命?他根本没听她苍白的辩解,又问了一遍。 青丘国主托付我照顾尔白。她只好道。 所以,可以不要命? 青耕在她手中疯狂挣扎,力度让她的手也随之晃了晃,可如此紧要的关头,不知为何,她还是不由被他深深吸引了这么一瞬。 少年眉目如画,眸色幽深,时常在他这张精致的脸庞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可是,一旦情绪浮现,如山水画上的墨花浮动,生出真正的花,生动又鲜活。 阿浮。她不由开口,喉间还有隐隐血腥气翻腾,又被她抑制下,我没事,你看,我还好好的,不用担心我。 他不说话,些微怔愣。 她勾出一个笑,此刻倒是真因他的关心松了松神,轻道:乖啦,我有分寸,照顾得好自己。 你看,尔白平安救出来了,我也没事,对吧? 浮桑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想要呵一声。 她身上明明还有伤。 但事态只是暂时缓解,簌棠的注意力已重新转回青耕身上,她冷声道:青耕,此为魔界领地,你胆敢伤本尊,想必已想好代价。 青耕瑟缩,然后更开始拼命反抗。 到头来还是怕死,它尖叫着,魔尊!魔尊!你放开我,你杀我也没用,你不想知道幕后黑手吗?杀了我就没人告诉你了 第169章 簌棠冷呵了一声,谁说本尊不知?不就是你的老东家,仙族圣鸟大鵹与少鵹吗? 青耕瞳孔微缩。 不是,不是!它们也只是下属,真正的幕后主使不是它们! 它的话没能说完,簌棠已经掐住了它的脖子。 她的反问,本就是诈它的。 虽然心知大鵹和少鵹脱不开关系,但兽族虽有灵智,到底比不过人的思量。 大鵹和少鵹当然不是幕后主使。 三界之中,能想出这样阴谋,又蛰伏多年忍耐不动的,她循着原身的记忆,不一会儿心中便有了一个人选。 簌棠的手在不断收紧,鸟族的颈脖纤细易折,稍加使力,便能让它窒息。 濒死的极深恐惧,与自己喉间发出的嗬嗬气息声,顺着骨髓传到脑子里,青耕终于忍不住。 是仙尊,是仙尊啊!魔尊,饶我一条命吧。 簌棠不打算饶它。 她对兽族多加宽容,源于她多年来与毛茸茸相伴的情感。 多数时候,即便青耕与她敌对,故意耍心眼,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它不敢真的做出什么来。 但是临到此刻,一旁的尔白已连变回人身的气力都没有,身上满布伤痕,几乎是奄奄一息。 这只鸟,对同族没有半分同情之心,心思歹毒,和那些捕捉兽族的异族有何区别? 魔尊!祁以遥忽然出声了。 簌棠看了她一眼,祁以遥会阻拦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她和青耕有一场相伴情谊在。 我来吧,我亲自动手。怎料她如此说。 青耕浑身都僵了,气息微弱,嘶哑的语气仍透着不可置信,阿遥你?! 簌棠没有真的松手,她仍然钳制着青耕的翅膀,打算看祁以遥要如何做。 只见祁以遥呼出一口气。 她没有管青耕的哀求,三下五除二,折断了它的羽翼。 青耕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惊动了禁林中的兽族,鸟飞树动,却不知何等缘由,没有一只兽族过来这边。 魔尊陛下 祁以遥打算收手了。 簌棠才看出来,原来是以退为进,祁以遥顾念感情,还是想留它一条命。 可簌棠不想。 有灵力的兽族,折羽后,也不是一定就飞不起来的。 它若是还能飞,还能再次做出这种事。 指尖灵力凝聚,红光肆虐,青耕发出更凄厉的惨叫,魔力渗入它的灵魂,难以抑制的痛让它浑身颤抖。 祁以遥想阻止,浮桑拦在她身前,他淡声道:自作孽者不可活,你救它,谁来偿还九尾狐族的债? 尔白也险些死了。 浮桑并非是非不分,相反,正是因常在高处睥睨这个世界,对于孰是孰非,他看得更清楚。 成王败寇,物竞天择,自古之理。 兽族遵循的法则,也是三界都要遵循的法则。 祁以遥再也说不出话。 唯见红光愈发胜,忽然,青耕的身体里迸发出一丝熟悉的青色灵力,簌棠一顿。 青气一出,黎珩的眸也闪了闪,却没有动作。 众人怔愣间,青气以极快的速度飞向空中,再一眨眼,已然消散于天边。 浮桑本可以拦下青气,但他也没有动。 他眺望天穹,久久凝视着青气飞离的方向,遥遥天际,星点光盈,仙界便在那儿之上。 青气,是句芒一脉的灵力。 青耕并非句芒嫡系,这缕灵力本不属于青耕,因此被簌棠这一手逼出体外,去找寻真正的主人。 句芒果真去了仙界。 我留它一命。簌棠开口了,神色淡淡,她最后还是没有杀生,因这事和祁以遥闹僵决裂不是她的本意,但我废了它所有灵力,从此往后,它只是一只普通的鸟,无法再飞上仙界。 普通的鸟,寿命不过几载。 祁以遥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多说什么。 事有因果,若真遇上无情的仙尊,或许青耕的结局是顷刻魂飞魄散。 簌棠已经是留手了。 阿遥。簌棠又问,它无法通风报信,你应当也不会吧? 祁以遥的指尖微僵。 簌棠的意思很明显,经过这么一闹,很多事已浮出水面。 她是仙,这里是魔界,在人间她们还能维持表面微妙的和平。但此刻,已到了表明立场的时候。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祁以遥身上。 只是,簌棠身上的疼也并未散去。 再怎么说,簌棠上辈子也就一普通人,哪有体会过这样蚀骨的疼痛,她说起话来,尾音都有些发颤。 连带着系统都在关心她:宿主,你还好吧?别强撑了,先回魔心殿养好伤再议吧。 疼痛让神智恍惚。 簌棠不由颤着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在对系统说再等等。 第170章 仙族的阴谋俨然已浮出水面,男女主究竟站在哪边,她得知道。 灵识混沌,她还在等着祁以遥开口,忽然,一只裹挟着沁凉灵气的手,悄然牵住了她。 第77章 魔界安危 猫的体温比人高。 冬日里抱紧猫猫, 会有一种抱着小太阳暖炉的错觉。 从前,簌棠便很喜欢在冬天抱着自己的猫。 她喜欢和毛绒绒贴贴,也不止阿福, 每一次被小动物们围绕, 都让她觉得幸福感爆棚。 可当她的小动物变成人, 还牵住了她的手,指腹相触, 掌心相对, 这样柔软又陌生的触感, 还是让她有些无法适应, 她不由僵了手。 可他的灵力是特地来抚慰她的, 熨帖了每一寸深入骨子里的痛, 她因疼痛微颤的身子渐渐缓下。 潜意识贪恋着这丝冰凉, 让她忍不住回握他的手。 这下, 换成少年的手有些僵, 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心跳声, 在此时又变得极快。 他不禁看向她, 伸手为她疗伤的动作, 就像是本能, 从她离开杀阵的那一刻他就想如此做了。 他还清楚,本来他是很生气的。 尔白当然要救,可他没想到簌棠会舍命去救。 于她而言,是兽族在她的心中分量如此之重, 还是尔白如此重要? 一向循着心意行事的神,本都要脱口而问了, 却又因她柔声唤的那句阿浮,一切浮躁偃旗息鼓。 待到平静下来, 他才想明白,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她心里谁重要,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从始至终,他最在意的事,只是簌棠有没有受伤而已。 可好受些?此时,他开口,亦是如此想问。 簌棠一怔,血腥气仍在喉间残存,可有了他的抚慰,好似也不那么难受了。 好多了谢谢,阿浮。她道。 轻声的两句交谈,并没有打破此刻严肃的氛围。 阵中杀气渐渐褪下,可杀阵繁复至极,俨然是布下许多年的阴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捣毁的。 没有了青耕的指使,沉沉雾气里,类不再纠缠簌棠。 可它们却仍盘旋于杀阵前,像是在守护这一方诡异的阵法。 我不会。恰是此时,祁以遥终于开口。 簌棠抬眼看她。 祁以遥已然做好要陈述种种的准备,簌棠却只是点头,好。 没有再追问,让祁以遥一怔。 如此便好。如果持续相逼,反而会激起人的逆反心理,因而簌棠才没多问,我们先回去吧。 尔白还伤重,此刻的确不宜久留。 只有在与黎珩擦肩而过时,簌棠微顿脚步。 魔界之中,属黎珩最善阵法,想了想,她最终将彻查此阵的事交到他手里。 此阵灵力十分强劲,短期无法捣毁,还隐有外扩之势。回想方才杀阵恶气冲天的模样,簌棠很担心,无论如何,定要查清,早日将其消除。 也还好是此刻就发现了。 青耕的急躁,反而给她带来了转机。 不然就算她和阿浮来了,没人驱动阵法,或许也没那么快发觉。 一旦此阵以那样的势头往外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这关系到魔界安危。长久的疼痛已让簌棠的语气有了深深倦意,黎珩,拜托了。 黎珩见她脚步虚浮,托着她的腕扶了一把。 他说:簌棠,你我之间,不必有疑。 * 回魔心殿后,与簌棠自己预料的一般。 强行闯入杀阵带来的伤很重。 她重伤光荣倒下了。 漂亮的小猫,站在高处的书柜上,那双鸳鸯眸依旧光华流转似琉璃般,温柔又缱绻。 他睥睨着她,就是话不太温柔,这就是你说的,你照顾得好自己? 簌棠: 夭寿,明明是关心她啦,还这么傲娇的样子。 不比宣山那次。他的尾巴轻甩着,显然心情一般,此次你为了尔白避无可避,恶欲侵体,灵魂亦受重创。簌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话少的小猫,鲜少有一次性讲这么多话的时候。 这还不是最近的第一次。 近来这几日,他时常冷不丁就阴阳怪气上一句,语气虽淡,但每每开口耳朵后倾,尾巴也甩得很勤,一下就暴露了他的情绪。 可除此外,他的灵气清润,如润物无声的雨,一直萦绕她身侧,为她减轻着疼痛。 簌棠想了想,也有些惊,该不会会死吧? 浮桑的尾巴形成一个弯钩,身型一顿,旋即目光有些复杂。 他看着她,没有接话。 簌棠咳了一声,近些日子来魔力逐渐涣散,疼痛从肺腑溢出,纵然她每日每夜都在努力调息,也只能做到减轻疼痛,将身上被凌冽灵气伤到的伤痕治愈,无法根除。 第171章 这让她精神有些不好,呼吸间的痛意让她忍不住轻咳一声,却因此牵连肺腑,咳得越发剧烈。 她床榻边放了一方手帕,掩唇咳着。 再打开一看,心拔凉了。 完了,有血。再有浮桑这么一说,她真感觉大事不妙。 见状,萦在她身侧的灵力变得更加充盈起来,白猫纵身一跃,来到她床边。 他的语气清冽,缓缓吐字,时而显出几分沉稳,不会。 人在疼痛时,难免心里也脆弱。 她伸出手摸了摸猫,软软的触感让她心里好受了些。 浮桑忍耐着没有跳开,他抬眸看她,音色微沉,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死。 只是这般沉的语气,俨然是有心事。 簌棠也看着他,半晌,点点头。 她说,我信你。 只是这句后,两人都默默地没有再开口,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灯影落在帷幔上,绵绵摇曳,又映着两人的眼眸,其中都藏着许多心事。 浮桑看得很明白。 簌棠伤得很重,恶欲蚕食了她的灵魂。 她并非兽族,他无法为她治愈灵魂,即便去往极东岛,那处的汤谷有重塑骨肉的功效,仍然治标不治本。 恶欲可以清除,灵魂却无法复原。 簌棠自己也当然察觉了,她轻叹一声,彼时事态紧急,倒真没想那么多。 一直以来,她都以魔界之主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活着,魔尊是个高危职业,但她除却三年之限外,一直活得还算惬意。 她真的疏忽了,高武世界,弱肉强食,一点疏忽都是致命的。 应该也还不会死那么快吧?顿了好一会儿后,她又问浮桑。 浮桑也沉默了一刻,不会。 意思真的会死,簌棠心更凉了,能活多久? 以你的魔力,应当还能再活几千年。 这么快等等,多久? 至多八千年。浮桑尾巴一甩,心里显然是不大乐意再回答一遍的,回一遍,心情就不好一点。 但是,簌棠的心情显然好多了,这可真是太短了。 太长了。 对于前人族·簌棠而言,曾听过最好的祝福也不过是长命百岁。 簌棠甚至无法想象,能活八千岁她会有多开朗。 比起这个,还不如再思考一下三年两年零几个月之限怎么办。 浮桑还欲言,忽然门外传来通报声。 尊主,大祭司黎珩求见。 簌棠回魔宫后那次的谈话,她和黎珩之间已然默认不许他踏入魔心殿的禁令暂时失效。 九耳去看望尔白了,如今殿中只有她和浮桑二人。 她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她以为是传送阵的事这么快就有进展了。 谁知,黎珩甫一踏入,灵力就往她身上探去。浮桑面色稍显不虞,想拦,又见簌棠没有动作,袭来的灵力也没有恶意,最终作罢。 你的伤要尽快治,不能拖了。他沉声道。 浮桑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开口,你有办法? 黎珩一顿,自然有。 快说。浮桑道。 簌棠: 到头来,她这个伤患反而是看上去最无动于衷的。 黎珩沉吟一刻,看向簌棠。 同样是见她没有动作,仿佛是默认浮桑在这里,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阿棠,随我去一趟魔心大殿。 魔心大殿下是恶欲之泉,类之起源。浮桑皱眉,你嫌她伤得不够重? 黎珩眼眸一深,却不是看向浮桑,而是仍盯着簌棠。 一向无波无澜的眼眸,情绪藏得极深,此刻却意外的很容易看出他的意思他像那什么原配质问渣男丈夫,你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别人了? 呃、这个我我可以解释。簌棠真的像百口莫辩的渣男了。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浮桑灵识敏锐,当日他便有察觉,何况类本形如兽,兽族对恶欲的感知更甚。 黎珩淡淡扫了眼浮桑。 他不置可否,是么? 缓缓侧过身,又示意簌棠起身的动作,倒是表示他好歹信了几分。 既然没说不能带浮桑,簌棠看浮桑懒腰都伸好了,前肢都迈出去了,她便也没出声阻止。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只最初叫嚣着要杀她的冷傲猫猫悄然变了。 有他在身边,她觉得还挺心安的。 恶欲之泉,虽是类之起源,却不同于类。 巍峨宫殿,峻宇雕墙,转过魔心殿一处湖心长廊,黎珩缓缓解释着。 第172章 白猫立于簌棠肩头,尾巴成了个小弯钩。 看上去,比簌棠听得还认真些。 既然他在解释,说明这事原身也不大清楚,簌棠放心问:不同为何? 类为恶欲凝结成实体,而恶欲之泉他瞥簌棠,是魔族诞生之地。 簌棠一顿。 情绪立刻被他捕捉到,他淡道:簌棠,你不记得了? 她顿时回神,后背忽然有了点凉意。 原来他是在诈她。 可是她细细看着他的眼眸,却察觉他眼底并没有怀疑之色。 魔族之魂,由恶欲之泉孕育。说这话时,他看向了浮桑,去那儿疗伤,对你最有裨益。 他也在观察着浮桑的神色。 但很可惜,猫科动物是最擅长藏匿情绪的动物,即便他本身也性格内敛,仍看不出化作猫的浮桑究竟在想什么。 簌棠却看出来了。 因为小猫后背紧绷,她偏头看去,它的瞳孔也些微放大,胡须也都炸了起来。 是震惊异常的意思。 * 不多时,魔心大殿到了。 黎珩又扫了眼簌棠肩上的浮桑,然后将目光凝至簌棠身上。 恰似无声的询问。 问她,要不要带浮桑进去。 这次,簌棠隐有迟疑,而且这种迟疑不是她心下的情绪是原身的。 她倒是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可能事关魔族秘密,浮桑在场的话 浮桑尾巴轻挑,也看她一眼,竟是难得的善解人意。 他从她肩上跳下去,淡道:你与他去吧,我在此等候便是。 语气虽淡,到底有一丝奇怪的情绪。 簌棠感觉他的话有点酸了吧唧的。 最终她没多想,摸了摸他的头,他竟然也不躲,不躲就算了,还仰起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指。 簌棠惊了。 却见他又状似无意地扫视黎珩一眼,伸了个懒腰,犹自离开。 她又明白了。 猫是独居动物,虽然很多时候它们待在屋子里,看上去对主人爱答不理的。可实际上,它们的占有欲非常强。 主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小猫咪的独家猎物,它们不喜欢和别人以及别的猫分享主人。 所以,换个思路想,阿浮是不是真的认她当主人了? 穿过幽深的甬道,随着黎珩一前一后往最深处前行时,簌棠终归忍不住,在心里呼唤系统。 系统系统,虽然现在看不到阿浮的驯服值了,但你再努把力,看看有没有什么结果显示! 比如 【一只猫主人:簌棠】 簌棠陷入了美好的幻想里。 也是,小猫近来越发黏她了,虽然有看在她受伤的份上。 可是方才她摸摸他,也没有被拒绝欸,甚至它还主动伸头!要知道猫猫蹭蹭就是友好的表达,在主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簌棠,你在想什么?黎珩出声,看出她发愣,他侧目看她,恶欲之泉,到了。 第78章 兽王蛟 隐匿的大门缓缓打开, 沉沉黑雾,扑面而来。 与类同源的气息,对于刚被类重伤的簌棠而言, 她有些下意识的排斥。 可当她微蹙着眉, 缓缓往里走, 细细感受着这股气息时,发觉当真如黎珩所说, 这些黑雾只是纯然的雾, 没有任何攻击性。 甚至, 因此刻她灵魂有损, 抬手触摸黑雾, 竟能感受到黑雾在抚慰着她的肌肤。 柔和至极的气息, 令人心生眷恋凝神去探, 还有一丝熟悉。 像是浮桑的灵力 簌棠一顿。 簌棠, 你至泉眼处, 调理一日便好。黎珩道。 簌棠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可上回我们来此, 你分明是在抑制泉眼, 为何? 若这里真是魔族的诞生地, 是魔力的源泉,直接放开给广大魔族泡澡呃,吸收不好吗? 物极必反,有时太多未必是好事。黎珩凝视着泉眼, 你再好好感受一番,是否觉得此泉气息, 犹如魔晶石中的灵力。 簌棠微怔,如他所言, 抬手握掌。 手心中的黑雾拢成一团,渐渐在她灵力的驱使下凝成实体,当真像极了魔晶石。 魔境之中多魔晶石,其石中灵力足以魔族吸收。泉中到底是恶欲,水满则溢,魔族早萌发自己的意识,不必再依赖这样纯粹的恶欲而活。 簌棠静默着。 她在想,浮桑的灵力、恶欲之泉的灵力、还有魔晶石中的灵力,甚至她自己的魔力,这几者间竟然都有相似之处。 一切究竟有什么关联。 黎珩见她沉默,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 他的笑极轻,勾起的唇角稍纵即逝,像是自嘲,又像叹息。 原来,你连这些都不记得了 第173章 簌棠倏然抬头看他。 果然,他非常清楚她失去了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包含着他们和青鸟之间的过往,藏匿着许多不同于书中描写的隐情。 有多少? 埋藏在书下的往事,导致书中结局的因,究竟有多少? 而且这些未知还不是最令人感到不安的,此刻,叫簌棠最愕然当场的是她意识到,原身无比信任黎珩。 这些记忆,事关魔族起源,关乎魔族兴亡。 除非原身是被迫遗忘,不然,她竟然可以如此放心知晓这些事的黎珩还身居着高位。 毕竟,她可是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可还记得蛟?黎珩又道。 簌棠抿唇,半晌,轻道:不记得。 他这个语气倒不像是试探。 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语气。 万年前,地界分为三。东方乃大荒海,中心为中山山脉,西则是一片荒芜凄寒之地。黎珩娓娓道来,兽族居于中山山脉,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种族,其首领,便为蛟。 许是魔心殿的密阵十足安全隐蔽,他说得十分仔细,也极为耐心。 簌棠隐隐觉得有一点不对,兽族好像还有个什么祖神来着。 兽族的首领是蛟,那祖神又是谁? 蛟有预知之力,察觉大荒海被仙族接管,不久后中山也将起忧患,决定带领同族,前往极西之地。在这里,埋藏着极深的恶欲之灵。 恶欲之灵,足以让大部分灵力低微的兽族重新开灵,获得法力,也由此造就了一个全新的种族魔。 簌棠原本还在思索祖神的问题,听到这里,不由错愕,鹿蜀所说之灵界,果然是魔界。 而造化魔界的,竟然是蛟 至此,兽族获得了与之仙界抗衡的能力。可仙界很快得知,在极西与兽族展开了一场殊死恶战,兽王蛟身死,但大部分兽族和新生的魔族,一起在极西定居了下来。 经此恶战,仙族同样元气大伤,一时再无歼灭兽族的能力。休养生息之年,魔族渐渐崛起,兽族则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逐渐式微。 他抬眼看簌棠,眼中一派平静。 可除此外,簌棠发现他眼中竟泛着莹蓝的光泽。 妖异又潋滟,让她想起了当日,也是在这里,他耳廓后浮现水蓝的鳞片 后来呢。她不由问,可心里已隐隐有猜测的答案。 后来,兽王蛟不再被人提起。黎珩的眸逐渐幽深,他微微敛目,于魔族而言,蛟只是一个异族的开荒者。魔族尚未成气候时他便战死,魔族崇强,无意关注。 于兽族而言,它们追随蛟来到极西,可没过多久,就被迫陷入了与仙界的厮杀。只不过,随着魔界恶欲渐起,逐渐与人间分离,兽族们难以离开魔界,只能就此留下。 随着他充满叹息的诉说,簌棠屏息。 她从不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黎珩抿唇。 最后,他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复杂,在此栖息,却又受到魔族压迫久而久之,它们越发讨厌曾经的首领蛟,几乎不再提及。 之后是久久的默然。 簌棠尚未回神,恶欲环绕她周身,不再心存排斥后,这股灵力当真如润物的雨,丝丝沁沁熨帖着她的伤处。 倏然,她在翻腾的恶欲之间,寻到了一丝属于自己的灵力。 头似针扎般痛了一瞬,星点痛意又忽地消散。 眼前好似浮现了什么画面 一个骨瘦嶙峋的白衣小男孩,他的眼尾处泛着盈盈蓝光,鬓边,耳后,颈上细细贴着水蓝晶莹的鳞片。 一切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 簌棠看见他被许多魔族围在一起欺凌,满身伤痕。 不久后,又有几只兽族循着血腥味赶来,它们不怀好意地看着男孩 我是从何时失忆的? 画面消散,簌棠微皱着眉,愕然发问。 她看向黎珩。 蛟早在万年前战死。 回忆中的男孩不可能是蛟,可他身有鳞片那是少年时的黎珩。 三千年前。黎珩沉默一刻,青鸟身死后不久。 青鸟身死,为何原身会在那时失忆。 簌棠联系不起来这一切,只得不断地从恶欲之泉中,尝试搜寻着原身的记忆。 原身便是在这里失忆的。 因而,她方才才会感受到自己的魔力。 你是蛟的她有些迟疑。 黎珩凝视着她,启唇:蛟的后裔,我是蛟与魔的后代。 混血。 第174章 难怪系统检测不到他的头衔,平日里她也看不出他是兽族。 簌棠心中思绪一闪而过,魔族不能生育 可魔族能由恶欲之泉诞生。他回答。 簌棠,快去泉眼中吧。见簌棠还在发愣,黎珩掩眸,轻声道。 他看出她在不断用魔力搜寻什么,消耗的魔力以体内伤重的反噬为代价,令她头痛欲裂,胸口闷疼,叫她不由皱眉。 泉眼中恶欲最甚。但也需记得,伤口愈合后,早日将残余恶欲排除体外。 见她未有动作,疼却表现得越发明显。 最终,他动了动手指,轻轻地推了她一把,阿棠,你是魔尊,亦是这极西境之主。无论如何,你不能倒下。 * 从恶欲之泉出来后,簌棠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黎珩当真没有骗她。 只是,她在泉眼中寻找了很久,也没能再找到更多原身的记忆。 往事如风,散即无迹可寻。 本还想再向黎珩询问青鸟的事,他却再次缄默不言。 几乎不用猜测,簌棠看得出,青鸟的死是他讳莫如深的禁区。 而且他似乎还存着什么心思,并不想让她回想起来。 她觉得不是恶意,许是原因触目惊心,他才不愿提及。 如何? 才踏出魔心大殿的殿门,玉阶之上,小猫端立雕栏,竟然主动关切她。 簌棠在恶欲之泉里整整呆了一日。 小猫就一直在这里等她吗?如此想着,她有点开心。 与此同时,系统终于查询到了宿主,查了半天,终于感应到微弱的联系。一只猫驯服尚未完成,宿主仍需努力。 可恶。 簌棠才挂上的笑僵了一瞬。 可是小猫凭栏,日光宣泄于它柔软如雪的毛发上,乖巧又惹人怜爱。 她决定先忽略系统的判断,伸出指尖,想要摸摸他。 阿浮~ 才开口,小猫顺着她舒展的手臂,借力一跃,直接跳到了她头上。 簌棠: 看上去好了回吧。他道。 黎珩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切记,以灵力祛除余下恶欲。 言罢,他犹自离去。 外人走了,小猫不再那么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从她的头上下来,站在了她肩膀上。 他没有开口问簌棠在恶欲之泉中究竟做了什么。 因为他晓得,该告诉他的事,簌棠不吝啬向他透露。 虽然曾不愿承认,可事实的确如此,她对他是坦诚的也对许多兽族都是赤诚的。 果然,阿浮啊,我听来了一件事 他的尾巴不由竖起。 事关蛟的。簌棠严肃道。 浮桑的尾尖颤了颤,一怔,却没想到她这一趟与蛟有关联。 正值黄昏后,月上云泽,月光半透,天际仍是赤金的一片暖融色,霞光盈在殿中的朱红柱上,似龙非龙的雕刻栩栩如生。 簌棠的确对浮桑坦然。 黎珩愿意与她说起这些往事,她听出了言下之意她身为魔界之主,他希望她与兽族的关系,是当真能融洽起来。 兽族与魔族,在极西这片土地上,本是相伴相生。 是故,他在草场为弱小的兽族创造了一片乐土。 不同于禁林,草场之中,魔与兽是当真和谐相处的。 只不过,她又回想起方才泉眼前,脑海里浮现的那一幕,幼小的黎珩被两族一同欺凌她心情有一丝复杂。 蛟预知忧患,于是带领兽族,举族迁至极西?听完这一切,浮桑也有些愕然。 他沉默了半晌。 簌棠没有提黎珩的事,交代完蛟之事,一时也没有再多讨论的心情。 回寝殿的路,因此变得寂静下来。 泡了这么一会儿的恶欲之泉,果然如黎珩所说,水满则溢。 伤是好了,她却觉得极为困乏,于是一到寝殿就把浮桑放了下来,犹自去补觉了。 * 因而,簌棠不知道,就在她沉沉睡下后不久,尔白到访。 浮桑作为神,精力充沛,极少需要休息。 只是猫科动物天然喜爱养精蓄锐,他从假寐中睁眼,一瞬间盯住树下踌躇的尔白。 近来,尔白频频来看望簌棠。 多时浮桑并不开口,只在外殿犹自浅寐,抑或如此刻般,在殿外的树上浅寐。 可他心中,似落了一颗极小的石子,起初闷顿无声,溅开的水花浅淡,但随着时间推移,随着尔白的每一次到访,水花激起的涟漪越发扩散,一圈一圈,无法休止。 第175章 终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浮桑兄长许是这次,浮桑的视线实在太过犀利,尔白竟有所察觉,缓缓抬头。 小狐狸自幼长在青丘,原本该是青丘下一任国主。 青丘避世,却重礼。人身的尔白,举止投足间温文尔雅,有礼至极,颇有一番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一点不像兽族。 浮桑如此想着,倒也不是以异样之心看他。 兽族各态,迥然不同。即便浮桑身为祖神,也从不拘束管教任何兽族,任凭其好生长。 簌棠方才睡下。浮桑纵身一跃,跳下枝头。 不知因何心思,他化作了人形。 尔白看着面前丰神俊逸,皎如日星的少年,不由一怔。 兄长,是在此处守着簌棠姐? 心思细腻的小狐狸,很快就察觉到了浮桑对簌棠的那点与众不同。 但他还清楚,浮桑一向是淡然的性子,鲜少主动表明什么态度。 他以为浮桑不会回答。 至少不是面对着他回答。 怎料,少年轻轻颔首,嗯。 尔白眼皮颤了颤,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若明日再来。浮桑淡淡看他,她不会如此快醒。 言罢,浮桑就要转身,谁知尔白竟然迟疑着,叫住了他,兄长 兄长,尔白可否冒昧求问,您在簌棠姐身边待了多久? 浮桑偏头看他,为何问此? 簌棠姐此番又救了我一命。尔白沉默一瞬,我我心中感激,却不知以何为报。 月色悄然攀上枝头,黄昏已落。 浮桑凝视着尔白,见他那双眸温柔如月,眼尾微佻,时常洇着情意,是很勾人的多情桃花眼。 此刻,尔白望着簌棠的寝殿,眸子浸在月光下,透着丝丝绵绵的眷恋。 浮桑是天地间生出来的神,对万事都看得极为通透,只是常常观测,却不会插手多言。 他晓得,青丘为母系之国,父亲会在幼崽年幼时就离开。 尔白自小生活在母亲的庇护下,却因变故丧母,这份对母亲至高无上的敬爱落空,直至遇上簌棠。 同样是极为聪慧,法力高强的雌性。 甚至,簌棠更加温柔热情,她从不吝啬表达对兽族的喜爱。这份赤诚的爱,让被爱的小兽同样感到欣喜,感到依赖,心生眷恋。 她爱护你,你还以同样的爱护便是。以爱偿爱,而不是以为依赖便是爱。 在这一刻,浮桑又想,若是尔白当真对簌棠是爱。 自己又会如何想呢? 思及此,又一顿,为何他是如此的在意谁喜欢簌棠? 尔白也怔了怔。 兄长,其实他顿了顿,迟疑道,尔白看得出来,你待簌棠姐极为不同。 浮桑身子一僵,他紧紧盯着他,眸间闪过一丝迟疑的疑惑。 尔白自知争不过你,也无意去争,只想常伴在簌棠姐身侧如你所说,这的确是依赖,是眷恋,可若能让簌棠姐也依赖尔白一些 他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温柔,只是此刻因急切,透出一丝窘迫又执意的哑。 浮桑静静看着他,月光洒满地,婆娑树影也落在不远处的朱墙上。 他忽然道:尔白,看你身后。 尔白微微错愕,正鼓起勇气说至兴头,忽地被这么一打断,好似偃旗息鼓,一时无法言语。 他不由得,听从浮桑的话,回头去望。 第79章 她说谎 树影朦胧, 恰时风来,婆娑叶落声落在耳际,掩过忽然响起的心跳声。 尔白眼底, 渐渐泛起一丝涟漪。 朱墙下, 总是默默无语的灰裙小姑娘, 她神色坚毅沉稳,正在安静看着他的方向。 他不知灌灌来了。 依赖并非是爱。浮桑道, 安身立命, 也不必总是依赖他人。 簌棠也不依赖他人, 她总是自己就能把许多事处理好。 这点, 浮桑早有察觉。 尔白却仍在迷茫中, 他正迫切寻找着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以至于不管不顾, 并未思考究竟何为爱。 独身也能过得很好。浮桑顺着他的目光, 也看向灌灌, 待你学会独身而活, 再好好想想, 你究竟爱得是何人, 又是何人爱你吧。 尔白怔怔看着缩在墙下的小姑娘。 这是一个从幼年时, 就与他同在一处的姑娘。他们曾同在青丘的土地上飞奔翱翔,走过患难,彼此取暖。 只是因为太久了,彼此好似亲人, 她又很少说话,总让他觉得她不大平易近人。 有时, 他想与她说些什么,她也是默默地不接话。 第176章 兄长尔白有一丝迷茫, 若是让你离开簌棠姐你愿意吗? 浮桑沉默了一瞬。 这个问题的答案,曾经极好解答 他当然会离开,牵绊于他和簌棠之间的不过是止戈术而已。 可如今,止戈术几乎只有藕断丝连般的联系,只要他愿意,心意一动,最后的藕丝也会斩断。 只是 唔,阿浮你在哪里,我好想你。殿中传来簌棠如同梦呓的呢喃。 此声极轻,浅淡得好似稍纵即逝,只是仍被耳聪目明的他察觉了。 少年脚步顿时挪了半寸。 尔白没有听到,却看着白衣清朗的少年忽然抬起脚步。 我还有事。他道,没再看尔白,要找簌棠还是找灌灌,你自行考虑吧。 临末复又重新叮嘱了一句,夜已至,若要找簌棠,明日再来。 夜里是就寝时分,此刻来寻,不大像话。 尤其簌棠是个像人族的魔,听闻人族有夜半不得私会的规矩,簌棠应当也不会喜欢别人找她吧? 阿浮 寝殿内,她又唤了一声。 浮桑快步入内,没再管外头的尔白。 但她是在找他,所以他进去也没关系。 * 月影重重,烛火煌煌,小猫少年走路无声,带上屋门时,也刻意放轻。 他一眼望去,簌棠仍躺在榻上,烛光柔和了她的眉眼,显出缱绻如水般的温柔,可她秀眉微蹙,似乎睡的不大安稳。 她没有醒。 可她却唤了他的名字。 是做梦了么,梦见他了。浮桑缓缓向她走去。 殿门合上,喧嚣被隔绝,九耳在外殿歇息,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整个内殿囿静无声。 香炉中袅袅升起凌然的香,烟雾攀上逶迤曳地的纱幔,氤氲一室。 起初,簌棠的确喜欢熏香。 可是后头怕小兽们不喜香料的味道,于是她吩咐侍女撤下,只是近日她疼痛缠身,无奈又点起安神的香。 满屋冷香,香雾迷离。 朦胧的烟若隐若现,隔着重重帷幔,浮桑忽然发现有一团黑影浮现。 他不由脚步一顿。 阿浮!她又说梦话了。 许是近来心神受损,即便她唤声急切,此刻音色仍有一丝哑,像是哽咽。 少年屏息,凝神,错愕不过一瞬,便反应过来是恶欲。 恶欲之泉中的恶欲,回来的路上他问过簌棠两句,此番调理后算不算全然痊愈。 她说,还需将残余的欲排除体外。 此刻,黑影渐渐凝成实质,好在气息温和,只是循循往外扩散。于是他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看着。 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影渐渐浮现,它舒展着身子,萦绕在她身侧。 时而,它用鼻尖亲昵地蹭着她的指尖,时而,它俯下身子,躺在她的臂弯里翻滚。 阿浮。 浮桑猜想,簌棠虽在沉睡,但应当是有意识的。 她努力地抬起指尖,似是回应,她说:阿福,再让姐姐摸一摸你,好不好 黑影自然是如墨般的黑,却并非是类,身型矫健又小巧的小猫,黑绒绒的一团,看上去活泼又惹人爱。 它不断蹭着她,依偎在她身边。 神差鬼使地,少年也化作了猫,身姿清越,悄然无声一点点靠近她。 她近乎呢喃的声音,也由此越发清晰。 再摸摸你,最后再摸摸你阿福。 浮桑的眼皮颤了颤。 忽然,簌棠也睁开了眼睛。 灯下,女子的红衣灿灿,她的眼尾也洇着微红,如勾人的桃花,蒙上如露的迷濛潮气。 她哭了。 意识从恍惚到清醒,簌棠眨了眨眼,盯紧眼前的猫。 纯白若雪的猫,澄然的鸳鸯眼,如此好看,她轻轻启唇,唤道:浮桑。 浮桑的心中不知为何,只觉得被人揪紧了一瞬,留下斑驳的一丝痕。 阿浮。呼出一口气,簌棠重新唤了一声,你怎么来了,来关心我么? 她的声线已然没了那丝哑,而是带着抑制后的沉静。 浮桑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轻嗅着她周身的气息,那是不知从何时起,极为熟悉,令他心安的气息。 恶欲析出,会展露你心中最深的欲望。他道,一双鸳鸯眸紧紧盯着簌棠,你梦到什么了? 簌棠抿了抿唇。 她似有一丝紧张,片刻后,缓缓吐出几个字,梦见了曾经与青鸟的往事。 阿福是前世她的执念。 可如今,她已是魔尊簌棠了。于是,她只如此道。 第177章 她周身的气息令浮桑心安,可浮桑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明媚女子,他才发觉,原来他并不是那么了解她。 她说了谎。 掩下眸,最终他没有拆穿她,毕竟谁都有不愿说的往事。 好。他道,恶欲既除,好好休息。 只是,他已然知道,她所言之的阿浮,一直以来唤的阿浮 并非是他了。 簌棠察觉到他语气的一丝不对劲,可抬眼,小猫已经跳下床榻,逐渐隐没于烛光未明的黑暗中。 * 又休息了几日,簌棠伤情大好,已经没有借口再摸鱼。 结局并不会因为她受伤推迟,反而可能因为某次不经意推动的举动,发生她预料不到的偏移。 她要加快行动了。 黎珩来报,杀阵他已暂时抑制了其扩散,但要彻底摧毁阵术,还需一段时间。 浮桑受她所托,也再次去了一趟禁林,回来说的和黎珩差不多。 此阵埋藏其间,有万年之久。说起这个时,浮桑的语气也有些沉重,阵法早已嵌入地底深处,甚至将通鬼域。根除,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且 他沉声,一旦通向鬼域,恶鬼出世,魔界将受重创,甚至不止魔界,整个地界都会受到波及。 浮桑的眼神已然冷极,先前,我已发觉类的邪气中藏有仙界之灵,青耕又有所透露。因此此事必是仙族所为。 证据不足。黎珩出声了,最关键的阵法之中,并未发现仙族之息。仅凭这两点,并不能断然是仙族之举。 簌棠偏头思忖,青耕不是还在么。 在黎珩身旁,祁以遥也来了。簌棠此言一出,她抿唇,神色复杂。 青耕 簌棠心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初她留着它就有这个打算的。 虽然它不一定会为魔族作证,但以它那种胆小怕事的性格,不愿意也未必不会被逼着愿意 它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凡鸟的事实。祁以遥垂眸,自缢了。 浮桑的眸瞬间一沉,紧盯着祁以遥。 簌棠倒没有错愕,只是紧紧抿着唇,心也沉了下来。她都派了人去看着鸟了,怎么还是发生这种事了。 她觉得不大可能。 簌棠姐若信得过我,不若,由我去仙族一探究竟吧。最终,迫于众人目光,祁以遥如此道。 黎珩沉声:不可。 簌棠眼睫微动,抬眸,想看一看他是如何神色。 你?怎料,浮桑也轻呵了一声。 看得出来,他一直都不喜欢仙族,此刻视线从祁以遥身上转回簌棠这边,立刻道:她不行。如今,她是仙族。 如今。 还有从前么?她若有所思。 有时,浮桑看得极清,只是因为话少,透露的不多。 簌棠姐,我 不必了。簌棠出声,你如今只是因为青耕的死,心中接受不了,又身处魔界左右为难。它差些害了尔白的命,可对于你而言,也曾是朝夕相处的同伴。 她看着祁以遥,我不逼你,待你真想清楚之时,再来找我商议吧。 毕竟,祁以遥要如此做,有如叛变仙族。 簌棠其实是真对这事不那么在意。 因为她非常清楚,就算她不向仙族宣战,按书中剧情,不日仙族也将向魔族宣战。 重要的不是打这一场战,而是此战之前,还有多少人站在她身边。 她环视周身,浮桑,黎珩和祁以遥此刻都在她身前。 除此之外,还有魔界许多已对她改观的魔族兽族,他们都是隐形的后盾。 又聊了一会儿这件事,众人退下。 恰时,尔白来找她。 当日在禁林,还好拯救及时,尔白受得只有皮肉伤,并未被类伤及灵魂,有魔医在,自然痊愈得很快。 簌棠姐,尔白来找你,是询问直播一事。在他肩上,灌灌安静站立着。 浮桑看了他们一眼,倒没多说。 那天之后,尔白并没有来找簌棠。他觉得,或许小狐狸想明白了一些事。 啊,我正好也想找你。这事本从人间回来就要安排上,只又因这许多事耽误了,我已传书我那位兽粮店老板,她应当一会儿就到。届时,我们一同去直播之地看看吧。 言罢,簌棠又偏头看了看浮桑,阿浮,你想去吗? 浮桑一顿。 关于直播的事,因为他一直陪在她身边,所以这几日,她也与他说过一些。 比如,会实时将所谓主播的脸,摹印转播给所有魔族看。 第178章 他才不要。 不。他吐出一个字,犹自跳开。 簌棠喊都喊不回来他一下,只得作罢,重新看向尔白和灌灌,还有睡醒奔跑来的九耳犬和小孟极。 对了。她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木案上摸索着什么,这几日我休养,为你们做了几件小衣裳,看看喜不喜欢? 这两日伤好了,但遵循黎珩医嘱,簌棠一直躺在床上。 由于实在闲来无事,又想到要做直播了,她将先前从洛禾那边拿来的废衣裳修修补补,做了不少小衣服,小配饰。 配饰已经挂去几个小崽子的窝了,浮桑表面不说话,其实尾巴还一直翘着呢。 小衣裳他就不肯穿了,不过也没关系,他不穿,自有兽穿。 此刻,甫一拿出来,尔白和灌灌微一错愕,然后眼中都闪过淡淡的惊喜。 哞叽~白绒绒的小团子孟极也轻快地叫唤了一声。 这个尔白伸手,声音有一丝微颤。 因为衣裳并非是类人衣形,而是,以兽族的衣形制作的。 簌棠的手很巧,缝制的小衣裳很精巧,也很贴合他们的气质。 尔白的她做了两件,一件绯红锦衫,如他赤色的眸一般明艳色泽,一件白裘袍,绒绒如雪,看上去十分温柔。 灌灌的鸟形衣裳就很简单,实际是一个绒绒的小项圈。 簌棠的承诺做到了,让它们可以表明兽族身份。 尔白心中泛起涟漪。 灌灌则是久久凝视着簌棠,眼中闪着复杂的光。 尊主,莲笙小魔娘来了。殿外,侍女洛禾通传着。 第80章 直播 既然浮桑不想, 簌棠不强求。她决定只带着其余几小只去水境。 又是好久没见莲笙,两个线上网友不免又好好寒暄了一番。 半晌,簌棠才施法。 眼前的景致顿然变化, 远山青绿, 近处也是碧野茫茫, 又有大片娇艳灿红的花海,在风中摇曳。 水境仍是上回来时青丘的景致, 簌棠没再改变过。 尔白静静看着一切。 往事无法当真释然, 何况那般刻骨铭心, 可这次他没有再红了眼眶。 簌棠交代了他一些直播的注意事项, 莲笙也在一旁说着自己的主意, 好一会儿后, 见他点头, 簌棠在心里召唤系统。 这次她心道, 我要投放整个三界。 在查阅往期所有魔与兽族的评论时, 系统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响起:宿主, 你真的确定吗?一下玩这么大, 三界可是包含仙界哦。 我知道, 所以才要。评论都挺好的, 也让她心更定了一分。 她向系统解释着:一路走来,仙族的阴谋已然清晰无比,他们操控类残害兽族,将此嫁祸于我, 坏我名声,陷我于不义。 因此, 原身恶名昭彰,又有魔心殿的细作从中作祟, 最后才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原是他们想要除掉我,甚至由此灭青丘国,让我不,是想让整个魔族,再无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瞬间,簌棠忽然又想到了恶欲之泉。 那是魔族诞生之地,也尤为重要,除却黎珩,她也得再派些人好好守住那儿了。 话说仙族是无法接近恶欲之泉,才选择在禁林设下杀阵的吗? 她微微拧眉。 尔白是天地间最后一只九尾狐,他们已经得知他在我身边。顿了一会儿,簌棠声音沉沉,最终道,不如就此昭告于三界,他在我的庇护下,谁敢动他试试。 况且,还能借此表明,她与九尾狐极为交好。 就算是仙族想加害他,她也不可能。 除却直播,这还像是一场与仙族之间的较量。 * 不多时,尔白开始直播了。 系统的功能很强大,只是簌棠先前用的不多,此刻光幕就在她眼前浮动,有多少人观看的数据一一呈现眼前。 九尾狐实乃世间特殊的存在,久避世,三界却一直流传着这个漂亮种族的传说。 尔白一出场,九条大尾巴光华流转,天地失色,直播间顿时人数暴涨。 诸位好,我是主播尔白,今日由我为大家推荐一些好用的灵兽好物 初次直播的尔白还有些青涩。 簌棠充当中控,捧哏至极,渐渐将直播节奏带了起来。 她不断查看着后台数据,忽然,冷不丁的,一个熟悉之极的头衔从光幕上划过 【一只猫进入直播间】 簌棠顿了顿,系统,这个数据,只有我能看到的吧? 当然啦宿主。系统道。 她还欲言,忽然又有一个极为显眼的名讳出现。 【元华仙尊 进入直播间】 簌棠眼神一暗。 第179章 宿主,先前我们说的显示名称一事,现下系统已升级完毕,可以做到啦!系统兴奋解释着。 她顿了顿,盯着这个名讳好一会儿。 原身是魔尊,此人她自然知晓仙族之尊,元华。 他进来的如此快,是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帐号么? 如今他看到了,又是作何感想呢? 直播顺利进行着,尔白有在曦阳楼当头牌的经验,掌握直播节奏并没有花很久功夫。 甚至,他还发挥主观能动性,主动在直播间唱起了歌活跃人气。 簌棠稍微能放松一会儿,忽然眼光一瞥,发觉灌灌在她一旁,踌躇着,看她。 不是在看尔白,是确确实实在看她。 想了想,簌棠轻声问道:蒄莞,怎么了嘛? 这只小鸟儿,一直是沉默寡言的。 她永远站在尔白身边,对尔白的喜欢和维护之意,哪怕是簌棠这个外人都很容易察觉。 可是,她并不善言辞,又是哪怕尔白与她说话,她也很难好好接上他的话。 此刻也是如此。 灌灌化作的是鸟型,却没有飞腾在空中,而是立于一处枝桠,即便簌棠问她,也半天无法言语。 咱们也算认识了不短时间,还一起游历了人间。簌棠又发挥了自己对兽族特有的亲和能力,开始舌灿莲花,主动交谈,虽然,我们之间曾发生过一些误会,可如今还能在这处一起看尔白直播,应当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吧? 灌灌闻言抬眼。 如羽色一般的灰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簌棠,它的神色很复杂。 你觉得呢?簌棠勾出一个笑。 灌灌眨了眨眼,好半晌,忽然一阵灵光过去,它飞下枝头,化作了灰裙的小姑娘。 簌棠为她所制的小项圈,依旧挂在她的颈间,为黯然的衣裙增添了一抹亮色。 她始终沉静冰冷的脸庞,也因此鲜活。 忽然,她向簌棠深深鞠了一躬,魔尊大人,先前的事,对不起。 簌棠一顿。 我一直误会您,从曦阳楼至青丘,一路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可您从来没有怪罪过灌灌的语气闷闷的,又极为郑重。 许多次。她顿了顿,我都想当面与您道歉,可却找不到机会 簌棠的身边总有许多小兽围绕着,每回她想开口,又因不善言辞,只得在旁边看着。 她看着簌棠,尔白也看着簌棠,她晓得尔白对簌棠生出了爱慕之意,可她也只能呆呆看着,说不出一句话。 难以开口的话,如同难以表明的心意。 可不同她的考虑再三,簌棠只是眨了眨眼,直接道:没关系啊。 灌灌一愣。 没关系。簌棠轻笑,想到九耳犬的小主人的话,若有所思,又真心实意,你也只是一只小鸟啊,小鸟不需要想这么多的。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往后,我们好好相处就是了。 或许,类人族当真同人族一般,善于思考,又复杂多疑。 兽族做不到如此,有时在一样耿直的魔面前,也显得简单纯粹。 簌棠看着还有些无措的灌灌鸟,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小事而已,别多想了。她道。 另一边,莲笙也跑过来找簌棠,抚慰过灌灌之后,腼腆的小鸟离开,留下她和莲笙单独说话。 正好,这两件小衣裳你拿去给阿琮穿。 簌棠招呼莲笙,她可是一个相识的小兽都没忘。 莲笙却有些莫名的迟疑,她紧抿着唇,簌棠细细看她,发觉不大对劲。 怎么了这是?簌棠眼光瞥去。 温婉秀丽的女老板莲笙,不知何时已然红了耳廓,此刻欲言又止,想说话,又有些不好意思。 笙姐。簌棠唤她,与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哎呀 与她耳语了几句后,莲笙终于开口,语气些许无奈。 我的确有事。手里攥着给葱聋兽的衣裳,她道,你也晓得阿琮是我从草场救下的,我一手养大的。 嗯。簌棠点头。 前几日,它化形了。莲笙的脸又红了点。 嗯。簌棠依旧点头,但察觉一丝不同的气息。 它他化形成了一个极为俊俏的男子。莲笙的脸已然红得明显。 簌棠:! 家有俏美男。 不过簌棠身边就有好几个能化形的美少年兽族,听到这里,她还只是有些好奇,不至于往震惊的方向想。 直到莲笙说道他、他说他喜欢上我了,虽是同从前一般唤我姐姐,可我看着他的脸我 尊主,你说这怎么办啊?她有些难为情,眉眼间透露出一丝担忧和惊慌,我可是我一手养大的它。 这个簌棠明白。 第180章 她震惊,心中还生出一丝莫名的感同身受。 眼前不由浮现那夜瀑布下,一向淡漠的小猫离得她那般近,他俯身,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脸。 簌棠想着想着,感觉自己有一丝僵硬,心也开始跳得快了起来。 尊主,你怎么了?这下换成莲笙问她了。 簌棠乍然回神,看见莲笙已红透的耳廓,顿了好一会儿,那你对他是如何感觉? 只是能脸绯红成这样,已是不言而喻了。 果然,莲笙微低了点头,嚅嗫着:这 嗯?簌棠的八卦之魂已然燃起。 如此好看的脸对着你,哪、哪儿能没感觉呢。莲笙道。 忽然,簌棠的心也颤了颤,表面却还是给莲笙分析着,那魔与兽族之间,也没有说不能相恋的是吧? 莲笙抬头看她。 簌棠:没这个传言,本尊也没定过这样的规矩。 莲笙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有点迟疑。 可是,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比他大上五百岁 养成系嘛,这样才刺激。 而且莲笙竟然才五百岁,前阵子刚被浮桑至多活八千年的话震惊到的簌棠,现下里已觉得这都是很小年纪了。 原身都有几千岁了。 看出莲笙也喜欢葱聋兽,簌棠笑眯眯的,魔与兽族的寿命都很长,对吧?如今你是年长它五百岁,可当你们都长到几千几百岁,是不是听上去差距就没多少了? 莲笙一怔后,若有所思起来。 簌棠还想到,自己还和小猫差几万岁呢如今,不还是成了好朋友么。 尊主。恬静的女老板抿了抿唇,最终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呼出一口气,她决定,我会回去好好思考此事。 簌棠道:不急不急,好好考虑,毕竟往后日子还长嘛。 往后百年千载,有的是时间考虑与相守。 莲笙笑笑,也想通了其中关节,不再扭捏。 她整理好簌棠送她的小衣裳,点了点头,好,日子还长,待考虑好了,我便与阿琮好好过日子。 啧,说是考虑,实际已经想到以后去了。 簌棠也笑笑,看破没说破。 * 直播结束后,簌棠松了口气,尔白也松了口气。 小狐狸与她对视一眼,露出一个笑来。 他没有多留,让灌灌飞来他肩上,犹自离去,一切恰到好处的有礼。 簌棠从始至终没看出来太多别的,离开水境后,倒见浮桑化成的猫静静端立在木柜上。 白猫的神采永远精神靓丽,不知怎得,一看向他,簌棠就会不自觉被吸引。 刚想唤一句小猫,殿外传来元琼的声音。 尊主,重明鸟有消息了。 簌棠微顿,连忙召见。 尔白出事后,原本觉得魔心城还算安全的簌棠开始担忧,起初只是叫了疾阳去找,后头又忙让风褚加派人手。 如何说?见到英姿飒爽的女魔将入内,簌棠忙问道。 第81章 重明化形 属下在魔心城西门找到了重明, 重明一切安好。元琼拱手。 簌棠松了口气,那它可跟着你回来了? 元琼摇头,露出一丝为难神色, 属下找到它时, 它身边还有一堆小魔童, 恐是脱不开身 小魔童?它和他们在玩?簌棠一怔,感觉不太对。 果然, 元琼再次摇头, 又点头, 属下不好说, 看上去不像是玩, 像是在照顾他们呢。 小鸟, 照顾魔族?簌棠抿唇, 怪怪的。 魔并不生育, 不需要繁衍后代, 却仍是一个强大而生生不息的种族。 先前簌棠还弄不清其中缘由, 待去过恶欲之泉, 由黎珩解释后, 她才渐渐想明白 魔原来都是自然而生, 独自长大,因此才没有如仙族人族那般复杂的阶级。 所谓魔心城大家,也就是看谁比谁更强。 簌棠想了想,本尊亲自去看看吧。 重明是几小只里玩心最重的, 她平日里也少拘束它,但如今多事之秋, 还是要稍稍看着点。 浮桑想和她一同去。 不知从何时起,小猫已然是与她形影不离, 如此想着,簌棠心中的涟漪越来越深。 又怕刺激重明,她没有叫孟极它们,想来想去,只与浮桑一魔一兽犹自出发。 * 魔心城西门。 西郊本是靠近禁林的方向,荒芜少人烟,连带着西门附近也无甚魔族住户。 簌棠环视一圈,在一处荒凉落败的小木屋前听到了动静。 第181章 浮桑的耳朵微动,也道:便是这处。 簌棠颔首,城边是石板路,略有些曲折不平,她刚拎起裙摆要走去,忽然听到身旁也传来脚步声。 一顿,偏头,见白猫俨然已化作人形。 少年无双,伫立如松。 且近日里,他化形都不再隐藏容貌,皆是原本那张昳丽脸庞,姿色绝华,如光风霁月。 微圆的眸澄然晶莹,异瞳增添一抹优雅神秘的色彩,鼻梁俊挺,唇亦是潋滟丰泽。 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簌棠不知怎得就垂下了头,似乎不好意思直视他漂亮的脸蛋子。而后,还觉得脸颊有点发烫,热意又渐渐传递至耳廓。 但她嘴上还念叨,阿、阿浮,你怎么变人了 身姿挺拔的少年,步伐微顿。 重明化形了。清冽的声线也有丝莫名的不自在。 啊?簌棠一下有点懵。 想要追问,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声传来,废弃的门板被推开,氤氲了一层尘灰。 可孩子们的脸是天真而充满朝气的,一蹦一跳,化开了这点尘霭。 咳咳咳咳咳 不过,还是有几个小朋友被灰尘呛得咳了起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语气有点着急,慢点!你们慢点 紧接着,摇摇欲坠的门板后,窜出一个小少年的身影。 少年一见簌棠,声音戛然而止。 簌棠也蓦地错愕住了。 只见他看上去不大,约莫才十五六岁的身量,还有些清瘦。 可一头短寸红发,加上红衣明艳,却张扬十足。 他整个人都犹如一团火般,朝气鲜活。即便不用系统头衔指引,但从这般生动的神态上,簌棠就能认出来。 重明!簌棠惊喜道。 浮桑口头说他化形了,和亲眼所见肯定是不一样的感受。 小少年眉目清朗,唇红齿白,脸上还有两分未完全张开的婴儿肥,可爱又朝气。 你化形了!她没忍住上前,想要摸摸他看上去就很柔软的红发,哇,好可爱,我可以摸摸嘛? 预想中,他可能会有点难为情,簌棠用了很客气的问句。 但重明不愧是重明,大大咧咧却也很放得开,他一仰头:簌棠姐,摸吧! 簌棠杏眸微弯,笑起来像小月牙。 看上去,重明没再因为那天的事不高兴了。 但为何又不愿意回魔心殿呢?簌棠想着,也如此问了,我派人来接你,怎么不回去?是因为这群小魔童么。 只是孩子们的玩闹声太嘈杂,快将她轻声的问话淹没了。 浮桑最不喜吵闹,微蹙眉头,但他一向面冷心热,并没有发作什么。 最终,只是凑近了簌棠几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她那只还想摸去重明头上的手。 好在重明还是听见了簌棠的问话。 他顿了好一会儿,认真答道:对,簌棠姐,他们还很小魔族不似我们兽族,并没有长辈哺育,有些小魔童尚且没什么魔力,无法自理生活。我想留下来照顾他们。 重明已有千岁。 但对于重明鸟这一族来说,如此年岁并不大。 尤其是他化形的模样也略显稚嫩,说出来的话却难得沉稳。 簌棠若有所思起来。 身为魔尊,她自然是最清楚的魔虽是由魔境中天然的恶欲而生,魔力却也有高有低,有的魔天生能感应魔力,有些却只能依赖魔晶石中的魔力而活。 许多小魔,的确是一路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 而哪怕是如原身那般天赋异禀的魔,从小也吃了很多苦头,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才成为魔尊。 你簌棠想说给他们换个大点的房子先。 哪能一直住破屋。 怎料重明生怕她拒绝,表情瞬间紧绷起来,簌棠姐,我是认真的!我想留下来照顾他们,我绝对绝对不会惹事,不会给谁添麻烦,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靠谱 小孩子们闹腾,见一直照顾他们的大哥哥在同陌生人说话,纷纷张望过来。 可到底小,没什么心眼与考虑,疯玩起来就没边儿。 不一会儿就全跑没影了。 簌棠灵力发散四周,没察觉什么危险,也就随他们去了。而且,她身旁还有个浮桑,替她看着。 周遭渐渐寂静下来。 簌棠还没想好怎么接话,而眼见她沉默的重明,不由得垂下头来。 第182章 红衣赤发,如火般的颜色本是最富有生机的色,簌棠也爱穿红衣,可此刻看着重明 他俨然很失落。 我知道。他的语气透出挫败,大家都觉得我不靠谱,觉得我太闹腾。 簌棠摇摇头,要哄他,却又被他急急的声音打断。 可是,我也是从小没有爹娘疼的小鸟,我太懂孤身一人的感受了,我是真的很想很想照顾这些小弟弟小妹妹簌棠姐,你信我一回吧! 簌棠无奈,这小鸟急躁的性格还真是一如既往,都不听人把话说了。 她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对视着。 重明。她亦是认真道,我没说不信你,也没说要阻止你。 重明怔怔看着她。 你是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机敏仗义,嫉恶如仇,你愿意去照顾他们,本就是善意,我又为何要做那个阻拦的恶人呢?她笑了笑,不过,你也得告诉我和阿浮,你为何忽然这么执着嘛。 重明是当真仗义,见义勇为。 这点簌棠从最初遇见他,就看了出来。 彼时浮桑受伤,这只小鸟甫一感受到,就极为急切地飞出禁林,独身前往魔心城,想要帮助浮桑。 它还很嫉恶如仇,黑白分明。 会在灌灌做错事时义正言辞指正,也会在灌灌误会人时出来说公道话,不徇私,不护短,只站在正确的一方。即便它喜欢灌灌,也不会因此包庇。 毕竟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一起解决,对吧?簌棠又道。 只是,它做事还是有点急躁,时而冲动不计后果。 这次它主动提出要照顾一堆小朋友,簌棠觉得,这也是一个让它成长,更加成熟的机会。 良久之后,重明开口了。 我的阿爹阿娘,自我记事起,印象里他们就总是很忙很忙,几乎不留在巢穴中。因而,我几乎没与他们说过话 我知道,他们忙着筑造更坚固的巢穴,忙着选择更好的栖息地,以至于忙到连要为我取名的事儿都忘了。 幼时,我无法离开巢穴,也没有其他小鸟与我说话,就想着能快点长出足够丰满的羽毛,这样我就能和阿爹阿娘一起生活了。可到那时,他们却告诉我,他们要离开了,我该学会自己飞翔。 浮桑垂眸,轻声在簌棠耳边道:重明鸟一族,一向只抚养雏鸟至成年,便各奔东西。 簌棠微怔。 每个种族的习性都不一样,可对于自小就没有父母关怀过的重明而言,如此,的确会很难受。 何况它曾那么盼望过。 重明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晶亮的赤色瞳孔间,忽地闪过迷茫。 可是,没有人教过我如何才是长大,怎样才能翱翔。 长出羽翼,便是长大么? 重明不知道。 从未得到过爹娘的关怀,成年前从未同其他兽族说过话,只能独身待在巢穴中,因而它并不大会照顾和理解他人,都显得很没所谓,大大咧咧。 才因此,被灌灌误会不靠谱。 可它到底是真挚且热情的,小鸟没有得到过爱,却不吝啬自己的爱。 如今才对小魔童们这般感同身受。 好在如今我大了,我可以教会他们长大,我一定一定会照顾好他们,保护好他们的。重明笃定道。 它也是摸爬滚打,一路慢慢学会真正长大的。 亦或许,直至如今,它也没完全长大。 谁不是在不断成长的过程呢? 簌棠看着它,她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心绪复杂一刻。 最终,她却释然了。 那些一个人独自生活的委屈不安,多年陌路以至于对亲情的疏离茫然,原是早在不知不觉淡去。 因为,她已经长大了。明白了父母的用心,也学会了自洽,和过去的自己与父母和解。也好在,留在那个世界的存款也有不少,足够父母过上衣食富足的生活。 她将走上自己的路,同重明所说,她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教会别人成长与自洽。 好。簌棠想了想,最终笑着点头,我们小重明,一下长大不少。 * 小鸟小时候没有被需要过。 想了想,簌棠又问重明,要不要小孟极来陪你?它还很担心你呢。 重明怔了怔,点头。 它本就是个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的小鸟。 簌棠姐。他道,从前,是我不知怎么和好朋友相处,如今和这群弟弟妹妹们在一起,我真的懂得如何照顾人了。 第183章 父母生下它,却没有真的养过它,乃至它长大后,即便有了孟极这个好朋友,有时也不知如何去维护这段感情。 好好好,我当然信我们家小重明啦。簌棠笑得温柔,放心,我早说过,你跟着我不但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重明这下是当真松了口气。 又聊了一会儿小魔童的事,这小少年还当真成长了不少,还晓得要有礼貌地一路将她和浮桑送到门外。 簌棠姐,那等我有空就去看你啦。重明向她摆摆手,行了一礼。 我有空也能来看你吧?簌棠问。 重明被她逗笑,当然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簌棠含笑,也向重明拜别。 只是又一挥手,替它将小破屋修缮整新,然后在重明惊喜的哇声中,缓缓离开。 最后的时刻,浮桑与她并肩而立,日光浮尘下,他淡淡看着她。 他见她如此洒脱,晓得簌棠原是一直与他想得一般,她不拘兽族,放任万兽生长,也是当真从没有过将兽族据为己有的想法。 阿浮。簌棠忽然唤他。 少年轻轻眨眼,看着浸在日光下的妙曼女子,她的眉目那般明艳,如春日骄阳。 你能不能帮我探探看,四周可有无类的气息?她道,我是没感觉到,但你也看看,保险一些。之后,我会派些人手来,在暗处保护他们。 浮桑微怔。 倒不是因为她让他帮忙。 小重明有这想法固然好,但凡事讲究量力而行嘛。后头孟极也要来,它们两小只都比较迷糊些,保障安全还是最有必要。 簌棠竟真看出了浮桑的怔愣是因何。 怕浮桑误以为她仍要插手,于是解释着。 浮桑一直没有说话。 阿浮? 他在想,放任难道不就是最自由的么? 纵使他为兽族择定中山为栖息地,但兽族最终没有生活在那儿,反而是蛟带着它们开辟了新的灵界,但他对此,从始至终,亦没有过太多情绪。 万物有生有灭,虽然他造化了万兽,可物竞天择,死生由命。 一切有天道恒常轮转难道并不对? 重明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他也当真如此问了簌棠,为何,还要帮他打算? 这下轮到簌棠怔了。 不过一会儿,她就想好了回答。 与浮桑相处多时,她已然摸清这小猫的性格,他少表露情绪,也是当真不太懂感情,有时就会问出一些很纯粹又直接的问题。 因为,这个世上除了命运这样沉重的字眼她笑起来,眉眼微弯,还有爱嘛。 第82章 句芒 爱绝非一个冷冰冰的词。 包含着复杂的情愫, 发散成为无数种不同的爱意,爱情,亲情, 友情, 以及许多无法描绘, 又深埋心间的情 重明是我们的好朋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受苦, 然后就说一句这是它自己选择的吧? 可惜猫猫眼皮颤了颤, 少年敛目, 澄澈的眸间盛着微光, 看上去还是不大懂。 他下一句为何不能马上就要淡淡道出, 忽然, 肩上传来重量。 是簌棠拍了拍他的肩。 安神香的清幽窜入鼻尖, 她再抬手时, 不小心碰到他的颈, 温热体温相交, 不知烫的谁心中一热。 簌棠脸上的笑几不可察一僵, 手指也下意识缩回。 这本是近乎好兄弟间的勾肩搭背, 却因触及对方的肌肤, 变得莫名旖旎。 互助友爱,彼此关照,世间有爱才美好啊。她囫囵含糊一句,垂下眼。 只是, 指腹好似还残存他体温的热度,又叫她恍惚发觉, 不知何时,不小心又和猫猫离得太近了。 她要跨出一步远离, 倏然,对方却攥住了她的手。 爱?他孜孜求学,偏头看她。 掌心相贴,绵绵不断的热意便从对方的手心相渡,缠绵又滚烫,可他仿佛没有在意到,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她。 是你先前说喜欢我的意思么?他道。 什么意思? 不同于方才面对小重明化身的少年那般,浮桑身量颇高,与她挨得近,无端有着压迫感。 他身侧开始萦绕着她的气息,彼此的呼吸仿佛都近在咫尺。 我也会想关照你。迷茫又于他眼中生出,如你关照我,喜欢我那般。 微微发散的眸,却因他一双异色之瞳,不显无神,反倒更加晶莹。 簌棠微怔,下一刻有一丝喜意自心中浮现,小猫竟然说会想关照她,懂事了懂事了懂事了 第184章 所以,我是喜欢你,对么? 簌棠: 簌棠:! 不是不是簌棠慌张反驳。 不是什么?茫然是一回事,但他反应是真快,我不是喜欢你? 是喜欢你? 浮桑是真的有些迷茫,心跳声又在变快,这般突兀,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不同于先前面对尔白时,还能说出一些话开解指点对方,所谓当局者迷,或许就是他此刻如此。 爱的定义,对他而言,直接又简单,两心间的反馈,本也该直截了当。 可是依簌棠的意思,这好似是个十分复杂的词汇。 他想知道,于簌棠而言,这代表什么。 而此刻,簌棠正微睁着眼看他。 日光落在他皎亮的眸上,好似浓密的睫羽间都盈了碎光,随着他每次眨眼而颤动,一点一点,浮光碎金,洒落在她的心中。 她翁动着唇,准备回答他。 怎知,因她良久未眼,他轻眨着眼,又再度开口:你不喜欢我? 没有。她心间微颤,心里还没想明白如何回事,嘴上先回答了,不是,没有不喜欢你。 那就是喜欢了。他道。 她沉默一瞬,想通猫猫的问题其实都是很纯粹的问话,呼出一口气,点头:当然,我们是多好的朋友,当然喜欢你。 浮桑一顿。 在簌棠抬眼前,他已然恢复自然的神态,颔首,淡道:嗯。 如簌棠所言,因为他们如今已是朋友,自然彼此欢喜。 是如此吧,浮桑心想。 * 因这么一出莫名展开,又顺理成章的对话。 回去的路,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簌棠一直在告诉自己,小猫单纯如斯,语出惊人,不是什么大事,说的也不是什么多暧昧的话。 系统读取不到他的数值之前,他的驯服值也不过堪堪过四十,连一半都没过就算过了,也是纯铲屎官和小猫的主仆情分! 虽然他不拉屎 可是想着想着,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先前与莲笙的谈话。 彼此喜欢,究竟是怎么样的? 能跨越种族,跨越年纪,无视所有阻隔鸿沟,两两交心,彼此相伴? 实话说,簌棠也不大清楚。 她自小离开父母,舅舅舅妈也很少与她相处,后来她开始独居,更是将独居这件事贯彻到底,除却线上与宠主互动,几乎没有社交。 没有什么和异性来往的经历,更没有谈过对象不是,她怎么又考虑到谈对象这种事了? 簌棠挠挠头,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相比她的诸多思虑,她不由自主地,偏头看向了身边的少年。 他微蹙眉心,俨然也在想事情 他在想什么? 没等她想通小猫在想什么,忽然,她脚步一顿。 有一股极为强劲的灵力慢慢逼近,这是不属于魔界的灵气,极容易分辨出是外来者。 簌棠。与此同时,浮桑也出声了。 簌棠微微一顿,下意识反应,嗯?怎么了。 少年闭目凝神,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启唇:句芒来了。 寂静一刻,簌棠眼眸微暗,抿唇,反应很快。 他在哪儿?带我去找他吧。 其实,她也同样从风声中察觉着那股灵力。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一直存在于浮桑诉说中的朋友,竟然是这样突然地到访魔界了。 簌棠既然做了这个魔尊,还是有魔尊的风范在的。 不知不觉,她已将魔族的事看作了自己要管的事,毕竟身居高位,就有重责,不能不管不顾。 句芒,不只是浮桑的朋友,亦是仙族的神。 已将至魔心殿。浮桑道。 簌棠一扬下巴,那便回吧。 * 魔心殿前,劲风呼啸而至,殿前一排柏树叶片哗然作响,紧接着,一个挺俊清瘦的青年现身。 青年着一袭青衣,墨发半挽,佩檀木簪,簪上还缀着玉叶饰,斯文儒雅至极。 不同于众魔的严正以待。 来人,甚至还在轻笑,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宽大叶片制成的玉骨扇,轻摇扇风。 簌棠正在他身后,紧盯此人的背影,她想看看这个屡次被浮桑提起的好朋友句芒,究竟是不是当日的人脸鸟。 很快,她的疑虑得到解答。 句芒背对着她,向魔族轻声询问道:浮桑何在?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问句。 当真是人脸鸟。 簌棠抿唇,不过,她倒觉得这次他的语气有温度了很多。 她旁边的浮桑一噎。 第185章 我在此。 眼见青年一顿,场面一时有点尴尬。他转身,看着化作人形的少年,漂亮的桃花眼中流露一丝惊喜。 浮桑,你竟然化作了人形?少见少见,万年之久,可算是苏醒了。 句芒仍是那张人脸鸟俊美无俦的脸,可不同于彼时的僵硬,此刻,他的表情生动鲜活,富有情感。 簌棠却察觉到一丝古怪。 苏醒? 她怎么记得之前有哪个兽族,无意谈到过,有谁沉睡来着 不过,我亦不好说你,我自己也沉睡了快上万年。句芒轻轻叹息一声,有些迷茫,也不知怎得,可能上年纪了,容易累吧。 浮桑: 浮桑,你如何在极西之境?句芒不惧小辈,对一众魔族主打一个视若无睹,仍追问着浮桑,说来,我本身炼化不少傀儡,就等着你醒后派它们去找你 你如何会沉睡?浮桑打断了他的话,意思是不大想听他说话了。 句芒一顿,便是不知啊。 浮桑眉心微动,忽地,他将目光转向簌棠,与簌棠对视一眼。 近来相处的默契,簌棠立刻会意,先回殿再议吧。 句芒顺着浮桑的视线看向簌棠,这才注意到她。这位是 簌棠含笑:魔界之主,簌棠。春神幸会。 句芒若有所思。 但只思了一刻,玉扇一合,一柄扇倒是被他执起来风流雅致。 幸会,如此,便先进殿吧。他亦点头。 浮桑先一步迈出步子,簌棠却在他们背后深思,一番交谈下看来,句芒至魔界的目的看上去倒是纯粹,只是来找浮桑的。 但为何先前不来找? 要在此多事之秋来找。 * 殿外确实不是议事的好地方。 甫一进殿,簌棠就派人将整个大殿封锁,不许魔踏入,如此才能放心谈话。 可正传话时,句芒忽然摆了摆手。 魔尊稍待,我还有一个小仙侍在路上,且等等它。 簌棠微怔,看他一眼,佯装随意问道:青鸟么? 不是。句芒摇头,我那两只鸟儿近来忙得很,也不知在做作甚,叫它们来也不你诈我? 出乎意料地,句芒并不如普通兽族单纯好骗,甚至心思千回万转,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他好整以暇,反问簌棠:你想从我这里知晓什么? 簌棠没正面回答,但笑不语。 见浮桑也不曾开口,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似是默认这个小辈闹,句芒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转了个圈,又笑着:来的倒也是鸟儿,待会儿你便会见着了。 他抬头望天,似在掐指算着鸟儿还有多久至。 簌棠也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灵力在空中波动,于是,她亦抬头。 金羽灿然,饶是此时鸟儿距离还远,仍是天边一个小点,也熠熠生辉,惹眼之极,像是一个小太阳,强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她不由屏息而待,心中却蓦地生出一点不安来。 这样耀眼的鸟儿书里好像有写过一个。 许是因为祁以遥视角的局限性,又许是原身的禁令彼时亦未解除,其实,书中所出现的兽族并不算多。 因而,她才能这么快记起来。 她微微敛目,见灿然的小太阳一点点逼近,金光随着近在眼前而看得更清楚,那是五彩斑斓的羽翼,折射出的光芒。 下一瞬,她瞪大了眼睛,她认了出来,蛇首燕颔,鸡喙骈翼那当真是书中某次,原身与仙界起了争执,向仙族讨伐时斩杀的九天玄凤。 也正是因此,仙族才有由头说簌棠针对兽族,号召三界讨伐魔界。 少顷,九天玄凤落地,灿灿光华闪过,原地化身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垂首,向句芒行礼:尊神,属下来迟。 九天玄凤是句芒的属下? 簌棠的心情很复杂,一时眼眸也沉了下来。 浮桑察觉,视线一下落到她身上,只是当着许多人面,他没有多问。 众人进殿。 句芒又神态自若地摇起了折扇,浮桑盯了一瞬。 一摇一晃的物件,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面对簌棠用逗猫棒陪他玩时的那种悸动,只盯了一眼,便觉得无趣,犹自移开了眼。 浮桑。句芒开口了,你如今觉得恢复如何?毕竟已有万年,应当已消除 浮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句芒一顿。 到底是多年好友,虽是万年未见,默契却仍有,他暗自思忖一刻,停下话头,转了个话题。 你与这魔界之主是如何认识的? 第186章 浮桑又看了他一眼。 得,这话题没得聊了。 句芒无奈,刚要再找个话题问,浮桑出声了,你的灵力一向沉稳,如今看来也无波动,为何会沉睡? 说半天,浮桑原来还在纠结这个。 句芒玉扇轻摇,半晌,不似先前那般随性而答,亦在沉思着。 说起来,这倒是件古怪事。他微拧眉,你知我一向爱四处游历,从极东往四处跑也是跑,从仙界跑也是一样跑,可不知怎得,到了仙界没几百年,我便觉得很是困乏 因为实在太困,也无甚精力走动了,便睡了。他道。 簌棠听着,不免一噎。 虽然是个反应能力比较快的鸟,但看上去还是有点憨憨的。 既然是到了仙界便开始沉睡,你没有怀疑过仙族?浮桑凝眉看他。 句芒一愣,旋即立刻道:你的意思是,我会沉睡不是巧合,是与仙族有关? 该说他反应快,只是少了个人指点。 他刚要再开口,旁边垂首等待的玄凤突然说话了:尊神,仙尊一向礼待您,甚至将仙界灵气最盛的明华境给您当住处,让您调养身体,应当不至于。 簌棠若有所思看着玄凤一眼。 句芒一顿,又想了想,点头,这倒是,你说的也没错。 浮桑的眉皱得更深了。 簌棠也有点想皱眉的冲动,这小鸟怎么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怀疑。 她欲言,才启唇,忽然句芒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青年男子眸色清明,似笑非笑,那双幽深如深碧玉的眼,浓郁而看不清情绪。 魔尊,方才等待玄凤时,无意施展灵力发觉我的一个嫡系小辈在此,可否叫她来一见? 第83章 青鸟转世 簌棠一怔, 怔愣复又成为惊涛骇浪,几乎把她淹没。 好一会儿,她才说出话, 谁? 无言的仓皇蔓延心头, 其实她早有一个猜想, 可是她又觉得 我临出发前,听玄凤说, 魔界来了一位仙使。句芒道。 簌棠紊动着唇, 语气有一丝不稳, 她乃是仙族, 怎会是你的嫡系呢? 叫来见见, 有何不可?句芒似笑非笑道。 当真是祁以遥, 而不是青耕。 簌棠的心沉了下来, 霎时, 难以言喻的惊和迷茫萦绕心头。好半晌, 她思忖着, 却是拒绝, 春神说笑, 既是来找浮桑的, 不必烦请仙使了。 这话说得并不客气。 就算是仙族,不是仙兽族,可句芒本就是仙界的神,见自己一派阵营的仙没什么不妥的。 但簌棠就是不想让他见, 因为她还没有摸清这鸟究竟是敌是友。 而且 果然,一旁的玄凤有一丝按捺不住, 她拱手,向句芒道:尊神, 仙使受仙尊所托来魔界,想必还有事务在身,应是无法见您 你很清楚她的踪迹?谁知,句芒立刻接住了话头,他问九天玄凤。 玄凤一僵,垂头,属下只是猜测。 猜都能猜这么准,不如你去找一找她吧。句芒道。 玄凤迟疑,尊神 不听我的话?句芒凝眸看她,那你想听谁的话。 簌棠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神,看向句芒。 他并不如方才在殿前表现得那般简单,他要见祁以遥是为何 句芒没再理会九天玄凤,而是看了眼浮桑,犹自说着:上古之时,我创造了青鸟一族,其中三只嫡系青鸟,分别名为大鵹、少鵹第三只青鸟我还未来得及给她取名,兽族便生出忧患,四处动荡 浮桑抿唇,感觉有被针对。 兽族生的什么患,自是当年他沉睡一事。 我与她走失,四处寻觅不到她,只得先行作罢,待事态稳定再说。他笑笑,意味不明,怎知这就沉睡了近万年 如今既然感应到了,说什么都得见一面的。他抬眸,看着簌棠。 可惜簌棠仍然不为所动,他一噎,又转头去看浮桑。 浮桑,你说呢? 少年敛目,他察觉到簌棠不想让句芒见祁以遥,虽不知为何,思索一瞬,他道:既是万年也不曾见,亦不差这次。 嗯句芒满意点头,又一僵,嗯? 此乃魔界。浮桑淡道。 言下之意,凡事该由魔尊做主。 不是。句芒本是同浮桑一般淡然自若的神色,此刻表情却有了一丝裂缝,什么魔界?浮桑,这是地界,你是 你年纪大了,睡糊涂了。浮桑打断他的话。 第187章 句芒: 气氛变得越发怪,寂静蔓延,簌棠却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心神不宁的九天玄凤。 良久之后,句芒无奈,只得继续道:魔尊,你所言之那位仙使,如不出我所料,当是青鸟转世。既是我嫡系,叫她来一见,又有何妨。 簌棠沉默了很久。 九天玄凤却已按捺不住,尊神,不可妄言啊。仙使乃仙族,妄加揣测,强行说是我兽族,仙尊会不高兴的。 都已轮回转世过一遭了,只是想见一面,怎就给我扣帽子了?句芒的眸色几不可察犀利一瞬, 却在玄凤抬眸之时,尽敛眸中光华,罢了,既然魔尊不愿意让我见,往后总有相见的机会。 尊神,您这是何意玄凤一怔。 句芒轻笑,淡淡看她,没有答话。 簌棠若有所思着,却因祁以遥的事心有纷杂,到底没有多说。 既然是阿浮的朋友,她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摆摆手,让殿外的侍卫替句芒安置妥当。 * 一出魔心大殿的门,抬头,簌棠却望见黎珩默默立于大殿前。 她脚步一顿。 阿浮。她对着身侧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少年道,你先送春神去住处吧,我有话对黎珩说。 浮桑看她一眼,看出她的心神不宁,沉默一瞬,最终应好。 待浮桑离开后,簌棠才缓缓走下高台,看着黎珩敛目不言的模样,莫名地,她有一丝迟疑和恍惚。 她知道,是原身的情绪。 她问他,你是不是,一早就认了出来? 认出来祁以遥就是青鸟了。 其实,她也偶尔会有这种感觉。 打从一开始见到祁以遥,她就觉得莫名亲切。这一路与祁以遥相处,即便知道书中祁以遥与她是对立的,她还是希望彼此能够成为朋友,将一切都说清楚。 她,亦或是原身,在希望着千年前的误会不要延续至今,彼此能有重归于好的机会。 黎珩垂眸看她。 背光之下,他那双乌眸中藏着极深的情绪,如浓墨散开,难以描绘。 然而他的答复是肯定的,嗯。 当日见到她,我便认了出来。可是彼时,他没有多说什么,我没有告诉你,是想着往事已逝,既然你已尽数忘记,便不必为此难过。 她也忘了。簌棠开口,她看着黎珩,唯有你记得,那你不会难过吗? 这本是一段三人的友谊,最终却是两人将前尘尽数遗忘。 可记得的人,往往是难以放不下的。 人本有着丰富的情感,亦有着察觉他人情感的敏锐感知,汁源由扣抠群八以寺巴依刘酒刘三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这一瞬,她察觉到他的眸色当真有一丝黯然神伤。 最终,他却摇摇头。 你亦看到了。他道,如今,她活得很恣意,魔族也越发欣欣向荣,不过一段往事,何须神伤? 簌棠沉默了一会儿。 说到底她并非原身,情绪埋藏在心里,时而翻腾,却还能压制。 缓过这段情绪,她更在意的是书中,黎珩亦是如此认出了祁以遥,最后才选择背叛自己么? 见黎珩的回答,她觉得并非如此。 至少不止如此简单。 簌棠刚欲再次说话,眼光一瞥,忽见那九天玄凤竟没跟着句芒离开。 锦衣华服的小姑娘,紧抿着唇,她仰头看天,目色沉沉。 她在做什么? 簌棠心意一动,偏头看向她:玄凤姑娘,我魔界亦有不少魔兽,都是兽族,不如去一同玩玩? 玄凤微顿,不曾想簌棠竟会唤她,她盯着簌棠,十分警惕。 不必了。她想拒绝。 那本尊带你去找春神? 她眼中闪过一丝抗拒,也不必。 那你想做什么?簌棠眼眸冷了下来,对上这些思维简单的兽族,她还是绰绰有余,此乃我魔界,你不跟着自家尊神,亦不跟着本尊,当这是无人之境,可以随意出入么? 你玄凤眼中满是敌意,瞥见黎珩也看来,周遭的侍卫也蠢蠢欲动。 最终,她只得妥协,魔尊言重,在下不过初至魔界,有些好奇,想四处走走 簌棠似笑非笑,打断了她的妥协。 本尊不准。 玄凤一噎,最终只得道:那在下随魔尊去看看魔兽吧,魔尊勿怒。 簌棠看她一眼,心中暗觉有异。 她竟是宁愿跟着自己,都不想回句芒身边。 方才又见她心事重重,仰头望天,又是不能在句芒身边做的事 簌棠一顿,结合殿内句芒状似无意地点她,忽然有个猜想 她莫不是想报信。 报信给仙族么? 第188章 * 另一边,浮桑送句芒去了住处。 浮桑善观察,魔心殿他已然十分熟悉,步伐轻巧稳当,不由走得比侍卫还快。 句芒看着脚下生风的少年,不由笑了起来。 浮桑,你倒是变了不少。 浮桑耳朵微动,淡声道:变了什么? 家都变了。句芒意有所指,你还问变了什么? 侍卫退下,偌大宫室唯余他二人。 句芒眼见九天玄凤竟未跟来,抬袖,宫室顿时拢起一道固若金汤的结界。 随着他的动作,折扇一闭,鬓发上的玉饰微晃,他那双碧绿的眸顿时也霎时沉了下来。 浮桑知道他有话要说,静待下文。 我揭露祁以遥的身份,是故意为之。他眸色沉沉,藏着心事,且看玄凤是否会往仙族报信。 殿门一关,日光悄然被隔绝于外,亦让他那双绿眸变得更加幽深,他对浮桑沉声道:我怀疑玄凤是仙族细作,你我之沉睡,与仙族脱不开关系。 不同于魔心大殿前那般随性,他语气沉沉,心事万分重,言之也十分沉稳。 浮桑与他相处几万年之久,自然知晓,句芒一向是心事如此深沉之神。 先前,不过是装的。 为何?浮桑问他。 句芒轻叹了口气,看浮桑还是那样一副沉静事不关己的模样,目色越发幽远起来。 猫当真是什么都不管的。 好半晌,他才无奈道:昔年,你无端恶欲缠身,被迫陷入沉睡,这显然不合常理,难道不曾有过怀疑? 浮桑沉默一瞬,天道有常,亦有变。万物有阴阳,自有善恶,恶欲本存于心中,只是忽而有变,也并不算失常。 句芒: 所以你根本没怀疑过?他想扶额长叹。 浮桑却忽地换了话题,你为何会去仙界? 句芒一顿,自然接过话题。 本因你我是好友,一起长居极东岛,我才一直留在地界。你陷入沉睡后,地界于我已无留恋,自然是更广袤的天,适合鸟族生存。 他沉睡后,的确大部分鸟族去了天界,魔界虽有类似重明一般的鸟族,却也只是极少数。 地界所存在的大多还是走兽。 浮桑淡淡看他,语气也淡淡,可你不是鸟族。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句芒平和的表情有一丝裂缝,这猫总是该有情时无情,浮桑,我也长着翅膀,会飞,你说我不是鸟,我是什么? 扶桑树灵。浮桑回答地很客观,因是我由我创化,你应当算是半个兽族。 的确是如此。 浮桑由扶桑树而生,孤寂地生活了近万年,忽感扶桑树再次生出灵性,才以开灵术点化了后来的树灵句芒。 因为也算是同从扶桑树生,两人的灵力亦是同源。 浮桑掌握了令万物生灵的开灵术,句芒则掌握着令万物回春的回春术,一个作用于灵魂,一个作用于肉身。 半个兽族,那不也是兽族么?我就是鸟族。句芒玉扇一开合,摆摆手,别纠结这个了。总之,我去天界是自然之择,你不也如此言之?万物生,且由万物生长。 浮桑微微凝眸,半晌,轻点头。 句芒早知道浮桑少话,也不在意这个,趁玄凤不在的这个当口,他意图与浮桑说更多。 可是我去了天界没多久,就觉昏沉无力,没过多久便陷入沉睡倒不是如你般恶欲缠身,却也不甚正常。 他面色这般凝重。 浮桑也不是什么都不愿管,终于抬眼认真看着他。 这近万年,我几乎无甚意识,直到句芒也紧紧盯着浮桑, 一缕属于青鸟的灵气飞入明华境,才让我苏醒。 浮桑眼皮微动,眸光一闪。 他自然知晓,那是当日簌棠动手废了青耕的修为后,飞窜而出的那抹灵光。 青鸟的灵力却去了青耕体内,定然是有人刻意为之。浮桑若有所思。 对。句芒觉得浮桑终于有了点在意这事的样子,连忙点头。 可见浮桑直勾勾看着他的模样,又顿了顿,等会儿,青耕是什么? 不是你族旁系?浮桑启唇问道。 句芒摇头,不是,我压根不知道这种鸟。 浮桑挑眉:不是说,你是鸟族? 连同族都认不出。 毕竟我沉睡了这么久,我哪里能知道。句芒讪笑一声,折扇一合,想将话题转过去,话说,你与这魔尊是何关系?如此偏袒的模样。 又是挨在人家身边,又是帮人家说话的。 第84章 魔境忧患 浮桑微顿。 少年善于藏匿情绪, 他只是微微敛目,不动声色问:你觉得是如何? 第189章 可其实,他心里也泛起一丝涟漪。 因为句芒的问题, 他也开始自问, 他和簌棠是什么关系。 首先, 他们当然不是主仆,止戈术解开后, 他自然发觉他和簌棠之间没有了任何联系, 没有她从前所谓的契约。 只要他想离开, 顷刻便能让她永远找不到他。 可是, 他没有走。 你们结盟了?句芒猜测道, 魔族如今蒸蒸日上, 倒已是三界中不容小觑的种族, 若与兽族结盟, 不日定能扳倒仙族。 浮桑抿唇。 逗你的。句芒笑了起来, 清俊的容颜更添几分散漫与随性, 我见你先前一直闭口不言, 亦不许我多言你的身份该不会, 她还不晓得你究竟是谁吧? 少年的唇抿得更紧了些, 昳容惊绝,可偏偏他自己都没发觉,眉宇间有一丝愁。 句芒发觉了,惊道:你如何作这般神态?你、你该不会喜欢魔尊吧。 浮桑: 真的喜欢?句芒问。 浮桑也问, 何种喜欢? 这倒把句芒问住了,无论是于兽族而言, 还是于神而言,喜欢便是喜欢, 如此简单纯粹的感情,还分很多种? 我是喜欢她。出乎句芒意料地,少年坦然。 浮桑只是不喜多言,并非是不会说话。 句芒瞪大了眼,头上的玉饰都颤了颤。 因为我与她是朋友。浮桑如此道。 句芒眼见松了松神,呼出一口气,哦,朋友啊如你与我,这般? 浮桑只淡淡盯着他,半晌,嗯了一声。 如若句芒不懂这其中区分,为何忽然松了口气,他读懂了什么,又为何不言明。 比之表面平淡的神色,浮桑垂下眸,心中并非如此。 敏锐的他很早就察觉到了心跳的变化,就在他说起簌棠的那一瞬,心跳声越发的大,不似平常,更不似此刻面对句芒的平静。 一声一声,敲开隐秘心房,带他看清了藏在心底最深的情愫 不一样,他对簌棠的喜欢,和对面对句芒的感情。 完全不一样。 簌棠是唯一的,与任何人都不同的。 你说对于朋友是否该坦诚? 面对仍在思索着他和簌棠究竟有何关系的句芒,浮桑忽然又问。 这是个一语双关的问句。 句芒眸色微闪,极自然地点头:当然。 浮桑若有所悟。 之后,两人又交谈了一些关于止戈术的事。句芒言之,浮桑与簌棠之间的止戈术,并非是他所为。 既然已经解开,这倒也不是大事,浮桑心想,或许是魔界残存的青鸟信力所引起的。 毕竟青鸟也算是句芒嫡系,会止戈术很正常。 只是彼时青鸟早已去世,祁以遥也未至魔界,信力竟是如此强。 他隐隐还是觉得有一丝不对。 不久之后,九天玄凤叩响了门。 她被簌棠强行拉去和尔白九耳他们玩了一阵子,回来找句芒时,眼见不大高兴。 句芒扫了她一眼。 知道已不是谈论的好时机,浮桑起身,出门,却正撞见含笑的簌棠。 簌棠知道他在这里,特地来寻他的。 傍晚的魔镜,绚丽晚霞比人间更是绯艳,女子一袭明丽红裙,光影勾勒她的轮廓,让她整个人都犹如浸在霞光中,美好而不真实。 却是唯一的,他唯一觉得的喜欢。 阿浮,聊完啦?她弯起眉眼,不算是极灿烂的笑,却洇着许多分暖意。 她时常如此对他笑,我们回去吧。 云蒸霞蔚,薄雾朦胧。 行至半路,他问簌棠,你方才与九天玄凤在一起?你可发觉了什么? 簌棠脚步一顿,回答着,我觉得,她像是仙族来的细作,同青耕一样。 关于青耕一事,彼时听闻祁以遥说它自戕,簌棠还亲自去确认过一番,当真如此。 她如今和浮桑已是有什么便说什么,除却魔族之秘密,鲜少隐瞒什么。 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忧心忡忡。 当时在禁林,青耕一被她捉住就极力求饶,看上去惜命的很。 她废了它的修为,她观察过它神色,它是松了口气的。 如此它真的会事后想不开自戕吗? 它可有传信于天界?浮桑又问。 簌棠疑惑,反问他,你怎知它会传信? 句芒与我说的,他亦有怀疑。浮桑将自己与句芒的对话都告诉了簌棠。 簌棠点点头,呼出一口气:原是如此,由我拦着,它暂时没能将信传出去。之后,在句芒眼皮子下,不一定有机会。 第190章 浮桑看着她,除却句芒的事,他在想,他要不要坦诚 他的身份。 不过你也算提醒我了,我会多派人手盯着,不让信随意传入仙界。 能防就防一些吧,但其实,如果只是祁以遥的事,倒关系不大。 簌棠心知,句芒虽然挑明了给他们听,但结合原书剧情来看,她料定仙族是知晓祁以遥身份的。 知道祁以遥就是青鸟,才派其来魔界。 心思一恍惚,簌棠甚至觉得,书中最后原身败得那样快,反抗那样无力,只有寥寥几句会不会是,原身其实也早已认出祁以遥是青鸟? 簌棠浮桑开口,才道出她的名字,忽然响起侍女寻找她的声音。 尊主!您在这儿呢,魔心大殿前有一小兽求见。侍女向簌棠行礼,气喘吁吁的样子,一看就是找她很急,奴婢见它挺急的。 正是此刻,天穹突然划过大片黑,天色暗淡一刻。 一丝若有似无的邪气,在空中逐渐蔓延。 浮桑的眸一沉。 簌棠也顿起不祥的预感,她问侍女,是谁上门,可有言明身份? 有。侍女也因这诡谲的天色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道,它言之自己乃葱聋兽,家住东郊 莲笙。 簌棠的心蓦地沉了几许,次次都是莲笙上门,怎得此次是葱聋兽如此急切来寻。 黯淡天色已然恢复寻常,可邪气并未散去,稍有能力者,便能察觉其中端倪。 方才暗下的天色,是大团的类它们正是从东郊的方向出现的。 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簌棠沉吟,阿浮,你陪我去前殿看看。 浮桑当然同意。 甚至,此番不止他们察觉了,黎珩和祁以遥也感受到了类的动静,路上遇见簌棠,纷纷心照不宣跟着她。 众人一同到了魔心殿门口。 一眼,簌棠就瞥见一身绒衣的少年,他眉目清俊温和,身型颀长,发上的红锦发带极为亮眼。 而比之艳红发带更瞩目的,是他已然哭红的眼眶。 那本是一双极为清澈的眸,澄黄明亮,如琥珀般,却因哭得悲恸万分,满布血丝。 怎么簌棠话还未问完。 忽听噗通一声,葱聋兽已经跪了下来。 他低垂着头,双手伏地,音色嘶哑凄厉,还带着不大说得顺话的青涩。 这个兽族少年,化形也不过一年不到。 尊、尊主救救救笙姐,求你 簌棠心中沉了下来。 侍卫上前两步将他扶起,可他又固执地垂下头,一声一声撕心裂肺,求求你救笙姐快去救 现在就动身。簌棠连忙道,阿琮,可还是在那个兽粮店? 听到这个称呼,少年颤了颤,沉闷点头,头已经磕到了地上。 这是莲笙为他取的名字。 簌棠心神复杂无比,抬手使了个治愈咒,与浮桑对视一眼,连忙先行。 后头的黎珩和祁以遥,也连忙扶起葱聋兽,追了上去。 * 魔心城东郊。 浓重邪气尚未散去,团团黑雾如吃人的诡谲怪物,笼罩在林间。 黑霭遮住了人的视线,明明不可视物,簌棠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是她忽视了,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一切在按部就班发展着,兽族、魔族她只要让所有在书中背叛她的人,站在她这边就够了。 可是 这并不能够。 风中传来哀恸的哭声,有人在撕心裂肺呼唤着谁的名字,血腥气也隐隐在空中流动着,浓重的血味,又腥又刺鼻,叫人作呕。 簌棠的心越来越沉。 这次出来,她还带了魔将侍卫来,此刻侍卫们鱼贯而出,纷纷去寻找魔族子民们询问清楚。 葱聋兽也紧跟着黎珩祁以遥来了,他吼着:它们它们是冲我和笙姐来的,它们杀了笙姐! 与此同时,簌棠推开了那间兽粮店的门。 门沿边,篆刻着蛟纹的小铜铃响了一声,颤在人心尖,扑面而来的是大片刺目的红,刺鼻的腥,蜿蜒的血痕从内室一直流淌到外堂。 葱聋兽如此说,她的心猛地一抽,不可置信。 小兽在魔心殿还在坚持着不信突然发生的一切,临到此刻,才如此恨然道。 莲笙真的出事了? 簌棠很快便知道了,夺门而入内室,曾经见过的干净整洁的围院遍地狼藉,女老板静静躺在地上,浑身没一块好皮肉,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似一朵催命的红罂粟。 是谁干的?后头进来的祁以遥惊呼。 簌棠蹲下,附身开掌,以灵力探查着莲笙的生命痕迹,耳边不由得阵阵嗡鸣,是极度震惊下的恍惚。 第191章 没有,没有了呼吸。 莲笙痛苦狼狈地躺在地上,血痕遍布的躯体是冰凉而僵硬的,甚至,她体内连一丝灵力都感应不到,灵魂都已然消逝,了无生息。 明明,先头走的时候,莲笙还是好好的。 她还告诉莲笙,往后日子还长,还会有百年千载,无数的相守时日。 恬静温柔的女老板,还笑着点头答应她 簌棠。忽然,充满热度的手拽了她一把。 她一怔,回头,正见浮桑屈身,他凝视着她,轻声道:不必费灵力了,她真的死了。 簌棠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回神。 原来是她的魔力躁动,又一次掀飞了不少草篮藤架,让这个不大的小院落变得更加狼狈。 浮桑是在提醒她。 救救救笙姐。葱聋兽却不肯,他挣脱了黎珩的搀扶,猛地跪在地上。 血色沾上他的额头,他猩红的双目却比血还凄厉,您您是魔尊,当初你来那么神通广大,你一定有办法求求你,求求你! 簌棠的手在颤抖,被紧挨着她的浮桑察觉,钩住她的手指牵住。 可她没有察觉,她在想,她当然想救莲笙 她根本没料到会这样。 关照重明之时,她还想到要在四处多加防范,以防类之攻击,可转头,她却没有真正做到面面俱到,忘了考虑莲笙这边。 葱聋兽颤动的哭腔在耳边绵绵不绝,簌棠抬眸看他。 可是,没有了灵魂,肉身难以恢复。 纵使肉身恢复,灵魂却已经消散。 连恶欲之泉,也只能修复灵魂,无法让完全寂灭的灵魂重新回来。 无解之事。 可以救她,可以救她!见簌棠一直缄默不言,葱聋兽突然激动起来,他知道簌棠想不出办法了,终于忍不住,我知道我知道一个法子。 浮桑的目色顿时犀利起来,反问他:如何? 葱聋兽不与他对视,而是看着簌棠,一字一顿,这句话说得极为清晰。 青丘九尾,可以血肉凝魂 谁教你的法子?一边的黎珩眸光沉了下来。 众人也都看了过来。 黎珩当然知道簌棠身边有一只九尾狐。 当日禁林之中,簌棠道出猜测,他便去调查过青丘一事。 好歹是魔族的大祭司,他稍加思索,便能得出和簌棠一样的答案。 灭青丘,看似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只要稍加思索,便能得出结论九尾狐怀璧其罪,如此能力留不得。 只要九尾狐还存活于世,对方真正想要绞杀的目的之人,就仍能有一线生机。 风声里,风声里有人说话。单纯的小兽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他摇头,却笃定,我听来的,试一试吧魔尊,尊主能不能试试? 不行。浮桑道,在不该隐藏情绪的时刻,他表现得尤为犀利,以命换命,不合天道。况且,尔白与你的主人毫无关系,凭何为你换命? 在他身后,簌棠也沉默着。 她当然不可能用尔白的命去换,她也猜出来这仍是要她命的人,重新施下的伎俩。 可是,这只小兽也是莲笙温柔笑着,告诉她,往后要好好过日子的人。 如今却没有了过日子的机会。 系统,有别的办法吗?在所有的记忆里搜寻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能拯救莲笙的方法,簌棠无望,深呼吸一口气,想要再问问系统。 系统默然一瞬,宿主,如果人人都能起死回生,还会有千年前青鸟的悲剧吗? 簌棠一怔,默然。 浮桑的灵压依旧是凛利沉重的,将屈膝跪着的少年,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可少年颤抖的呼吸声里,藏着的是强烈执着,怎么也不肯退步,努力挺直脊背,他不愿丧失最后求助的机会,一遍遍恳求簌棠。 救她魔尊大人,您救她 阿琮,对吗?祁以遥也上前来相劝,阿琮,我知道,此刻说什么你都难以听进去。可我们不能用别人的命来换命,死而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还可以为她寻找死因,为她报仇 葱聋兽根本听不进去,他摇头,声含哭腔:报仇有什么用,报仇换不回来她。如果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笙姐回来,我情愿自己换,我要换笙姐回来 浮桑深深看着他。 第85章 不一样 有一个办法。浮桑最终道。 他的声音一贯沉静, 清冽而干净,甫一开口,似有什么魔力般, 周遭顿时寂静下来。 众人都看向他。 极东岛, 有一汤谷, 其中有灵池,可重塑骨肉。 簌棠微怔。 第192章 葱聋兽露出喜意, 当真如此? 其间还有枝及天界, 根达鬼域的扶桑树, 可从那儿入鬼域, 寻找莲笙的灵魂。浮桑又道。 可簌棠看着葱聋兽眉眼间的喜色, 只觉得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她了解浮桑, 若是有办法, 他一定一早就直说了, 如先前帮尔白那般, 可他却有迟疑, 几番之后才开口。 果不其然, 浮桑再道:但是, 若寻不到她的魂, 便只有换魂之法。以你身之魂,重塑新的灵魂于她身,你可愿意? 显然,他是听到葱聋兽愿意以己命换莲笙的命, 才开了口。 他在等葱聋兽开口。 而葱聋兽也没让他等多久,几乎是同一时刻, 便果断答道:当然愿意!换笙姐活,我死, 我可以死。 簌棠掩在袖下的手不自觉收紧。 祁以遥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祁以遥是想安慰她,簌棠姐,至少若能找到莲笙的魂,就是两全其美的事。 可簌棠知道,人人都想两全其美,可是世间很难有尽善尽美的事。 魔族侍卫很快搜查完了周围,来了此处。 他们带来了一个在此刻看来还算好的消息四周的魔族子民有伤患,但伤得不算重,并无其他遇害者。 簌棠到底还是略略松下一口气,可沉闷并未化解。 她清楚明白,来的类,是专门针对莲笙,也专门针对她的。 传本尊令,魔心城严令戒备,加派魔将,守好四方。压下心中的悲伤,她仍是魔界之主,沉吟一刻,下了令。 浮桑抬袖,莲笙的尸骨渡上一层灵光,少顷,消失不见。 葱聋兽知道这是带莲笙的肉身上路的意思,也大致明白,此去路途遥远,以它的灵力还做不到去那么远的地方,但它仍想问上一句:这位兄长,我可以一同去吗? 浮桑看了它一眼,拒绝的话果断:不行。 但是簌棠,你要与我一同去。偏头,浮桑又看向簌棠。 簌棠一顿。 她仍在沉思着,仙族此举为何意,难道是想提前开战? 魔心城不再安全,肆虐的类躲在暗处,如此下去绝对不行,她打算趁这段时间好好处理这件事,谁知浮桑在此刻开口。 阿浮。她启唇,多事之秋,我不能 你说过,只要我开口,你便会同意。他打断了她将言之出口的拒绝。 他的神色仍是如往昔一般平静,音色亦如此。 可除此外,他那双澄然的眸,蒙上了层层如漩涡般的幽深,直勾勾盯着她,认真且执着。 黎珩有些看不下去,这兽族少年简直不知轻重缓急。 他淡漠的表情起了波动,看向浮桑,簌棠乃魔尊,此刻自当坐镇魔界。 簌棠原本也是这般想的。 可看着浮桑凝视她的那双眼,她颤了颤眼皮,敛目,半晌答道:好。 曾经,簌棠身为一个宠物博主。她深谙动物行为学,许多时候,她都能从小动物们的肢体语言里,感知到它们的情绪,和想要表达的话。 对化成猫的浮桑也是如此,不过一个眼神,瞥见他的动作,她便会懂他想要做什么。 尊主?黎珩想要劝阻她。 簌棠呼出一口气,掩在袖下的手又收紧了些,黎珩,魔界有你坐镇,本尊放心。 其实她是不太放心的。 只是,她竟也能从化作少年的浮桑身上,读懂他的情绪。 莲笙的死固然也是大事,对簌棠来说也是最大的事,可对于魔尊簌棠而言,这能是诸多魔务其中的一件事。 将她支开魔界,是有事,而且是更重要的事。 为何不能在魔界说,难道魔界仍有细作? 尊主,不可儿戏。黎珩隐忍着。 忍了好一会儿没忍住,看向依旧一脸淡然的浮桑,类之事尚未查清,仙族的阴谋就在眼下,你要让阿棠同你离开魔界,你是何居心? 浮桑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猫猫从不装模作样,也从不强迫自己,不想说话的时候绝不开一句口。 阿浮簌棠倒开口了,她到底还有浓重的担忧,想问问他如果要去极东需要多久。 以她和浮桑的灵力,她约莫着全力赶往,应当两日也够了。 不必即刻启程。簌棠一开口,浮桑便说话了,我知你忧虑,再留两日吧。 簌棠沉吟。 最终没有再问。 * 猫猫不选择此刻说,便是此时并不方便。 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相信浮桑,可是,她觉得经过对黎珩的误判后,她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将那些真真切切关心自己的人,越提防越远。 第193章 众人怀着沉闷的心,打算回魔心殿。 忽然,跟在簌棠身后的祁以遥却开口了:簌棠姐先前你让我考虑的事。 我考虑好了。她抿了抿唇,我打算回仙界去,将杀阵及受人指使的类之事查探清楚,给魔界一个交代,给无辜惨死的魔族一个交代。 跟着簌棠来这一趟,除却劝了葱聋兽两句,祁以遥一直在沉默。 她沉默着观察四周,沉默看着生离死别,沉默以对忽来纷乱忧患的魔界。 可簌棠知道,她心中并不沉默,也不平静。 祁以遥和自己破碎的原身记忆中那个永远温柔,眉宇间却萦绕着一丝愁的青鸟不同。 她一向是个极有决断,果敢恣意,嫉恶如仇的女子。 簌棠刚启唇,忽然想到什么,想听听上次出言阻止的黎珩,他会怎么说。 眼光瞥去,出乎意料地,他只是深深看着祁以遥,紧抿着唇,什么也没有开口。 簌棠姐?祁以遥见她不出声,抬眼看她。 她默然了一瞬,最后摇头:不必了,如今闹到这个地步,待魔心殿的细作全部揪出,禁林杀阵一事彻底查清,证据确凿之后,仙魔之间的最后一层纱就该扯破了。 曾经,簌棠觉得,只要按部就班地改变每一件不利于她的事,就能够改变结局。 她努力修行,努力改变原身在兽族心中的印象,努力拉拢男女主,努力发掘每处与书中描绘不同的细节,直到无畏,直到信心满满。 她觉得结局会不同。 直至此刻,满目血迹,满目疮痍。 她才开始明白,自以为的改变并没有作用,自以为的完成任务也没有作用。 她该真正面对这一切了。 若是如今,你要去仙界至多就是选择好,究竟要站在哪个阵营。 簌棠心里肯定还是希望祁以遥站在自己这边的,但要祁以遥去做个魔族细作,那不是很有必要。 我并非此意。祁以遥摇头,我是当真看着这一切,想要 不必,那便不必了。簌棠也摇头,只是语气果断,颇有些不容置喙的意味。 簌棠姐祁以遥还想争取几句。 簌棠却已然转身。 簌棠想,与祁以遥走过一路,她还是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是原身对青鸟的祝愿,也是她对祁以遥的交代。 * 之后,回去魔心殿,簌棠和浮桑都没有去和句芒说起东郊发生的事。 簌棠不去说是因为和句芒不熟,要她一下收拾好心情,去试探句芒知不知晓自己朋友去世的事,簌棠做不到。 可浮桑也静静待在她的寝殿,她觉得有点怪 好朋友多年重逢,还是浮桑唯一的好朋友,寒暄却只有一次。 少言的小猫,对一切都好似寻常照旧。 看我做什么? 猫爬架上,白猫安静伫立着,它的站姿十分优雅,向来一丝不苟,看它伸个懒腰都属难见。 簌棠想了想,还是有些忧心,阿浮,仙族操控着类,已然是如此嚣张 自身在明,敌却在暗。 她派出不少人一直追查着这件事,暗市的那伙人不久前也落马,证据仍指于仙族细作,一桩一件,她心里到底是不安的。 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自乱脚跟,系统已可查询追踪到浏览评论名单,曾经因为她发视频而慌张的人,她全都列下名录,交给了风褚。 不必担忧。浮桑掀起眼皮,少见安慰她,如今,句芒也在魔界,他与我是万年好友,亦会站在魔界这边。 清冽的少年音,因为克制轻缓,极为温柔。 簌棠怔了怔。 信我。他道,我说过,我不会害你。 真挚直接的话语,干脆又利落,也因轻缓,变得掷地有声,让听者不由得信服。 簌棠想,浮桑好似一直都有这样的能力,他循循而述的语气,总不怒自威,却不会让她觉得害怕,而是莫名的心安。 阿浮。她又唤了他一声。 浮桑静静凝视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觉得一切和从前都不一样了等了许久,最后她的语气轻轻,是呢喃。 她和初来这里时想得不一样了,她发现这个书里的世界也不一样了。 种种不一样,其中,她最庆幸一件不一样。 我最感到开心的,是我和你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她道。 说不出来的不一样。 是不再敌对,是变得亲近除此外,更多是比亲近还要再进一步的,可以互相信任依靠的感情。 第194章 真的?浮桑有一丝愕然,不知不觉心跳加快。 顿了一刻,他反问她,不一样的感情? 簌棠才发觉,自己竟不小心把心里想的一并说出来了。惊觉之后,脸上不自觉莫名发热,最后只能轻声道:对吧? 对吧,是不一样了,她在问自己。 但小猫在回答她:对。 在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时,白猫忽然纵身一跃,跳下猫爬架。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而后道:我出去一趟,会有点久。 簌棠愣愣点头,没有拦他。 * 只是不想,浮桑这一趟去了真的很久。 整整两日,簌棠寻不到他的行踪,也没有费洛蒙手链的牵引,好在浮桑到底是留了话才走的,她心里信他的真挚,也信他的能力,没有特别不安。 毕竟,浮桑是可以单挑数以万计类的男人呃,小猫。 但虽是如此说,她还是时不时在魔心殿前后溜达,不知道喜欢躲猫猫的小猫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意外的,她再次撞见祁以遥。 祁以遥正在高阁之上,眺望天际,魔界赤金色的浓云,将她一身飘飘白衣都染上了浓艳的赤色,如霞光披身,又朦胧不真实。 她想了想,看出祁以遥心事重重,还在因仙魔之间日益昭然的冲突而忧心,走上了前。 阿遥,在想什么? 虽然看透,却没有直接说破。簌棠说话更像人,时而委婉。 怎知祁以遥却格外直接,她抬眼,见是簌棠,怔愣一瞬,旋即立刻回答:簌棠姐,我想回仙界。 簌棠静默了一瞬。 她有私心,当然也怕祁以遥反水,可内心又告诉她,祁以遥并非如此之人。 我看得清,我该选择的人和事。等不来簌棠开口,祁以遥于是犹自说着,当初来魔界,便是因为我觉得兽族不该受苦,如今看到禁林之中的魔兽生活得那般安宁,却有一个杀阵危及它们性命,我无法视若无睹。 我会处理好。簌棠道。 可是你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不是应当互相帮助么?这也是你教我的。祁以遥反驳她,她的反驳总是干脆的,杀阵在先,你和尔白因此受伤,如今又是莲笙小魔娘我觉得,不能再这般坐以待毙了。仙族究竟做了什么事,我本是仙族,由我去调查最合适。善与恶,好与坏,我看得清楚。 簌棠愣了愣。 祁以遥以为,簌棠还是觉得她会背叛她,还想开口解释,忽然听簌棠问道 你还知道你是仙族。如此帮魔族,一旦被发现,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这下,轮到祁以遥有些错愕。 不让你回仙界是担心你的安危,若你一定要回去,我不用你去查簌棠有点想揉眉心,她下定了决心。 下一刻,祁以遥却忽然轻道:簌棠姐,比起仙族,来到魔界,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更喜欢的是这里。 为何?簌棠不由问。 因为祁以遥沉默一瞬,果断答道,魔族纯粹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亦没有那么多高不可攀的阶级。在魔界,我很快乐。 过于直的表达。 直接到不像是仙族的表达。 簌棠微顿,垂眸,思考着,她在说出这句话时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祁以遥没让她猜,从前也很快乐,如今也很快乐簌棠姐,有时,我会听到你们说起什么轮回转世,你们在意有所指。是不是曾经我也生于魔界呢? 簌棠骤然抬眼,看向祁以遥。 她没有想到,祁以遥竟然自己看出了端倪,甚至顺势猜出来了一部分。 让我去吧。祁以遥道,我想曾经的我,也是如此刻般所想的。 最终,簌棠没说同意,却也并未拒绝。 两两对望,默然了一会儿后,祁以遥率先告退。 簌棠又自己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忽然,一片阴翳投于她身前。 身影高大而清瘦,她顿时抬头,以为是浮桑。 黎珩?她微顿,你在这儿多久了? 黎珩望向的,是祁以遥离开的方向。 少顷,他答道:我都听到了。 阿棠。他没有看簌棠,语气是复杂的,裹挟着一丝道不明的涩,让她去吧。 第86章 极东岛 她问他, 青鸟的结局究竟是如何。 第195章 这个问题,黎珩每每逃避,也不知是何情绪作祟, 她始终没有追问。 但是这一次, 她当真很想知道, 目不转睛盯着他。 黎珩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簌棠再次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 他的唇角紊动。 经年前, 你还不是魔尊时, 便有青鸟陪在身旁, 你说你们情同姐妹。我遇见你们的时候 他开始诉说着。 彼时, 他还因魔与兽混血的身份, 饱受欺凌着。 簌棠天生魔力高强, 却并非什么魔心城中的大家, 她是一路刀枪剑影中杀出来的本事。 那日, 她挑开长鞭, 从兽族手中救下了他, 让他跟着她。 [当然, 也不是只跟着我。喏, 这是我的朋友青鸟,我将她介绍给你认识,往后我们三人,就彼此照应了。] 黎珩至今记得那一日, 日光疏明,风和日清。 眉目恣意明艳的红衣小姑娘, 挑眉对他道。而在她身边,是笑得温柔的青鸟。 从那之后, 他三人相伴。 簌棠和青鸟成了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存在。 他们一路随着簌棠披荆斩棘,看着簌棠登上魔尊之位,庆贺她,也庆贺他们三人苦尽甘来。 在这以强为尊的魔界,实力为上。 簌棠自幼独身为魔,青鸟没有至今,而他更是自小饱受两族欺辱。 这样真诚的感情,便成了弥足珍贵的存在。他也一直以为,可以这样直到永远。 直到 仙族派人到魔界,在众目之下,揭露了青鸟的身份。她原是仙族圣鸟,大鵹和少鵹自小失散的姐妹。此言一出,众怒难平。 流言蜚语,众说纷纭。 仙魔自古不两立,纵然青鸟自幼长在魔界,她从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仍逃不过魔族的众怒。 但或许,最令她难过的并非流言,而是无法平衡的情。黎珩默然一瞬,如此道。 一边是与簌棠长年累积的姐妹情,一边是亲缘所在的姐妹情。 大鵹和少鵹认为青鸟若要长留魔界,便是背叛仙族,她们一次又一次,不断劝说着青鸟回仙界。 而簌棠在青鸟族的刻意引导下,也以为青鸟选择的是亲姐妹。 青鸟不堪其扰,她通过你为她设立的传送阵,想去禁林透口气,却因此无故失踪了数日。他们三人,本是最好的朋友,可最后却因为猜疑变成如此,黎珩的声音透着一丝苦涩,你勃然大怒,我们一同去寻找她,最终你在恶欲之泉找到了她。 找到她的那次,我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你二人最终决裂。他看向簌棠,眸色间晃荡着一分迷茫,在这之后,青鸟离开了魔心城,独自回到诞生之地青林她再也没有回来。 再也没有回来的意思。 是原身和黎珩的心知肚明青鸟选择在诞生自己的地方,了结一切,自戕结束所有。 簌棠一直在静静听着,沉痛压抑在心底,她在静静感受着。 忽然,她却出声:黎珩,在这期间,你在做什么? 黎珩一怔。 簌棠是站在外人的角度发出这句疑问的。 她不是原身,原身的痛并非她的情绪,她问黎珩,一直是我在和青鸟争执。唯一你说到的一次,她去向你求助你替她向我说清了么? 黎珩是书中男主,而祁以遥身为青鸟转世,也是原书女主。在书中,他们是有深深感情的。 虽然在她不懈努力下,两人在这一世没有太多交集,可藏在眼底的情绪并不能作假她分明看出,黎珩看祁以遥的眼神仍藏着许多情。 而且,他早就认出青鸟了。 那时,你维护她了么?簌棠顿了顿,迟疑问他。 她不知前世种种,究竟是谁在爱谁。 不知怎得,这是她的疑问,但也好像是原身的情绪在作祟,这原也是原身想问的。 虽然由黎珩的叙述来说,原身问这一句,在此刻不太合时宜 她看着黎珩。 而黎珩缄默不言。 半晌,见簌棠没有追问,他垂下眸,说起了来这里找簌棠时,说到想让祁以遥离开的想法。 她留在魔界,自然是最安全的。他眼皮颤了颤,可是,上一世她过得太痛苦,太束缚,她想要在无数牵制下获得平衡如今,她活得恣意,终于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就在方才,祁以遥对着簌棠言明了自己的立场。 比之青鸟的瞻前顾后,处处小心,祁以遥一向果断如斯,敢做敢为。 即便这一世她真的是仙族,却仍然选择了魔界。 簌棠垂下头,她沉默了很久。 黎珩好似也再说不出来什么,他静静站在她身边,陪她站了很久。 最后,他打算告辞。 第196章 长腿一迈,却又顿了一步,折回来深深望着簌棠。 昔年青鸟离开后不久,你便失去了记忆,阿棠。黎珩道,我知你痛苦愧疚,如今往事已逝,遗忘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你是魔界之主。 魔界之主,需要担的责任太多了,可原身的私情也太多了。 彼时,原身或许也陷在痛苦自责里,无法解脱。 遗忘对于君王而言,是最快走出感情桎梏的方式,她要以魔界为重。可对于被遗忘的朋友而言,这多么不甘又不公平。 黎珩曾经也是怪过她的吧。簌棠心想,怪原身如此绝情,遗忘了本该记住一辈子的友情。 因此,她和黎珩才逐渐陌路,一个是因为遗忘,一个是因为无法释然。 直至此刻 可簌棠抬眸,与黎珩对视的那一瞬,她错愕,错愕后却觉得并非是这样的。 你才道一个字音,可她的声音太轻。 轻到黎珩并没有听清,他转身离开,行色匆匆。 看他的背影,好似寂寥又冷漠,孑然一身。 * 不久之后,浮桑回来了。 簌棠找不见他,他却能很快找到她。白猫落地轻巧无声,倏然落至她坐着的高阁雕栏之上。 簌棠。他见簌棠还在出神,轻唤了她一句,该出发了。 恰时有风,风轻拂树叶,阵阵婆娑叶落之声,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只余浮桑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与落日余晖交映,一切当真重归寂静。 半晌,簌棠才抬头。 小猫如同踏风而来,化开了所有郁积的情绪,他才是她来到这世界的朋友。 阿浮,我等了你好久。 真的等了好久,这两日她一直在找他。 浮桑微怔。听出她的语气很轻,并没有责怪,反而温柔。 我找不到你。她说。 浮桑沉默了一会儿,察觉到她此刻心情并不算好,尾巴一颤,化身为人。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边。 少年步伐也如猫身一般,优雅又轻缓,矫健却并不浮躁,他微微俯身,往后不会了。 簌棠抬眸看他,撞入他眼帘。 伸出手。他凝视着她。 簌棠不由得照做,下一刻,他攥紧她的手,在她掌心轻点。 和暖的灵光乍现,手心浮现一道印记。 耳边是他如往常般平静的声线,又无端因轻声而缠绵,我为你留下印记,往后,你不会再找不到我。 簌棠怔怔地,半晌,手心传递来的热度越发清晰,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他牵住。 她指尖颤了颤,收回了手。 好。她努力忽视着那点不自然,轻咳,出发吧,早去早回。 浮桑看她,嗯了一声。 向风褚叮嘱好诸事,二人再次往东的方向出发。 明明距离上回出魔境,也不过月余,心境却变了许多。 云卷云舒,云蒸霞蔚,万丈霓光溺满天穹,是别样的暖色。从空中往下俯瞰,一草一木或有枯败复苏,可沧海桑田,是亘古不变。 少年与她并肩而立,待远离魔境之后,周遭万籁俱静,他才终于出声。 簌棠。 嗯? 我有话与你说。他深深凝视着她。 听完浮桑的一顿交代,再看天色,已然转向黯淡。 浓墨般的天际有一瞬诡谲沉重,遥遥去望,却有月上梢头,晕开浅淡而不容忽视的盈盈清辉。 好似至暗之后,终会迎来光明。 簌棠心里渐渐有了自己的思量。 一路无言,两人都尽力快马加鞭赶路,终于在拂晓时刻,穿过曾走了数月的人间,到达了极东之地。 遥遥海域,海浪鼓鼓,一望无际。 海色犹如接连天际,海风送来大海特有的潮咸味,阴冷而令人不安。却有日出浮光,渡在翻腾的浪上,送来太阳的暖意。 此为大荒海。少年就站在她身前,白衣的清冷也被日色融化。 光与浪激荡,如一幅熠熠生动的画,却不如他淡然而立的身影引人注目。 穿过海,便是极东岛了。他沉吟着,向她伸出了手,此地灵力比之极西过犹不及,牵住我。 簌棠的指尖却莫名蜷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将手掩在宽大的袖摆下。 日出,脸庞被太阳照耀,温暖的阳光传递着热意,仿佛整张脸也因此变得滚烫,又被她尽力克制住情绪。 呼出一口气,压制下无端窘迫,她才不动声色将手伸给了他。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是猫猫而已。 浮桑却淡淡扫视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簌棠的错觉,总觉得他看出了玄机。 第197章 走吧。可他没有揭穿什么。 微妙的情绪散得很快,大荒海遥遥无际,纵然急急穿行,也直到日上正中,他们才看见了那座极东岛。 只是,强烈炽光,如耀目仍笼罩在东方。 极东岛是日出之境,扶桑树上,九日轮替。浮桑解释道。 簌棠点点头,这个传说她听过,不只是在书里听过,曾经的世界也有着类似的传说。 而且书中描述得很美,她印象很深刻的。 就是说一棵树上挂了九个太阳,对吧?但她还是觉得很惊奇,不由感慨,那扶桑树得多大啊 神话,在唯物主义世界里有局限性。 比如太阳才是恒星,比地球这颗行星大得多了。 可神话又是充满浪漫和无限想象的,会让你不自觉陷入传说中描绘的瑰丽世界里。 而当传说变为现实,感受就真的更奇妙了。 簌棠是真的很想去看。 浮桑微顿,不知不觉心间荡起一丝莫名愉悦,像是对自己家乡的骄傲,他轻声道:一会儿就看到了,极东岛还有镇守的神兽开明,以及我创造的四个精灵,都是世间绝无仅有,你只能在极东岛得见的。 本来,极东岛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栖身之所,寂静万年,从来不变。 可此刻,因簌棠语气里的震惊感慨,在他的心中变得生动起来。 因她到来的生动。 对簌棠而言,他的描绘也怪生动的,她不由挑眉:那快走,我迫不及待了。 他牵住她的手蓦然更紧了些。 好。 又穿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岛屿终于近在眼前,两人落于悬崖峭壁之上,犹如穿过无形结界,簌棠心中倏然心悸了一瞬。 这里的灵力,果然如浮桑所言,极为浓烈。 即便以她的魔力都觉得不适,可不过一会儿,她便适应了起来,甚至隐隐觉得和魔界的魔气没差。 恶欲之兽类,由兽而生。 而魔族由恶欲而生,本是一体。 浮桑所言之神兽开明,也同在峭崖上闭目养神。 察觉到外来人的动静,两只神兽骤然睁眼,赤瞳目光如炬,凶意如潮。 它们长得像老虎,却有九首,对于见多了奇形异兽的簌棠来说,这已经不可怕了,但是当它们立起身时,步伐沉重,一踏步就如山崩,耳边也因此不由响起轰鸣声,还是让她有些许警惕。 她抬头看着高大巨兽的头顶:【开明兽等级98000】 是她所见过的,最大年纪的兽族,灵力深沉,难以查探。 可又由此一怔,她忽然想到,系统能识别这么大年龄的兽族,为何就是浮桑的等级怎么都识别不到。 他如此特殊 更特殊的是,即便是这样的神兽,被他轻轻睨了一眼,嚣张气焰瞬间低了下去,俯身,还小心翼翼看着他。 嗷呜两只开明兽小声开口,像是打招呼,也像是欢迎主人回家一般。 老虎怕猫,纵使是玄幻世界。看着看着,簌棠还是觉得有点怪。 但不管怎么说,极东岛本是浮桑的家,他又能力了得,那丝怪异不一会儿就被她压入心底。 但奇怪的是,浮桑也顿在原地,久久凝视着两只神兽。 怎么了?簌棠不由问。 浮桑垂眸,不再看开明,无事,它们奉命守护极东岛,方才只是察觉到你的气息才惊动。走吧。 第87章 时隙术 浮桑天然社恐。 就算是守在家门口的神兽, 他也不多理会,视若无睹地拉着簌棠从两只开明兽身边路过,只径直往岛内走去。 簌棠乍然惊觉, 都到目的地了, 他们一魔一兽还牵着手呢。 少年将她的手捉得很紧, 手指几乎相扣缠绵在一起,簌棠低头看着两人相执的手, 后知后觉, 耳尖爆发滚烫的热度。 她连忙挣脱, 下一刻, 又不小心被枝桠间的金光晃了眼。 日由极东岛生, 此地强光刺目, 浮桑在这里待了万万年, 因此并不觉得, 簌棠却一直是垂头企图避光的。此时动作一大, 浮桑将她的手猛地拉回, 攥得更紧。 眼睛疼?善于观察的小猫, 回头一瞬, 便察觉了。 簌棠才要说还成, 忽地,火热的手落至她眼睫。 不同于他高于常人一些的体温,由他指腹渡来的灵力却是清凉释缓的,温与凉交替, 舒服得让簌棠不禁闭上了眼。 好一会儿,刺痛尽然消除, 簌棠才复又睁目。 可是,比光明先至的是怡然草木香, 裹挟着温热的呼气,她猛地抬眼,发觉小猫少年那张精致昳容就凑在她脸颊边。 你 簌棠。他眸光轻闪,还不由轻嗅,鼻尖颤动,原是在认真观察着她,你耳朵红了。 第198章 脸也红了,从耳廓开始蔓延的怎么回事?他还一本正经问,凑在她身旁,仿佛只是探查而已。 簌棠想拉开与他的距离,可手被他牢牢扣着。 他澄然的眸间漾起涟漪,薄唇微启,似乎还要说什么:簌棠 浮桑!浮桑! 忽然,几声稚嫩的童声响起,两人皆是一怔,簌棠得以一鼓作气挣开了他的手。 浮桑的眸色顿时变得锐利,直直看向出声的那处。 下一瞬,却看着来人,有些迷茫,没有开口。 浮桑!是我们啊! 簌棠也随着声响看了过去,竟是四个扎着总角的小童,两男两女,着青白交色裙裳,裙边绣有叶绿纹样,又以绿叶作饰,看上去像是从小长在山野间的孩子。 可他们周身蕴藏的灵力不算浅。 再看他们头顶,并无头衔,不是兽族。 是我们!四个小童已兴冲冲跑至他们周身,站成了一个圈,几乎要将她和浮桑包围。 他们挨个报上名来,朱木、赤枝、青华、玄实!浮桑,是我们! 浮桑: 簌棠看向一脸我不想认得他们表情的少年,他们是? 由我以扶桑树的灵力,创造的精灵。浮桑还没从无语凝噎中缓过来。 万万年前,扶桑树再次生灵,句芒化生。 句芒觉得极东岛太过寂静,了无生气,每日都在浮桑面前絮叨。 浮桑喜静,不爱说话,被句芒烦得不得了,于是造出四个精灵去陪句芒。 只是,精灵本是按照浮桑的喜好创造,浮桑不需要人烦,它们基本没有意识,只会按照神的指使做事。 如此一来,句芒仍觉无趣,不久后,干脆拜别浮桑,离岛游历。 余下这几个精灵,浮桑乐得清闲,将它们收归己用,平日就待在岛上,做着和开明兽差不多的事替他阻拦不必要的人来岛上烦他。 此刻,簌棠俨然很好奇,因为几个小童都长得极精致可爱,难得的是,他们表情鲜活,肉嘟嘟的小脸蛋子笑起来和善又讨喜,像年画娃娃一样。 可是我觉得他们还挺可爱簌棠道。 她才要和他们打招呼,忽听身旁的少年气闷喃喃着:句芒可恶,谁允许他私自为我的精灵施加灵力,变得如此聒噪,甚烦 簌棠一顿,偏头看他。 猫猫少年向来少言寡语,极少能从他的语气中感知他的情绪。 但此刻,他却说出如此生机勃勃的气话,虽是气闷,却也是难得展露的少年意气,自言自语的絮叨是与平常不一样的一面。 还怪可爱的。 浮桑的灵识敏锐,几乎是察觉簌棠视线的瞬间,也转头看着她。 他的眸澄然,且透出一丝不解,怎么了?忽然看我。 要命,小猫还这样纯纯的,也不会觉得被她看到这一面而感到窘迫。 更可爱了。 没、没什么。簌棠忍不住笑,又努力抑制道,没事没事,我觉得这样还挺可爱的。 精灵可爱,小猫也可爱。 浮桑还是察觉了一丝她语气间的微妙,更加专注看她。 他的眸子变得幽深起来,如他们穿行而过的那片大荒海,风平浪静下藏着秘密的海潮。 浮桑!可惜,精灵们再次打断了两人的互动,几小只蹦蹦跳跳的,表情活泼,浮桑!你怎么一醒就离岛了,我们还有事儿没和你说呢,你知道这一万年来发生什么了吗?我们和你说 能有什么。 随着他们的诉说,浮桑不由看向开明兽的方向,目光幽远,已觉心中清楚。 有一个奇怪的男子上过岛,开明兽都没能拦住他,他被打得满身伤的,浑身血痕,几乎是膝行爬到扶桑树下,祈求树之灵帮他了却心愿呢。 还有还有,前不久,就你刚醒的时候,有一道非常强烈的青光也破开了极东岛的结界,直直飞到你身边! 还有,开明兽近来有点怪怪的 浮桑耳朵微动,在一团纷乱讯息里捕捉到了那丝异常,什么男子? 簌棠也觉得奇怪,问的是另一桩事:青光?是什么样的青光?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男子。因是浮桑的精灵,他们还是率先回应了浮桑,他的气息倒还挺熟悉的,有一些兽族的气息,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灵力,应当是新生的种族吧,从来都没见过。 第199章 其中一个小姑娘倒是友好地微笑,回应了簌棠:像是句芒的气息。 不是句芒。浮桑敛目抿唇,也向簌棠解释起来,彼时,我被一缕青气惊扰,才从沉睡中醒来。初时也以为是句芒之息,后来回想,应当是青鸟的气息。 簌棠因他的解释一怔。 她自然记得,最初她与浮桑阴差阳错相识,浮桑就曾问过她是否认得句芒。 因她不认识,浮桑没再多纠结此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怎会是青鸟青鸟的气息,怎会在那个时间传来如此远的地方? 会不会是大鵹少鵹?簌棠觉得奇怪,猜测道。毕竟她们都是青鸟一族。 浮桑看着她,缓缓摇头:我不会错认,便是青鸟。 因为自小流落魔境,而没有名字的青鸟。 或者说,青鸟就是她的名字。 可是簌棠皱眉,彼时,祁以遥都已出生了。 青鸟早已转世,那会儿簌棠也还不认识祁以遥。 浮桑自然也清楚。 默然一瞬,他坦然,我细细感应过,那股灵力,不似现世,更像破开时隙而来。 簌棠起初没听明白,偏头看他,询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能预知未来,感应过去? 为什么是也。 因为蛟也有这种能力,此能力并不一般,有这样本事的人都是兽王了。 她不由目光灼灼盯着他。 浮桑并不惧与她对视,甚至,察觉了自己对簌棠的不一样后,他开始喜欢和簌棠对视。 原本该意为危机的讯号,却因撞入她温柔的杏眸,变得缱绻旖旎。 我拥有破开时空之力,称之为时隙术。谁知,浮桑比簌棠预料的还厉害。他解释着,顿了顿,与开灵术般,能不受限时空与一切灵魂联结。 簌棠轻轻眨了眨眼,震惊之下,思绪万千。 在这个玄幻世界呆久了,自己也是会法术的人,这下,竟是一瞬就听懂了。 浮桑如此能力,犹如能破开时间空间,破开这个玄幻世界,感应到过去未来,甚至能感应到其他世界 这样的能力,强的可怕。 她看着猫猫那双澄然纯粹的眸,此刻,眸光却幽深如漩涡,直勾勾诱她深入。 她本非这个世界的人,骤然因为与他对望,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让她一时起了点鸡皮疙瘩。 少年当真似有所感应,却错开了她的眸,淡道:但我一般不会用此术。 为何?她下意识问。 天道恒常,贸然在时空之中探索,扰乱其他世界的规则,当然是有违天道的事。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我不感兴趣。浮桑道。 簌棠一噎,是了,这很浮桑。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猫有天然的好奇心,可从另一方面来说,猫又很懂规避危险,潜伏静待。 年纪都要以万而计数的猫猫桑,他对凡事都看得很淡。 只是,簌棠又想到,穿越而来的她是变数,可原书中也没有什么异兽闯入魔殿之事。 浮桑却在那时忽然醒来,阴差阳错一路往西到了魔境,一切更加与原书剧情不尽相同。 那缕青鸟的意识,来自何时? 那个奇怪的男子。浮桑又开口了,簌棠,许是魔族。 簌棠回神,皱眉。 有兽族气息,又有不同的气息,她默然一刻,由浮桑点拨后,心里蓦地有了个人选。 黎珩?她有些惊。 浮桑迈开步子,还顺势又牵住了她的手,扶桑树下,一探究竟便是。 她不认得路,想了想,到底没挣开。 尤其浮桑还走得极快,像是要甩开这几个蹦蹦跳跳的精灵。 最后,装都不装了,少年掐诀,他施法的手一向简单却利落,一息之间,顿时直接换了个地方。 簌棠: 看出他有多讨厌聒噪了。 环视周围,却因浓雾水汽氤氲,一时看不大清。簌棠感觉热意铺面,微微一顿,又听到水声潺潺。 此乃汤谷灵池。浮桑出声解释。 他的声音也有如清澈流动的泉,泠泠动听,又沉稳得令人心安。 少顷,适应了雾气朦胧的环境,簌棠往不远处看去,却见白雪皑皑,冰寒的雾凇高挂枝头。 可是,四处分明是温暖融融的。 听说,汤谷是太阳沐浴的地方?灵光一闪,簌棠想到了书里的这个传说。 灵池之水蒸腾着雾气,又有强光从池底探出,将那些雾气折射出绚丽光芒。 第200章 她道:所以才有这样池中温水,陆上雪地的奇景吧。 浮桑嗯了一声,每日,太阳会在此处沐浴栖息,再由扶桑树攀升至天界。 九个太阳轮班制,别说,还挺幸福的。簌棠不由又感慨。 浮桑看了她一眼,轮班制? 簌棠一噎,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轮班制的说法。 但她和浮桑本就不同族,浮桑又没那么了解魔族,他应该不会发现什么问题吧。 所以,此时有太阳在池底?那这池水得多烫。簌棠心安理得将话题转移开,看了眼池底反射上来的光,让她有点看不清这个水是不是已经沸腾了。 果然,浮桑未觉端倪,只是继续回答她的问题,无碍,不至天界时,其余太阳会褪下热度。 奇妙。 当真奇妙。 浮桑抬袖,一个盈着金光的球形结界逐渐变大,只能隐隐看出有人影在其中。 簌棠知道这是莲笙的躯体,心中不由沉重起来。 不必担心。从前根本不怎么注意她情绪的小猫,不知何时起,已然极懂她的心。 他还会第一时间安慰她,待足一日,便可肉白骨。之后,我们去扶桑树。 扶桑树的树根通鬼域,浮桑说过,可以去探查一下莲笙的魂还在不在鬼域。 只是 簌棠抿了抿唇。 来的路上,浮桑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她了。 这趟虽是来了极东岛,可当时探查莲笙的躯体,灵魂的痕迹一丝都寻不到,若鬼域没有,便是她的魂已被类啃食殆尽了。 若是那般,便真的救不了莲笙了。 好。簌棠点头,答应浮桑的提议。 不管如何说,莲笙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也愿意一试。 * 安顿好莲笙的躯体后,一路无言,他们往扶桑树下走去。 浮桑本十分适应这样的安静,千万年来都是如此。 可不知为何,当簌棠在他身边时,她寂静无言,甚至相望沉默,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淡淡的闷。 他知晓,她心情不好。 而正因他知晓,他发觉,他也被她的情绪牵动着。 一丝一缕,交织在一起,可如此的束缚不知何时起成了甘愿。 他惟愿的,只成了希望她好。 渐渐地,周遭起了薄雾,明明是浅淡的雾气,却莫名掩人视线,几步开外完全看不清,甚至用灵力去探也是一片虚无。 簌棠的手仍被浮桑紧紧攥着,她看着四周,想明白了。 扶桑树,上可通天界,下可达鬼域。 如此庞大的一棵树,本来按理来说他们还没到岛上,就应该看见。可直到上岛,她也没能看出哪棵树大的离谱,高的显眼。 这是因为,此岛有极为深厚的结界阵法,藏下了神树的踪迹。 而此刻,他们就正在穿过阵法。 这座岛屿看上去是只有兽族生活着,兽族是阵术的开辟者,也难怪此阵如此自然,不细究完全感知不到阵法的痕迹。 也不知是谁有如此能力了。 这三界,还真别说,当真是藏龙卧虎。 她状似不经意开口问道:阿浮,这里的结界是谁布下的? 她觉得有可能是句芒,因为句芒是神。 听见她说话了,浮桑眉宇间的一丝愁渐渐散去,淡声却难得有些急,回答道:是我。 簌棠一噎,没想到。 第88章 青鸟回忆 小猫是真的很厉害。 老虎都怕他。 但是簌棠问道:阿浮, 你是神? 少年翩然而立,站姿端正,身量修长而高挑, 与他做猫的时候一样, 清贵高傲。 但其实, 他有着如玉般的绝色昳容,轮廓分明, 却不过分凌冽。 尤其那双圆澄澄的眼眸, 虽直勾勾盯着人看时像要看穿人心, 但更多时, 是淡然而漫不经心的, 不带什么攻击性。 面冷心热, 骨子里是温柔的。 也正是因为唯有她看穿的温柔, 让她安了心, 以及猫猫头形象加持, 她下意识觉得他还是小猫需要照顾而忽略了, 他与神是朋友, 也同样拥有着与神相当的能力。 是。他颔首, 神情依旧平淡。 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 毕竟这对他而言,只是寻常。 不过,他还有话要说:而且,我乃 恰时, 簌棠噎太久了,不小心轻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顿时停下话头,轻点她额间。 灵光乍然进入额头, 她呛住的口水一下咽了回去。 簌棠此刻在想果然,神和她这等后来的魔不同,他施法如行云流水,自然如斯,而她第一反应肯定只是拍拍对方的肩 第201章 但最后,她还是下意识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累了。 她率先迈开步子,道:走吧,阿浮,我们尽快去扶桑树。 让她缓缓这个情绪。 也没什么,小猫神嘛,听起来这么可爱的。 她家阿浮这么厉害,是个神怎么了? 浮桑在她身后,被甩开了手。 见她越走越快,他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话,凝视她道:十步之内,便至。 簌棠一愣。 说时迟那时快,闷头走的她好似撞上什么无形壁垒,霎时又烟消云散,眼前豁然开朗。 *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葱郁的绿,几乎是视线以内全部被青绿占据,连一丝淡蓝天穹都看不见。 再眨眼,她开始往上看,才能从枝繁叶茂中,窥见薄云。 原来,此地是一处峭崖,站在此处眺望扶桑树,巨大的树好似有万丈高,仔细看呈阴阳抱合之态,一面成荫,一面枯败,像是两棵不同的巨树缠绕而上,高耸入云。 她起初看到的正是阳面,唯有余光几节硕大枯枝。 而三步开外,乃是崖尽之处。 簌棠似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果然,腰间有灵力编织的细绳牵引,是浮桑生怕她失足跌下去了。 但是跌下去她也会飞啊,小猫这是关心则乱。 她又往下俯瞰,透过薄薄雾气,隐约可见大树盘根错节,草色遍地。 倏然,有力修长的手搂上了她的腰。 簌棠浑身一僵,侧目瞥去,浮桑表情自然,静静看着她:带你飞下去。 她又不是不会飞。 可少年神色清淡,眸光却晶亮,露出少有的兴致勃勃之态,不等她说话,已然揽住她飞落空中。 风在耳畔过,乌发纠缠,几缕绕在颈间,挠在人心上,很痒。 少年飞得极快,揽住她的手也极紧,因而呼吸声也仿佛落在她脸颊,不知怎得,蓦然产生了一种失重的感觉。 自从会飞后,她从未有过如此感受。 心跳骤停一瞬,让她也不由得回抱少年,下一刻,又感觉被她搂住的精瘦腰身一僵。 再一刻,两人落地。 浮桑目不转睛盯着她看,她刚缓过来的心跳又不正常了,不过这次是心跳加快。 她有一丝莫名的窘,与他分开,错开他的视线,说起正事,如何能查探到莲笙灵魂的痕迹? 浮桑仍在看她,少顷,疑惑回道:用灵识便可。 簌棠这下是真的回神。 她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要问,真的是慌了神了。奇幻世界,什么都脱不开灵力一词,不用灵力用什么。 好。她压下心中的悸动,努力不动声色点头。 浮桑也顿时正色起来,想了想,他叮嘱了一句:扶桑树根系极深,通至鬼域,沿根而探,但不可越过最深之根。 越过会怎样?簌棠顿了顿,问道。 浮桑瞥她,面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树灵之力会庇护你,可若越过,灵魂便会被鬼域吸引,不会回头。 意思就是悠着点,要是玩脱轨了,不老实依附扶桑树根,会把自己的命赔上。 簌棠再次点头。 交谈结束后,两人闭目,以各自的灵识向扶桑树根探去。 * 这种感觉很奇妙。 扶桑树仿佛有治愈人心的作用,灵识甫一进入,独属于树灵的灵力,便缠绕着她的灵识,却并不束缚,而是漾起淡淡涟漪,如推波助浪,送人去更远的地方。 那灵力暖融,有点像浮桑的灵力,叫人如沐春风。 她觉得四肢都暖洋洋的,整个人都飘忽。 可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 随着越来越深地探入扶桑树底,鬼域的阴冷好似已能感受到,蚀骨的萧杀之气浸入灵识,轻飘飘的感觉不再有,整个躯体也随之沉重起来。 更让她心沉的是,无尽的寻找中,丝毫察觉不到莲笙灵魂的气息。 又是良久之后,灵识越来越沉闷,周遭成了吞噬一切的漆黑。 簌棠。恰时,浮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原来他的灵识一直就在她身旁,该回头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簌棠有些不甘,还没到最深根之处吧?再等等。 不可。浮桑道,鬼域有异动,再查下去,已有危险。 什么异动? 一瞬间,簌棠心中闪过无数思绪,关于魔界,更关于魔界子民的。 簌棠? 她想了一会,还是再次一头扎进黑暗中,再往下一点,就一点 浮桑在背后呼唤她。 她却觉得更深处也有什么在呼唤她,那一声声十分急切又熟悉,令她阵阵心悸,是莲笙吗? 一狠心,她奋力向那处追去。 第202章 簌棠! * 浮桑的呼唤声渐渐变得很远。 可是,黑暗却并未越来越深,仿佛有什么青光落在眼睫,她觉得呼吸一滞,下一刻,光明又骤然而至。 依旧是繁茂的森林。 恍然间,她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那声音极轻,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在说着 青鸟! 簌棠一怔,这下听得无比清晰,下意识回过头去,却错愕更深,整个人顿住了般停在原地。 女子面容明艳恣意,微微上挑的眉显出几分凌厉张扬,朱唇微张,满是得意春风。 是她自己,可神态却有区别。 青鸟,那几个不长眼惹恼你的魔,我已替你教训过了,别生气了! 簌棠细细看眼前的女子,得见她满目凌厉,眼底却有一丝深深看向她而带起的温柔。 她明白了过来这是原身,魔尊簌棠。 而后,她又听见自己无奈开口,我并非生那几个魔族的气,而是气他们伤了你,你的伤可好了? 一点小伤而已。原身满不在乎道,青鸟,他们惹你难过,我也生气 簌棠察觉到自己的破涕为笑,感受到自己压抑的心疼,眼见到自己抬起手,抚了抚原身额间的一道血痕。 是青鸟的回忆 她一瞬间反应过来。 此刻,是青鸟,因为自己的好朋友受伤而心疼无比。 是惺惺相惜,弥足珍贵的友谊。 时光稍纵即逝,如滚滚而落的水,触及却无法接住。再眨眼,画面一变,她和原身站在一处阴暗幽深的巷口,地上有一白衣小少年屈膝跪地,不住喘气。 血浸湿了他的衣襟,如白纸上溅了一团红墨,却仍不掩他纯然的神采。 她听见原身道:当然,也不是只跟着我。喏,这是我的朋友青鸟,我将她介绍给你认识,往后我们三人,就彼此照应了。 少年顿时抬眸,那一刹那,他如墨的瞳色撞入她眼中,叫她心中一颤。 是黎珩。 至此,他们三人结伴同行,不离不弃。 一切有如她在魔界之中听闻黎珩所言,时光匆匆,三人一路扶持,终于,原身登上了魔界最高之位,他们再也不用看人脸色生活。 原身对黎珩道:阿珩,至此以后,魔族绝不以血统论高低,混血又何妨?魔族与兽族,不会有任何种族能看低你一眼。 黎珩微怔,抬眸看原身。 下一刻,他又蓦然看向了青鸟,也就是她如今的视角。 她见他眸中藏着幽深的情绪,如一滩化不开的墨。 他一贯是如此,情绪内敛地令人无可窥探,他缓缓看着青鸟,问她:不会看轻我,对么? 她点了点头,听见自己笃定道:对。 对于青鸟而言,她当真从未看轻过他。 在她眼中,他如白纸,一身白衣一尘不染,那双漆黑如墨的眸也能是澄澈清亮的。 有什么情绪在此刻悄然荡开,三人的感情越发变好。 他们都觉得,这段弥足珍贵的友情,会永远如此下去,可变故便是此刻生出。 她看见仙族到访,随之而来的,是与青鸟眉眼相仿的两个兽族女子。她们惊喜地看着她,却足矣让她在那刻生出愕然惊慌之意。 她想让她们不要说,可她们仍旧朱唇开合,惊道:青鸟!当真是你,你可知,你是我们失散万年的妹妹啊! 与此同时,耳边忽然扬起无数嘈杂的声音,那些声音议论纷纷,满怀各异的情绪。 她不由往高台之下看去,才惊觉自己立于魔心大殿之上。 而台阶之下,正是数不清的魔臣。 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那目光如附骨之疽,她感受得到,众人皆怀揣着想要驱逐她的心。 原身,也错愕地看着她。 但彼时,原身并没有真的怀疑她。 送走仙族一行人后,原身将她拉到自己寝殿内,与她同枕而眠,抵在她耳边轻道:青鸟,你是我一生挚友,我们自小长大,我绝不会对你有疑。 她们是一生挚友。 纵使风言风语不止,纵然一切愈演愈烈,原身仍如姐姐一般,牵着她的手,始终挡在她身前。 比起血脉情缘的姐姐,青鸟觉得,原身才更似她的姐姐。 相执的手是有力量的,是彼此友情,甚至如亲情般的力量。 可是,不知从何起,她忽然发觉,一直牵着她的那只手,悄然松开了。 再回神,她只觉面前有一扇无形阻隔的门,她想伸出手去推开它,去寻找原身,一抬手,轻轻使力,竟然真的推开了。 属下听说,青鸟已经投身仙界,认祖归宗了。她听见魔臣如此拱手,向原身汇报着。 原身似有所感应,抬眸扫视门边,目色犀利,正与她的视线对上。 第203章 那一眼,原身看向她的眼神,极为冷漠。 就如松开的手一般,从那之后,她觉得一切,所谓的友情,也悄然改变了。 大鵹和少鵹找上她,看出她心有委屈而安慰她。 可她不愿原身误会,连忙婉拒,却再一次被原身撞见。 原身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 一次,两次,一而再再而三,大鵹少鵹不断上门,亲情与友情逐渐变得水火不容。 她也渐渐察觉,那双手已然不再靠近她,她们终究渐行渐远。 可她不愿疏远,可一切变得苍白无力。 即便黎珩一遍遍安慰她,说簌棠不会如此,她也再听不进去了。 这样的情绪折磨着她,逐渐演变为不甘,苦楚,绝望 最绝望的那日,她想起大鵹少鵹的话,鸟儿应当翱翔于天,可她不想去天界,于是回了自己出生之地,魔族极西的森林。 只要一会儿就好,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再回魔心殿,那些绝望一定会消逝,她仍旧和原身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青鸟是如此想的。 可是,踏入传送阵的那一刻,眼前蓦地一黑。 第89章 重塑灵魂 簌棠一怔。 青鸟在踏入传送阵的那一瞬间, 发生了什么事? 在黎珩的描述里,这就是原身和青鸟最终决裂的那次变故 都到这关键时刻了,视线怎么突然黑了?她正想着, 忽然, 面前又有了光亮落在眼睫, 让她不自觉松下一口气。 但下一刻,她随着青鸟的视角, 不由得呼吸停顿 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方才还显得朦胧的光, 逐渐变得清楚, 原是阵阵刺目的青光, 从锁灵笼中透了出来。 耳边声响也极为清晰, 女声凄厉惨叫, 她的身影在笼中痛苦挣扎。 竟然是和青鸟一样的长相, 不是大鵹亦或者少鵹。 簌棠懵了懵, 难道此刻她不是青鸟的视角了? 但很快, 她又陷入了情绪里, 也听到了耳边的惨叫。 青鸟!救我, 我是少鵹! 原来, 青鸟一族还有变幻之能。 簌棠只感觉心中顿时生出焦急之意, 那是青鸟血脉相连带来的慌恐,她不由得看向另一边,绯裙女子正冷眼站在那儿。 原身眉目艳丽,含笑时便十分明媚。 然而, 冷下脸时,眉眼冷厉, 此刻眸底还裹挟着浓烈的杀意。 只见原身微张着唇,她却不大听得清, 似乎有几分恍惚,直至最后一刻才缓过来 我让你选,青鸟。你选她,还是选我?她听见原身如此道。 短暂的寂静后,在少鵹再次发出惨叫的瞬息,青鸟回答了原身的问题。 我选姐姐。 簌棠一时难以分清,青鸟所言的姐姐究竟是谁。 或许,这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本源于青鸟,青鸟亦不知自己究竟该选谁。 但原身做了选择,她放下锁灵笼,放下了少鵹。 而后,再也没有看青鸟一眼。 心如死灰的青鸟,为少鵹疗好伤后,一步步走出了魔心殿,离开了魔心城。 她没有再管少鵹,也不知少鵹在何时离开。 总之,最后她孑然一人回了那片茂密的森林。 那是她出生的地方,因此每每心有郁气,便会在这里小憩一会儿。 昔年,原身总会来此处找她,甚至为她设下传送阵,方便她回来。只要原身想,魔心殿来此顷刻而至,可是这次她等了许多日夜,也没等来原身。 浮光破晓,日暮黄昏,无数的日夜轮转中,她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原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怪过原身。 却在她快要想通的时候,忽然,森林深处传来了一股浓烈的杀意,带着凛凛邪气极速向外席卷开来。 青鸟顿住。 像是看客,也身在其中的簌棠也顿住了。 簌棠很清楚,因为禁林深处她曾去过,是那个蹊跷的杀阵。 怎么会在那时突然动了? 青鸟和她有一样的疑惑,或者是更茫然的疑惑,她似乎并不知其中的秘密。但她沉吟一刻,迎着浓郁的邪气而上。 随着她的视角,簌棠发觉杀阵竟是从那时起就几乎大成,仿佛随时都会从中冒出鬼域中的恶鬼,席卷整个魔界。 簌棠皱起眉。 忽然,她又瞪大了眼睛。 黑雾弥久不散,诡谲的邪气在空中翻腾,几乎盖过天色,阵中满是凶煞之气。 青鸟是兽族,又是神的后裔。阵术于她几乎是无师自通,且得心应手的。 第204章 她试图封印这个无敌强大的杀阵,可尝试数次,依旧没能成功。 不仅如此,黑雾沉沉,无数的类从森林各处飘出,围绕在阵法前,明明没有灵识的恶灵,却在此刻明显有了翘首以盼的情绪。 青鸟渐渐力不从心,类还在不断攻击她,驱赶她。 可是即便如此,她却丝毫没有退却。 已到了最后一刻,阵法迸发了无比强烈的杀意,恶鬼的哭号已从阵底深处传来,用不了一刻,便会破开阵法,席卷魔界。 来不及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青鸟已经来不及再回头,来不及去告诉任何人了。 恶鬼一旦现世,对于魔界而言,甚至对于整个地界而言,将是一场极为恐怖的灾难。 几乎是当机立断,青鸟飞身而上,她化身为一只巨大的鸟,羽翼一扇,仿佛已是遮天蔽日。 簌棠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鸟,即便是句芒的真身也比不过。 她如英勇就义的死士,燃烧着自己的灵魂,以身饲阵,挡下了那几乎夺阵而出的鬼域恶鬼。 恶鬼的嘶吼振聋发聩,浓烈邪气将哪怕变得如此巨大也无济于事的青鸟吞没。 那一瞬,簌棠真的感受到了自己成为青鸟的滋味,被类侵蚀灵魂的滋味她体会过,然而这一刻更深,她的灵魂被炙烤着,又被恶鬼撕扯着,可她知道,她的心是义无反顾的,从始至终没有退后一步。 那一瞬,她无比真切地体会到了青鸟的情绪。 苦涩,委屈,释然和对这片土地舍命不渝的深沉的爱。 她也是在此刻才意识到,为何许多兽族口口声声唤着禁林为青林,又为何明明暗潮汹涌的杀阵,却有着青鸟的信力。 便是在这一日,幽深茂密的森林之中,无数小兽亲眼见证了青鸟的壮烈牺牲。 青光已被诡谲黑雾吞噬殆尽,一切以壮烈无比的爱开始,以悄无声息的牺牲结束。 簌棠愣愣看着这一切。 忽然,耳畔似乎传来了自己,不,原身的声音,带着一点儿期盼,一点儿小心翼翼。 她轻轻道:青鸟别生气了,回来吧? 一切已然重归寂静,阵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杀意,邪气消散。 原地再也没有青鸟的身影。 可簌棠晓得,青鸟必然是听到了原身这一句轻唤的,因此如今的她才能从回忆中听到。 青鸟生来有信力,能感知到人们的愿望。 只可惜,原身的这个愿望,青鸟无法再为她实现了。 不过一会儿,眼前渐渐昏黑,簌棠再度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心中因为感知这一段往事而压抑,沉重且浑浑噩噩,久久没有意识。 亦或是她想醒,却被青鸟的灵力纠缠,无法清醒。 她隐隐觉得,挣脱不开的灵力还藏着故事,可她一时无法解开 簌棠? 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 那声音十分熟悉,是少年特有的干净清冽的声线,如山野的阳光,温润又纯粹。 他极少有语调升高,亦或太沉重的时刻,初觉没有感情,细听却是别样的平静,好似有他在身边,一切都令人觉得安心, 少顷,他又唤了一声,簌棠。 这次随之而来的还有循循清润温和的灵力,抚慰着她沉重的躯体。 她终于颤了颤眼皮,光亮重新盈上眼睫的那一刻,阳光却有些刺目,眼眸又被柔软的手心覆上,让她渐渐适应了强光。 终于醒了。他道,初时不觉情绪,还是那般平静。 可簌棠多了解他,细听之下,察觉他声线中一丝颤。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调整眼前因强光造成的不适,努力压下心头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扬起一个笑,阿浮,我没事。 少年低头。 日光洒落他身上,勾勒他清隽的眉眼,他长得是如此好看,哪怕没做什么表情,依旧玉质出尘。 半晌,他呵了一声,是啊,你没死,对吧? 簌棠: 虽是如此说,可他的灵力又再次探来,熨帖了她心头压抑的情绪,带来滚烫又令人心安的安慰。 他仍在查探她是否有伤。 即便嘴硬,但心软。 莲笙过了一会儿,寂静又被他打破,他迟疑道,我已将鬼域尽数探查,没有寻到她的魂魄。 第205章 簌棠方才从青鸟的事情中缓过情绪,此刻又一怔。 心头泛起点点失落酸涩。 她没能真的到达鬼域,但阿浮看出她的执着,当真为她脱离浮桑之根,探去了鬼域。 她摇了摇头,想告诉他无事。 不管如何说,他们都尽力了,尤其是他在这件事上出了很多力。 唯余最后一个办法了。他又道。 簌棠刚张开的唇,默默抿了回去,良久之后,她道:待回魔界后,让它自己决定吧。 浮桑嗯了一声。 他将簌棠扶起身,感受到了她还略显冰凉的体温,是因为灵识才刚回拢而导致的失温,一顿,于是靠她更近。 一时,他竟忘了用灵力一样可以让她暖和,只用这种几乎原始又青涩的方式。 他们一路无言,走到了最靠近扶桑树枝干的地方。 先前,他们从四个精灵那里获悉,曾有一奇怪的男子来到了这里。 浮桑说来了这里他自可知晓端倪,果然,他只是站在树下,闭目一瞬,便脱口而出:找到了。 簌棠忙问:找到什么了? 他的心愿。浮桑道。 簌棠一顿,抬眸看他。 他也平静地与她对视着,猜到她将要问的问题。 你也有能感知他人心愿的能力?果然,她问道。 浮桑看着她,轻轻点头。 簌棠不会怪他为何当初不帮九耳犬,小猫一向不喜多干涉不关他的事,何况彼时有祁以遥。 她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好像许多兽族的能力,你都有? 他能同青鸟一般感知他人心愿,沟通树灵,能同黎珩一般净化恶欲,还会衍算,如同预知古今甚至他更厉害,还会空间之术,又深谙阵术,知晓许多人不知道的事 簌棠觉得有点不对劲。 或许,他们的能力本源于浮桑轻启唇。 那你能不能看出来,这是谁许下的心愿,许的什么心愿?可惜簌棠急着证实心中猜测,没太在意这件事。 浮桑和她先前都觉得是黎珩。 若是黎珩,有什么能让他跨越万里,遍体鳞伤,也要在虚无缥缈的神话中寻得一丝慰藉。 传说,扶桑树是神树,树有灵,可实现世间一切愿望。 她觉得和青鸟有关。 黎珩。浮桑一顿,说出预料之中的答案,他许愿以自己的命,换青鸟重塑灵魂。 簌棠沉默一瞬,猛地抬眼,震惊地看着浮桑。 当然这震惊不是对浮桑的,只是猜测成了现实,甚至还加上了黎珩自己的命为筹码。 她心里很乱,刹那间,青鸟回忆中的画面再次袭来。 最后的那一刻,无尽的邪气吞噬青鸟,类也盘旋在青鸟周身可她分明看得清楚,青鸟毕竟是神之后裔,以身饲阵,却还不到灵魂寂灭的地步。 重塑灵魂?簌棠不由喃喃。 究竟为何最后到了这种地步。 黎珩跨越山海,跋山涉水来了此处,他以命换命,如今是危机解除,还是他仍然在瞒着她 他还剩多少寿命? 她想问问浮桑,先震惊地轻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气,才能开口。 忽然,又听得少年轻声,几乎是在她耳畔边,缓缓问道:簌棠,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第90章 你不是你 在扶桑之根让你迷失的, 是青鸟残存的一抹灵力,亦是将我唤醒的灵力。浮桑坦言道,你之所以会陷入昏迷, 无法醒来, 是因为青鸟的灵力并不能与你完全融合。 他微微垂眸, 看着簌棠,你曾与青鸟结过契, 灵力本该相融。 契约之术, 同心同契, 身魂相融。 若不能相融, 便是因为你不是你。他凝视着簌棠。 皎亮澄澈的鸳鸯异瞳, 仿佛一眼便能看进人心底, 窥见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抑或是, 你仍是你, 可轮回转世许多回, 灵魂的联系已然浅薄。 无论是人亦或是神。 轮回平等, 天道均正, 或许一次两次的转世还能与前世联系, 可经过十次, 数十次后,灵魂的记忆与千百年前的往事便都会成沧海桑田,前尘湮灭。 簌棠指尖一颤,随之而来的, 是浑身都僵住。 你的定义。 一个是原本这个世界的魔尊簌棠,一个是与他相识相知的簌棠。 第206章 她本是盯着他看, 但此刻,却想错开他的视线。 因为她没想到, 她一直心觉还算隐藏得好的秘密,竟然就在此刻,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他撞破了。 而且 少年不知是忽然被什么刺激到了,亦或是本身为猫的好奇心作祟,一连说了如此多的话,此刻仍在娓娓道来。 你身上还有另一股青鸟之息,最初我曾以为是句芒的气息,后来又以为是青鸟予你的。他顿了顿,直到此刻,我分辨出不同。 不同于句芒的气息,不同于祁以遥的气息,甚至与唤醒他的青光气息也不同。 是什么? 其中还夹杂着其他灵识,那是什么? 是什么?簌棠心觉不好。 与此同时,心中传来系统的警告声:警告,警告,一只猫察觉系统存在,请宿主尽快消除他的质疑。警告,警告 簌棠这下真的被惊到,错开了他灼灼望向她的眸。 可她并不算真的理会系统的话,而是反问它,为何阿浮说,你与青鸟之息有关? 系统这下不说话了。 簌棠。浮桑不愿错过她的任何表情,他再次唤她。 只是,他面上并无什么质疑神色,而是极为认真,甚至因那如水纯然的眸,显得尤为真挚。 他说:你有何心愿?是只关于你,而非是她。我能为你实现。 这便是他侃侃而谈的原因。 他想为簌棠实现心愿,只为簌棠。 扶桑树能实现世间之愿,并非虚无缥缈的传说。 因为,许多时候是他在为世人实现,有些懒得做的,扶桑树之灵承他意识,也会做到。 只要来到扶桑树下。 他言至的她,是他认为的魔尊簌棠;而你,则是与他朝夕相处过无数日夜的簌棠。 这一句话,无异于将所有直接挑明。 本错开了他的视线,本该避开这个话题,本应按照系统提示做的簌棠,却忍不住在这一刻,再次将目光转向他。 因为她知道,浮桑一向是说到做到的。 她还知道,许多时候,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会心安,也会愿意相信他。 簌棠。他轻声道,信我。 来极东岛前,他们在云间穿行时,他也如此说。 她从那时起,或从更早起,就已经在相信他了。 最终,簌棠眼皮颤了颤,启唇。 我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诉说了很久。 避开了不能说的,坦然所有她想说的,一一告诉了浮桑。 不能说的是譬如这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对于书中鲜活存在的神或人而言,这样的直白并不温柔。 簌棠不想浮桑感到不舒服,更不想有朝一日还被其他人撞破这件事。 这个世界真实,又给予了她许多来自毛茸茸的温暖,她决定将这个如今看来,在她心中已经不那么重要的秘密永远埋藏心中。 坦然,便是坦然其他所有。 尤其是,关于她的小猫阿福。 呼出一口气,最后,她的声音竟然有一丝抖,是期盼,是渴望,还有压抑的难过,我的愿望是能不能,再见它一面? 浮桑沉默了一会儿,可以,但是 异界的灵魂,没有为它而生的躯体,无法在这个世界存活。实现这个世间的所有愿望,没错。 但这是来自异界的愿望。 簌棠轻轻摇头:没关系,只要能见它一面,就见一面,我也满足了。 不是没做过关于阿福的梦。 在刚失去它的那段时间,她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常梦见它,又惊醒。 这种难过的情绪,还裹挟着强烈的愧疚悔意,她在无数日夜自问 如果那天,她能早一点回家呢?如果那天她早早在家,她的阿福还会遭受那样的痛苦吗,那一切应当就不会发生了吧? 可惜,世事从无如果。 浮桑点头。 他抬手,凝出的灵力如浮光跃金,熠熠璀璨。 一会儿后,那金光变幻,如能塑形的泥,逐渐化为一个形状一只小猫的形状。 簌棠屏息而待,光亮让她的眼睛有几分酸涩,可她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光影中,小猫成型,它的耳尖,它的胡须,它如黄玛瑙般的眼睛 最后,金光褪去,一团亮泽的黑,终成她的小猫。 她眨了眨眼,相信浮桑,却又仍觉得不敢置信。 本就酸涩的眼,几乎是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阿福 小猫胡须颤了颤,微微弯起,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叫唤,瞬间作出反应。 第207章 一模一样,全都一模一样。 喵呜~它的尾巴翘起,伸了个懒腰,两只小脚舒展着,极为自然地,没有任何迟疑地,向她走来。 一切好似还如当年,它还是这么信任她的小猫。 簌棠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阿福不喜欢她哭,她很偶尔哭,被它撞见,它就会守她一整天都不离开。 阿福,来姐姐这里。她轻轻道。 小猫仿佛真能听懂她说话,昔年也是这样,她招招手,它就会乖乖走到她身边。 如今,亦是如此。 她见它尾巴轻轻颤动,迈着小碎步向她走来,她的指尖已经有点颤抖,但仍是克制着,想要摸摸它的鼻尖,与它温柔打招呼 而后,她一愣。 指尖本该触碰到的微凉变成虚空,她什么也没感受到,它的身影从她手边擦身而过。 它是魂体。浮桑道,碰不到。 阿福似乎也有些疑惑,偏着头,胡须翘的更弯,尾巴一颤一颤的。 簌棠沉默了一瞬,依旧道:没关系。 能再次见到它,能如此真实地看见它生龙活虎地站在她面前,已经足够了。 阿福又一次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想要亲昵地蹭蹭她的裙边,却再一次落空。 这次,它疑惑地偏头看向了浮桑。 浮桑正看着簌棠,他察觉到阿福的视线,将要说的话一顿,旋即变得更急,同族可通心音,我能知晓它心中所想,你可有什么想与它说的? 簌棠轻眨了一下眼睛。 她想问它,一直很想问它,它怪她吗? 怪她当初没有来得及救它,它苦等了那么久,绝望地等待着生命的流逝。 怪她没有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不顾一切,无所顾忌地抱紧它。 可是,她想了又想,还是想在幻想了无数次而终得的相见里,问一些开心的事,就如从前一样。 于是,她说:阿福呀,你有没有乖乖吃饭呀? 她如此的语气,像极了许多次与他说话的模样,尾音微微扬高,含着无尽缠绵的温柔。 浮桑一动不动看着她,心中到底有一丝浅淡的涩。 而阿福学她一般,眨了眨眼,喵了一声。 浮桑立刻道:它说,它一直乖乖的。 簌棠的眼泪又要忍不住了,忙道:那有没有乖乖睡觉?没有和别的小动物打架吧。 阿福又喵了一声。 它说,也没有,它很乖的,不会和别的猫打架。 其实阿福一直是一只调皮又机灵的猫,最初她只有阿福,但后来又陆陆续续养了小狗小鸟。 小鸟和它隔离开,但每只小狗都遭过它的喵喵拳,不过它有分寸,一般都不伸爪子。 她应和道:是啊,我们家阿福一直都很乖的。 一直都是姐姐心里的乖猫猫,在哪里都不会打架。簌棠想努力勾出一个笑,最后却哽咽了一声,而后泣不成声,对,阿福,你那样乖,那样聪明 是她没有保护好它。 忽然,阿福急切地喵了一声。 浮桑一顿,它说,它从来没有怪过你。 簌棠落下一滴泪,骤然抬头。她凝视着自己的小猫,久久看着,没有说话。 阿福却一直在叫。 它要说的话太多了,浮桑觉得它太聒噪,却仍是一丝不苟尽数翻译给簌棠听。 它说,当时它的确很害怕,可是从来没有怪你没来,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晓说群幺二吴衣寺幺四幺二因为它知道,你是出去捕猎给它带好吃的。 它只是那一次捕猎失败了,可是姐姐出去了那么多次,其实它每次都很担心你,所以每天都会趴在门边看你。当时是挺疼的,但是它看到你流眼泪了,它一下就不疼了,它不希望你难过。 它还说最后想蹭蹭你,可是身体不受使唤,还怕你觉得它不乖了 最后还有一句,浮桑抿了抿唇,想了很久,看着阿福晶莹清澈的眼。 它在疑惑,他怎么不说了。 最终,浮桑还是如实说了出来,它还想问问你,你怎么有别的小猫了? 别的小猫指的还是他。 浮桑表面平静,内心有点无法言喻的复杂。 身为上古祖神,最后与后生之辈相提并论,还要争宠。 簌棠怔了怔,忽然有些慌乱,结结巴巴想解释:阿福,我不是我 她想解释浮桑与猫不同。 阿福却又喵了好几声,它的声音轻轻的,还翘起了尾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簌棠。 浮桑听到了它的心声,也愣了愣。 簌棠在等待他开口,他看了看阿福,向它确认着。 阿福颤了颤尾巴尖。 它说 第208章 他看向了簌棠,一字一顿道:虽然它很想念你暖和的被窝,你抚摸它的感觉,还有那些好吃的罐头?可是它更希望你能开心的,不要悲伤它一直在看着你。 它还说浮桑道,看到有别的猫陪在你身边,它就放心了。 簌棠一刻不曾眨眼,直到眼睛再次酸涩,依旧盯着自己的小猫。 它当然有所察觉,只是小猫不爱与人对视,它有自己表达爱的方式,踮起脚尖,如曾经许多次一样,拉长身子,想要扒住她的裙边,再用鼻尖蹭一蹭她的指尖。 胡须轻颤着,依然错身而过,可簌棠好似当真感受到了它微凉的鼻尖,彼此留下了最后的气味。 第91章 雪夜 小猫的身影渐渐散去, 如来时般悄无声息。 簌棠在原地久久凝望着,仿佛它的身影仍未消逝。 最后,她眨了眨眼, 这次虽然眼睛酸涩, 却没有再落下泪。 浮桑也一直在一旁静默着。 其实, 小猫还说了一件事,他当作秘密藏了下来。 挺好的。良久之后, 簌棠终于缓了过来, 呼出一口气, 开口, 它如果过得好, 就已经很好了。 浮桑静静看着她。 阿福尚未投胎, 但这次离开之后就要去转世了。 下辈子, 它不会再记得她。因此不会如它说的一般, 一直看着她了。 可是簌棠就像是知道了一般。 顿了顿, 她轻道:来生, 希望它能健健康康出生, 平平安安长大。 小动物和主人之间是有默契的, 即使浮桑不说, 簌棠还真就感应到了阿福的心思。 它消散前,最后有那么一刻,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小猫不会和人对视,它久久的凝视, 好似最后的道别。 簌棠希望,下辈子, 它能有一个温暖的小窝,有好多好多罐头冻干, 衣食无忧,还有个对它更好的主人。 这辈子,它还是小奶猫时就在流浪,好不容易有了她,没过几年好日子就遭遇了这样的苦难。 爱到最深是长觉亏欠,簌棠总内疚自己没能给它更好的。 却还能在这一日,听见它亲昵的喵喵声,听到它说,它爱她。 浮桑抿唇。 簌棠却已看向远处,她道:走吧。 言罢,她率先迈开了步子。 她身后,少年凝望着她的背影,她身量纤长高挑,如不折的松,伫立风中。 他终究没有言明,没有挑明这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因为他开始学会了,或许有些事并不是一定要直来直去才算真实的表达,难得的委婉,也算是由爱而生的温柔。 * 这一趟来极东岛的目的似乎已经达成。 簌棠静待浮桑开口,准备回魔界。 可是少顷,少年顿了顿,你在此等我一会儿。 簌棠微怔,但她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 浮桑连那样重要的事都向她坦然商量了,她也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信任达成,会告诉她的事他便会说,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也不多问。 灵光渐起,少年一瞬间化身为猫,身姿轻巧,纵身跃上了扶桑树。 她仰头看他。 扶桑树高耸入云,不见最高处,可它飞窜得极快,矫健的身子疾如闪电,不过一会儿便隐没在茂密的绿叶间。 好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去而复返。 那一瞬,簌棠不由得眯起眼看他。 极东岛的日光极盛,白猫立于巨大枝头,金光盈满它的每一寸皮毛,如阳光与它相融,说不出的美。 而且她察觉到一丝不同,好像猫猫周身整个气息都变了。 此刻,它浑身萦绕着极强的灵压,真如神祇,不可亵渎。 浮桑也有所感,顷刻察觉到簌棠的视线,与她视线相交的那一瞬,他周身所有灵压淡下,似乎是怕伤到她一般。 他抬腿,从空中纵身跃下,落地前便化作了人形。 翩翩白衣,绝色的容貌,出挑的身材,如云中仙人般。 他淡声道:簌棠,我们回去吧。 真的是个翩翩帅男子,簌棠被美色暴击了,又回过神来,忙点头。 * 因为被他帅到太震撼,直到飞身入云间,簌棠也没想起来问他一句,他为何看起来不一样了。 浮桑也显得有几分犹豫。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得纠结的模样,时不时会假装不经意看着她,想启唇,又抿起。 一直到中山地界,临近宣山,簌棠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俯首看人间,宣山依旧终年白雪皑皑,亘古不变。 阿浮。 来时,因为忧心着莲笙,想着尽快前往极东岛,一时想不到其他的事。 可此刻尘埃落定,她缓了口闷气,也因此想到了这桩事。 第209章 我们下去宣山,找一下鹿蜀吧。她道。 当初鹿蜀告诉了他们蛟的事情,后来,簌棠又从黎珩那里听来了后续。 簌棠觉得,将这事告诉万年来始终守在宣山的鹿蜀,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浮桑心知她此举的意思,没有多说,点了点头。 两人飞身而下时,簌棠还用仔细用灵力探了探四处,类的痕迹已是消失无踪。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然能猜到类本生于魔界,却一直游荡于人间,这本身就是由仙族操控,伤害兽族,再嫁祸于她的手段。 此刻,这些类,或许已飞去了魔界。 好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 宣山终年霜雪,落地,便是刺骨寒霜,好在神魔都不惧严寒,唯有落在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令他们有了一丝正在极地的感悟。 此刻正是夜半,雪夜无星,天色却被满山雪照亮,万物晶莹纯粹,盈着透亮的月色。 鹿蜀似乎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从雾凇笼罩的一棵树下,探出头来。 她此时化作了兽型。 雪白的鹿,又有几分像马。身量高大而修长,赤尾在雪地里极为艳丽,看不出是小鹿的体态,终显出万年岁月过后的磨砺沧桑。 可她那双赤色的眸,却依旧纯粹皎然。 竟是又遇见了。鹿蜀甩了甩赤色的尾。 她的音色亦是沉静的,甚至比之浮桑还要不通感情的语气,可化作兽形后,簌棠却能从动物的肢体语言看出,她此刻很高兴。 簌棠默了一瞬,这只万年初心不曾变的小兽,也万年孑然一身。 它到底是会有几分寂寥的,因此才在重逢时表现出喜悦。 你们这次来做什么?鹿蜀又问。 簌棠抬眼看她,我们去了新的灵界,得知了蛟的事。 空气似乎阒静了一瞬。 鹿蜀轻轻眨了下眼睛,化回了人身,她偏着头看簌棠,等待她的下文。 簌棠与浮桑对视了一眼,将一切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不知何时起了风,雪山的风刺骨,吹起小姑娘毛茸茸的衣领,她发上系的龙纹金绣带也随风飘荡。 她静静听着,良久后,抿唇,又松开,原来,他是这样死的。 鹿蜀兽记性不好,很容易遗忘一些事。 也无甚感情。 可一句原来,道出她万年间的执着。关于蛟的离去,关于要镇守在宣山这件事,她从未遗忘过。 她缓缓抬起眸。 簌棠察觉她那双晶莹的眼红了,不知是原本赤眸的红光,还是眼眶微红。 我知悉了。她道,不同于动作的表现,她的语言还是那么无情,你们还有什么事么? 簌棠迟疑了一瞬。 正是这么一瞬,鹿蜀已经结束了话题,无事,我就先走了,请自便。 等会儿簌棠还想叫住她。 可是眨眼的功夫,原地只剩雪色苍茫,哪还有那精致小姑娘的身影。 风雪重重,默然寂静,浮桑察觉簌棠的迟疑,想要询问。 然而簌棠先呼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天色,阿浮,我们在这里留一夜吧。 她不信鹿蜀就这样走了。 兽族总是如此,或许因为生于危机四伏,物竞天择的大自然,当它们受伤或感到危机时,就喜欢躲起来。 躲起来观望。 浮桑微顿,与他而言,早晚回魔界无甚区分,自然是点头。 * 簌棠又生了篝火,仍选在那个避风崖口憩息。 柴火噼啪声下,她显得尤为沉默。 说要在这里等一夜,其一目的自然是想再等鹿蜀好好想想,其二便是 其实她现在心里挺复杂的,这一路去极东岛后得知信息量太大,关于莲笙,关于原身和青鸟黎珩的友情,关于仙与魔之间的斗争,关于很多很多。 起初,她只是想度过原书的危机而已。 她将关注重点放在了魔与兽的矛盾之中,以为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加上和女主打好关系,便可安然无恙。 后来,她却发现事情远非起初所想那般简单,书中的结局不过冰山一角,隐藏于书下的阴谋才是那块深冰,而事到如今,浮出水面的真相愈来愈多。 越多,她便考虑得越多,所担的责任也愈发多。 她想用点时间缓和一下心情。 喵~ 忽地,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身旁传来一声极轻的小猫咪叫声。 簌棠错愕转头。 雪夜无星,沧茫雪山略显黯淡。 可毛发上盈着金光的白猫,却已然靓得如小猫神,他端正伫立,那双鸳鸯眼澄澈如日月,此刻正仰着头,静静看着她。 第210章 阿浮,你她唇角轻翁。 他轻咳一声,难得错开她的眸,你,不是喜欢摸兽族的毛发吗? 压低的声音,却是干净清冽的音色。 如此缓缓道来,莫名似有一点窘,又透着一分喑哑。 像引诱。 簌棠凝视了他一会儿,她差些以为,他如很久之前般失去了意识。 毕竟,除了那会儿,他根本就不会喵喵叫。 如今听他问,她又不由微怔。 那一声喵叫轻绵,在些微怔愣时,不断在她心中回响,像小猫爪轻挠,让她心里痒痒的。 漂亮的白猫见她不说话,微垂着眸,像试探般,靠近了她一步。 簌棠。 她下意识回应:嗯? 你不想,摸摸我么?他又一次引诱她。 若说方才只是猫爪在心上轻挠,此刻,便犹如他直接伸出肉垫和她贴贴。 没有一个铲屎官可以拒绝柔软的肉垫。 她有点忍不住了,刚要开口,谁知道小猫竟然第三次主动开了口。 他说:你摸过的,我的毛发比任何兽族都要柔软。我想要你摸摸我。 轰得一声,簌棠脑中似有烟花炸开。 以浮桑这种性格,他这样的邀请,几乎可以具象为猫猫敞开柔软的肚皮,在地上搔首弄姿,还向你友好地眨眼睛。 而且,浮桑的话没有错。 虽然摸过许多的毛茸茸,甚至像罕见的青丘九尾狐的大尾巴她都摸过。 可摸浮桑的手感,是独一无二的。 天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哦他不吃东西。 但是,那毛发真的油光水滑,比丝缎还顺滑,比棉花还柔软,其中璀璨的金光还不会灭,像金粉似的,会在她的手间飘荡。 触觉与视觉双重体验,再配合他偶尔被摸得舒服了,会忍不住溢出一丝压抑的轻喘 咳咳,撸毛手法被认可,也是一种满足的体验嘛,簌棠心想,连听觉效果也给你拉满的求摸摸,就四个字无法拒绝。 好好好。她的理智已经彻底走失了,现在就是满眼视线被雪白的毛发占据,连连点头,我摸,我摸! 第92章 发情期 浮桑, 是察觉了簌棠的不开心。 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亦或是早已认清的心思,让他心中几乎是瞬间萌发了, 要让她开心起来的想法。 怎样, 她才能开心呢? 他很快想到了, 于是说了这些话。 他很早就已察觉,簌棠将他当成了念想。 此事倒谈不上什么愤怒抵触之情, 他的情感一向淡, 只是偶尔想来, 会从心底深处生出一丝闷。 后来, 当真见到那只来自后世叫阿福的小猫, 看着簌棠压抑着却又忍不住抬起的手, 和她愈发失落的眼神, 他心中也渐渐有一丝涩。 这种难言的沉闷, 心头萦绕的涩, 比见到她抚摸尔白时更甚。 只是想摸摸她的小猫么? 他也可以做到。 得她同意, 白猫迈开步子, 如疾风驶过无声, 跳进簌棠怀里的旁边。 傲娇的猫猫神, 到底是有些矜持在。 簌棠看着,不由笑了起来,又说给摸又害羞的。她舔了舔嘴唇,搓搓手, 动作极其温柔地托住他的身子,将他抱进了怀里。 浮桑整个身子都僵了。 他忍着想要跳开的冲动, 试图闭目,任她上下其手, 可是四肢踮地,一只腿都不肯屈服。 阿浮簌棠见状温声道,你放松些。 趁着猫猫微顿的空隙,她的指尖落在他的眉心,顺着他额头的毛发细细往下,轻揉他两耳间的软骨,拂过他绷紧的脊背。 起初如蜻蜓点水,温柔触碰。 浮桑不自觉扬起尾尖,被簌棠发觉,又状似不经意拂过他的尾巴,两指轻捏。 果不其然,小猫的轻喘响起,他还轻轻嘶了一声。 尾巴是极其敏感的地方。 对他尾巴的触碰簌棠点到为止,又再次从他的头顶抚过,她察觉到小猫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于是力道又加大了些。 托着他两颊,轻拢慢捻,又勾起他的下巴,轻轻剐蹭。 耳畔再度响起他抑制的喘气声,伴随着小猫的咕噜咕噜声,不知怎得,这一刻,她倒是比先前摸他时平静得多。 即便他们已经互相道过喜欢,你一问我一答,你一言我一语。 可这正是证实了,小猫单纯如斯,他的喜欢那么纯粹简单,他将她当成好朋友,好兄弟,好姐妹,好主人 而她,还曾在脑海里想过一些不该想的,不单纯关系。 簌棠?便是这时,浮桑还轻唤了她一声。 第211章 猫形下,他那双异色之瞳更是晶莹,又圆澄澄的,如两颗漂亮的琉璃珠子。 此刻,他的眸还洇染着一丝迷茫,其中又映衬着苍茫天色,纯粹得不掺杂一丝杂质。 原来是她抚摸他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他有些疑惑。 如此眼神,干净得让人想疯狂蹂躏他。 天啊,他只是一只猫猫啊!他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簌棠为自己先前的胡思乱想感到羞耻,现在她看着可爱的猫眯,心都要化了。 她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小猫揽进了怀里。 柔软又温暖的触感,在此刻体验感达到巅峰。 高傲的猫猫不再高傲,宁愿忍住本能,也要袒露柔软给她,只给她越是这样想,她不由将他抱得更紧了。 簌棠浮桑感到不舒服,忍耐着提醒她。 忽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敏感的鼻尖与她的鼻尖相对,簌棠闭着眼,将他举高了些,凑起唇在他颊边亲了一下。 浮桑整个猫都呆了。 她犹觉不过瘾,用脸亲昵地蹭他,咫尺相对,唇几乎是擦在他脸颊上。 终有一次,温热的气息凑在了他唇边。 柔软至极的触感,化身兽型后,五识更加敏锐,尤其是她身上萦绕的冷香,几乎浸润了他的灵识中。 不同于上次他迷茫地让她抚摸他,彼时他尚且在感知自己的心意,察觉她得寸进尺时,他下意识就跳离了她怀中。 错身而过,不经意唇触碰到,也只是稍纵即逝的波澜而已。 这次他的眸色渐渐幽深下来。 偏偏,此时簌棠吸猫上头。 吸猫这种事是这样的,越吸就越上头,尤其是小猫还在躺平任由你蹂躏,哪个姨姨能平白无故错失这等机会? 她搂住他,脸颊轻蹭他,神情满足,几乎就要嘿嘿笑出来。 忽然,耳边冷不丁响起他沉静的声音。 亲够了么? 簌棠一愣,微微俯首,视线相交,正撞入他幽深的眼眸。 下一刻,她发现他眸光轻晃,似闪过一丝清浅的光。 她的手一下落了空,搂住的小猫没了踪迹,又没找到借力点,差些往前栽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住她的肩,又顺势搂住她的颈脖,给予她支撑。 方才的光,原是他在化形。 咫尺相对,不再是可爱的小猫,而是少年如玉昳丽的面庞。 他的唇,因为拉近的距离,几乎凑在了她唇边。 这个距离太危险。 会陷入他眸间深深的漩涡中,会不小心蹭到他白皙莹润的肌肤,会 阿浮她想提醒他,此刻离得太近了。 却听他低笑了一声,笑意清淡,又透着莫名的执着,该轮到我了吧? 什么? 簌棠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瞬,温热的柔软忽然覆上她的唇瓣。 她睁大了眼。 他身上清幽的草木香袭来,气息如此熟悉,唇上的触感却陌生,唯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递而来。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交织,清冷的香,与温热的唇,一起汇成了无比刺激感官的感受。 她的思绪,开始变得一片空白了。 扣住她后脑的手不断收紧,一如方才她紧紧搂住小猫的头一般,他主导着,将距离无限拉近着。 猫科动物,天生的猎手。 由猫化身的少年,太懂如何让猎物无法动弹,找到她的命脉所在,一击必得,让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的吻不似展露的懵懂,也不像无师自通,而是充满侵略性与试探意味。 时而勾缠着她的唇舌不放,时而又试探性松开她的唇,在她想要呼吸的间隙,又不容拒绝地重新探入。 直到,如她方才亲蹭他一般,让她身上也沾染他的气味。 你你你你 良久之后,她终于缓过神来,推开了与他的一点距离。 可她的腰身仍被他搂住,她一时窘迫至极,分不出神背手去挣脱,只是与他对视着。 他的目色仍旧幽深,如海域的漩涡,只消看一眼,就怀疑自己要陷下去。 导致她话僵着,没能说完。 浮桑倒也开口了,他神色还是照旧的平静,说的话还极有逻辑,你可以亲我,我却不能亲回去? 这不一样!簌棠怔了一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是把你当猫亲,你不能人身的时候 簌棠。他灼灼望向她。 天光拂晓,天际间晕开一丝柔和的日光,映衬入他眸中,他缓缓道:我一向与你说,无论兽形,亦或人形,都是我。有何不同? 第212章 她顿了顿,只感受到他言语间呼出的热气,落在她的耳畔。 很痒,痒到她绷直了脊背。 我从始至终。他道,可没有错认你。 清冽的声线,因轻声缓缓的诉说,染上缱绻温柔。 日光落在他的眼睫,又照在他身后的雪山上,晨曦已渐渐晕染开。 黑夜的昏昧已然褪尽。 在某一刻就悄然萌芽的心思,藏匿在心底最深处的心事,也似乎被阳光照亮,渐渐展露,浮现在她心上。 她的眼皮颤了颤,倏尔猛地推开他的桎梏。 可惜,嘶 推得太猛,簌棠没有留意,不知何时,她的发与浮桑头上的小辫纠缠在了一起。 青丝相缠,又经大力一推,浮桑没什么表情,把她倒痛得龇牙咧嘴的。 痛痛痛 于是,又被他一把捞了回来。他的手很有力,牢牢攥住她。 不过簌棠这下是真的清醒了,即便耳尖发着烫,却反应极快地掰开他的手掌,抚上缠绕的发丝。 我、我来解开。她想用笑来掩饰心跳声,又因和他对视,一下心跳又漏了一拍,你你别动,乖阿浮,我来就好了。 言罢,她连忙垂下头,寻找青丝缠绕的源头。 浮桑见她如此,竟也真乖乖地没有再动,仍由她动作。 难得的静谧,心照不宣地不再开口。 暖金的光亮越发盛,日已东升,照亮了被她执于手心的发丝,只是可能由于心中难以平静,缠绕的发没解开,反倒越来越乱。 还是你来?浮桑已然注意到。 簌棠: 少年轻哂,我来吧。 他微微抵开她的肩,让两人错开一些距离,这样反倒让簌棠安下了心,她偏过头,去看山,没看他。这样可以静下心来思考方才发生的这个事。 耳畔能听到少年平静轻浅的呼吸声。 他总是如此沉着平静,有时,也会给予她一些力量。 她想了又想,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苍茫雪山,甚至不由得唤了浮桑,阿浮,你看那儿 浮桑的动作一顿,依言照做。 只见,万丈金光自天穹宣泄而下,如浓墨重彩,落在一望无际绵延的雪山之上。 这一刻,纯白如纸的霜山被抹上极为明艳的颜色,仿若被点亮了勃勃生机,成了一座极为耀眼的金山。又有晨雾缱绻,雾凇朦胧,万物皆洇染上这般的金光熠熠,雄伟又震撼。 日照金山。 这是簌棠曾听到,却不曾亲眼见过的美景。 她被震撼到了,迫不及待地分享给浮桑看,却见他没说话,不由转头去看他。 那一瞬,本也依言凝望雪山的浮桑,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同样转回头来。 青丝已经被他解开了,风拂动他柔顺乌泽的发。 四目相对,他眼中也倒映着璀璨的金光。 簌棠方才冷静思考过的原因,一下不太冷静地,冲着他精致纯然的脸,脱口而出了。 阿浮,你、你是不是发情期到了? 浮桑有一丝懵。 不管是多年宠物博主经验的簌棠,亦或是一个普通的铲屎官,大家都会熟知这个词发情期。 猫是会发情的,一发情起来就会变得不正常。 公猫对异性猫咪的渴求度会明显上升,为了求偶表现自己,四处留下自己的气味,母猫更是会夜半嚎叫,吸引异性。 浮桑,他一直是个清心寡欲的小猫少年。 表面漫不经心,神色间清淡又透露一丝桀骜,对事都看得很淡,也对人都不怎么感兴趣。 这样一个洁身自好,高傲冷淡的猫,他突然展露这样的举动,还是在这样的春日 簌棠实在找不到其他借口解释他的行为了,只能如此道。 是的话也没关系,毕竟春天嘛。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春天,以后我会注意簌棠咳了咳。 浮桑反应了过来,表情一下变得极难看,簌棠,你 第93章 以命换命 你们还要腻歪多久? 浮桑的话还没说完, 雪山的方向传来稚嫩且熟悉的童声。 是鹿蜀。 她化作小姑娘的模样,静静站立着,微偏头, 看着他们。那双赤眸是浓艳的色泽, 却因她天生无情而平静纯粹, 看上去略为懵懂。 一个小姑娘,稚嫩的童声, 懵懂的眼神。 盯着看自己和浮桑说悄悄话, 簌棠的窘迫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直至耳上的热意无法忽视。 好在面对外人, 她还是有理智在身上的, 轻咳一声, 面无表情地拉开和浮桑的距离。 她看向鹿蜀, 开门见山问:想好了? 第213章 鹿蜀顿了顿, 点头道:嗯。 中山的兽族已然很少, 我也不再与人族有羁绊。她道, 我想去蛟大哥创造的新灵界看看。 看看那一切, 值不值得万年, 乃至永恒的离别。 簌棠沉吟一会儿, 点了点头,那便一起上路吧。 浮桑也没有意见。 被这么一打岔,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已经缓和不少,唯余簌棠最后一句话还在心里回荡, 看了看她,他破天荒没再与她同行, 一人走去了前面。 看着少年的背影,簌棠看出来了非常深沉的你不来哄我我们就好不了了的意思。 她一噎, 又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一时半会儿她是有点不好意思哄了。 不过,她肯定也不可能拉他去做绝育嘛,都说陪他承担了。 * 再次上路。 这次一路无风无浪,又是全速前进,赶在天未黑之前,众人便回到了魔界。 魔界表面依旧祥和,赤金色的云是温暖的,可细细感受着空气中的魔力,不知何时已掺杂了类的恶欲。 如同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甫一落地,簌棠先去交代了黎珩要尽快查明禁林杀阵的事,之后安顿好鹿蜀,就连忙和浮桑赶往东郊。 东郊地处偏僻的兽粮店,小小一个铺子,看上去并不起眼。 可它的老板莲笙,却是个极热爱生活的魔,将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活气息很浓郁。也正因此,当初簌棠才一下注意到了这里。 如此想着,簌棠心中生起一抹悲凉,门上铜铃一响,再踏入,却发现里面仍旧干净整齐,好似一切事都没有发生。 因为,葱聋兽还守在这里。 听闻门口的动静,俯身整理东西的小少年忙抬起头。 他的眼眶仍有哭过痕迹,泪水朦胧,却在看见簌棠一行人时,眼神骤然亮了起来。 魔尊大人!你们回来了。甫一见到簌棠,他连忙擦了擦手,从柜台跑上前,急切问道:怎么样了?笙姐的事 簌棠张了张唇,想好好与他说,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见状,浮桑开口了:鬼域寻不到她的魂魄,阿琮。 他一向是直截了当的,语气间的利落无情,比之鹿蜀也不遑多让。 可此时,却有一丝难得的温和。 但这样的温和并不能安慰葱聋兽。 他勉强挤出来的笑意,强装的镇定,在这一刻都僵住,旋即土崩瓦解,他默然了很久。 她的躯体我们已带回,我可保她尸身万年不腐,剩下的由你考虑。浮桑道。 这是此趟远行前,浮桑就已告知过葱聋兽的最坏结果。 然而真的到了这一步,他亦有一丝于心不忍,淡道:万年之期还很长,你可以慢慢考虑,待考虑之后,再来找我。 谁曾想,几乎是瞬间,葱聋兽就做了决定。 我说过,能换笙姐活,我可以死。 簌棠看他。 万年很长,可是没有她的万年,一日我都无法度过。他眼眶微红,急急道,我的命本就是她救下的,当日类之侵袭,也是她挡在我面前。我要救她,我可以偿还这条命给她。 兄长,如何换魂,请告诉我!他竭力保持着冷静,可声音里还是溢出一丝哭腔。 这个兽族少年的感情真挚而热烈,纯粹且唯一。 他对莲笙的这份爱与执着,比簌棠曾想的还要浓烈而长情,甚至愿意以命去抵。 浮桑并未说话,他看出簌棠似乎还有话想说。 果然,簌棠上前两步,拍了拍葱聋兽的肩。 你来。她道。 想起了先前和莲笙的对话,她带着葱聋兽去了后院,想最后再与他谈谈心。 少年是懵懂青涩的,他知道自己对莲笙的爱,但簌棠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莲笙对他的心意。 还有,这样重大的决定,簌棠也无法得知莲笙当真复活后,会不会极度的愧疚。 簌棠想在这场无解的选择中,让他们彼此更明白对方的心一些。 你喜欢莲笙,对么? 寂静的小院里,簌棠如此问。 葱聋兽愣了愣,表现出一点青涩的难为情,他以为这是簌棠猜测出来的,不知该不该回答,又会不会因此让之后的莲笙苦恼。 但簌棠紧接着说:先前,莲笙曾与我说过这事。 彼时,她有些纠结,似乎对你突如其来的表明心意有些无措,我让她回去好好考虑。她微微垂眸,你觉得,她会如何考虑呢?她有没有和你提过。 葱聋兽沉默了一会儿。 他先是摇头,我和笙姐说过后,我们再没多谈过这个话题 而后,他的声音在深思中戛然而止,他似乎回忆起了许多。 第214章 每一次他回眸,总能看见莲笙温柔的笑意。 每一次他欲言又止,总能看见莲笙停下手头的事,静静看着他。 她关注他的每一件事,在意他的每一次感受。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最后那一句话,那一句即便没有表明,也几乎显而易见的话。 她说,待她考虑好后,就与你好好过日子。 这句话,簌棠是原封不动的转告葱聋兽。 葱聋兽愕然着,良久,在眼中泪珠将要掉落之前,强忍着泪意垂下眸。 魔与兽的寿命都佷长,却也终有尽时。葱聋兽一族据我了解,是极为长寿的一族,能活几万年之久。但莲笙魔力不算强,粗浅算来只有不到万年的寿命,生与死,本是亘古恒常,总有筵席散尽之日。 簌棠说完,抿了抿唇,我希望你慎重考虑,认真对待这件事,是对你负责,也是对莲笙负责。 她不知道莲笙想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也无法判断葱聋兽是冲动,还是当真只认定了这一人。 理智告诉她要把所有得知的情况告诉他,再由他选择。情感上她颤了颤嘴唇,难过地说了一句:十分抱歉,身为魔界之主,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子民 葱聋兽抬眼,看了一会儿簌棠,才摇摇头道:你说的,生死恒常,终有命时。 再强大的人,也难以做到万全。他道,如我们传说中的祖神所言,任何生灵都要遵循自然之衡,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无法避免。 他说这话时,外堂的浮桑耳朵动了动,往这处看了一眼。 我清楚,清楚生死有命,却也清楚自己的选择。我要救笙姐,哪怕以命换命,我觉得值得。他最后笃定道。 簌棠于是没有再劝。 再回前堂,浮桑正在等着。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 只余葱聋兽静静看着侧靠在藤椅上的莲笙,小少年眉目还稍显稚嫩,眼神中浸着的却是无限柔情。 我准备好了。纵使面上平静,他的心却很急。 他迫切地希望他的笙姐回来,即便等待他的结局,会是灵魂寂灭。 * 魔心城东郊的小村落,才经历了类的袭击,却因一贯是安宁的,没过多久又重归平静。 一间小兽粮铺子里忽然迸发金光,少顷,光亮又缓缓褪尽。 倚在藤椅上的女老板莲笙,颤了颤眼皮,幽幽转醒。 仰头看见簌棠,她愣了一下,似乎心有所感,环顾四周,却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遭都静悄悄的,浮桑少话,只站在前堂的另一头。 除此之外,原本干净整洁的前堂,因为少了那个让她一直惦记在心头的小兽少年,显得有几分空荡荡。 她垂下头,一时没有开口。 簌棠微微弯下身,将葱聋兽最后想对她说的话转告。 见状,浮桑去了门外等候。 少顷,簌棠也走出了兽粮店,她声音略有一丝沉重的哑,回吧。 浮桑嗯了一声,与她并肩同行。 走出几步之后,她却忍不住再回头看了看那间兽粮店。 天色渐沉,屋内点了灯,照亮了这间不大的铺子。 烛火摇曳,将窗内女老板的身影映了出来,暖炽的烛光极为温柔,透出暖意,让她的影子也不显得那么寂寥。 就如少年仍在,光影便是他的影子。 可是,簌棠不由得回想起了女老板与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的少年,日子再长,我也等不到他长大了 少年最终也没能长大,没能与他心爱的姑娘拥有日久天长。 不知是谁的叹息声消散在风里。 就如灯火再明,女老板再翘首以待,一切也如水月镜花,那少年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 之后,簌棠回了魔心殿。 山雨欲来的那种平静感越发明显,疾阳手握她给他的细作名单,日日通报这批人又牵连了哪些魔族。 簌棠细细理清了其中的脉络线,才惊觉整个魔心殿臣子,几乎都是仙族的势力。 她这个魔尊,早在她穿越来之前,就几乎是被仙族架空了。 难怪最后原身被反水,几乎是节节败退,一切叛乱进展得那么顺利,直到原身被黎珩一剑穿心。 原身身为魔,思维还是过于简单了,很多事她都没能察觉。 即便魔族以强为尊,可对手仙族却并非如此啊。 仙族,一个从几万年前便存在的种族,论法论理,论智谋,都比后生的魔界要复杂得多。 好在簌棠原先是个人,想得比魔多。 也好在她在那场书里结局的大战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些。 不久后,黎珩也来报禁林杀阵一事,但情况并不明朗。 杀阵在青耕身死前便完全形成,如今虽被我等发现,也只能尽力抑制,要想彻底摧毁,或许还得有外力加持 第215章 簌棠垂下眸,什么外力? 极盛的灵力,譬如举魔界之力,凝聚致命一击,才足矣攻破杀阵。他回道。 举魔界之力,那万一那会儿仙族打来了,整个魔族正在修养期,不就全完蛋了。 人族的世界有一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簌棠几乎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仙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我晓得了。簌棠呼出一口气,最终如此道,你先退下吧,不管怎样,先盯紧此阵,一有动静立刻来禀。 黎珩应是。 等会儿但簌棠思绪一闪而过,又顿了顿,最终抿唇道,阿珩,你在杀阵中,可曾察觉到了其他气息? 第94章 我也直播 黎珩停下了脚步。 他身量高, 在背光之下垂首,虽是与坐着的簌棠对视,可簌棠一时难以看清他的神态。 其实, 就算是视线清晰, 她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黎珩此人一向是情绪内敛的。 于是, 她只能先开口道:我这趟与阿浮去极东岛,发现了一桩事。 他眸光轻晃, 微微敛目。半晌, 似乎猜到了什么, 微张着唇。 你去过极东岛, 是么?簌棠道。 你一眼就能认出祁以遥就是青鸟, 是不是因为当初你许下的愿望?她抿了抿唇, 才继续开口, 你许愿, 用自己的命换她活。 像极了莲笙和葱聋兽。 必然是极深的情, 无论爱情, 或是友情。 良久之后, 日光偏移, 云卷云舒后, 耀阳浮现,殿内的光亮稍稍照亮了他沉寂的眸。 是。他才道。 簌棠的唇抿得更紧,心下起了一丝压抑无奈的感觉,就像是原身在低低的叹息。 你从前, 总说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意。黎珩又开口了,他凝视着簌棠, 你总说,青鸟执着于我, 可我却从不回应 青鸟的回忆中,确实时而有她静静看着黎珩的画面,只是娴静的青鸟鲜少表露这份喜爱,也没告诉过原身和黎珩。 彼时在这场回忆中,簌棠身为一个看客,也更多在观察事态的发展,亦有几分忽略了此事。 没想到,原身却是早早发觉了。 簌棠一时有些愣住。 一般而言,只有对于极为在意的人,才能从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中,便察觉到她的心意。 青鸟对原身而言,便是那样重要的人。只可惜,哪怕如此重要,最后还是阴差阳错,生死相隔。 的确如此。良久后,黎珩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这一刻,他似乎也在怀念往事,想到了那些三人曾执手交心的日子,感慨万千。 我不止没有察觉她的心意,亦没有在最后选择她。他默然一瞬,你失忆之后,我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只是一切为时已晚。 簌棠想到的却是,青鸟回忆中,其实他也有数次在凝望青鸟。 只是没有人最终先迈开那一步,说出那句话。 像极了莲笙和葱聋兽,还比莲笙和阿琮多了更多遗憾。 这一步,直到青鸟离世后,他才幡然醒悟,独自迈出。 他道:远去极东的那段日子,我想了许多。最后心想的,唯有愿她此生能喜乐无恙,不必与前世一般陷在痛苦里。 祁以遥与青鸟不同,她随性爽快,干脆利落,为人直截了当。 她不再是青鸟那般被宿命推着走的无奈,亦不是青鸟那般的为情所困。 想通了这些,也释然了这些,而后,黎珩看向簌棠,其实,我也恨过你。恨你狂妄自大,不曾听青鸟解释,不肯信她,让她最终心如死灰。恨你潇洒任情,事后将一切都遗忘,就当从未有过如此至交。 最后,只余我记得往事,惦记这段情,无可自拔。 殿内一时寂静。 簌棠心里闷闷的,不知如何反驳他,也心觉不该反驳。 三人之间或许存在很多误会,才让事情到了那一步。 可就如黎珩所说,一切已成定局,哪怕最后一次,原身意图挽回青鸟,一切也已为时已晚。 爱经不起左右摇摆的选择,经不起一次次的等待。 她无法评说,也无法站在任何人的立场上,为他人找补。 我时日不多了。他又道。 这下,簌棠眼皮轻颤。 还有多久?她问道。 黎珩启唇,至多三年。 果然这般。 故事总是留白的,尤其这本书还是以祁以遥的角度展开,书中的确从未讲到过黎珩和祁以遥的未来,只有大战最后两人的相依,便做故事的落幕。 原来在落幕前还藏着这样的往事,这样的更深结局,她垂眸,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第216章 因此,昔日你要收留浮桑,我才会反对。黎珩又说起了这件事。 就像是簌棠曾对着系统分析的一样,缺爱的人,生怕自己会再次失去爱。他解释着,我时日不多恐他是仙族细作,对你不利,而那时 那时,他已然不在,无法再帮她,也无法再守着这片三人都执着深爱的魔境。 好在,如今看来,他对你也算忠心。 是从浮桑第一次为她疗伤时就能看出来的,亦或是之后的许多次,浮桑在每一次危机来临时,率先关注她的安危而看出来的。 缺乏爱的人,总比常人更会感知到爱。 阿珩,你许的愿可有什么能解之法?簌棠忍不住问。 但其实她已经从浮桑那里知道,心愿既成,再无回旋。以命换命,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果不其然,他亦是摇了摇头,能活到如今,已是天道格外开恩。 此后,两厢无言,殿内一片沉寂。 彼时,我没能坚定选择她,哪怕事后弥补,也依旧觉得亏欠她良多。良久之后,他苦笑,叹息一声,但是,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如此选择。 寂静片刻,簌棠眼底流露一丝错愕,眨了眨眼,蓦地抬头看向他。 若是她,亦会如此选的吧?他不确定,又或是确定了,仍想问问他的好友簌棠。 可簌棠不是很明白,什么? 无事。他默然一刻,只摇了摇头。 言罢,他没有再多说,也没顾簌棠在身后喊他,犹自离开了。 * 簌棠心情复杂,殿内阒无人声,浮桑不在,她一个人在殿内待了许久。 许久后,她虚虚握拳,又展开。 天色昏黄,一抹青光却自掌心溢出,登时照亮宫殿。 由她轻抬手腕,青光飞出手心,在殿中泛着熠熠生辉的光,不断流转的光影好似一件件往事在流动。 这是青鸟的记忆。 彼时,在极东岛,簌棠堪破了其中的记忆,青光却未散尽。浮桑说,是因为其中还有未尽的往事。 她所得知的,只是一部分。 因此,她将这抹青光带回魔界,希望有一日能打开它,但又实在想不通,青鸟的记忆一直到了临死前,还会有什么转机 关于她为何最后会灵魂寂灭吗? 簌棠忽然顿了顿,心中闪过一个有些偏的念头会不会也和祁以遥有关?毕竟二人是转世关系。 簌棠。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来人的声音倒是平静清淡,并没有惊着她,只是因为突然,下意识叫她有点怔,不由看向窗棂处。 小猫端立窗框前,月光披洒在他身上。 他身上的星点金光却并不因清寂月光显得黯淡,反而比月色还灿然。 他看着照亮满室的青光,垂眸看她,在想什么? 簌棠回过神,半晌,只是摇了摇头,毕竟她只算是在发呆而已。 她收回青光,站起身来,走去他身边。 去哪儿了?她仍有些心不在焉,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浮桑没有躲。唯有音色些微哑,透着不明的情绪,去找句芒了。 簌棠手下的动作微顿。 想问他一些事,又觉如今魔界仍可能是隔墙有耳,最终轻翁唇角,还是作罢。 浮桑却又开口了,你明日要直播? 明日是约好和尔白直播的时间。 如今阴谋在一步步展露,甚至魔界初显危机四伏之态,但这等日常簌棠也没有说不做了,毕竟能刷兽族好感度,仍是一件划算事。 如此想了想,她点头,附带随意问了句:怎么了? 本以为不会得到小猫的多言,却不曾想,只是转头想去倒杯水的功夫,浮桑开口了。 我也去。 咳咳咳簌棠一口水呛住。 待一阵灵光抵上她的背想替她缓缓时,她已自行缓过来了,瞪大眼睛,阿浮,你也去的意思 白猫轻轻甩尾,胡须轻颤,我也直播。 簌棠没说话,因为到底还是被惊住了。 天知道,从最初她开始尝试做起奇幻世界灵兽号时,这只傲娇的小猫,就从没有一次配合过。 到后来她已经默认他是一只很有想法的小猫,轻易不会答应别人拍他的请求,他却在今日,突然主动同意了。 簌棠?见她许久未应,浮桑轻道。 啊,好好好。簌棠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而后又看着他,渐渐地,她脸上浮现轻浅笑意。 她不禁揉了揉他的头,察觉他脊背一僵,却是顺着他的背轻轻为他顺毛,她道:阿浮,你愿意来我很高兴。 第217章 真的很高兴。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路陪自己走来的小同伴,每天都没心没肺的,忽然却有一日,他说这一路多谢相伴,他觉得是趟很棒的旅程。 呃这样比喻其实也不是很恰当,毕竟浮桑也没真的夸夸她,只是簌棠自诩对他已经有了些了解。他能愿意去,还是主动提的,已经是一种隐晦赞同了。 谁曾想,她刚勾起笑意,忽地,小猫真的说话了。 是你用心。他顿了顿,我一直觉得,你做得这些很别出心裁。 我很喜欢最终一个你字没能真道出口。 因为,簌棠已经将他抱起举高高,他忍了忍,没有下意识逃出她的怀抱,便见她情不自禁又想亲亲他。 这下,他没动。 簌棠却蓦地顿住了。 这一刻,她眼前闪过的是日照金山的美景和景下星眸朗目的少年,他温柔注视她的模样。 唇都快凑上猫猫头了,硬生生止了下来。耳尖些微发烫,觉得有一丝窘,簌棠咳了一声:喜欢就好,那明日,我能不能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 他说他也直播。 还不知是,他想旁观,还是他也要参加。 其实通过直播看,和旁观也没什么差,簌棠隐约觉得是他当真也想加入到直播中来,他这样的举动,让她又诧异,又有些期待。 浮桑凝视着她,良久后,轻轻嗯了一声。 好耶!簌棠激动点头。 若是系统还能看到驯服值就好了,她心想,现在数值一定可高了。 * 翌日大早,主播尔白就找上门来了,灌灌依旧陪在他身边。 但有一点不同的是,两人在她出门前,眼神有点拉丝的感觉,两两对望,看了半晌,甚至没注意到她已经出来了。 而且灌灌从容貌上看去,还似乎长大了些。 有灵力者,无论魔族或兽族,都可随心所欲变幻年龄,此术法唯有灵力尚弱者不好掌握,其他人都讲究一个随心所欲。 灌灌一直维持着一个小姑娘的容貌,不是灵力微弱,只是她是在等同的年纪就化形了,之后一直没想更改。 如今突然改变。 簌棠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八卦的气味。 她的一旁正站着九耳犬,不一会儿浮桑也出了门,她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浮桑,毕竟他们有着曾经一同吃这个瓜的友情,怕浮桑看不懂,还特地眨了眨眼。 浮桑收到了她的示意,然后又状似无觉地,错开了她的视线。 簌棠: 簌棠姐,今日浮桑兄长和九耳也一起吗?倒是尔白先开口了。 见簌棠看来的那一刻,他和灌灌就连忙错开了视线,但是由有心人来看,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簌棠收回了意味深长吃瓜的眼神,保持正经,摸了摸九耳的头,又点了点头,对。 对了,今天阿浮也播,你是老手了,你带带他,届时给大家介绍介绍咱们这位新主播。提起浮桑要播,她还是很有几分期待。 谁知浮桑抿了抿唇,忽然唤她,簌棠。 她侧目看他。 他今日化了人形,少年清亮的眸含了一丝一言难尽的复杂,似乎是郁闷? 不同于尔白和灌灌,它们两只小兽许是习惯了化作人,虽然说着更希望以兽形面对世人,平日里,它们还是不自觉化回人身。 而浮桑不一样。 小猫曾明确表示过自己不喜欢变人,后头至人间,也是能不变人的场合就不变。 但不知从何时起,面对她,他可喜欢变成人了。 怎么了?她问,并且深呼吸了一口气。 因为又一次被他美丽的脸蛋子美颜暴击了。 看很多遍,还是觉得少年的长相很符合她审美。 朗目星眸,清隽俊秀,眉眼不过于凌厉,也不过于秀致,是极富生机朝气的美,甚至,他还有一双圆澄澄的眸,偶然与他对视,能看出他眸底的那丝温柔。 我不与尔白播。他道,我要与你播,与你一起。 第95章 血脉压制 嗯嗯? 簌棠还沉浸在小猫如此美貌中, 老神在在,忽然听清他的话,顿了顿。 浮桑一贯如此直接, 垂眸看她, 眸光晶莹, 不可? 她连忙点头,可, 当然可。 小猫想主动主播, 已经是令她开心的事, 另外再加上什么别的要求又何妨呢? 而且她也是想和他一起出镜的。 虽然这有点难以承认, 好似撞破了某种心意, 但确实如此。 簌棠觉得, 从某时起, 她对浮桑起了不同寻常的偏爱, 这种偏爱间, 还夹杂着许多难以言明的心思, 让她很想告诉很多人浮桑是她的小猫, 只她一人的。 第218章 之后大家不再聚在殿门寒暄, 进去内殿, 簌棠一挥手,众人一同进了水境。 这里仍是青丘的山水,青丘美如画,一直以来这个背景都挺受观众喜欢, 簌棠也就没再动过。 可今日,鬼使神差地, 簌棠一掐诀,景色变幻起来。 青丘的山水后, 映出一座遥遥雪山,日光倾泄,是和暖而灿金的色泽。近处也渐渐泛起如流萤碎金般的光,如浮桑身上盈出的金光。 浮桑也正在看她,和她身后的金色雪山,目色幽深。 并且,他又会变回会发光的小猫。 系统提示着直播已经开始。 九耳许久没有在水境中玩,自从重明走后,他颇有些无聊,于是簌棠也想借这个机会,让它多和别的小兽亲近亲近。 果然,不一会儿,灌灌就带着它去玩儿了。 尔白最先进入状态,他看了走远的灌灌一眼,却并非是再从旁人身上汲取鼓励,他的神态中已有了自己的一番自信。 大家好,今日的直播开始了,我是主播尔白。今天想为大家推荐几款兽族可以穿着的小衣裳,有分好几个尺码 尔白所说的那些,倒不再是簌棠亲手做的。 簌棠发现系统功能中就有宠物衣服剪裁这个选项,还可以批量生产,于是踏上了坐等收钱的路。 随着尔白生动地描绘,她也在实时查看着后台的数据。 元华仙尊几乎是场场直播不会缺席,他一直在背地里看着;句芒此刻也在,甚至还学会了发直播评论;还有 祁以遥也在。 许久没有祁以遥的消息,此番看见了,簌棠松了口气。想了想,她又通过后台联系了祁以遥:[近来可好?] 对面显示已读。 只是半晌,也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复。 簌棠感到有些奇怪,问了问系统,得到系统许是距离太远,难以一直联系到对方灵力的缘故的答复。 行吧。 这个功能本是簌棠花了不少积分,以及和系统软磨硬泡了好久才换来的。 簌棠善于物尽其用,系统本也是她的金手指。 彼时她就想着,若是哪天联系不到谁了。已读功能,至少可以用来确定对方是否安好。 不管怎么说,现下也的确确定了祁以遥还算安全能进入直播,也就是进入以灵力为引的摹印术升级版,对方至少得是灵力平稳的状态。 她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询问系统:小系统,我记得最早的时候,你有说过什么可以锻造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宠物用品,有奇效的那种。比如说有什么呢? 系统刚要答话。 簌棠突然感觉裙边被人轻扯了一下,她本是盘腿坐在地上,下一刻感到一分柔软压在她的腿上,原是小猫跳进了她的怀中。 今天我的直播环节到这里就要进入尾声了与此同时,尔白说着。 簌棠抬眼,正好对上尔白的眼神示意。 但是,今日还有更加有趣的环节。尔白吊了吊观众胃口,让出镜头,魔尊,将带着魔兽们一同精彩亮相。 听闻尔白的提示,灌灌和九耳犬纷纷上前来。 如今它们倒是很积极,面对镜头也不会再羞涩,簌棠调整好直播角度,小猫就正坐在她怀中。 远处日照金山的暖光似乎氤氲着,照亮了青丘苍翠的山与水,朦胧了面前的景色。 簌棠余光瞥着淡淡光幕下,一条接一条刷出来的评论。 [今天我们尊主也直播!太好了,好久没看到她出镜诶~] [尊主!尊主!尊主魔界最强!] 这俩一看就是魔族。 [啾啾啾!有小鸟!] [哞哞哞好久没看到九耳感觉它吃胖了哞,什么时候直播九九吃饭] [魔尊,咩,好漂亮咩,没有想象中凶凶的样子咩~] 这几个一看就是魔兽族。 簌棠有点忍俊不禁。 在九耳带着灌灌在镜头前站了半晌,终于依依不舍离开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镜头前,她举高起自己的小猫。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们灵兽号的支持,今天我也参与到直播中来啦。她笑意温柔,语气中隐隐还含着一丝骄傲,还有,今天我们家阿浮也有出镜哦。 日色金光勾勒小猫漂亮的眉眼,一切都极为美好。 阿浮是我养的第一只灵兽,他很乖,很温柔的簌棠自顾自在说。 她没有注意到,怀中白猫一双眼幽幽,周身溢出极为灿华的灵光。 比纯粹的金还要亮眼的色泽,不过刹那席卷了整个水境,又如涟漪自湖面泛起,稍纵即逝,唯有余下极淡的水波,不细看便无法发觉,不一会儿便风平浪静。 第219章 只是,周遭忽然变得静悄悄的。 簌棠。怀里的浮桑忽然也喊了她一声。 簌棠一顿,她也渐渐发觉不对劲,方才好似有一缕如春风般的灵力从身边抚过。 她回头去看尔白等人,皆是震惊异常的模样。 再看光幕中的评论区,突然就被刷屏了,她仔细去看 [等等!啾!魔尊怀里的兽族!怎么有点怪!] [哞哞哞好可怕的灵压,为啥只是看着它,就觉得这么可怕哞哞哞] [这股灵力,这、这这这、这怎么这么像我们祖神咩!是祖神咩!] [哼唧,就是祖神啊,是我们的祖神。] [竟然是祖神,我们的祖神怎么会在魔尊怀里?] [祖神!!!] 簌棠。浮桑又唤了她一声,语气虽淡,可细听之下,便能察觉一丝骄傲,看到了吗? 簌棠: 祖神尔白也在一旁喃喃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浮桑,半晌,又觉果然如此,浮桑兄长一直以来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灵力极盛,原来竟是我族祖神。 他屈膝,又俯首。 一旁的灌灌和九耳也从震惊中缓过来,同样俯首。 祖神,我等叩见祖神。 簌棠: 簌棠: 只是灌灌的语气也是迷茫且震惊的,为何我们与您相处这么久,如今才发现 血脉压制或许就是这样的。 曾经没认出浮桑的,或是和浮桑关系一般般的,在这一刻,全部都极为毕恭毕敬地俯首称臣,敬语那叫一个无师自通。 浮桑只是淡淡睨了它们一眼,又淡道:无妨。 而后,重新将目光转向簌棠。 评论还在无限刷屏,清一色的叩见祖神,恭迎祖神。 簌棠只觉,怀抱小猫的手指有点僵僵的,连带着他再一次唤她都没太注意听到。 最后,这场直播在她依旧懵逼的时候,稀里糊涂结束。 * 水境消散。 在浮桑眼神示意下,小兽们作鸟兽散。 看着仍顿在殿门前的簌棠,他倒是好整以暇地跳出她的怀抱,犹自气定神闲地走进了殿门等待她来找他。 猫是这样的,时而高傲,时而黏人。 方才已经黏过簌棠了,如今开始矜持,等她主动。 簌棠簌棠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受。 小猫跑没影了,她细细感受了一会儿身边的灵力,才发觉他正在寝殿中,于是提起裙摆,打算走进去。 尊主!尊主!侍女忽然来找了,疾阳来报,说是已审问出那些仙族细作的目的了。 簌棠的脚步一顿。 先是看了眼殿门,里头的灵力平静无波的,又转回头看侍女,想了想,先去见了疾阳。 里面的浮桑: 疾阳正在殿外候着,一见簌棠出来,立刻拱手:尊主,属下已经审问出来了。 细说。簌棠抛除方才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正色,静静等他的下文。 果然如尊主所料,仙族一直在布局,意图灭我魔族。他语气沉沉,俨然也因了解到的事心事重重,此局早从几千年前,或者说,乃至万年前,尊主还没登临魔尊之位起就有所部署。仙族一直在企图寻找我族的生命之源,他们认为禁林深处便是,毕竟那儿的魔力极为鼎盛,于是将其封锁,早早埋下那个杀阵。 簌棠沉吟了一会儿,脑海中思绪一闪而过,你的意思是,那个杀阵不止是为了伤我魔族,更是为了封锁生命之源? 魔族不生育,因此几乎都知道本族有一生命之源,才能源源不断汲取生命力。 可是,众魔族皆不知究竟在何处,亦不知其究竟是什么灵力起源。 甚至起初簌棠都不晓得,那里便是恶欲之泉。 而魔族的大祭司在每届的魔祀大典之上,将恶欲之泉压制,以防外溢过多的魔力,被旁人发觉。 这一刻,簌棠才明白,黎珩所指的水满则溢,原来还有这层更深的含义。 恶欲之泉是魔族最重要的命脉所在,而外族,正在虎视眈眈着。 对。疾阳沉重点头。 杀阵将成,仙族企图以此扼杀魔族命脉,就算不成,杀阵之下不断汲取的灵力已深入鬼域,待阵成之日,恶鬼出,也会给我族重创。 此事,黎珩也与她提到过,簌棠默然一瞬,道:通知黎珩,尽快找到破解阵术之法。明日,本尊也将去一趟禁林。 第220章 她心下还有疑惑,仙族布了如此久的局,为何最后却找错了恶欲之泉的位置? 他们为何深信,禁林才是生命之源。 簌棠隐隐觉得,此事还有隐情。正想着,余光还瞥见一抹青影自殿门前掠过。 是句芒,只是见到她在此,又连忙离开了。 她若有所思,垂下眸子。 疾阳拱手应是,之后退下。 * 唯余簌棠还站在殿门外,她想了又想,虽然想暂时先不考虑自己的猫原是什么祖神大佬的事,毕竟这里又有了新的事关魔族的情报。 但想着想着,脑子里全是小兽们刷屏的画面,还有尔白等小兽俯首喊祖神的声音。 祖神 听起来就是个很牛的神,就好似是什么创世神般。簌棠听不少兽族提起过,其中犹以鹿蜀兽透露的最多。 她说簌棠一拍脑子,回忆在这一刻非常之清晰。 鹿蜀说过祖神万年前沉睡,浮桑也说过自己沉睡了,句芒还辅助透露过浮桑沉睡了。 还有先前,好几只小兽都无意提过什么祖神只是她实在无法将猫猫头联想到这个,一听就很英勇神武的祖神身上。 说到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性忽略了。 想着,她已经缓缓往门边走去,指尖在门框上些微停顿,簌棠沉吟着,当日在极东岛上,少年其实已经表露过自己是神,还屡次三番欲言又止过。 其实,他是想告诉她了的吧。 正如她曾想过的,她和浮桑之间,有时并不需多言,在适当的时机,彼此总会将对方想知道的和盘托出,如同一种相伴后的默契。 她决定找自己的小猫,好好谈谈。 手指已贴近门框,她轻轻一推,吱呀一声,日光宣泄进殿,殿内倏然亮堂起来。 第96章 喜欢你 小猫躺在她的榻上, 柔顺的白毛散发着靓丽光泽,点点金光似星辰般,璀璨灿然。 他懒洋洋躺着, 几乎是敞开肚皮的睡姿, 安静又乖巧。 听闻动静, 他向门前睨来,好似毫不设防地, 睁着一双潋滟而无辜的圆溜溜大眼睛看着她。 簌棠, 就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搔首弄姿, 一副任凭蹂躏的姿势。 在谈话之前, 她见到他这样无辜的模样, 思绪一下跑偏。 眉心跳了跳, 簌棠咽了咽口水:阿浮, 你、你装猫猫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变人说话。 分明知道她受不了毛茸茸怼脸暴击, 故意的! 小猫轻而缓地眨了下眼, 仿佛一个wink暴击, 自然又可爱。 然后, 在簌棠忍不住再次催促他前, 一阵灵光闪过,若隐若现的人影浮现。 灵光在这一刻似光下的尘埃,只需一点亮,便氤氲朦胧了整片空间, 待灵光散尽,榻上的光景才清晰可见。 只见那容色昳丽的白衣少年, 他斜斜倚在塌前,神色依旧那般漫不经心, 含着几分似笑非笑,却有着别样的诱惑力般,吸引着她的目光。 簌棠又咽了咽口水,目光不自觉往下看 是了,原是少年姿态慵懒,宽大白袍不止何时顺着姿势落下一些,领口微敞着,露出一截异常白皙的锁骨来。 簌棠: 那微敞的领口,就如什么秘境一般,幽深望不见底,探不出其中的秘密,却极为引人注目。 你、你你你你她你了半天,有些迷茫地,再次咽了咽口水。 怎么?浮桑微微立起身,眉眼中含着一分几不可察的笑意。 澄然的鸳鸯眸也似有什么魔力,一眼往进人心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深邃。 你要与我说些什么?簌棠。他轻声问道。 他的音色缓缓,如泠泠的泉,泉水便也溅在人心间,只是语气里透着一丝清淡的意味不明,又好似在诱惑着她说下去。 你,你是祖神。她当真不由自主说出口,可恶,我才知道。你不只是一只小猫,你还是兽族的祖神。 浮桑嗯了一声,在簌棠说话的时刻,他已起了身,缓缓走向她。 说是缓,不过是少年落地无声,令人仿若无知无觉,待簌棠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到了离她极近的地方。 静到只要轻嗅,便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草木香,只要微微抬起头,便能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簌棠浑身僵了僵。 是祖神,怎么了?一贯平淡的语气,没有任何特意的炫耀,他平静地说完后半句,因我是兽族祖神,我们之间,便不作数了? 簌棠下意识问:什么不作数? 第221章 摸过,亲过,不作数了?他接得极快。 簌棠: 蓦然间,眼前浮现的是那一片悠远苍茫的雪山,与雪山下凝视她的少年。 簌棠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因极深的茫然,没有察觉身后便是门槛。 她绊了一下,连忙要调整站姿。但比她更快的是眼前的少年,倏然,她察觉到腰身被有力的手揽住,他俯身,凑到离她更近的距离。 呼吸即在咫尺之间,抬眸便见他潋滟的眸。 不是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下意识讲着道理,我摸你,亲你,都是在你是猫的时候啊,我可没有在你是人身时为非作歹! 簌棠的声音从茫然,逐渐转为有底气。 因为她想到了上回在中山,浮桑化成人形时,竟然还懵懂无知凑上前来,亲了她! 她可是很包容猫猫的发情期的,反过来,他还计较着她摸摸亲亲他的事呢。 如此想着,她又道:你看,你在人身时,我都是很克己复礼的,从来没逾矩过一次。那猫猫嘛,那么可爱谁忍得住 簌棠。浮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他那双异色之瞳明亮而澄澈,本是极为纯然的颜色,却在专注盯紧她时,褪下了她心觉他本该的懵懂,叫她心中一震。 清冽的音色便在她耳畔,敲在人心间,他说着,从始至终,我都告诉你的是 无论兽形,亦或人形,我都是我。他一字一顿道,你摸过的,亲过的,一直都是我。我抚摸着的,亲吻过的,也一直都是你。 不知何时起,她的心跳声鼓鼓作响。 她等待着他接下去要说的话,听得极为认真,也回望着他,看得极为专注。 所以,你明白了我的心意么?他道。 心跳声变得更快了,可是渐渐地,她习以为常,又觉这一切都是平常,亦或是早已显而易见的事。 她渐渐平静起来。 面前不由自主地浮现了许多画面,看似纷杂,此刻,她的心却是认真,且笃定的。 许久之后。 她看着浮桑,轻缓,却又如明白心意般,笃定地点了点头。 她说:嗯,我明白的,阿浮。 浮桑怔了怔。 我真明白的,阿浮。揽在她腰间的手,比常人更加温暖,像是旭日,又如炽热的一盏明灯。 是她早已熟悉的温度,她娓娓而道,你的心意 她回应地太快,又这样平静。 有先前几次的被她含糊过去的经历,不善多言的浮桑,难得有些忐忑。 他怕她仍没有听明白。不过,也没关系。 她若是这次没能听懂他的心意,他还可以下次再告诉她,下下次再告诉她,一直说,直到她当真明白他的意思,给予他答复 你喜欢我,对么?她道,那双望向他的眼眸,其中不再有躲闪与含糊,而是一如往昔般常含笑意,甚至更甚,是如重明喜欢灌灌那般的喜欢,如葱聋兽喜欢莲笙那般的喜欢,甚至是比起他们更加深的喜欢,对么? 浮桑与她对视着,眸色越发幽深。 他见她唇边勾起笑意,如春三月的桃李,明艳而灼人。 他轻轻点头,心意笃定:对,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比那更深的喜欢,是唯一的喜欢,如你而言,是爱。 曾经,喜欢的意思,于浮桑而言只是一种极为简单纯粹的情感。 不过是还算入得了眼的统称。 除却句芒,他还没有在意过谁,没有谁能入得他的眼。 可是认识簌棠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有无数种情绪,无数种感受,生动且温暖,不留余地地温暖了他身边的兽族,也温暖了他。 也令他也感受到了,区分开了,完全不同的情绪。 他非常清楚,他对簌棠的情感。 是爱。 好巧,我也是。簌棠眉眼弯弯,明媚笑容越发耀眼,她道,是比他们更深的喜欢我喜欢你,浮桑。 不是小猫,不是阿福或者阿浮。 只因他是浮桑,唯一的浮桑,她唯独喜欢的浮桑。 如此的喜欢,她早该看清楚,想清楚的,却因为自己也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在这方面也显得青涩迟钝,到现在才算挑明。 不过,簌棠虽然在此事上迟钝了些,可她性格一向爽朗,既然明白了,当然就是大方承认,表明自己的爱意。 少年的目光更加灼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第222章 她也深深回望,丝毫不带羞怯的。 只是,她没想到,兽族果真比她更加直截了当只见少年薄唇轻启,面色虽平淡自然,话却直接。 我爱你,簌棠。 簌棠?浮桑微微偏头。似仍有不解,话也仍旧直接,我们之间,不是爱么? 簌棠从短暂怔愣中回过神来,哑然失笑,唇边的笑意又越来越深,是爱呀阿浮,我也爱你。 * 之后,浮桑与她解释起自己身份。 由扶桑树而生的万兽祖神,亦是曾经的地界之主,他创世间万兽,因此对所有族系都有所了解,也因此天然对所有兽族有震慑力。 簌棠想了想,喃喃着:难怪你这么有集体荣誉感 嗯?浮桑没太听明白。 没什么。簌棠摆摆手,得知这个消息,缓过最初的震惊,其实她还算镇静。 许多痕迹从最初便有迹可循,他一猫勇闯魔心城而毫发无损,他比系统还了解兽族,他曾让许多高阶兽族俯首称臣 而得知他是万兽祖神这件事,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呼出一口气,簌棠还欲再询问些,例如此番表明身份后他有何打算,才启唇:阿浮 门外忽然传来了风褚极为紧急的通报 尊主!大事不妙,大祭司谋反! 簌棠一瞬间肌肉绷紧,她反应了一瞬,错愕转头。 你说黎珩?她的声音也无比震惊。 风褚正推开门。 身为她最得力的部下,风褚有这个权利在白日如此做,尤其是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 门关上的声音极响,重重一声,看得出威风凛凛的魔将此刻有多焦急,他垂首拱手,单膝屈跪:尊主,属下来禀,大祭司黎珩谋反!自东西郊兵分两队人马,突袭魔心殿! 簌棠静默了一瞬间。 她心中闪过无数思绪,这段时间来,她一直都在不断地防备,甚至已经堂而皇之告诉仙族,她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兽族的事。 当然,在认清了仙族阴谋后,此举无疑为挑衅。 因此她做过结局大战会提前来临的准备。 可是为何明明祁以遥都不在魔界了,从头至尾祁以遥也没有劝说黎珩反叛,为何剧情走向还是会如此? 下一刻,沉浸在思绪中的时候,浮桑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温暖至极,总会在某时给予她心安。 只不过是这一瞬间,她竟然一下想清楚了原来黎珩的叛变,从始至终,都不是因祁以遥劝说挑起的。 经过这么多事,认真结识过黎珩此人,又见证了他和原身及青鸟三人之间的往事后,簌棠不信他会谋反。至少,不该是谋她的反。 他说过,重来一次,他还会如此选择。 他选魔界。 所以,这是仙族早早埋下的阴谋,是在书中无法窥见的伏笔。 如今,这便是仙族的下马威。 派魔将守好魔心城东西门。想通后,簌棠冷声发令,南北角也不可忽略,派人把守。 风褚领命。 他刚要走,簌棠又道:你传下命令后,跟在我身边。 风褚一顿,如此需要人的时刻,他不解为何簌棠独留他,尊主? 听令便是。簌棠没多解释。 她当然也解释不清。 但是,她当然也还记得,昔日书中风褚会在这场大战中因为护她而死。 护她会死,她觉得主要重点在这个死上将他放在别的地方,她不够放心。如今她身边有浮桑,他和她是两界之主,怎么都该有能力护好风褚。 风褚只得点头应是。 想了想,簌棠还是有一分忧心,与浮桑耳语道:帮我一起照看风褚,可好? 浮桑没有看风褚,他凝视了一会儿簌棠,若有所思,点头。 第97章 大战 一切看似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但说到底,亦是早有苗头。 临到此时,经历了这么多事后, 簌棠心下竟是难得的平静, 早已不再像初来乍到时那般揣揣不安, 茫然无措。 起初只是为了保命,为了完成系统任务, 可是, 她渐渐明白了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 任其职, 则尽其责。早在不知不觉里她已将自己认作真正的魔尊, 她逐渐融入这个世界, 与许多友好的魔族相识, 也与许多可爱的魔兽相知。 如今到了要守护这方魔境之时, 她不会退缩, 也不会自乱阵脚。 天下无路不可走, 逢山开路, 遇水架桥。 只是, 临出门前, 她不由得看了看句芒所居的殿室方向。 这位春神,自他来魔界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在忙碌,几乎无暇顾及他。此刻他的东家仙族, 已经如此显而易见要挑事了,不知他作何感想。 第223章 浮桑看了她一眼, 薄唇微启,轻声笃定道:信我。 簌棠也与他对视上, 良久,似交换了什么心意,她点头。 好。 她和浮桑一同赶往前殿。 风褚言之,黎珩常年居于魔心城东郊的祭司宫,手下本就有魔兵,那些魔兵常年与魔尊不算亲近,却是黎珩的亲信,此时都听黎珩召令,向魔心城而来。 而黎珩本人,此刻正在西郊,他是从禁林的方向来的。 簌棠微微闭目,魔力往魔心城四处发散,果然如风褚所言,微风送来的灵力也并不一般,其中已有了许多类的邪气。 浮桑自然也感受到了。 类交给我。他对簌棠道。 关于类的来历,他已经告知了她,虽然本是由他而生,可万年之后的类早就不是当初那么纯粹,何况还有仙族在其中动过手脚。 她顿了顿,有一丝担忧:若净化过多的类,可会对你有影响? 浮桑沉默一瞬,摇了摇头,淡声道:无妨。 簌棠察觉他的停顿,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道好。 与此同时,系统忽然在她脑海中说话:宿主,你先前问的,想要锻造宠物用品你想要什么呢? 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是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吗? 它为何在此刻突然发问。如此想,她也如此问了,我想要能阻止禁林杀阵的东西,能做出来吗? 先前除去了魔心殿的细作,即便如今黎珩有兵,他也无法再打她个措手不及;有浮桑在,亦不会有兽族心向于黎珩,毕竟浮桑才是兽族祖神,这一战也没有祁以遥带着仙族将士率做先锋。 目前,一切还算在她的掌握下。 所以杀阵是如今她最放心不下的事,将成的杀阵,黎珩没能破解 等等,黎珩是不是去了杀阵才这样突然叛变的?簌棠心中闪过一丝异常。 系统: 系统:我说的是宠物用品。 你自己说的,你所有的技能,本质上还是这个世界的术法。簌棠对和系统打交道从善如流,既然系统技能是术法,宠物物品也一定是有灵力效用的东西吧? 系统:宿主,你还挺聪明哈。 簌棠在心中对着系统礼貌微笑了一下,极快道:所以能不能? 系统沉默了一瞬,能。 簌棠眼睛亮了亮。 积分本质也是系统积攒的灵力,宿主,要想做出能够摧毁杀阵的宠物用品,所需的积分损耗非常大。系统道。 魔界安危事大,此刻还管什么积分多少。 少了也能再赚,簌棠更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什么物品?怎么锻造? 光幕自她眼前浮现,唯有她一人能见。 琳琅满目的货架,她曾经挑选过无数次,却从未注意原来在最角落的位置有一个功能键,随着系统点下,一本形如古籍的书徐徐展开。 簌棠:怎么看着像说明书·武林秘籍版。 古朴的书自动翻开,簌棠认真看着,才发觉这还当真是本说明书,一本如何组装制作鸟笼的说明书? 什么意思?这下她有些懵,但下一刻,她眯着眼睛,倏然有了些印象,这好像是我在现代,给我家的小鸟组装过的鸟笼。 鸟 簌棠怔愣了一会儿,本已随着来到这个世界后逐渐模糊的记忆,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我也养过一只青色的鸟。她想了起来,这是我为它做的笼子,这和禁林杀阵有什么关系? 那只鸟儿,是她有一次无意在外面捡到的,捡来时它就在笼子里,那笼子做的很精巧,她印象很深刻,那么漂亮的笼子却被人草草丢弃在绿化带上。 当日,天快阴沉下来,是将有一场暴雨,她于心不忍,将鸟儿带回了家,之后还在网上询问过失主,只是一直没有回音。 最后她决定自己先养着,不过那时,阿福也还在世,她只能将两小只分开房间隔离。 大概养了有小半年吧,某一日,小鸟突然失踪了。 当真是离奇失踪,门没有被猫打开过的痕迹,笼门也是完好无损的,里面的小青鸟却不见了。 这是锁灵笼。系统回答。 簌棠愣了一下,锁灵笼,不是原身曾经有的那个吗? 后来为了救浮桑,被她毁了。 是,也不是。系统的回复有些模棱两可,似乎一时很难解释请,锁灵笼本身也只是一种说法,可以锁住生灵的灵气,原身那个也是锁灵笼,但这个却更 系统话还没说完,前线来了消息,疾阳快报:禀尊主,仙族派遣天兵,已压至魔境边缘。 第224章 簌棠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她静默了一瞬,在思考对策,疾阳又道:仙使祁以遥也赫然在列。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方才还说祁以遥没有在,簌棠抿唇,呼出一口气。 还有,大祭司也调转了方向,去向仙族汇合了。 这场大战,当真是如此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对方都已然杀到了她家门口,她断然也不能只留在魔心殿坐以待毙了。 让祁以遥重返仙界时,簌棠便考虑过这个最坏打算。 祁以遥最终没能兑现自己的诺言,仍是站在了仙族那一边,虽然簌棠心知其中必有隐情,却又隐隐有情绪,觉得 她会选择,也是自然不过。 毕竟前世的青鸟,曾经那般凄惶,她被原身那般误解,甚至最终身魂寂灭。 若非黎珩以命换命,今生连祁以遥此人都不会再有。 到了这个时候,她甚至明白了,为何原身身死的这个结局那般顺利,祁以遥和黎珩杀至魔心大殿,一路畅通无阻。 其中,或许还有原身自己的心甘情愿 可她不是原身,即便读懂了原身的情绪,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她必须要活。 簌棠,放心去吧。她身旁的浮桑开口了,此处有我。 他将会留在这里,净化躁动的类之恶欲。 簌棠偏头看他,少年眸色澄澈而镇定。 她轻轻点头,好。 言罢,她抬手,执鸣金鞭生于手中,飞身而上空中。 * 簌棠身后跟随的是千万魔将,浩浩汤汤。可头顶也是黑云压城,大军压境。 仙与魔的对立突出,具象化表现在了服装上。仙族着白衣,魔族着黑衣,非常鲜明的黑白配,很有势不两立的味道。 簌棠今日穿得也是一身暗红,风卷起她的裙摆,如烟火燃烬,余温仍蛰伏在晦昧光影下。 另一边,天穹之上,是祁以遥伫立云端,白衣轻荡,仙姿绰然。 她站得太高,神色隐没在云雾之中,簌棠看不大清楚。 但此刻,簌棠亦无暇太多顾及她,因为云中隐隐有极强劲的灵力在流转,手下的人或许还未感受到,但她魔力高强,一瞬间极为清晰那是元华仙尊的灵力。 这个真正的幕后黑手,竟也来了。 也是,她身为魔尊都来迎战了,仙尊若不出面,两厢较量之下,怎能震慑这千军万马? 再看高高的云层之下,一人黑衣,在白胜雪的空中,极为瞩目。 那是黎珩。 他没有站在祁以遥身边,独身一人站着,见簌棠看过来,眸光轻闪,一柄长剑横于手上。 簌棠微微挑眉,飞身而上,同样,他也往下而来。 倒是很久没见你使剑。簌棠看了他半晌,忽然如此道。 近处看,黎珩的神色如一身玄衣一般,锋芒尽敛,又颇为肃穆。 他微垂着眸,如墨色的眸中是一片死寂,仍旧看不出情绪。 他亦没有回答簌棠的问题。 长剑一指,凌厉剑气破空而出,冷兵器独有的迎面压迫感瞬间袭来,簌棠面上倒还显得淡然,头微侧,抬脚闪身,金鞭发出飒飒破风声,同样向他打去。 剑如游龙,鞭如缠蛇,不过瞬息,二人便战了数回。 抽空,簌棠还能对他的剑术做出评价,只是语气有几分意味不明,看不出,你使得如此好的剑法。 她是当真不知。 在原身和青鸟的记忆中,黎珩极少使用武器。 他善阵术,许多术法也学的极好,为人冷淡却也儒雅,很少舞刀弄枪。 簌棠穿越而来,也曾在魔祀大殿上与他比试,彼时他也没有亮出武器。但是,无论人或魔,隐藏得再深,时间太长,终会露出马脚。 她不觉得,黎珩能从少年时就成为细作;在他们三人相遇之前,便将剑术练得如此好。 果然,如今她面前的黎珩顿了顿。 他的剑偏了一分,被她找准时机,长鞭闪过点点金光,如灵蛇盘旋,瞬间将他的剑缠住,击落云端。 她看向他的面庞,从始至终,他的神色都是死寂而茫然的,寻不到任何情绪因为,他在被人操控着。 她轻哂一声,手心凝出魔力,将他击出数步之外。 风褚立刻带人迎了上来,将黎珩控制住,拖向魔军阵营。 她忍不住多盯了一眼,风褚旁边的是元琼,英姿飒爽的女魔将面容严峻又沉稳,看得出近来倒是磨砺得多。 先前她交代风褚的,风褚倒是认真听了。 而此刻,不用她多交代,风褚知晓该如何做。 然后,她微微仰头,看向了祁以遥,和她身后另外两个青衣女子。 在她们身后,强劲的灵力盘旋,元华仙尊应当就在她们不远处,伺机潜伏着。 难怪句芒说大鵹和少鵹有事,无法陪他来魔界,这不就是有事么?忙着陪仙尊部署,该怎么攻打魔界呢。 第225章 魔界之主。某一只青鸟化身的女子发话了,昔年杀我小妹之仇,今日该做个了结了。 簌棠顿了顿。 原来,这便是仙族的新借口? 你小妹?簌棠冷呵了一声,意有所指,看向祁以遥,你小妹不是好端端站在你身旁么? 轮回转世,仇便不算是仇吗?那青鸟怒目而视,音色激动,昔年若非你逼青鸟自戕,她又何须受这轮回之苦?簌棠,你薄情寡义,连相伴多年的好姐妹都不放在眼里 少鵹。另一位女子打断了她的话,却是转头看了祁以遥一眼,最终叹息道,多说无益,若此战非要打,便直接上吧。 簌棠若有所思。 她还记得,昔日草场之前,的确有一只青鸟敌意甚强,另一只却只是旁观,甚至隐有阻止之意。 原来这两只青鸟之间也有意见相左。 青鸟一族在仙界当真地位崇高,只是寻仇,便能号令这千军万马啊。簌棠冷笑一声,出言讽刺。 此言一出,少鵹面色难看。 身后的仙族将士们虽然并未窃窃私语,可她心知,此战确实没有足够冠冕堂皇的原因支撑。 原本该是有缘由的,可是,那般缘由,被簌棠忽然创办的灵兽号打得烟消云散,视频号的内容不仅在魔界热度很高,她投放三界后,也有许多人闻着名声来观看,甚至不少兽族还主动私信报名,也想要参加帐号。 那些什么魔尊与兽族不合、肆意欺辱兽族的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而破了。 可是,仙尊已经等不及了。 即便三界皆看着,仙族也等不及再寻一个理由了。 多说无益!最终,少鵹也只得如此道。 她深呼吸一口气,仿佛正义之极,冠冕堂皇,今日,便是一切了结之时! 功过本由胜利者书写,只要此役是天界胜,便如青丘族灭般,知情者都已消失在这世上。 魔族本是后生之辈,就算往后有风言风语,也不足撼动仙族地位。 魔界,同样会悄然无声消失。 第98章 锁灵笼 簌棠凝视着大鵹, 余光发散,却看向的是祁以遥。同黎珩一样,从头至尾, 祁以遥未发一言。 她不知道祁以遥回去仙界的这段时日, 有没有得知自己的身世。 只是见到, 在大鵹挑明的那一刻,祁以遥眼睛也没眨一下。 祁以遥并非如此情绪内敛之人。 若有, 也只会是特意掩饰。 簌棠没能再多想, 因为对面掌心运术, 已然袭来。这次她不再是同对付黎珩那般孤军奋战, 一抬手, 魔兵纷纷上前, 与仙兵厮杀起来。 说是要报仇的两只青鸟, 也不知是能力不足, 还是这本是个借口, 最终甚至没能与簌棠对上。 簌棠指尖一划, 灵光自掌心闪过, 长鞭消弭, 换上一柄通体金光的长/枪。 身为魔尊, 原身擅长的武器当然不止是鞭。 身体好似还有原身的记忆,她枪/尖向前一挑,向仙兵而去,攻破一个又一个列阵, 她身姿清越,锐不可当, 哪怕是几个骁勇的仙将也节节败退。 最后,凌冽枪风停在一处。 元华, 躲在后头当缩头乌龟算什么?她轻笑了一声。 身侧虽然并无任何人身影,灵力的波动却越发强劲。 少顷,一浑厚男声如金钟敲响,振聋发聩,在本尊眼中簌棠,你不过一宵小之辈,何足为惧? 魔族骁勇善战,却并不那么看重领地之争。 因为魔的起源来自于恶欲之泉,比起向外扩张版图,魔族更看重的是极西之境这片土地的存亡。 可原身从前仍然时常讨伐仙界,因为她十分清楚 于公而言,在三界眼中,魔族至始至终都是个后起之辈,没能得到真正的尊重,她不能让魔族陷入如此被人轻慢的被动地步。 于私而言,仙族故意挑拨她与青鸟的关系,大鵹和少鵹屡次来到魔界挑衅,即便后来她忘了,敌意却已刻在了骨子里。 仙魔自古不两立。 先别当乌龟,再言其他吧。簌棠轻呵一声。 长枪/悬空,她双手凝诀,施法的动作干脆利落,繁复阵术顿时自她手间而生。 这是某次浮桑使过,她记下学来的现形之阵。 人是善于学习的种族,簌棠当然继承了这个优良传统,她施咒的过程中,伴随着元华仙尊震惊之声,你如何会兽族的阵术? 她不予回答,刹那间阵成,掌心下压,一个天衣无缝之阵自脚下蔓延,覆盖天际。 阵术之下,一切灵力无处遁形,不过一刻,不远处一个人影如波光浮动着,逐渐显出原形。 雍容华贵,威仪重重,元华仙尊原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着一身金白绣服,只端立着,便不怒自威。 第226章 他看向簌棠,虽然先前语气惊疑不定,此刻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长/枪化作弯刀,刀乃近战最利,簌棠攥紧手中的兵刃,极快飞身而上。灵光在空中炸开如绚烂烟花,她一身红衣猎猎,招式利落,与仙尊缠斗在一处。 谁知,元华仙尊却并不恋战,破开一众仙将魔将的厮杀后,企饿裙扒八三凌起七无叁溜每日更新只将簌棠往魔境之中引。 簌棠察觉到不对,灵力四处探去,发现魔境之中邪气沉沉,类之邪气并未被留在魔境中的浮桑净化完全,反而是越来越多。 她心中一沉。 簌棠,魔族繁盛万年,本尊给够你时日了。元华仙尊轻笑一声,面上端是道貌岸然,可惜,直到如今,你也无法控制满溢的邪念。 这极西之境,既然你管不了,不如让本尊接手吧。他没有看簌棠,目光遥遥往向的是西郊禁林。 簌棠冷笑一声,如此多的时日,她当然明白了仙族打的是什么主意。 浮桑曾为地界之主,却无故沉睡万年。 兽族群龙无首,人族不足为惧,地界唯有魔族,是自诩天族的仙族眼中钉。 仙族觊觎这片土地早已不是一时了,从他们在寻找恶欲之泉开始,从控制魔境之中的类开始,从肆意造谣陷害原身无恶不作开始,从在西郊禁林布下杀阵开始 亦或是更早,早在魔族还未出现开始,他们就打定了这个主意天界,地界,都要是他们仙族的。 类之息,早有仙族染指,如今仙尊说什么恶欲满溢,未免太道貌岸然,贼喊捉贼。 簌棠一向打直球,对方爱说冠冕堂皇的话,她就偏不如他的愿。 住在天上就会变得没脸没皮吗?跑到人家家门口来大放阙词,你接管?她冷笑,你是魔尊还是我是魔尊?你接哪门子管?先把脸皮子管好再说话吧。 你 你什么你,你有哪里名正言顺吗? 你专断独行,处事不公,我仙族圣鸟被你逼至绝境 你有病?簌棠真的觉得他有病,他分明是急了找不到理由了,青鸟是被你设下的杀阵害死的,我魔族的大祭司以身涉险救她转世,你以为这些本尊不知道吗?你自以为天大地大就你最大,就你瞒得很好? 其实,元华仙尊当真是瞒得极好的。 原身失去记忆,黎珩缄默不言,青鸟轮回转世,所有的往事本没有证词。 若此刻是原身在这里,原身本就对青鸟有愧,这一句或许当真会压她一压,让她心神恍惚一刻。 因为失忆归失忆,情感却没变。 即便如今是穿越而来的她在这里,也会受原身情绪影响。 可是,也正是因为如今是她在这里,她知晓原书剧情,早对剧情有所怀疑,又阴差阳错结识了浮桑,走过人间,走过极东岛,走过了整一个地界。 一环扣着一环,往事才这般浮现水面。 你元华仙尊再次被呛声,呼出一口总算不再平稳的气,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你恶名昭彰,无恶不作,曾经残害兽族 元华仙尊。簌棠真的是想笑了,你想不出别的借口来找事了?如今 谁知,元华仙尊竟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不必再逞口舌之快,本尊早已清楚,兽族祖神与你相识,自然为你做了打算,掩盖事实。 他重新恢复那副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神色,笑得微妙,可他无法分离其心之恶,早已失去神智,沦为寻常走兽之流,怎配再做兽族祖神呢? 簌棠皱眉。 脚下的魔境风云诡秘,而天穹之上,仙魔两族之将也正打得不可开交,兵刃相接,天昏地暗。 无论何处,天与地之间,都呈现出一种极为阴沉的,山雨欲来时的气氛。 她的心也不由沉了沉。 系统。在此时,她心中呼叫系统,先前我们说的,阻止杀阵的宠物用品对,锁灵笼,怎么做?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等待核算积分,宿主稍等哦,等待核算积分是否足额。系统的声音是软萌和缓的。 可簌棠心里哪里在意什么语气,她只觉得还要再快一些,快点,快点。 不够,不够哦宿主。系统道。 簌棠顿了顿。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心跳加快,连忙问道:还差多少,我要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达到这个积分?系统,你快点告诉我。 系统看出她心下的焦急,也连忙道:让青鸟原谅你。 第227章 簌棠的手僵了僵。 她下意识看向了祁以遥,祁以遥仍在两只青鸟身边,她本是垂着眸。 可那一瞬,她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与簌棠对视了一瞬。只是表情上仍未有什么波动,她只是无知无觉般轻轻眨了眨眼。 祁以遥先前已经原谅我了,她告诉过我更喜欢魔界的。簌棠对系统道,还有青鸟,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要青鸟原谅我,之前我们一同去的禁林,你没有听到那丝青鸟的信力吗?她等着我踏入禁林的,她说她已经不怪我了。 系统没说话,似乎在查询数据。 簌棠只得再次询问:系统? 不够哦。系统最终道。 簌棠眉心跳了跳,有些按捺不住,那要怎么样?青鸟早已离世,我也变不出来她了,难道一定要她本尊在这里 她的话戛然而止,思绪一闪而过,要再次开口时,却忽然听到了怪异的嘶吼声。 停下心中的交谈,簌棠抬眼,心狠狠地震了一下。 硝烟弥漫的战场,连云雾都被染上阴沉的色泽,层层黑云之下,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兽嘶吼而来。 他的毛发上本会盈着极为灿然的金光,如星辰明亮,可如今星光黯淡,如萤石微闪,失去了原本的色泽。而那双皎洁的鸳鸯眼,也似蒙了一层血雾,晦涩不明,晦昧无光。 阿浮?簌棠顿了顿,茫然喊道。 她的声音用上了灵力,本该清晰而响亮,可巨兽好似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唤,只如咆哮的困兽,面目狰狞,朝着仙魔战场俯冲而上。 簌棠从未见过这般的浮桑,他向来都是清淡倨傲的。 一瞬间,她回过头去看元华仙尊,见他仍是似笑非笑,眼见她看来,吐字清晰,本尊说了,兽族祖神早无神智,怎堪大任? 仙尊的锦袍洇在光下,明亮华贵。他的眉眼也浸在无限春光里,直至整张面庞都渡上一层几乎算是绿光的颜色,簌棠才反应过来,原是他人的灵光。 一转头,一直未曾现身的春神句芒,化身为巨大无比的人脸鸟,扇动羽翼,飞驰上天穹。那抹照耀天地的绿光便是由他身上发出,璀璨光华,夺目而耀眼。 待他离近时,簌棠发现他神色闲适,还透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慵懒。 没有看神志不清的浮桑一眼,句芒只落定在元华仙尊身边,垂眸行礼:仙尊安。 大鸟的身体,配一个头,行礼,怎么看怎么滑稽。 可是簌棠无意顾及这些,她看着这一对主仆情深的样子,只觉得很可笑。 偏偏元华仙尊还似挑衅般,给了簌棠一个眼神,对句芒夸赞道:句芒,你做得很好。 所以,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了,是句芒施计,让浮桑变成这样的。 这只鸟来魔界,从最初就目的不纯。 难怪恶欲越发浓烈,无人净化 可是浮桑曾说,他与句芒都从扶桑树而生,有几万年的情谊。 他沉睡万年又苏醒,第一个去找的也是句芒,第一次认真和她搭话也是为了打探句芒的消息。 浮桑把这份情谊一直记在心中,可他的好兄弟却只用了一万年,便背叛了他。 浮桑神智尽无,俨然再无神之威仪。元华仙尊神色淡然,隐隐有一种将自己当做天地共主的意思,自天穹昭告,可兽族不能群龙无首从今日起,句芒便为兽族之神。 簌棠轻呵了一声。 创造万兽的是浮桑,对万兽有天然震慑力的也是浮桑。句芒算哪门子的兽族之神,他能号令哪个兽族啊?而且仙族管人家兽族什么事,跟他仙尊有什么关系,还由他宣布。 不是,有病吧她喃喃着,你们指不定有点什么毛病 不远处,无意识的雪白大猫还在战局中厮杀着,他似乎真的失去了意识,沦为了被恶欲操控的困兽。 血迹溅了他满身,猫本是最爱干净的兽,簌棠忍不了了,她无法看着浮桑如此,向他飞身而去。 于此同时,余光瞥见祁以遥正端立一旁,簌棠又长鞭一伸,将祁以遥一并扯了过来。 身下已是禁林,诡谲的黑雾将杀阵团团笼罩,看不清其中的情况,却能察觉深处隐有动静,似乎什么要破土而出。 是鬼域恶鬼。 簌棠眉心在隐隐跳动,她极快地张开手,掌心凝出一团耀眼的青光,向空中一抛 第99章 穿越之因 漫天的青光将天穹笼罩。 这是先前从极东岛获得的, 青鸟的记忆。 簌棠不是原身,因此无法和青鸟的记忆完全融合,但祁以遥就是青鸟的转世, 这记忆本是她的, 由祁以遥融合再完美不过。 届时, 祁以遥便会是真正的青鸟了。 簌棠打的是这个主意,谁知那青光信力那般强烈, 竟是一瞬间找准了所有关联之人, 一同拉入了梦境。 第228章 * 眼前被极强的光笼罩, 短暂性失去视线, 眼睛酸涩, 但不过一瞬, 便恢复正常。 面前, 仍是一盏灯。 可簌棠却错愕住, 她揉了揉眼睛, 差点以为自己要看错了。 因为, 那是一盏台灯。 台灯下, 是她在伏案书写, 一旁是陪伴她的黑猫阿福, 暖炽灯光下,它的毛发油光水滑,亮晶晶的,氤氲着一层雾光。 是你?身旁忽然传来声音。 簌棠偏头, 才发觉不止自己在一边旁观着,竟然浮桑也在。 置身这样一场梦境之中, 他二人皆是深衣宽袍,和周围的摆设显得格格不入, 他却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问完这句话后,自顾自垂头打量着梦境里的簌棠在写什么。 簌棠有一丝窘,错愕也并未缓过来。 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着专心致志看曾经的她在做什么的少年。你到底失去意识了没有?祁以遥呢? 这本是青鸟的回忆,本该进入梦境的是祁以遥。 可她环顾四周,并不见祁以遥的踪迹。倒是浮桑,青鸟的回忆与他有什么关系? 她一下问了太多的问题,浮桑顿了顿,音色平静,依次回答:被青光吸引而来,没有失去意识。至于祁以遥她应当在时空的另一处。 算是紧急的关头,簌棠最关心的还是他有没有事。 她连忙追问道:那为何你会那样?你你有没有受伤? 她的嗓音微凉,透着些微的哑,含着丝丝绵绵,又极为真挚的关切。 浮桑知晓她的性格,一向是如此热忱明媚,可切切实实听到她的关心,心中到底有一丝悸动,他们才彼此通过心意,便被迫陷入了这场仙魔大战中。 想了想,他牵过簌棠的袖角,触碰她的指尖,而后,牢牢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凝视着与他心意相通的女子,在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姑娘,轻声道:我装的。 簌棠: 半晌,唯有台灯下纸笔碰撞,沙沙书写声,一片寂静。 但是,你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话。他的音色仍然浅淡,信我,簌棠。 为莲笙前往极东岛时,才出魔界不久后,浮桑与她展开过一次佷长的对话。 簌棠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好。 不必担心祁以遥,她也在青鸟的记忆中,待记忆尽时,将会同我们一起出去。他又道。 簌棠还担忧一件事,可是我们在记忆回溯之中,外面的魔境 扭转时空便是。浮桑淡道,无论何时,他总是一副淡然而胸有成足的模样,不知不觉也会叫簌棠放下心。 浮桑会时隙之术。 在你抛出青鸟记忆的那一刻,我的灵力也发散至整个战场,无人会察觉此处的时空不同。他道。 簌棠当真放下心来。 这种放心,会带来长久的宁静,就像她时常与自己的小宠物们依偎在一起时的片刻心安。 养猫,就是有这等好处,看着小猫睡觉,看着小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常给人十分治愈的感觉,簌棠从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如此,此刻,她也不由将头转向趴在桌边的阿福。 只是为何你也会在这里?她还有些疑问,喃喃出声。 她以为,浮桑会如先前在宣山一般,说是因为担心她。 可是,身旁的少年寂静了一会儿,眼底流露一丝迷茫,轻声道:不知道。 簌棠又转回头看他。 许是,此段记忆也与我有关。他沉吟道,且看看吧。 簌棠想了想,点头。 于是,两人不再多话,只静静看着这段奇怪的回忆,为何不是青鸟的往事,而是簌棠自己 很快,簌棠便发觉端倪。 另一个房间传来动静,像是金属碰撞声,桌案前的她搁下笔起身,桌上的猫也因为声响,轻抬眼,扫了扫尾巴。 回忆随着簌棠的起身,视角转换,开门关门,转过客厅,又再次推开另一扇门。 咦? 簌棠疑惑出声:小鸟儿,你怎么了? 簌棠瞪大了眼,她才想明白这段往事这是她捡到那只青色鸟儿的第一天,她将它和阿福隔离开,放在了客房养。 从前的簌棠还在疑惑鸟儿为何突然躁动,可如今的簌棠却看得清楚明白了。 那鸟儿眼神灵动有神,犹如人一般,分明是只灵兽的灵魂被困在其中。 是青鸟。 当年,她无意捡到的这只鸟,竟然是青鸟。 阿福听见鸟叫,在另一边的房间躁动喵叫,窗外电闪雷鸣,是簌棠意料之中的暴雨将至。 可这间房内,表面是寂静的。 表面之下,有另一声音平淡交代着,此笼由我所造,为'锁灵之笼',能让你在此异界隐藏灵力。魔尊簌棠的转世便是她,与她相处之后,你再做决断吧。 第229章 簌棠愣了,浮桑也微怔,蹙起眉。 因为这个声音,是他的。 他什么时候帮过这只青鸟,他完全没有印象。 多谢祖神,恩情没齿难忘,愿来生衔草以报。青鸟也开口了。 只是她的声音,在身为普通人的簌棠听来只是鸟叫。 于是簌棠又道:你怎么了呀?饿了么? 浮桑看了簌棠一眼,若有所思,原来你从前,就爱问人饿不饿。 簌棠: 若你选择仍救那魔尊,便也无甚来世了。那虚无缥缈的声音道,不一会儿,又好似被隔壁房间的猫叫声吸引了关注,声音顿了顿,我去看看,你且留下吧。 * 这段往事渐渐淡去,一切如走马灯般闪过。 无声的画面下,簌棠与浮桑对视一眼,分明还没看出什么由头来,时光便如江水,滚滚而逝,到了青鸟与簌棠分别的那一日。 浮桑忽然出声:是时光错乱了。 下一刻,他抬手施诀,二人眼前一黑,又乍然明亮,流水潺潺声响起,竟是到了极东岛。 偌大的扶桑树散发和暖的光,树下,分明无人,唯有漫漫青光,执着萦绕在树干之上。 祖神安,晚辈是句芒后裔,青鸟族系。是青鸟的声音。 浮桑也解释道:这才是伊始。 簌棠细细凝着灵力,发觉青鸟原是魂体之身,才只有青光现世。 原来,这是青鸟以身饲阵后的事,她的灵魂竟然飞来了极东岛。 青鸟向祖神请愿,求祖神庇护魔境簌棠与黎珩平安一世,如此,青鸟才能瞑目转生。 青鸟在一遍遍不知疲倦地呼唤着浮桑,犹如祷告。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扶桑树才传来声音。 陷入万年沉睡的浮桑,还真就被她喊醒了。 你所言的簌棠,她命定会死。一如既往无甚感情的声音,平淡的定论,没什么好救的。 青鸟沉默了一瞬。 下一刻,依然如没听见般,殷勤恳求,求祖神庇护,护他们一世平安。 浮桑轻啧了一声,似有不耐与不解,不明白她为何执着。 扶桑树光华流转,氤氲的灵光犹如光幕,还是如了青鸟的愿,将一幕幕将要发生的后事展现在青鸟眼前。 你转世后,将会皈依仙族?呵,仙族算什么好去处。而后,以卧底之身潜入魔界,策反魔界大祭司黎珩,一同给她致命一击。 称得上一场好戏。 青鸟在祈求此生挚友一世平安,来生她却与挚友反目成仇,由她亲手了结最好的朋友。 只是由对凡事看得极淡的浮桑来诉说,一切便显得平静到诡异。 青鸟愣愣看着,不敢置信。 不良久之后,她才回神,我不愿如此,祖神,求您为晚辈指条明路,只要能救下簌棠,我愿意用任何代价换,哪怕身魂寂灭。 你若当真愿意,倒是有一条路。 就像是面对葱聋兽的恳求时一样,万兽祖神并不会真的拒绝子民的请求,权看它们内心意愿。 青鸟连连点头,晚辈愿意,请祖神明示! 明路便是,让转世后的簌棠拯救簌棠,以己身,救己身。 本神衍算到,此世的她是最有可能救下你言之好友的。并且,此世的她亲缘淡薄,因果浅淡,不会过于影响她,亦不会反噬你。 浮桑送青鸟去了簌棠转世的那个时空,造出锁灵笼,让青鸟最终抉择,这个她心念了一辈子的好友,到底值不值得她以命相救。 不过,本神亦要提醒你,发生的事已然发生。你能拯救的只是另一个时空的簌棠。 一边旁听的簌棠竟然听明白了 就如平行时空般,原身身死的那个世界是真的存在,即便青鸟想逆转结局,也只能逆转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结局。 浮桑亦明白了,难怪我对这些事毫无印象。 这本不是如今他们身处时空发生的事。 即便这样,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平行世界才能重获机会,青鸟依然愿意。 最后的那一日,浮桑前来听青鸟的最终意愿。 她还如从前一样。青鸟道,还是很喜欢兽族。 浮桑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话,却有一丝不解:既然还是她,为何非要救另一个簌棠? 青鸟沉默了一会儿。 这一世的簌棠很孤独,她没有什么朋友在身边,或许去到那个世界,她也会有不同的人生她在不断找着理由,最后,一声叹息消逝在风里,祖神,你就算我自私吧。 第230章 原来无论人或动物,无论神与魔,只要是生灵,总有本能,总有执着。 青鸟的执着是守着自己的朋友,希望他们一世平安,也想守护那方故土能平静祥和。 这是她的大爱,也是她的私情。 不过,看到这里,簌棠是当真有些看不明了。 原身虽然对青鸟好,可也的确真真切切误会过青鸟,青鸟本身也体会过那种心如死灰的感受,为何还这样执着? 她看不懂,浮桑更看不懂。 少年一直在盯着一旁的猫,直到和浮桑的声音重叠。 猫?还挺有意思。同样的声线,交叠在一处,连语气都一样。 簌棠。浮桑看她,我明白为何后世,会有猫这种生灵了。 沉重的心被少年这么一打岔,簌棠也看向他,心情松懈了一分,这极好懂,她淡笑:是你觉得有意思嘛,于是创造了出来,对吧? 能够拥有心有灵犀的默契,会让人心中生出愉悦。 纵然是神,此番也难以免俗,浮桑一顿,而后轻轻嗯了一声。 之后的事,不必细看,浮桑已然能想清楚。 他了解自己,兽族行事遵循本能,另一个世界的浮桑既然答应了青鸟,便一定会做到,哪怕青鸟本身要付出代价 果然,浮桑启唇。 此刻,你身处的锁灵笼威力尚浅。那个浮桑道,需你融骨消魂,将己身之信力渡入笼中,便能创造出能破一切灵力的锁灵笼。 簌棠唇边的一分笑意,戛然而止。 她缓缓转头,看着笼中的小青鸟,只见其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头。 待我身魂寂灭,世间再无我的转世,无人再会威胁阿棠和黎珩。即便仙族仍不死心,此笼赠予阿棠,她定能化险为夷。青鸟决然道。 浮桑静静看着她,良久后,未置可否。 灵光乍现,又被锁灵笼牢牢锁住,直至青鸟将灵魂完全逼出体内,融于笼间,摇晃的精巧鸟笼发出的声响,才吸引了另一间房的簌棠。 只是等她赶来之时,笼中的囚鸟已经消散于天地间,只余星点簌棠看不见的灵力,渐渐也消逝在窗前。 那一刻,浮桑显出身形,他目光灼灼,忽然看向了簌棠和浮桑站立的地方。 好似视线相交,又好似他什么也没发觉。 可浮桑发觉了,他微微皱眉,他算计我。 簌棠从情绪中抽离片刻,看他。 青鸟还有一缕灵力没有消弭。浮桑看着窗前的痕迹,是他故意留下的,难怪我沉睡万年,亦会忽然被青鸟的灵力唤醒。 不过,他却能明白另一个世界的他自己,是如何作想的。 句芒无情,他的嫡系族人却难得出了个有情的,倒也有意思。他轻呵。 可簌棠依然沉默着,她沉默了很久,才在心中默默呼唤那个声音 系统,你也是青鸟的化身么? 第100章 系统 从最初, 这个系统便有蹊跷。 它说自己是宠物系统,最初定下的任务却和宠物毫无关联,而是改变结局, 救下簌棠。 它时而说话还带着古韵, 有时还对她说的东西并不理解因为青鸟有来到现世的经历, 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将一切现世的事了解全面。 系统的功能说白了便是术法,头衔的识别全看它认不认识那只灵兽, 还有不可被攻略的大鵹和少鵹 一路走来, 见过无数兽族, 唯有这两只青鸟, 是系统不允许她攻略的。 因为那是青鸟的亲缘所在, 也是导致原身和青鸟离间的原因。 系统是在提醒她, 不要接近她们。 所以, 所谓的小说, 是由祁以遥第一人称诉说簌棠在脑海里将一切联系起来, 又忽然顿了顿, 等等, 祁以遥? 另一个世界的浮桑, 的确以光幕形式展开了这一段衍算。 可那毕竟是预知, 并不能得知那么多的细节,多到真的像是一个人亲身经历过。 青鸟为了让穿越而来的她,完成这段使命,还真学会写小说了么 簌棠感觉怪怪的。 一定不是这样。 系统回答了她。在一切事实几乎展露在她眼前后, 在这段看似如小说的结局终章终于到来时,它坦言了这另一段往事。 除却青鸟, 在另一个世界,簌棠身死后, 祁以遥也曾去过极东岛,祈求祖神复活簌棠。 在结局尘埃落定之后。 簌棠在看原书时,就察觉到了故事的女主角祁以遥并不开心。 青鸟的执念太强,也如轮回这么多次的簌棠一样,她在见到祁以遥的那一刻,依旧会无端亲近。 她们曾分道扬镳,却也至死不渝,执念重重,刻在轮回中。 第231章 我是青鸟和祁以遥的信力化身。系统道,承袭了她们共同的心愿。 救下簌棠。 簌棠怔怔地,听着系统的解答,心中的沉重越来越深。 她有了一丝恍惚,在此刻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原身,还是她自己,簌棠。 恶欲之泉中,原魔尊的记忆还深埋于那儿。系统又道,宿主,待诸事了结,你若想便去看看吧。 簌棠没有答话。 身处的一方小房间逐渐黯淡下来,人影破碎,空间撕裂,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她曾生活了许多年的屋子,又忍不住看向另一边的墙壁。 一墙之隔,她的小猫在那儿。 但她知道,青鸟的回忆已经走到尽头。 * 梦境坍塌,破碎灵光自眼睫抖落,被浮桑按下暂停键的仙魔战场重新点燃。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簌棠反刀击飞一个向她袭来的仙将。 错身转头的瞬间,她与仍然在战场缠斗的浮桑对上视线。 他眼中还带着那极富欺骗性的赤色光芒,可她直直盯着他,看向他眼底,她却能看清那丝唯有她看破的清明。 祁以遥就在她身后。 而身前,还有无数飞袭而来的仙兵仙将,刀剑无眼,利刃泛着寒光,密不透风的枪林箭雨让她无暇顾及身后。 但她并不担忧,即便后背对着祁以遥。 果然,下一刻,不远处传来大鵹充满怒意与震惊的声音,青鸟,你在做什么?! 簌棠不必回头,便知祁以遥在帮她。 并非是临阵倒戈,而是从昔日在魔界时就下定了决心。 无论青鸟,亦或是祁以遥,选择的都是魔界,是她。 脚下的土地波动越发强烈,杀阵间的邪气不断滋生,阵中杀气不断扩散。簌棠对着系统心道:她找回了记忆对吧?她从来没怪过原身。 厮杀中,过了很久系统才有动静。 动静是一声清脆的提示音:锁灵笼已制作完成,请宿主查收。 簌棠眉锋一挑,手中的弯刀划开凌厉刀风,武器的转换她得心应手,长鞭复又执于手心,一甩鞭,赤色魔力激荡,震退无数仙将。 大鵹和少鵹极为愤怒,更遑论仙族的领头人物元华仙尊。 他隐在硝烟之中,眸光半明半昧,神色阴沉。 倏然,他抬袖,一道青光自袖中飞出,扇着青色流光羽翼的飞鸟疾速而来,簌棠一怔。 竟是明明死去的青耕鸟。 簌棠下意识转头,果然见祁以遥微蹙眉心,她捂着胸口,似心口闷痛。 祁以遥和青耕是结契过的,如青耕所言,根本不是主仆契。 那便是同心契。 青耕假死,直到此刻现身,便是元华仙尊用以牵制祁以遥的手段。簌棠微微皱眉,想去搀祁以遥一把,却被祁以遥躲开。 她摇头,阿棠。 簌棠微顿。 我无事,锁灵笼可在你身上?杀阵已成,此事为重。祁以遥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柔情。 她当真恢复了记忆。 可她原本谈吐干练,青鸟的那丝柔情娴静并不会让她再次摇摆不定,如今的她很坚定,昔年之仇,我们该报了。 仙族意欲私占地界,勾结鸟族,挑拨魔尊与魔兽的关系,甚至肆意残害魔与兽。 此仇,该报了。 簌棠凝视了祁以遥一瞬,点头。 她双手掐诀,指尖翻飞,繁复的咒术生于手心,以天为笼,以地为基,赤红的魔力为锁,无懈可击的锁灵笼逐渐出现雏形。 只是,祁以遥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直至簌棠掐指最后一个法诀形成之时,她终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簌棠凝神聚气的心被打乱了一瞬,余光瞥见青耕鸟越发靠近,才让祁以遥越发受到契约术的反噬。 她想看向浮桑,可是浮桑离这儿还有些远。 忽然,灵力如风,自她眼前擦过,冰寒之息无比强烈,寒意似乎要凝在她眼睫,却不是对着她的。 她微微侧头,见那道寒光向青耕而去,它的羽翼被冰冻,发出一声惨叫。 再看寒光来处,簌棠微顿。 是鹿蜀。 在精致的小姑娘鹿蜀身后,灌灌、尔白、重明、九耳还有诸多她还不曾见过的高阶兽族,纷纷赶来,加入战局。 重重硝烟中,她不由再次看向浮桑。 大猫现在是黑化体,看上去凶神恶煞,可胡须微微扬起,与她对视一瞬她心神领会,他在求夸夸。 心中不由自主,回荡起他曾说过数回的那句信我。 小猫浮桑,在很多时候,是当真靠谱的。 不过,除了浮桑背地里的号召,自然也离不开簌棠这么多时日在魔界的努力。 兽族们对她早有改观,甚至很多兽族是喜欢她的,从灵宠号的评论中便能看出。 第232章 鹿蜀作为第一个赶来的兽族,她神色毫无波动,音色也毫无感情,话却说得很直接,也是事实,魔尊,你治下有一套,比蛟厉害。兽族听说你有难,纷纷前来助你呢。 远处的元华仙尊倏然变了脸色。 他看着压境的兽族大军,面容阴沉,直至面色森寒,到了这一时刻,他再也装不出道貌岸然的神态,抬手掀起无数灵波,灵力直往杀阵而去。 可惜,在恶鬼嘶吼现世的前一刻,簌棠的锁灵阵大成。 巨大的以灵力结成的笼身下坠,将肆虐的类和恶鬼尽数压下,激荡的邪气被锁灵笼压制,形成一道道幽深漩涡,让所有恶欲想逃,却无处可逃。 在元华仙尊之后,春神句芒的神色不明。 硝烟遮住了他的眼。 仙尊。 句芒当得春神二字,比之浮桑,他更有一种树灵般的温和气质,音色也极为温柔,如春风迎面。 他缓缓道:杀阵被毁,我们多年谋划毁于一旦,如今已无退路,也不必手下留情杀了魔尊,夺下魔界。 簌棠一怔,深深看他。 而元华仙尊果真因这番话被激怒。 他当真是谋划了万年,可先是首领蛟以预知之力坏他大计,后又是这魔族宵小之辈,她竟有摧毁杀阵的法宝。 他本身就看不上簌棠,更看不上魔族,如今急火攻心,自云端而下,抬袖出剑。 众仙将因仙尊加入战局,士气大涨,一时竟逼退了魔军几步。 簌棠躲过剑意,回身抬手,长鞭卷上元华仙尊的长剑。 这是劲敌。 簌棠严阵以待。 余光瞥见仍在装昏的浮桑欲上前来,她眉心一跳,向他使了个眼色。 还不到时机,他们去极东岛的路上不是如此说的。 浮桑微微顿住脚步,只一瞬,句芒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绿叶扇轻摇着,清风掠过青年的发丝,句芒气定神闲,含笑看着他,轻启唇:浮桑?当真失去神智了? 浮桑佯装并未听见,没有回答。 句芒便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激烈的仙魔战场,远处的簌棠还在和元华仙尊缠斗死拼,近处,句芒却神色平静,隔开一道屏障,仍在意图和浮桑对话。 你可是万兽祖神。他轻声道,只是这点伎俩,类被仙族操控,恶欲有蹊跷,你却未发觉么? 浮桑微微垂眸,做出将要攻击他的模样,一副神智全无的姿态。 不,你发觉了。他看着如此的浮桑,脸色阴沉,你若没发觉,为何百兽皆助簌棠?难不成,她还当真有这个能耐,和你创造的种族亲近? 浮桑是个从不与任何人亲近的性子。 创造出来的兽,句芒一直以为,如祖神一般。 说到底,句芒只是半个兽族,并不了解兽族。浮桑心想,他找准间隙,抬爪欲攻。 只可惜,也因神智全无,屡屡攻击,皆被句芒挡下。 句芒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半晌轻叹,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惋惜,浮桑,你如此模样,当真滑稽啊 这是试探。 若你清醒后句芒似笑非笑,会觉得好笑么? 浮桑眼眸一暗。 一时分不清句芒究竟是信了,还是不信。 他可不喜欢被自己好朋友嘲笑的感觉,打定主意这次要不经意给他一击,眸光微闪,才要抬爪 倏然,句芒转身,手中凝聚的青光直击元华仙尊。 打得有几分吃力的簌棠一顿,浮桑也错愕了一瞬,这丝错愕被句芒捕捉到了。 在元华仙尊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句芒时,句芒也正对着浮桑开口,你设局却不告诉我,浮桑,你不够义气。 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说。他又轻叹一声,眼底隐有笑意,你这样,全靠我猜,怎么与你配合呢? 句芒,你背叛我元华仙尊受了重创,怒不可遏道。 可句芒的重点却不在仙尊,他依然看着浮桑,低声笑着:还好我与你几万年的情分在,倒能看出几分。 他的神色自然,仍如多年好友叙旧,这战场上的诸多人都与他无关。 原来,从始至终,句芒都没有信过浮桑真的神志不清了。 浮桑终于沉沉开口:我沉睡万年,是调养生息,而非一睡不起,怎可能连类都无法净化? 浅淡的灵光覆盖浮桑满身,毛发重新盈上金光熠熠,顷刻之间,又原地化作翩翩少年。 他神色不明,依旧平淡,看着句芒。 句芒与他对视,淡笑:果然如此。 自你沉睡后,我便觉蹊跷,好端端你为何会遭此劫难。句芒解释着,你若沉睡,最大受益者自是仙族,元华早忌惮你,又早有野心吞并地界。 第233章 是故,我潜入仙界,为避免与元华正面冲突而久久避嫌,假装同你一般沉睡。终是在今日,寻到了他腹背受敌的机会。 他长舒一口气,感叹着:浮桑,还好你没事,方才我还真以为你中计了。 元华仙尊重伤,簌棠得以脱身,她收了武器,再一瞥身旁,兽族正和魔兵一同与仙兵打得火热。 她略一沉吟,替子民击退几个难搞的仙将,然后去了浮桑身边。 浮桑神色沉着平淡,他与句芒站在一处,二神风姿,风华绝代。 她正听见句芒严肃分析战局。 杀阵虽毁,可魔族还有一处被觊觎之地,也正是仙族寻获万年亦不曾查明之地,便是你之恶欲起源的泉眼。 簌棠眸色微暗。 句芒余光瞥见她过来,倒是笑了起来,魔尊,你来得正好。 浮桑不曾说话,可句芒也未放在心上,毕竟浮桑一贯如此。 簌棠过来正好,他也只看着簌棠,如今,仙魔两族战况焦灼,元华仙尊被我重伤,仙将震怒,颇有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之意。哪怕闹到两败俱伤,仙族也势必不肯再退兵只是,魔族并不想闹到如此地步吧? 她微微抬眼,状似看了句芒一眼,实则看向的却是他身后的浮桑。 略微思考一瞬,她颔首:的确如此。 句芒点头,继续道:依我之见,不如放出恶欲,让仙族自食恶果,彻底重创仙族。 簌棠一顿,凝视着他。 怎么?句芒笑着看她,魔尊总不会不知恶欲之泉在何处吧? 第101章 做戏 簌棠笑了笑。 春神说笑, 我如何会不知?她垂眸,不过,恶欲本是无意识的灵力, 届时万一不止伤了仙族, 还伤了魔族, 如何是好? 浮桑在此,魔尊有何怕的。他轻轻眨眼, 笑意温和。 他还转过头去看了眼浮桑, 你说是吧, 浮桑? 浮桑淡淡看他。 浮桑? 句芒的笑意淡了一分, 才听见浮桑嗯了一声。 如此。句芒心中呼出一口气, 微微掩下眸, 我随你们一同去吧, 放出恶欲之息, 也好早做了断。 浮桑颔首, 走。 句芒见状, 笑意更甚, 甚至有心情调侃他, 浮桑, 你别说,虽是看似同从前一般,你却也变了许多。从前,哪见你会对异族之事上心 春神的笑意, 时常令人倍感和暖,极为自然, 可压抑在眼底的是一分轻慢,和自觉胜券在握的轻蔑。 句芒越走越快, 已然走至了前端。 云雾弥漫,硝烟沉沉,让这片天际浸在一片昏沉之下。 句芒身后,浮桑仍旧是一番淡淡的模样,簌棠也没有多言,一切看似极为平静。 可是,下一刻,一道蓬勃金光自浮桑手心生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击向句芒。 一切好似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句芒脸色僵住,青眸间闪过一丝愕然。 他想要回头,可浑身被束缚,动弹不得,只得喃喃问道:浮桑? 簌棠与浮桑对视了一眼,这次簌棠却无任何惊异。 因为,这是她和浮桑早就说好的。 何来异族之事。浮桑道,清冽的声线本是平静的,此刻却透着一丝嘲意,这原本,便是我的事。 你这是何意?句芒的脸色渐渐沉下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尽力维持表面友善的模样,你是不是说,你与魔尊有所联盟,这才帮她 句芒。浮桑打断了他的话,万年前忽而恶欲缠身,不止你会心觉蹊跷,我自然也会。 句芒面色阴晴不定。 我若沉睡,最大受益者不是仙族,而是你。除却元华忌惮我,你也同样忌惮。浮桑将句芒所言重新解释,不是么? 他们同为扶桑树孕育的神灵。 只是浮桑化生在先,句芒晚了万年,又被他施手相助而生出灵识,如同契约之术,句芒沦为臣服者。 浮桑一向将这些看得极淡,创造兽族本也是为了让句芒有伴,他极少干涉。 谁知,句芒目睹千万兽族臣服于他,久而久之,生出了别的心思。 他本从未往这方面想,极东岛亘古不变,他生于岛上,居于岛上,一向淡泊与世无争,也无意去揣测何人。 直到恶欲滋生,陷入沉睡。 万事有因果,从无无缘无故之事,他身边唯有句芒能接近他。 昔年蹊跷,自他沉睡前,便能想明白。 良久之后,句芒轻笑一声,笑意却极冷。 是。他承认了,只是当真想不到,你一向不与任何人多言,却会与魔族小辈勾结。 第234章 连同极冷的笑一般,他的面色也变得狠厉,再无一丝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 句芒只能算半个兽族。 同兽族纯真的性子不同,他向来多疑,善于伪装,温柔不过表面的伪装,骨子里实则是更为冷清的神。 他一直以为是浮桑这样单纯的性子看不穿他,却没曾想,是浮桑从未就此多言过。 可就是这般不喜多言的祖神,却最终与簌棠做了商量,一同设了这个局。 你原也在配合他做戏!句芒冷冷看着簌棠。 簌棠勾唇,她在情绪表达上比浮桑强多了,虽是笑,却生动地一眼能让人看出是嘲笑,对呀,春神。 寥寥数字,嘲讽拉满。 但簌棠还有更能嘲讽的言语发挥:春神莫不是以为,三界之中就数你最聪明,谁也算计不过你?但是很可惜,我不止算过了,演技还飙过了哦。 自句芒至魔境,簌棠便有所怀疑,先前他不来找浮桑,却在这时来。 只是碍于浮桑的情面,她没有多说。 可她却发觉浮桑对见朋友这事也兴致缺缺,见虽见了,却不过寥寥几句寒暄,草草敷衍。 之后,更是出了莲笙的事。 她看出浮桑有话对她说,指定要她随他一同离开魔境,暗指的便是隔墙有耳。 她信了浮桑,更信自己一路而来掌握的情报与判断。 当浮桑与她诉说此事时 她没过多久,便给出了自己的主意。 句芒既然多疑,便先按兵不动,佯装信他。他来魔界便是试探之意,若见你我亲近,兽族也与我亲近,亲眼看到仙族的谣言不攻而破,便会自乱阵脚。 句芒自诩能比得过浮桑心机深。 可他到底是只鸟,鸟的心智怎么能和人比。 我与你亲近,兽族也与你亲近?浮桑若有所思。 或许便在那时,他下定了决心,要向簌棠表明自己的身份,助她一臂之力,也助自己破开这重障。 又或许,在更早。 他早就心甘情愿与她坦诚相待。 对。簌棠点头,仙族意欲以我残暴不仁虐待兽族为借口,在魔界散播了那么多谣言,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将我这个魔尊拉下马。 浮桑看她,轻轻摇头:你不是。 他看得清,任谁虐待兽族,也不会是簌棠。 簌棠微愣,听见他如此笃定的语气,心中一暖。 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句芒必定还有所图,才会来到魔界。我有所猜测届时,仙魔之间必定会掀起一场大战,我们佯装中计,便能在最后得知他们的最终目的,揭露他们的诡计。 仙族万般谋计,求一场名正言顺讨伐魔境。 因为天道高悬,万物有灵,任何的替天行道都是需有名头的,灭青丘已是仙族的罪行,只不过悄然无声,还能掩饰。 可倘若灭魔族也这样声势浩荡,肆无忌惮,天道势必会对仙族降下惩罚。 仙族这么想要名正言顺,但不好意思,簌棠也会求自己的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扳倒仙族。 浮桑。句芒的怒气达到巅峰。 可他却说不过簌棠,深呼吸几许,看向了浮桑,你倒是当真变了,我是真未预料到 他轻嘲着,又压抑着深深怒火。 有朝一日,你真会与人交心,那个人却不是我,你甚至还瞒着我。 在他心中,浮桑一向是少言寡语的,从不与任何人亲近,他难以窥探他的想法,却自诩比长久闭关的浮桑懂得太多。 单纯的浮桑,多好掌握。 可就在此刻,他油然而生一种不可控感,面前的少年此番化形,原不是因为他; 几番掩饰,没有透露半点主意,却和旁人谋计着仙魔大战上的这出好戏却是因为他。 你?浮桑似乎不明白他的勃然怒意由何而生,微微扬起下巴。 可是,眼底却没有半分茫然,反而极为冷,连带着平淡的声音也洇上那分寒意,你不配了。 句芒本还能维持的那份笑意,彻底僵住。 他眸色沉沉,不再有伪装的心,不再纠结于表面的和平,冷笑了一声。 只见他抬手起落间,天边倏然起了响彻云霄的鸟啼声。 乌泱泱一大片的鸟儿,自云霄俯冲而下,它们疾飞,向仙魔战场而来。 浮桑皱眉,你当真驯化了鸟族? 可再度抬眸凝视,浮桑发觉端倪那些鸟儿双目赤红,俨然是恶欲侵体。 和句芒陷害他的手段,如出一辙。 簌棠手中的长鞭一甩,冷冷看着句芒。 虽然,原身并没有真的虐待过魔兽,可将兽族都驱逐进禁林却是事实,兽族们在禁林是休养生息,却也懈于修行。 但仙界的鸟族却不是。 第235章 据她所知,仙兽们皆是灵丹妙药喂养出来的,甚至早有随战仙族的习惯,和仙族一同迎敌起来,默契十足。 此番它们又有邪气相助,不知实力是否会大涨。 句芒笑意冷淡,眸间闪过一丝狠意,他再度抬手,声势浩荡的鸟群窜入仙魔战场,可出乎簌棠所料,那些鸟儿并未跟随仙将身边,而是 仙魔不分。 灵鸟们有着锋利的鸟喙,尖利的爪子,还有长久训练下的战斗技巧。 不一会儿,战局渐弱,竟是这群有备而来的鸟儿占了上风。 浮桑。句芒启唇,你看见了吧?驯服兽族,其实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哪怕它们无法心甘情愿臣服,我也有的是法子叫它们臣服。 他那双青眸中浮现鸟儿飞腾的身影,笑意森寒,说起来,还要多谢你的恶欲。 浮桑静静看他。 数万年处事不惊的祖神,并不会因为他几句嘲讽而展现怒火。 可这样的平静却会再次激怒句芒,他呼出一口气,唤道:青耕 在厮杀的战场上,这一句呼唤并不算多大声,可是他的声音空灵,犹如召唤。 此刻还破不了重围?他冷冷道,诛杀祁以遥,带领鸟族,杀! 簌棠的长鞭甩去,击飞几个将要靠近的灵鸟。 此番惊变,逼出句芒的真面目,她也终于明白了句芒打的是什么主意。 起初不过是试探浮桑是否真的被恶欲侵体,成败未可知。 但仙魔两族的矛盾已然激化,她会因浮桑受伤而愤怒,元华仙尊也会因她的反抗而愤怒,今日必定不死不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句芒便是黄雀。 他不仅是要魔族重创,也要仙族重创,他哪里是在乎元华仙尊给的什么兽族首领之位。 句芒,他想做的是两界共主。 簌棠。忽然,浮桑在她身边出声。 小猫少年一贯眉眼清淡,至此刻也不过是抬袖施法,阻隔远处的鸟儿,令它们无法再靠近。 他施法的动作快又利落,连衣襟都不曾乱。 还记得,孟槐赠予你的刺? 嗯?簌棠错愕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对,禁林里的那个孟槐兽,它给我了有什么用么? 说着,她轻抬手腕,掌心浮现那几根流转着灵力的刺,长久保存后,竟显出几分晶莹剔透的赤色。 浮桑也抬起手,覆上她的手。 一阵朦胧金光闪过,刺变得更加光华流转,灵力盎然。 孟槐之刺,可以御凶邪。他轻道。 就像是心有灵犀的默契,簌棠一瞬间听懂,她紧了紧手心,倏尔扬手 漫天散开晶莹的红刺,时空似凝固片刻, 红刺停顿在空中,下一刻,刺尖又爆发金光,数根成了无数的刺。 御凶邪。 加之浮桑的灵力,可御恶欲邪气。 句芒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自然知道浮桑的能耐,一时奈何不了浮桑,将目光转去了青耕身上。 青耕!他冷声呵斥,上啊,你在犹豫什么? 就算被浮桑和簌棠看穿,他也要剜下他二人心上一块肉。大鵹和少鵹本是他的嫡系,他自然知道青鸟与簌棠的纠葛。 簌棠心中蓦地一紧。 她驱散开围绕她的灵鸟,转身想去助祁以遥,一道玄色的身影却比她更快。 黎珩飞身而上,她只来得及喊他一声,黎珩! 下一瞬,她瞪大眼睛。 比她和黎珩更快的是青耕,可是 有着与青鸟一般青光流转羽毛的青耕,它先前被鹿蜀所伤,身上还结着冰,含有灵力的冰冻碎了它的羽翼,羽毛七零八落,显出几分狼狈与孤注一掷。 簌棠本以为,它当真要冲祁以遥的背后而去,在最后关头它却急急掉头,挡下了另一道由句芒使出的灵光。 句芒原是打着声东击西的主意。 明面号令青耕,让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青耕身上,暗地里却自己使出杀招。 谁知,青耕竟会如此做。 祁以遥不可置信地回头,簌棠也顿住了。 唯余句芒怒喝:青耕,你这畜牲,忘恩负义! 青耕已然损落的羽翼,变得更加支离破碎,连带尾羽都几乎掉光了。 小鸟咳出的血唯有一点儿,血色溅落云层,身影也将随着血滴一同坠落,祁以遥却颤着手,一把将它捞进怀里。 * 另一边,浮桑眼睫微颤,趁着句芒愕然之际,极快闪身至他面前。 他甚至没有掐诀,唯有手中还留着一根孟槐兽的刺,干脆利落,直直刺进了句芒的心口。 其实一切不过在一瞬间。 句芒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察觉时,胸口已经生出尖锐的痛意。 万年的好友浮桑便在他面前,看他的眼神没有怒意,也不含冰冷,唯有一贯的平淡,平淡到像是瞧陌生人。 第236章 他忽然觉得一丝迷茫。 他自诩比浮桑足智多谋,从万年前便伙同元华仙尊谋划了这场阴谋,还自认比浮桑更懂世间之情,他有着更充沛的感情,也有着更强的野心 他觉得,他哪里都比浮桑好。 他才更适合做扶桑树的神,甚至能做这天地共主。 可是,当浮桑如此看他时,他心中倏然生出的不是落败的愤怒,不是就差一步的不甘,亦不是什么震惊恐惧而是,清晰感知的难过。 死亡离他咫尺之距,疼痛蔓延地极快,让他眼前也似乎蒙上了血雾,视线朦胧不清。 他茫然问道:浮桑,你如何能如此狠心,丝毫不顾情谊? 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过?他的声音,因生命的流逝而变得微弱。 浮桑仍然静静看他。 少年伫立云端,脊背挺直,犹如那擎天长青的扶桑树,看待句芒的死亡,和看待任何生灵的消逝没有区别。 句芒自嘲一笑,这下倒是生出了一丝不甘。 在生命尽头的最后时刻,他愤然道:我没有不如你。 浮桑终于开口,只是轻颤着眼皮,叹息着:可我从未与你比过什么。 第102章 魔尊往事 簌棠有点看不明白。 忍了好久, 最终也没能忍住,她站在倒打一耙的鸟身前。 挡住了垂眸深思的浮桑,她反问他道:你为何做出一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背叛我的表情, 背叛好友的不是你自己吗? 句芒没想到她会插话, 怒视着她。 簌棠根本没带怕的, 只是觉得很生气又疑惑。 你心里真把浮桑当朋友,是不会比来比去的。她道, 暗自比较的一直是你, 暗地陷害的也一直是你, 不要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想想自己做的恶事, 这叫天道开眼, 恶报轮回。 魔族宵小, 你 你扪心自问, 你心里, 难道真没有过想杀浮桑取而代之的念头?簌棠最后问道。 寂静一瞬后, 句芒说不出话, 愣愣看她。 当然有。 从方才看着浮桑神志不清, 从万年前施计让浮桑陷入沉睡, 从万万年前眼见浮桑造出万兽,他一直存着这样的心思。 那他为何又会觉得难过? 因为,你还是只鸟,没有真的懂什么是情感。论何为世间之情, 身为前人族的簌棠有更多发言权。 听闻句芒不小心问出声来,她轻声回答道:真正的友情, 根本不是如你这般摇摆不定的。 自认和浮桑有着万年交情的是他,背叛有着万年交情的浮桑也是他。 感情有时的确是复杂的, 可道理有时却是浅显的。 情贵在真挚,这种暗自计较的偏执,根本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友情。 浮桑一直在她身后,看着她。 从起初也有些失神,茫然,只是他惯常会隐藏情绪,没有表露,直至此刻,因为簌棠的话,逐渐坚定了自己的心。 最终,句芒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的身影渐渐消逝在云海之间,唯有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目光发散,没有看任何人。 青光弥散,直至最终一点痕迹也寻不到。 * 这场战役到了此刻,元华仙尊落败重伤,杀阵也已摧毁,恶欲之泉仍完好无损。 仙族失了所有先机,最终只得仓皇退兵,落荒而逃。 被仙兵仙将笼罩而乌沉沉一片的天际,没过多久,恢复了魔界独有温柔的赤金色。云蒸霞蔚,金澄澄的云烟下,青耕鸟被祁以遥捧在手心,奄奄一息。 众人都没说话,簌棠自然也没有多说。 鸟族早已散去,连带句芒的嫡系族亲大鵹少鵹,她们带着惺惺作态的姐妹情深而来,灰溜溜而去。 唯余这唯一一只仙界的鸟儿,没能再飞上天穹。 良久后,祁以遥带着些茫然问:为何? 在青耕掳走尔白的那一刻起,它就选择了背叛。 所谓的主仆情谊,如它当日所言,已然烟消云散。那为何今日,它又会背叛句芒的意思,不顾性命,选择保护她呢? 祁以遥心下复杂,具象化表现在脸上,却是无措的模样。 她小心翼翼托着小鸟,像从前做过无数回那样。 青耕已然很难说出话。鸟喙张合,半晌,只能说两个字。 主人 单从这两个字,众人都分不清它说的主人是谁。 毕竟它早就表明过它是受了仙族指使,早就说过自己从不承认自己是祁以遥的灵宠。 但那一刻,祁以遥心间烫了一下,是契约术在慢慢消逝。 小鸟没有了生息,没能说出再多的话,小小的身影湮灭于天际。 信力却让祁以遥得知了它的心愿既无常伴之日,不如护她平安。 第237章 簌棠仍然没说话,可她向来心思敏锐,只从小鸟凑近祁以遥的细微动作,便能看出它的心意。 兽族单纯,有时却并非情感单一,又或者正因感情纯粹,很难真正放下一段往事。 主仆相伴的往事,必然不是当真那么虚伪的感情,装不出来的。 如此想着,她又不由看向浮桑。 很难真正放下往事,阿浮也是小猫却不似青耕,他惯会隐藏情绪,方才对句芒那样冷淡的模样,可她知道,他心里肯定也是极为复杂的。 真挚交心过的朋友,感情不是假的,最终却走到了这一步。 所以,她也希望,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也对他有一分安慰吧。 至少看清对错,不要因为句芒最后的话有什么内疚。 她看去,忽然又发现,浮桑在看黎珩。 簌棠。浮桑轻声道,他受杀阵侵蚀,邪气入体,时日无多了。 簌棠怔住了。 他的话直接,却故意温和,不想显得那么生硬。但饶是如此,依旧引得众人看向黎珩。 其中神色复杂的,不是她,而是祁以遥。 融合了几乎是两世的记忆,祁以遥先前还有些不在状态,也是因此,她才会在句芒一声声号令中显得有些迟钝。可是随着记忆渐渐清晰,她的神色悄然改变,却依旧清明坚定。 不似往昔青鸟那般的哀伤纠结,也不似祁以遥那般独行果断,她的目光虽然复杂,可几番眨眼后,表现出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澄然。 她似乎料到了,又或许从记忆中看到了,唇紊动一瞬,轻轻开口:阿珩 黎珩原是垂首不语,他身形单薄,形单影只,孑然立于一旁。 此刻,颤了颤眼皮,深深看向她。 你选择的对,是我会选择的。祁以遥道。 会仍然选择和簌棠站在一处,会仍然选择和魔界共存亡,哪怕轮回转世,依然不变。 这下轮到簌棠心情复杂。 他们越是坚定自己的选择,她便越会觉得为什么原身不信青鸟。 甚至她也是为了原身,为了青鸟的心愿而来。 宿主,或许去恶欲之泉看看吧。系统忽然出声道。 系统先前说,恶欲之泉中有原身失去的那段记忆,结局任务您已达成,先前没有帮您找回这段记忆,是因为您还不是真正的魔尊,如今其实您也渐渐感同身受了对吧? 为青鸟而鸣不平,又对青鸟这样召唤她而来有一分不满,是簌棠个人的情绪。 但她一贯对祁以遥好,是因为她渐渐也开始融入了这个世界。 真实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朋友她又环顾四处,她结识的许多小兽在大战后长舒一口气,是真的关切她,又在她看来时,冲她一笑。 你看到的所有记忆都是青鸟的。系统道,但你是簌棠啊。 簌棠微微怔愣。 * 战场彻底清除后,看出祁以遥和黎珩有许多话说,簌棠留下他们寒暄。 而后,浮桑陪她去了一趟魔心大殿。 上次来她没能察探到原身的记忆,系统说是因为灵魂还没能完全和原身融合的缘故。 如今,结局达成,她也逐渐接受留在这个世界的事实。 甚至她心底是觉得挺好的。 她在现代养的那些小动物们,青鸟回忆中的浮桑都有好好为它们安顿,而她面前的浮桑 有顾虑?他问她。 簌棠一顿,有顾虑倒谈不上,只是缺失的这段记忆牵扯甚多,一时心里总会有点复杂。 她想知道的往事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可如系统所说,她当真没有从原身自己的角度,考虑过这段往事。 看出她欲言又止,浮桑悄然牵起她的手,我陪你一起,不必顾虑了。 复杂的心事,于是被心跳逐渐加快的声音淹没。 浮桑的手温暖,牵住她,和他的音色一样令人心安。 簌棠点了点头。 * 又入了一场梦,梦中,簌棠首先看到的还是青鸟。 与青鸟的记忆相重叠,梦境里所有的初遇都不曾变,唯有某日,还含了些少女怀春的心思。 那一日,青鸟笑得温柔明媚,眉宇间又隐隐有一丝羞赧,微垂着眉眼,轻道:阿棠,你觉得阿珩如何? 簌棠一怔,听见了自己在猜到她意思后的答复:喜欢他? 嗯。青鸟点头。 她本觉得青鸟是多愁善感的,却不曾想青鸟也曾有如此明媚干脆的时候。 这段记忆在青鸟的回忆中已然模糊不清,原身却记得极为清楚。 因为之后,青鸟再也没如此笑过。 第238章 羲和殿的门被侍女敲响,侍女言之仙族圣鸟来访魔界,她和青鸟一同出了那扇门,得知了青鸟的身世。 自那以后,青鸟的眉目间蒙上愁绪,也不再和原身敞开心扉。 但如今是在原身的回忆里,簌棠的感知十分清晰原身原是从未在意过。 从未在意过青鸟是谁,从未在意过青鸟是如何身世,在原身眼里,一切比不过她们的情谊。 可青鸟在意。 随着青鸟的在意,原身发现大鵹和少鵹变本加厉,屡屡造访魔界。她想驱逐她们,怕她们说些不好听的话惹青鸟不快,却更怕她贸然赶走她们惹青鸟生气,最后作罢。 而且,她发觉了更重要的事大鵹少鵹的造访并不单纯为了青鸟。 她们借着相看青鸟的由头,在魔境肆无忌惮地搜集情报。 渐渐地,仙族也借题发挥,以青鸟一事,不断挑衅魔族。 甚至某日,连她的手下也向她禀报起了,不知从何而起的谣传属下听说,青鸟已投身仙界,认祖归宗了。 她极为震怒,如此谣传,从大鵹和少鵹而起,仙族分明是要陷青鸟于不义。 冷声呵斥了不懂事的手下,忽又听见几不可察的推门声,原身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就与门外的青鸟视线相对。 从那日后,青鸟的笑容越来越少了。 她想将她哄好,甚至为青鸟专门修了一道通往禁林的传送阵,想着多陪陪她外出透气,见她仍总和大鵹少鵹待在一处,又将黎珩找来支招。 要不,你搬去宫外住吧。原身道。 黎珩偏头看她,? 青鸟如今沉默寡言,你也不与她多言,又要我搬出魔心殿,是想让她孤身黎珩的语气隐有不快。 原身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没太注意听他难得的一段话,她犹自道:青鸟如今鲜少和我说话,近来我又忙碌,仙族屡屡挑衅,不胜其烦。 大鵹和少鵹终究是个隐患,留不得她们在魔界为非作歹了。原身叹了口气。 虽然担心青鸟会不高兴。 可她是魔尊,更要以维护魔族安危为己任。 青鸟之事只是仙族挑衅的开始,谁知往后会不会还有红鸟绿鸟,每一只都与仙兽一族认祖归宗,那还得了。 近来,魔兽之中已有如此风声。 黎珩沉默着。 她在魔心殿不大开心,但她一人去西郊兽林我又不放心,只好委屈你去宫外住住,我幻化出一片兽林的模样,将传送阵设在那儿,届时你就多陪她谈谈心。簌棠道。 我黎珩也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好一会儿道,你你当真是如此想的么? 原身摆摆手,你不用说什么,你是她心属之人,就干站着,估计她也能开心些。 黎珩顿了顿,愕然半晌。 我,是她心属之人? 原身也震惊,你这小子,你该不会还看不出来吧? 不管看没看出来,原身向来说一不二,这事算是敲定了。 簌棠心里有些怔愣,她想起初穿越时走过的那个传送阵,原是如此来的。 但比起这个,站在原身角度看这些往事,她心中有比怔愣更加强烈而复杂的情绪。 之后,大鵹少鵹公然挑衅,竟然趁原身不备溜进了魔心大殿。 那是象征着魔界最高权威的宫殿,岂容外族随意进出?更重要的是,魔心大殿之下,是魔族不为人知的命脉所在恶欲之泉。 原身心知大鵹少鵹不能再留,想要去找青鸟相商,坦诚此事,又无意撞见她们再一次劝说青鸟去仙界。 兽族本是一脉而承,尤其鸟族,更是该翱翔于天。魔界不适合你生存,青鸟,魔境的开辟本就是蛟妄图统治兽族的谎言而已,如今,已有许多魔兽觉察了少鵹如此道。 觉察什么? 魔与魔兽一直都是相伴而生,自古生于魔境,兽林向来是它们的栖息之地。难道魔兽族还能反了自己的老家,也随她们去仙界不成? 原身身为统治魔界的上位者者,自然很快就想明白了她们的用意。 魔兽族察觉什么谎言并不重要,但一旦有了如此风声,仙族就会打着兽族相融的名头,攻入魔界。 她怒从心起,终于当着青鸟的面冷了脸。 大鵹和少鵹,她绝不允许她们再踏入魔境半步。 可也就是这次不久,青鸟的情绪濒临崩溃,她不堪其扰,踏入了传送阵,却无故失踪了数日。 原身勃然大怒,又恐青鸟是生气而不告而别,更怕是她被仙族所掳,拉着黎珩找了数日。 第239章 终在某日,于魔心城寻找时,原身听赶来的属下来报,青鸟自行回了魔宫,在魔心大殿等她回来。 原身满心欢喜赶回魔心大殿,却发觉青鸟不是在大殿中,而是通过暗道去了恶欲之泉。 她心觉蹊跷。 对于青鸟她自是信任至极,即便青鸟会和大鵹少鵹待在一处,她也从不疑心青鸟会将此地透露给她们。 可是她猜错了。 即便少鵹伪装成青鸟的模样,骗过了一众魔将,可她多了解青鸟,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她怒极,将仍在震惊为何一眼会被看穿的少鵹,关进了锁灵笼。 青鸟呢?直至此刻,原身也没有怀疑过青鸟,是不是你们将她藏起来了? 大鵹和少鵹先前就进过魔心大殿,她没想到她们当真有如此能耐,能发觉宫殿之下的秘密。 少鵹惊慌失措,却对答如流:她是我妹妹,我如何会藏她?是她告诉我她在这里等我,此地秘术阵还是她教我解开的! 一派胡言!原身气笑了,抬手一挥,灵光一闪。 锁灵笼爆发阵阵金光,少鵹在其中嘶声惨叫,而原身的语气也越发失去耐心,快说,青鸟究竟在何处! 与此同时,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她明白仙族狡诈,最善用计,此番少鵹能进来,多半是身后有人谋划。 谋划陷害青鸟,更甚,或许是谋划陷害她 阿棠?说什么怕什么,身后果真传来了青鸟的声音。 原身微有错愕。 转过身去,她见青鸟也同样是一脸错愕。 她心下微沉。 本来她是想杀了少鵹的,趁青鸟或者大鵹闯入之前,毁尸灭迹。 却不曾想青鸟来的这么快。 少鵹还狡辩不是筹谋。 朦胧青光之下,笼中青影模糊而狼狈,少鵹惊恐痛呼:青鸟!救我,我是少鵹! 原身心中猛地一跳。 若是她此番在青鸟面前斩杀少鵹,即便不会决裂,她们的友情也必然会有裂痕。 原来,这便是她们的主意。原身呼出一口气,只觉眉心抽疼,又很久没见到青鸟,不知她被仙族掳走的这段时日过的如何。 片刻后,她踌躇着,轻叹询问道:青鸟,近来你可安好? 青鸟却只是错愕地看着她。 另一边,少鵹的控诉声越来越大,不分青红皂白地陷害污蔑。 原身并不是真正的好脾气,终于忍不住给了这只鸟儿重重一击,然后,听到青鸟轻微的一声不。 沉默一瞬后,原身停了手,最终只得问道:我让你选,青鸟。你选她,还是选我? 她杀不了少鵹了,至少是此刻不能杀。 可是青鸟维护少鵹,又让她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她当然晓得青鸟和少鵹是亲姐妹,可是青鸟和她也是一路走来,一样有着情同姐妹的情谊。 选少鵹,还是选她。较劲又当真执着的问句。 短暂的寂静后,伴随着少鵹故意发出的惨叫声,青鸟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选姐姐。 第103章 簌棠 原身明白了。 从始至终, 青鸟看向的一直是她。 青鸟选的是她,是她这个姐姐。 她不会误解青鸟。 可是,她也明白, 青鸟心里是放不下少鵹的, 最终的抉择青鸟做不出来。 她替青鸟做了选择, 放开了少鵹。 不过,只是短暂放开异族终究不能得知魔族的秘密, 即便是青鸟的亲姐妹。 她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诛杀这两只鸟儿。 为此, 她去找黎珩相商。 青鸟回来了?黎珩与她本是兵分两路, 却慢她一步, 至今也没见到失踪回来的青鸟。 原身点了点头, 但我与她起了争执, 之后, 她独身去了兽林。 也还好青鸟独身去了兽林。 这次原身倒没有拦, 此时青鸟不在魔心城, 反倒给了她机会。 她没有注意到黎珩的神色渐渐变了, 只说起正事:大鵹和少鵹发现了恶欲之泉的秘密, 兹事体大, 如今她们不知下落,你需随我一同去找 原身封锁了魔界各关口,大鵹和少鵹察觉危机,自知自身难保, 四处逃窜,她们会幻化外形之法, 而且术法高强,不然当日也不会诓骗住魔卫, 真的进入了恶欲之泉。 整个魔境,一时笼罩在沉沉阴霾的平静下。 这两只鸟儿必须找到,这个秘密不能被仙族发现,一旦泄露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便是在这样的山雨欲来时,兽林之中,忽然起了一阵诡异的邪风。 第240章 浓郁的邪气喷薄而出,哪怕是在魔界边境追寻青鸟踪迹的原身,也察觉到了。 她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急切的慌乱。 青鸟是原身此生挚友。 早在许多年前,她们便缔结契约之术,结成同心契。 通过契约术,原身能感受到青鸟仍在兽林之中,可是几番静下心细细感应,她发觉青鸟的灵力仿佛失去了控制。 也是这时,大鵹和少鵹的下落终于有所收获。 她心跳得很快,在去找那两只该死的鸟儿的途中,不动声色,在心里呼唤着青鸟。 就差一点儿了,此事将彻底了结。 青鸟的性子她了解,若是她一直在她眼前晃,反而会令她多想,而让她独自冷静冷静,她会好很多。 她轻声在心中道,甚至如许愿般,借用青鸟的信力作为媒介 青鸟别生气了,回来吧? 回来吧,这是她的心愿。 这么久了,青鸟应当不再生气了吧? 兽林此刻危险。 原身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让陪同她的黎珩快马加鞭赶回去,你去找青鸟。 可是,就是在黎珩离开后不久,她再次感应青鸟的踪迹时,却发现那一丝一缕,千年缠绕的联系断了。 那时,原身才恍然。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仙族的调虎离山之计,兽林当真有危险,大鵹和少鵹逃到此处,不过是将她引来,无暇再顾及魔心城。 她的心在一抽一抽的痛,天生以好战闻名的魔,三界之中的坏名声是勇而无谋。 原身从前一向对这等外族言论嗤之以鼻,但此刻,她当真起了无比懊悔的心,恨自己为何不多筹谋一些,为何不多稳重一些,为何行事要如此冲动。 她来不及了。 来不及赶回去,赶回去也来不及。 什么都来不及了。 契约之术断得无声无息,连让她反应的时机都没有。 回魔心城。她下了决断。 身旁的风褚有几分迟疑,尊主,不去找大鵹和少鵹了吗 她们的目的是恶欲之泉,魔界封锁,她们会回来的。 原身打算在恶欲之泉,做最后的了结。 那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果然,她还未靠近魔心殿,便听得魔将匆匆赶来禀报,仙军已经压境,他们的目的似乎就是魔心城。 先前仙族数次挑衅,也只会在边境小打小闹。 看来,哪怕封锁了魔境,风声还是走漏了。 黎珩还在兽林寻找着青鸟的踪迹,哪怕原身已然知晓他什么也找不到了。 但匆匆行经祭司宫时,她还是顿下了脚步。思量几许,最后吩咐风褚:去宝阁将蛟之心取出来,放去大祭司宫中。对了,不必知会他。 风褚不解,尊主,蛟之心贵重之极,乃我族至宝,为何 不是不能给大祭司,毕竟魔心殿众臣皆知魔尊与大祭司关系极好,即便是至宝,那也是魔尊的至宝,她想给谁便给谁。 只是好好的宝物就这样放去,还不知会黎珩一声,万一丢了如何是好。 原身沉默了一瞬,纠正风褚,蛟之心本是兽族至宝。 只是兽族多数深居兽林,其他分散在魔心城的兽族都年岁尚浅,或许,它们自己都不曾记得这位先辈了。 蛟心可以延年益寿,黎珩本是蛟之后裔,他会很好吸收这样至宝,也不必知道,让他徒增忧愁。 她清楚,黎珩也喜欢青鸟,只是自己还未发觉。 以黎珩那样敏感内敛,却极为固执的性子,得知青鸟的死,或许会做出什么不可为的举动。 比如,以兽族之身,去他们所谓的祖神那儿以命换命,祈求青鸟复生。 她不想看到那样,至少将能为他做的做了。 走吧。她又道,对了,经此与仙族一役后,传本尊令,让兽族举族迁至兽林之中,不可再踏出兽林一步。 仙族想从兽族身上做文章,尝到了青鸟一事的甜头,往后只会越发变本加厉。 魔心城不再安全,魔与兽就此分开,对哪一方都好。 务必记住。她沉声嘱咐风褚,却在说这句话前顿了顿,若是,之后本尊忙于政务忘了,亦要提醒本尊这回事。 风褚怔怔看她。 身为她的心腹,不管有没有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他都会照做。 最后,他拱手:属下遵命。 魔境的封锁,最终被有备而来的仙族攻破。仙军鱼贯而入,目标明确,直奔魔心殿。 第241章 来了这么多人,原身自然不会做什么独自迎战的事,只是她晓得,这些打闹都是表面,仙族真正的目的是摧毁恶欲之泉。 有心要拦,反而容易有所疏忽。 担心因为打斗顾此失彼,让漏网之鱼溜进了魔心大殿,她干脆边打边退,一路犹自进了殿后。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恶语之泉便迎来了众多仙族。 其中有大鵹少鵹、有仙族重臣,领将 仙界所有能接触到这个秘密的高阶仙族,都到了场还有,元华仙尊。 大敌当前,她做了一个决定。 摧毁所有关于这一切的记忆,今日在恶欲之泉中的人,将一同忘记这段回忆。 恶欲之泉的秘密,便埋藏在恶欲之泉中。 她倒不担心自己忘了这些记忆,后续魔界会出什么茬子。 因为,黎珩还在。 就这样,一向以骁勇善战出名的魔族魔尊,头一次采用了以柔克刚的方式,以近乎平静却无奈的方式,解决了这场危机。 最后一刻,她掐诀送所有人出了恶欲之泉,所到之处正是兽林。 即便失去了记忆,潜意识里,她还是想来这里看看。 却不曾想,正迎面撞见黎珩。 仙族基本都送出了魔境,即便有潜意识中不愿离开的仙族,也随她的术法同样来到兽林,之后,也会随着交代风褚的禁令清查,让他们离开这里。 黎珩?因为记忆消逝,她有些疑惑,挑眉看他,你如何在这里? 她的神色是怔忪的,面庞虽明丽,却有几分不怒自威的仪态,如此,叫她的眉眼显出一丝高傲。 黎珩双目猩红。 原身这样的神情,让他心中渐渐生出愤怒,那愤怒来得极快,如潮汹涌。 我如何在这里?他轻嘲着,反问她。 一步步走向她,他的眸越发通红,一字一顿,不是你亲眼叫我来看看,青鸟的结局吗? 原身不明白他如何是这样的神情。 她甚至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有几分好笑,侃笑着,青鸟是谁? 如此的轻描淡写,刺痛了黎珩的心。 他怒到极致,又因亲身来到这里,感受到青鸟的痕迹在慢慢消逝,心痛到无以复加,而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没有再看原身一眼,怨恨而无奈地默默离开。 怨恨是恨自己无能为力。无奈也是恨自己无能为力。 在这场争端中,他从头至尾知情甚少。 事关原身,青鸟不曾对他坦然交心,青鸟不会说任何责怪原身的话。而原身也没有对他多加透露,即便透露了,原身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若非没有任何决断之能,她亦没有能力当上这个魔尊。 而且他内心深处知道,事关魔族安危,其实他早就做过选择,才缄默不言,才无能为力。 身为魔族大祭司,他同原身一样,决定选择站在魔族这一边。 所以他纵使怨恨,纵使无奈,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原身只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 她没有出口挽留,神色平淡,还含着那一丝不解,眨眼间,唯余心口一阵阵不由自主的闷痛。 她忘了什么? 梦境之中的画面渐渐暗下,原身明艳张扬的红裙成了最后的一点刺目赤色,如滚烫岩浆,烫得人生疼。 簌棠睁开眼,面前是翻腾不绝的恶欲之泉,混沌的光还如梦境一般。 但浮桑在她身边,所有欲与念都变得平静。 他牢牢牵住了她的手。 醒来了?他轻声问她,音色在此刻的簌棠听来,还有几分恍惚空灵。 见她不曾回答,他又唤了她一声,簌棠。 那声音如泠泠清泉,缓缓淌过她心间,浸开一丝清凉,终于令她从迷障中脱身,重获清明。 她抿了抿唇,声音还有一丝哑和沉闷,你也看见了么? 浮桑轻轻嗯了一声。 我她的声音还沉沉的,我我不知道怎么说,觉得有些难受,阿浮。 对这段往事的震惊不言而喻,其中还包含了无数复杂情绪,是原身的情绪,也是由原身情绪而衍生的自我情绪。 这与看青鸟的回忆不同。 青鸟始终是青鸟,而原身是簌棠,她也是簌棠。 是她。浮桑开口了,垂眸,看着虚枕在他肩上的簌棠,不是你。 簌棠沉默了一瞬,胡乱的心绪蔓延,不知怎得就脱口而出:可是,另一个浮桑说,我就是她。 第242章 她是原身的转世,由原身而来。 这段回忆融合地极为顺利,所有情感蕴含心中。 令她在此刻,当真快要分不清,她究竟该是谁了。 你也晓得是另一个浮桑说的。浮桑的声音总归令人安定,他在开导她,他是他,我是我。 在我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簌棠。 他轻道,音色里有几不可察,又令人平静的温柔哄慰。 簌棠仰起头看他。 少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那双清澈而明亮的异瞳,就如此灼灼望向她,其中洇着唯独对她的执着与温柔。 良久后,她的心情平静下来。 她呼出一口气,点头:我晓得了,谢谢你,阿浮。 你说得对,我是簌棠。是她自己。 而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 如今,簌棠才发觉系统的声音当真有几分像青鸟,却又不尽然相同,虽然承袭了青鸟与祁以遥的信力,系统却已然成为了另一个与她们不同的,拥有自己意识的生灵。 恭喜宿主达成系统任务帮助簌棠逃脱原本的命运,现下发系统奖励。积分奖励10000 系统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唯有最后一句在簌棠心里最清晰。 现在宿主可以选择留在此时空,也可以选择回到原先的世界,您的选择是什么呢? 第104章 三人友情 能回到原先的世界。 簌棠微怔。 原先的世界有什么呢?早已淡漠的亲缘, 陪过她许多年但已被另一个浮桑妥善安置的宠物们,亲缘她说实话已经没再抱什么期待之情了,唯有宠物们 除此之外, 她孑然一身, 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沉默蔓延了好一会儿, 系统以为她没听清,于是又催促她。 宿主? 顿了顿, 簌棠问道:我的那些小崽子们, 系统, 你能否确定它们都过的很好? 另一个世界的祖神们为它们找了领养, 都是很爱它们的主人。系统回答。 最后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 簌棠身边还有两只小狗, 和一只小鸟。 一只小狗是流浪狗, 她捡到它时它已经是高龄了, 陪了她几年, 已经快走到生命尽头。另一只小狗和鸟是刚养没多久。 阿福走后, 其实她有挺长一段时间是很恍惚的。 青鸟在召唤你来时, 留下了一缕祖神的神息, 她怕你最后还是适应不了这个世界, 为你留了一条后路。系统又道。 青鸟一向是个温柔的姑娘,这是她给予簌棠的温柔。 原来她也分得清谁才是真正的原身,却也会对后世而来的簌棠抱有另一分尊重。 请尽快选择吧,宿主。 想了想, 簌棠在心中摇了头。 不必了。她道,我选择留在这个世界。 她有些感慨, 心中闪过了无数的回忆,最终道:青鸟和另一个浮桑说的对, 在那个世界的我很孤独,亲缘淡薄,因果浅淡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感受到了不同的活法。 不一样的人生。 以自己,而不是原身的人生,融入这个新的世界。 她有了新的朋友,无论魔族还是兽族,还有了新的身份,新的人生。 以及属于她新人生中的浮桑。 簌棠不由微微抬头,再次看向了浮桑,看向这个愿意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少年。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中对系统道:而且,祖神不是就在我身边吗?时隙之术,本身就是他的术法。 系统一噎:是哦,我忘了。 簌棠勾起一抹笑,原本浅淡,后来又不知不觉越笑越深。 明媚的笑意吸引了小猫少年的注意,他微微偏头,侧目,轻声问她:笑什么? 也行,还有很多系统功能,还没有和宿主共同探索呢。系统道,往后我们一起探索。 系统的确曾经介绍过很多功能,具体它如何能做到的,簌棠也不大清楚。 曾经的三年之限高悬头顶,她也没那么多积分挖掘更多。 但如今任务完成,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了。 当然好啊。簌棠点头。 系统与她相伴,其实也相当于青鸟的这抹灵识,仍然陪伴着后世的她。 阿浮。与系统沟通完这些,簌棠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气,盯着浮桑,走吧,我们去看看祁以遥和黎珩聊得如何了。 浮桑轻轻点头,仍旧牵着她的手。 * 祁以遥和黎珩正在魔心殿中的祭司宫。 于有灵力的种族而言,魔力能够办到许多事。即便这里久不住人,四处也一尘不染,一切还似旧年的摆设。 簌棠自然也看清楚了,宫门口原身亲手为黎珩刻下的牌匾,宫院中青鸟亲手为黎珩栽下的青柏。 第243章 经年过去,匾额历经风霜,留下沧桑古朴的痕迹,青柏由小苗长成苍天大树。 但沧海桑田,最终三人的友谊仍有了这么一次重聚的机会。 只是,如浮桑所言,黎珩已然灯枯油尽,时日无多。 先前杀阵的危机一直存在,簌棠心中急切,浮桑陪了她去极东岛,她便将这件魔族要事交到了黎珩手上。彼时,她还不知原身的往事。 更不知,如此的苦心极力,以及最后被仙族以恶欲操控,会让黎珩耗尽所剩不多的生命。 蛟之心只能延年益寿,并不能真正起死回生。 黎珩并非纯粹的魔或兽族,恶欲之泉无法续他的命,浮桑亦没有办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生命尽头,进入鬼域,轮回转世。 你来了。 殿内昏暗而寂静一片,晦暗的光中,簌棠隐隐瞧见黎珩和祁以遥依偎在一处,他们的寒暄似乎已经告了一段落。 但随着门扉推开,殿内重新有了光亮。 浮尘氤氲间,他依在祁以遥肩上,无力地掀了掀眼皮。 簌棠轻轻嗯了一声。 簌棠和浮桑的身影慢慢走近他眼前,眼前混沌的光变得清晰,他看着簌棠的脸,缓缓道:阿遥与我说了,你不是从前的阿棠。 簌棠又轻轻点了点头。 对。静默一瞬,她的心有些沉闷,却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死在了另一个世界 单独留下祁以遥和黎珩谈心,其实,她本就是为了留给他们挑明一切的机会。 但是,在这个世界,她重新复活了。 她不是原身,但她为原身活了下来。 另一个时空的一切无法改变。 可在这个时空里,她受青鸟和祁以遥的召唤而来,承袭其他时空她们的心愿,改变了既定的结局。 黎珩看了她好一会儿,久久的凝视,对于一个大限将至的人来说已要耗去不少心力,让他显出几分疲惫。 最后,他那双始终内敛如幽深墨色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浓浓的情绪。 他的眸色开始涣散,却轻轻笑着。 是啊声音轻微,如风拂过。 笑过之后,他又叹息一声,其间包含着无数的情,追忆,无奈,懊悔与释然 他闭目,轻声道:阿棠,对不起。 这句道歉仿佛很遥远,让在场几人的思绪,都不由飘回了千年前。 在原身摧毁自己的那段记忆之后,黎珩误解了她。 之后,三人的友情彻底崩塌,青鸟离世,黎珩也与原身渐行渐远。他搬出了魔心殿,与所有人划清界限。 但其实,在起初,记忆还未完全从灵魂中剔清,偶然间几次,原身是恢复过一瞬记忆的。 青鸟的死,让原身极度的崩溃,每当这时,她都会迷茫地去东郊询问黎珩。 谁是青鸟? 青鸟为何不回来了? 黎珩的答复总是带着不自觉的嘲讽,有时又会如她般缄默不言,不愿提及青鸟。 比起亲眼见证过青鸟死去的黎珩,原身表现得更为固执,更加偏执,风褚提醒她要记得自己嘱咐给他的禁令,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兽林全部封印,唯余自己能进入连黎珩也不能。 但她,却再未踏入过兽林。 或许在记忆深处,潜意识中,她始终不愿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已经死了。 不必亲眼见证,不必亲自验证,一切就好似从未发生。 黎珩的道歉是对原身的道歉,簌棠想了很久,最终没有接话。她心中还清楚,于公而言,其实他并不需要道歉。 他只是愧疚。 因为在这段往事里,他的抉择,是站在魔界这一边。 果然,下一刻,他竭力偏头,看向了祁以遥,眼中有着更深的愧疚与无措,对不起,对不起 他愧疚,青鸟的死与他也脱不开关系。 是他默认了,也误解了原身对青鸟的疏离,表面不曾赞同,可他仍为了魔界而放任一切如此发展着。 他清楚原身和青鸟的矛盾,就像是仙魔势不两立的缩影。而他在这场对立中,选择守护魔界。 祁以遥伸手捂住了他不断紊动,颤声的唇。 这一刻,她当真感受到了青鸟的情绪,又有了属于自己的感悟,静默片刻后,缓缓摇了头。 阿珩,不必抱歉,你没有错。她道,我与你说了,如若是我,我也会如此选择。这便是我的选择。 青鸟早在离世前便做了选择。 她不是因为误会与争端让她无力逃脱,而选择自戕的。 在最后兽林的危机里,她同样为了魔界安危,选择以身饲阵。 若是每个人都只顾及自我的情爱,那谁来顾念苍生的爱?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仙族道貌岸然,咄咄逼人,手段卑劣。他们打着为苍生的名义,却想残害魔界无辜的魔族。 第244章 昔年她的选择或许还带着无奈的意味。 可如今,经过了祁以遥这一世,她变得更加坚定,对立本无意义,只看对错便是。 不是因为青鸟是句芒后裔,也不是因为她是仙族,就一定要选择仙族。 我同你们一样,一样选择守护。她轻道。 与此同时,她似有所感,牵住了黎珩冰凉的手。 她察觉到他的体温在不断流失,蛟由水而生,原本就比常人体温更低一些,此刻黎珩的手被她攥紧在手中,冷得如一块寒冰。 最后,她那双清亮的眸,不由得起了氤氲的潮气。 是青鸟的记忆带着她在感受着,感受着曾经埋藏在心中,不曾说出口的那些爱意。 阿珩 她想说别离开。 可是最后,只能静静看着他身上的最后一点热度褪尽。但他面上的神情是难得的放松,执拗了一辈子的黎珩,最终得以在生命尽头之时,得以释然。 * 簌棠也无法做到真正平静看着。 她眨了眨眼,落下了一滴泪,心中蕴藏着不舍,苦涩,诸多情绪,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指尖却传递而来一抹令人舒心的清凉,她又微微一怔,低下头,发觉原是浮桑还一直牵着她的手。 她的理智渐渐回来,与祁以遥说了一会儿话后,命人来处理黎珩的后事。 祁以遥是青鸟转世,获悉那段往事后,有着比簌棠更深的感悟,此刻整个眼眶已然通红。而凝视着簌棠好一会儿后,她忽然道:簌棠姐,谢谢你。 簌棠一顿。 她是以祁以遥的语气在与她说话。 从前,我时常会迷茫。青鸟的执念太深,纵然轮回转世,祁以遥也在许多时候感到身如飘萍,孑然一身,无处可依。 再加上,大鵹和少鵹从来都不是真心对她。 找到她的转世,让她拜入清晖阁加以利用,到头来也不曾给过她半分真心。 所以,在被挑唆利用作为仙使来到魔界后,她不自觉被一切吸引。 坦诚而真实的种族,原是她曾经用命守护的。心甘情愿以命相护,自然也值得她再一次爱上这里。 还有重新相识的簌棠。她看着簌棠,得知青鸟的记忆后,我不再迷茫了。 因为,我选择的果然没有错。祁以遥向来是是非分明,恣意干脆的。 在莲笙离世的时候,她便下定了决心要帮魔族,如她所言,不看对立,只看对错。 比之青鸟的痛苦纠结,此生,她也是重获新生。 消化着心中青鸟的情绪,祁以遥努力扬起笑,不过,我还是会去找阿珩的转世,他让我重获新生,我也想看着他的新生。 簌棠一顿。 察觉到簌棠动了和她一同去寻找的想法,祁以遥又道:此事交予我便好,簌棠姐,你是魔尊,魔界还需要你主持大局。 她说得没有错。凝视她一会儿后,簌棠点了点头。 这场战役虽然伤亡不多,但魔族这般无故遭劫,身为魔尊,她还需稳定军心。 与祁以遥道别之后,簌棠让浮桑先回寝殿,自己则去找风褚商议政事。 待到月上重楼,她才终于忙完,独身回了寝殿。 不过,她早已不觉得她是独身一人。 就如曾经的阿福,成了她生命中的第一盏灯一般,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好似拥有了一盏极为繁华的灯台,上头缀满了无数的小灯,一盏盏,随着一路走过的旅程被点亮,让她的心房被填满,变得璀璨而明亮。 正想着,殿内的明光仿若当真亮了些,原是雕花殿门被人推开,殿室中盈满的光亮宣泄而出,照亮了殿外的整条玉石路。 她的小兽们着急跑了出来,一马当先的是九耳犬,随后,重明、孟极、尔白与灌灌,连带着鹿蜀都出了宫殿。 棠姐,你没事吧!九耳焦急问道。 重明也连忙道:祖神说你没事,可我还是担心,我在魔心城里一看见那么多大军,就连忙带着孟极来了。 簌棠姐,没有受伤吧?尔白与灌灌同样关心着。 连无甚感情的鹿蜀也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簌棠心中一暖,这便是她的一盏盏小灯。而其中最明亮的,一次次危难之中与她共同承担的,是 月色清寂,殿内的烛火却如日光绚烂,温暖。 白衣少年缓缓走了出来,背光之下,他的身影更显高挑而挺拔,身如修竹,姿态闲雅。 比融融烛火更加明亮的,是他那双清澄的鸳鸯眸,他凝视着她,薄唇轻抿,勾出一抹温柔淡笑。 他轻声唤她,簌棠,你回来了。 第105章 新的开始 月色高悬, 霓虹灯交辉相映,照亮了满城的夜。 人间正是金秋十月,良辰佳节, 难得没有宵禁, 城中都是绚丽的灯影, 人头攒动,浮光在锦衣织袖下摇曳。 不仅如此, 广袤天穹之上也绽放着无比绚烂的烟花。仿若有人用一只绘笔, 轻描淡写勾勒, 又添上斑斓陆离的色, 直至整个夜空成为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惊艳无双。 第245章 蒸腾的锅气也在深长街道蔓延, 和烟花下的烟雾交融, 成了佳节中令人印象深刻的烟火气。 簌棠凭栏, 眸色亮晶晶的, 映满了漫天烟花。 看到一簇心觉最艳丽的, 她拉了拉身旁少年的衣袖, 快看, 快看! 浮桑淡笑, 看见了。 我都有点看腻了。身后传来重明的声音,仿佛百无聊赖,絮絮叨叨,簌棠姐, 三年又三年,你怎么还没看腻呀?我都已经可以使出这么好看的术法了, 不如你下次看看我的术法,定然比这个烟 话还没说完, 浮桑转头,淡淡瞥了火红的小鸟儿一眼,它瞬间噤声。 哞叽重、重明。雪白的小豹子正在学说人话,还说得结结巴巴,用鼻尖轻蹭重明的尾羽。 重明怕痒,不由得哈哈哈,抖落一地羽毛,又被孟极开心地接住,我们去找九九玩 九耳犬早跟着鹿蜀去街上看烟花了。 生来淡薄的鹿蜀兽,却犹为喜欢人间的这种热闹。 大战已然过去经年,簌棠觉得三年之限已经可以说是三年之愿了。昔年她在人间许下愿望,愿往后还能见到如此绚丽的烟花,如今是每三年来还一次愿。 重明想了想,最后点点头,化身少年模样,也成,人间好吃的还是很多的,我们去吃! 方才看烟花入迷的簌棠,这会儿才听见旁边重明激动的声音,没转头,只犹如喃喃:嗯?什么好吃的? 我说,我和孟极去外头买好吃的。重明回答道。 这下簌棠转身,点了点头,交给红衣小少年一把银钱。 你们出了客栈往东边走,那边有很多小摊子,看上去很好吃。每到一个新地方,同样深爱美食的她早早就会关注这些,正好在此刻出言提示。 好,谢谢簌棠姐!重明和簌棠打了声招呼,笑嘻嘻地,摸了摸孟极兽的头,孟极,我们走! 浮桑也转过了身,微一抬袖,令孟极也变成了人身,是个同重明差不多的少年,雪发雪眸的模样。 极有默契地,簌棠也同时掐诀,替他们掩下异于常人的外貌。 去吧。她对重明道,注意安全。 重明连忙点头,拉着孟极跑走了。 没过多久之后,城内的烟花秀也燃尽了,客栈的窗外虽然还是语笑喧阗,可一墙之隔,传到屋内,唯余一点轻微声响。 九耳和鹿蜀早早出了门,如今重明和孟极也跑没了影,尔白和灌灌更是白日里就与他们分开行动了。 一室寂静,最后只剩了簌棠和浮桑二人。 烛火的噼啪声中,屋内的热度仿佛在不断攀升。 想了想,她主动牵起浮桑的手。 浮桑顿时向她看来,他的眸中映着摇曳的烛火,晖光在瞳孔间跳动,生机盎然,又有一丝幽深。 一直待在客栈也无趣,我们也出去走走吧?她唇边含笑。 浮桑微顿,抿唇一刻,颔首。 小猫倒是有个坏习惯不爱走门爱走窗。方才点完头,他回握住簌棠紧紧攥住他的手,指尖一点,两人隐下身形,翻过窗棂,下一刻,又一同出现在客栈旁的小巷里。 簌棠一噎。 抬眼看去,外头就是人声鼎沸,灯火辉煌,只是此处没人。 说明小猫还是有顾及到人族不会法术这点的,没有冷不丁闪现人群中。 没多说什么,她与他牵着手,往人群中走去。 只不过,平日里她表现得还算开朗,实际真能让她随着心意选,她更趋于安静的环境,东边的集市虽热闹,最终她还是选择往西边走。 也考虑到,小猫比她社恐。 浮桑倒是回头瞧,往东面的集市看了一眼。 走着走着,人群越来越少,灯火阑珊,零星几点,连带着空气也清新起来,簌棠深深吸了一口气。 风里有金桂的香气,桂花香很香甜,她很喜欢。 一瞥头,少年的鼻尖也颤了颤,似乎也在嗅闻着,她不由想到小猫形态下可爱的他,笑了起来。 笑什么?浮桑没她这么强的联想能力,发散思维,偏头,注视着她。 没她的笑意越来越深,就是很想笑。 觉得很开心,哪怕过了许多年,和浮桑站在一起,她还是会觉得很开心。 毕竟少年容色昳丽,是她觉得最好看的小少年,还能变成最好看的小猫,有着最柔软的毛发想一百次,一千次,还是觉得自己太赚了。男人和猫,她全都有。 浮桑便看着她笑,他的眉眼总是淡淡的,可那双眸皎亮澄然,在此刻瞳孔中洇开一丝不理解的茫然,反而显得很纯然可爱。 第246章 簌棠舔了舔唇角,轻唤他,阿浮呀 十月天已是初秋,不冷,但夜风轻拂,还是吹开了阵阵浅淡凉意,一旁倒映着灯火的湖也泛起波澜。 犹如心中也起了涟漪,一阵阵荡开,初凉反而消散,自心里腾起源源不断的热度。 客栈中的缱绻热意,仿佛也吹来了这里。 簌棠姐? 可惜,再次被人出声打断。 来人的声音还带着错愕,声音却非常熟悉,簌棠迅速转头,见果然是祁以遥,也有些惊喜:阿遥,你竟然也在这里。 这些年来,簌棠一直和祁以遥保持着私信功能往来。 毕竟,不论青鸟,她和祁以遥的关系,是的的确确从她穿越来后相识的交情,这是属于她和祁以遥的友情。 怎么样,有消息了么?簌棠晓得,祁以遥这些年还在找黎珩的转世。 前阵子听闻,她想以信力为引,看看能不能察觉什么。 祁以遥点头,阿珩应当是转生到了人间。近日,我都在人间找寻他。 簌棠沉吟。 人间并不小,而且,种族庞大,比仙与魔的数量多出太多了,茫茫人海,也不知何时能获悉更多的消息。 祁以遥看出她的深思,轻笑:无事,反正日子还长。这才找了几年,至少是知晓他已经轮回转世了。 鬼域也会留置灵魂,有合适投生的机会,才会让魂魄转世。 簌棠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浮桑看了她们一眼,你们先寒暄,我去趟东面的集市。 去集市做什么?簌棠疑惑问道。 集市有小吃。他道。 簌棠却没明白,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你不是喜欢吃么?兽族说话极少绕弯子,是什么便是什么,他坦然,我去为你买。 祁以遥看着他们,笑了一声。 簌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先前她和重明说的那两句话,浮桑听进了心里。 的确是有些饿了簌棠心中有一丝浅淡的窘,是被祁以遥撞见类似秀恩爱后的窘,但更多的是心起暖意,虽说是和猫猫谈恋爱,但猫猫年岁比她大很多,有时又格外稳重,心细如发。 她点了点头。 眼见少年的背影越来越远,她和祁以遥也走至湖畔边,静静谈心。 她们二人都是转世,一个是青鸟转世,一个是原魔尊转世,因为剧情成了朋友,又有了前世的记忆,但也有了不属于青鸟和原魔尊的感悟。 也不知走了多久,簌棠忽然听闻不远处的巷子中有打斗声。 身为魔尊,她的灵识还是要更加敏锐些,亦或是祁以遥还陷在情绪中,一时才没能察觉。 前头有人打架。她耳朵动了动,打得还挺凶,去看看吧。 人的本质是八卦,和热心肠。 * 凡人打架,耳边听到的动静还不小。 打得这样不可开交,但对会术法的魔尊而言,劝架不过一眨眼的事。 不知为何,走去的途中,簌棠忽然觉得心跳得很快,像是有什么在吸引她一般,步子不由迈得更快。在她身后,祁以遥也似有所感,没有多问。 直至趟过一个转角,此处远离人烟,幽深的巷子中,却围了不少的少年人。 你这个小乞儿,没爹娘疼的,谁给你的胆子与我比!其中一个少年怒喝着,谁允许你比过我了! 其他几个一看就是跟班的人,也依言附和着:是啊是啊!你凭什么和我们少爷比! 来人,有绳子吗?将这个小乞儿给我吊起来!让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就是!看他还敢反抗吗?! 簌棠皱眉,这什么大型霸凌现场。 不曾多想,她已冷笑着脱口而出:绳子?我倒是有,你们要么? 几个小混混少年错愕转头,簌棠已经亮出了鞭子,倒没真使力,只是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便将他们一一击退。 没用力打,但已经将几个小孩儿吓住了,纷纷哇地一声跑远。 簌棠无意去追,不经意转过头,却看见了那个被霸凌的小乞儿。 这下,轮到她错愕了。 少年乌发乌眸,那双眸如浓墨幽邃,却因涉世未深,透出几分纯然。 他仅着一身单薄的玄色棉麻短打,衣袖与肩上还有几处破口子与泥泞,身形消瘦,露出的肌肤上还隐有伤痕。 此刻,他也有几分怔,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出手相救,紧紧盯着她,如应激的小兽。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他的音色也有一丝喑哑的紧张。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247章 是慢她一步的祁以遥,她喊她:棠姐,这边是出什么事了 祁以遥的声音也渐渐细弱,最终似乎也怔愣当场。 我不自觉,簌棠开口的声音有一丝颤,我叫簌棠。风声簌簌的簌,海棠的棠。 说出来第一句,心又似乎安定下来,那句话,仿佛早已印在了灵魂深处,你可愿意跟着我? 少年颤了颤眼皮,仰头看她。 若你当真无父无母,无所依靠,不如跟着我学武,往后不至于再被人欺凌。 簌棠听见自己轻声道:当然,也不是只跟着我。喏,这是我的朋友祁以遥,我将她介绍给你认识,往后我们三人,就彼此照应了。 她等了很久,等他的回应。 祁以遥也看着他。 良久之后,少年什么也没有多问,他只是抿了抿唇,点头:好。 故事仿佛在兜兜转转之下,回到了最初。 只是,这次,他们三人都是新生,是重新的开始。 * 由黎珩转世的少年,才被人欺凌了一顿,身上还满是泥泞狼狈。 簌棠见他还年少,又是普通人族,让祁以遥先不要使出法术吓到他,带他去成衣铺子换一身合适的衣裳。 祁以遥自然说好,又说浮桑还在等她,让她先去找浮桑。 想了想,簌棠点头。 只是缓缓重归那片湖畔之时,她有些心不在焉。 连浮桑重新回来也没有发觉。 不过小猫少年本就走路无声,善于隐藏气息,藏匿踪迹。 直到那清冽温柔的草木香临近她鼻尖,她才回过神来,一眨眼,少年秀致惊绝的面庞放大在她眼前,唇几乎也蹭到了她的唇。 阿、阿浮她被惊到了,往后退了一步,又被他搂住腰拽了回来。 少年轻蹙眉心,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原来他方才靠她那样近,是在嗅闻她身上的气味。 簌棠不禁想到许多年前,她在外面摸了流浪猫回家,阿福也是这样,还喵喵叫个不停的。 猫猫的占有欲都很强的,嗅觉也不比狗子差太多。 她连忙想解释,是 是黎珩的气息。他已自行猜到。 簌棠一顿,点头:对。 嗯。浮桑也点头,表示知晓了。 本以为少年此番是占有欲作祟不开心了,簌棠还打算好好哄哄他,没想到他这么平静,倒让她有几分诧异。 不过想想,她又放下心来,浮桑一向是拎得清的小猫。何为爱情,何为友情,现下里他分得很清楚。 她本来也和除他之外的人都没什么,天生的神,对万物又都有包容之心,并不会过于计较,因此她才说他是只温柔的猫。 你 为你买的肉串。浮桑抬手,烤的金黄焦脆的小肉串顿时出现在他手中。 簌棠顿时把什么哄人忘了干净,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浮桑沉默一瞬,回答着,第一次,你为我买的食物。 只不过彼时,他并未搭理她。 那几串小肉最终她给了九耳犬,但他在暗处观察着,分明见她咽了咽口水。 魔族并不用食,但他已清楚她的来历,晓得她会偏爱人间的美食。 簌棠也回想了一下,想了起来,亦笑了起来。 一手拿几串,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她不吃饭不习惯,于是早有收集一堆吃得惯的调料,此刻还自己加工了一下。 你不说我差些都忘了。她含笑,当时,我想着你很久没吃东西,想给你带一些,一下急忘了,没买自己那份。后头虽然你不吃,但九九要吃,我看着看着,一下就看馋了 油香四溢,混合着调料的香气,簌棠一边说,一边一口一串。 浮桑静静看着她。 你要不要?见浮桑盯着,簌棠递给他。 浮桑轻轻摇头,不必。 行。了解猫猫的脾性,簌棠也不强求,特别是她自己还不够吃。 她可以吃很多串,真的。 对了,我还没问转世的黎珩名字。他如今是人族,人族寿命颇短簌棠方才心不在焉,便是因为这事。 如今她也时常来人间,这个世界的人族,并不像其他玄幻小说里写的那样,还能修仙什么的。 这么久了,她就没见过一个真正的修真者。 无事。浮桑明白她的意思,轻道。 他的声音她已经极为熟悉,总是平静,一贯令人安心,他道:地界灵力失衡,往后只要治理好魔境中的恶欲,灵力将会重新遍布整个地界,包括中山之境的人间。 第248章 人族,亦可修行。他还看穿了她之后的打算,况且,你若打算带他回魔境,魔境灵力鼎盛,事半功倍。 甚至,他还解释了为何当初无法救黎珩。 昔年黎珩的躯体,已不足以支撑他续命。 毕竟,黎珩的命,是与扶桑树有所交换的。 神树有灵,如比天道。 如今轮回,他拥有了新的躯体,再次修行,易如反掌。 簌棠安静听着,若有所思,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 忽然,冷不丁又听浮桑道:簌棠,吃完了么? 啊? 远处又不知是谁点燃了一簇烟花,轰然声响,天际闪过绚丽的光。 光下,簌棠眨了眨眼,有一丝茫然,不知怎么话题到了这里。 就在她怔愣的这一刻,少年抬腕,指腹擦过她的唇,替她抹去了那一点油脂当然,是指尖的灵光带过,他使了个洁净术。 猫猫还是有些洁癖在的。 不过下一瞬,他又再次俯下身,轻嗅她颈间的气味。 他身上的清香,也由此萦在她鼻尖,只见少年清俊的眉又皱起,怎得还能闻到他的气味。 啊,不是,阿浮,你还在说黎珩啊? 嗯。他仍是平淡地点头。 表面平淡,看来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的,簌棠心想。 正在她想再次开口解释时,他的手已从她的唇边,一路抚至她的后颈,而后,轻轻捏了一下。 酥麻痒意倏尔从颈间传递至全身,她微睁着眼,话也顿在唇边。 这样的一点儿痒并不算无法忍受,只是她明白,猫猫这是在学她平时撸她的手法。 阿浮她有几分哭笑不得。 还要说话,忽然,柔软而温热的薄唇,覆上了她的唇。 置于她颈后的手,方便了他拉近距离,让她难以挣脱这样温柔又执着的桎梏。 他轻咬她的唇瓣,反复碾磨,贴得太近,不肯退后半步,以至于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偏头时,睫毛蹭过她的眼皮,脸颊,痒痒的。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和浮桑接吻过。 甚至于,这样的亲吻彼此已经熟稔至极,他一贯喜欢试探,探索,并观察她的反应,以便下次能更加深入。 便如此刻,他轻揉着她的后颈,在亲吻的空隙,舔了舔唇角的银丝,好奇道:为何,你不会如我一般无法动弹? 簌棠的唇角压不下去,忍俊不禁,又认真与他作解释:我又不是猫猫,只有猫猫那里才会是命脉啦。 一边说着,她的手搂住他的腰身,一路不经意向上,也学着猫猫那样的漫不经心。 在某刻,趁其不备,一把也揪住他的后颈。 怎知,浮桑眨了眨眼,风轻云淡。 下一刻,他攥住了她意图使力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将她的手反剪至身后,她重心不稳,不由往后倒去。 好在身后是棵树,是他早有预谋,他的手成了缓冲,她没怎么感受到树干的粗粝,却能察觉自己很难动弹。 他的神色是无辜的,双眸仍然澄澈。 只是抬眼撞进他的眸中,才能察觉那一丝深意,他道:这样,便动弹不得了。 簌棠有些懵,你怎么能动 我现在不是猫。他在她耳畔轻道。 离她那般近,浑身清香都萦绕在她身侧,舌尖轻蹭过她的耳廓,似猫猫的舔舐,令她生出一阵自脊背而生的麻。 她更难以动了。 而他再次俯下身,又一次深吻。 直至良久之后,他才轻颤眼皮,鼻尖亲昵地凑近她眼睫,感受着,而后道:现在,都是我的气息了。 标记与占有。 小猫才干的事,簌棠哭笑不得,心想着,活了十万年的祖神竟也如此。 这还不够。他好似又得知了她的心事,轻道。 这还不够? 簌棠仰头看他,又察觉手被他牢牢牵住,十指相扣。 簌棠。 嗯? 你曾经说,与我结契过。他看着他们相执的手。 簌棠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却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那不是诈你么?没有呀,只有止戈术。 昔年,是真有青鸟的止戈术。 猫薄荷亦是青鸟精血所化,青鸟看出浮桑并无十足把握,仍是静观其变的意思,可青鸟不愿如此。 好在她的执着,最终还是得了浮桑默许,助她最后一抹灵识来到这个世界,唤醒这个世界的浮桑,让簌棠终得浮桑相助。 第249章 他于是抬头,凝望着她明媚的杏眸。 现在可以有了。如询问。 他的手收紧,一抹灵力流入她的手心,火热而温暖,如日光般和融,她也紧紧与他手心相贴。 如此煽情的时刻,忽然,系统的提示音响了。 簌棠微怔,抬眸,注视着浮桑的头顶。 消失许久的头衔竟然再次出现。系统解释道:宿主,先前你说完全攻略后能不能再次查询,这件事我办好了哦。 只见姿容昳丽的白衣少年,头顶赫然显示着 【宿主命定之人:浮桑,心意值:100】 不过很快,就眨眼的功夫,那头衔又似风沙散去。簌棠轻眨着眼,疑惑问系统:我记得不是驯服值么?怎么变成什么心意值了。 浮桑也正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她没有问他要带她去哪儿,弥足珍贵而纯粹的情谊,心照不宣的默契,无论是去哪里,他们都会相伴而行。 那都是你的伴侣了,怎么还能叫驯服嘛。系统道。 簌棠笑笑,没再多问,只轻声回应系统道:我对他,也是百分百。 阿浮她看着浮桑,感慨着,与你相识,与你结契,我很愿意。 她默许,她亦愿意。 少年的神色向来清淡而平静,然而此刻,唇角勾起的笑,却洇开温柔。 我亦是。他轻声回应她,与你结识,生命之幸。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