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毕业论文》 第1章 《博士毕业论文》作者：绮绣雪【完结】 文案 “在写博士毕业论文的这一路，我首先要感谢所有教过我的老师，同门的师兄弟姐妹，以及我的家人，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在写完洋洋洒洒的致谢后，从小学霸一路本硕博连读的洛天水终于顶着黑眼圈睡了过去，岂料一朝清醒，他竟然穿回了十年前？ 而且还穿到一个职高生的身体上？？ 而且这个职高生不好好念书还在当十八线地下剧场的爱豆？？？ 洛天水：……？？？ 洛天水面无表情立刻搜索：本年度专升本报名官方网站。 地下剧场经理表情狰狞：听说你小子要解约？别做梦了，你当初签的卖身契知道要赔偿多少吗？！你这种人这辈子都只配呆在地下剧场跳舞！ 洛天水甩出一张录取通知书：我考上大学了。 经理不屑：你能考上什么大学？？？ 洛天水：top2。 经理：？？？？啊这……那您就是我们地下剧场之光啊！ 洛天水继续面无表情拿出合同：当年和你签约的时候我还未成年吧。 经理：？？？？？ 洛天水微微一笑：根据《劳动法》第94条规定用人单位非法招用未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的，由劳动行政部门责令改正，处以罚款；情节严重的，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吊销营业执照。我已经报案了，你就等劳动局上门制裁吧。 经理原地滑跪：洛哥你是我的哥！你是我唯一的哥！！！ 重回十年前，洛天水只能重新一路刷题本硕博碾压过去 #谁能还我刚完稿的20万字博士毕业论文# #心好累##真的# #至少下一次写博士毕业论文一定花八百种方式保存# 后来 粉丝：天水为什么又闭关了？qaq 路人：这人不是一直卖学霸人设，不会又假惺惺说自己要考博闭关吧笑死人了！ 粉丝：嗯，他没考。 路人：我就知道娱乐圈的学霸都是卖人设！ 粉丝：他保送了。 路人：=口=！！！ 黑粉：我绝不相信他的学历是真的！你知道知网吗？ 洛天水：那你知道sci、ssci、ei、cssci吗？ 黑粉：？？？？ cp:白切黑x控场苏 【文案2022年8月24日已截图】 架空都市，与现实无关。 内容标签： 年下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娱乐圈 励志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天水，云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定记得要存稿！ 立意：好好度过生活中的每一天就是最大的圆满。 第1章 摘要（1） 摘要的目的是以精简的语言为论文全文提供梗概与总结。——第一卷 题记 “哐当——” 伴随着众人的尖叫和金属撕裂声，一个瘦弱的人影从舞台上重重砸下去，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救护车鸣笛和纷乱的怒吼声。 “都让让！都让让！让担架先行！” “那钢筋是不是直接砸他头上了？？！” “天水！洛天水你还好吗？” “演什么啊，现在小爱豆为了博出位真是什么都敢演啊……” “行行好，都积点口德吧……” “……” 我这是怎么了…… 洛天水努力抬起眼皮，但他的背此刻正火辣辣地疼，脊梁骨像被什么重物打断了一样，一动都不能动。 我通宵写论文住院了？？ 洛天水强撑着最后一抹意识莫名其妙想着。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写完二十万字的博士毕业论文，才刚写到“致谢”环节的开头，他的头沉得不可自抑地垂了下去，结果怎么……就直接送上救护车了？ “滴——滴——” 点滴的声音让洛天水慢慢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目光所及是一片洁白又逼仄的天花板，周围有两个小护士正在悄声交谈。 “还好，那钢筋只是从他背后擦过，不然他脑袋就得当场开花。” “这安全措施做得也太差了，他们团不是还挺火的么？怎么也不多做点防护。” “嗨——那禁令下来，谁还敢说现在有什么火的流量明星啊？” 交谈完，两护士瞥了一眼病床上瘦弱得仿佛一片纸的少年，默默关门出去了。 洛天水轻咳了一声，感觉嗓子在冒烟。 这到底是哪啊？ 大脑差不多恢复过来一些后，洛天水缓缓坐了起来。 ——我的论文呢？保存了吗？？ 潘多拉男团演唱会发生大型事故瞬间冲上了热搜，让本就不待见男团爱豆的舆论更“炸”了一圈。自从年初“流量”禁令下来，行业纷纷自肃，选秀爱豆的这条路被封得死死的。潘多拉也算命好，赶上了最后的机会爆红，于是在这行业寒冬期间也能开得起演唱会，有粉丝应援。 只是寒冬时期，僧多粥少，为了博出位，以前不肯干的工作小爱豆们当然都愿意干了，地下剧场唱跳也可以、舞台上耍杂技也可以，总之可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潘多拉这一次的演唱会就缺一个能上热搜的爆点，结果最后一场就刚好出了这么恐怖的舞台事故，一条支撑上面舞台的横梁像落雷一般掉了下来，就那么直直砸在正走位在下方的洛天水身上，幸好洛天水命大，没有砸个正着。 第2章 这次事故为潘多拉男团的所有成员都狠狠虐了把粉，也博得了舆论同情。 毕竟，钢筋掉下来是随机的事，万一砸到的是别人呢？ “潘多拉一条心，我们会暂时停止一切活动，永远等着你的康复！” 微博上，潘多拉男团的成员墨星、范悔、裴玉都发了一模一样的话以及他们一脸担忧守护在昏迷的洛天水身边的十八宫格照片。 一时，舆论大为感动，成员们均涨粉无数。 “行了，别装死了，装什么大爷呢？！” 范悔踢了一脚洛天水的床铺，把他的黑色大风衣一甩，重新戴上墨镜，大大咧咧地往旁边一坐。 屋里戴墨镜，您眼睛没事吧？ 洛天水淡淡瞥了范悔一眼，没说话。 刚刚拍完照片发了微博，几个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照片上担忧的神色荡然无存。 队长墨星整理了他的卷发，点开后台数据，温和的神色也掩饰不住得意：“舆论发酵的走向和我们之前策划的差不多，这下光是同情分就能博得不少，这一周的头条都是我们了。” 他这才转向病床上咳嗽的洛天水：“辛苦你了，似乎你伤得比我们预想得重，但是你想想……伤重点才像，这次舆论这么好，你也算因祸得福了对不对？” 裴玉抬起他稚嫩的脸庞嗤笑了一声：“有多重？真重就死人了好吗？别演了，你这辈子还有冲在热搜这么前面的时候吗？”此刻，裴玉嘴角的酒窝竟看起来有些刺眼。 洛天水坐直了身体，脸色惨白，一言不发，默默听着他们说话。 这几日，他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洛天水，永宁城市大学的博士生，从年初就闭关在写毕业论文，结果就在即将功成的时候实在熬不住昏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个男团爱豆了，神奇的是，这小爱豆居然与他同名同姓都叫洛天水，更神奇的是，相貌竟也肖似。 洛天水看了看日期，这是他写博士论文的十年前，换句话说，如果他不是莫名其妙地醒来成了什么男团爱豆，这个时间段他正好好地念大学呢。 “天水，记者下午会来，你知道怎么说吧？”队长墨星温和地问。 洛天水不动声色，轻咳两声，拿起床边的水杯，抿嘴喝了一下。 他暂时还不清楚情况，只能按兵不动。 范悔哪有耐心看他磨蹭，“哗啦”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开始一棍子打不出屁了是吧？想挨揍了是不是？” 墨星制止了他，好声好气道：“现在行情是怎么样你也知道，大环境限制营销炒作，但做我们这行，不上热搜保持曝光度自然是不行的。你这件事故，怎么说也不算负面新闻，到时候记者来，多卖卖惨就是了。而且……” “你伤得这么重，也不算卖惨了。” 洛天水这回算是听出来，这帮小崽子为了搞热度，自导自演策划了一场大型舞台事故。 原本可能是计划好的不会真伤着洛天水，可是事故当天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洛天水被砸得不轻，整个人差点被切成两半，当场直接被拉去了医院icu急救，直到昨天早上才转到普通病房。 洛天水沉默了一会，哑声道：“这不算安全事故吗？” 他们这自导自演就不会被人看穿？舞台承办方不会被问责么？ 墨星笑了：“小裴早就安排好了，都推给临时工了。” 裴玉正在一旁打手游，听到后连头也没抬：“这事不用你操心，早都安排好了。” “噢。”洛天水点点头。 潘多拉男团说是暂停一切活动陪护洛天水，结果采访没少接，热搜也根本没少上。 而且全是正面的新闻，大意就是他们几个从小一起当练习生，亲如一家人，洛天水出事的当时他们几个都冲过去想帮忙挡了，只是可惜来晚了一步。潘多拉成员纷纷表示如果洛天水真的残疾了，他们就集体退圈照顾他云云。 这样深厚的情谊引来了一片夸赞。 总之，热搜上全是正面新闻，让其他现在舆论口碑有如过街老鼠的流量爱豆们嫉妒不已。 墨星十分高兴：“之前禁令不允许流量爱豆上综艺晚会，现在好几个晚会和访谈都找咱们去做，要把咱们树立成‘正能量流量’的代表了……小裴啊，你这件事策划得真不错。” 裴玉按下手机键盘，一个技能过去，秒杀对方全部。 作为氪金玩家，他十分享受在游戏里开红名屠杀平民玩家时高人一等的感觉。 “这还用说？我可是裴氏的人！” 连范悔也难得对洛天水有了一点好脸色：“你这废物活着还算有一点用处啊。” 洛天水从他们对自己的言辞中立刻感觉到原主平日对他们一定是巴结讨好的，所以这帮人没有一个看得起他的。 一个正面阴，一个暗着阴，剩下那个……就好像他是地上的垃圾，根本不值得入眼。 洛天水的伤稍微好了一点，他悄悄离开医院。 十年前的洛天水还是个大学生，那时的他对娱乐圈的事情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这一年有没有出现什么流量男团舞台事故……他想知道的是，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时间线的世界？ 他是回到了十年前？还是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洛天水忍着剧烈的背痛，来到了永宁城市大学门口。 第3章 他的爸爸妈妈都曾是这所大学的教授，他本人也是这所大学出身，这所大学的家属院更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 洛天水一瘸一拐到了小区楼下。 熟悉的楼，熟悉的一切。 洛天水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期待，尽管形貌变了、身份也变了，也许家人能一眼认出他呢？ 过了一会，一辆黑色的suv停下，洛天水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家的车，下车的人是他的父母，就在他想要冲上前的时候，车后又下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与他同龄的男孩，一看就是大学生，眉宇间露出一股天之骄子的神采……那神采很像原本的他。 “奇林，你就不能在学校呆够一周是吧？”妈妈宠溺责怪道。 “那我可不，我就喜欢走读，我选这所学校，不就是因为离家近嘛，我只想吃爸爸妈妈做的饭菜。”名叫洛奇林的男孩笑嘻嘻回答。 洛父洛母闻言也笑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拿着菜上了楼。 这温馨的一幕狠狠刺痛了洛天水。 这几天再怎么掩耳盗铃，他也该面对现实了！ 他莫名其妙地从一个前途无限的博士生穿成了一个被人欺凌的男团小爱豆不说，这个世界像是为了填补他的“空白”，竟直接给他的爸爸妈妈凭空安排好了一个“儿子”！ 就好像有什么恶意正在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他。 现在这个男团小爱豆身份才是真正的他，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不要想了，现在这个世界不存在博士生洛天水，只有十八岁的大学都没考上的小爱豆洛天水！ 洛天水沉默了几天，就被经纪人拉去上综艺。 第2章 摘要（2） 这综艺打上了“潘多拉男团”事故后复出第一站的名头，引来了众多粉丝和路人的关心。 原本潘多拉经纪方以洛天水背伤未好为由，只肯让其他三个人去。 但由于制作方想打造话题度的坚持，洛天水还是来了。 经纪方出于自己的利益不想让洛天水去，制作方出于话题度的考虑硬生生要求洛天水来。 反正没一个人考虑他的伤到底能不能撑下来这档综艺。 “这是个冒险综艺，你们胆子都大一点，别被剪出不好的画面来，现在上个节目不容易。”经纪人絮絮叨叨叮嘱半天，最后盯着洛天水，目光冷了下来，“尤其是你，不要老是给团里丢人！” “他丢的人还少吗？他不是可爱担当吗？那‘可爱’不就行了？”范悔阴阳怪气道。 他们这个四人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担当。 队长墨星，人设就是成熟可靠，温和有礼，一贯表现成团内的智商担当。 舞担范悔，性情比较桀骜不驯，拥有体力优势，一贯是体力担当。 小少爷裴玉，出身裴氏，家境优渥，年纪小，团宠担当。 大家把好的担当都分完了，也没剩什么，就留了个“可爱笨蛋”的人设给原主。 “可爱笨蛋”听着是个好词，不过这人设一不能显得太聪明，二不能显得很有能力，说是可爱……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团宠担当在，他能“可爱”到哪去？ 据洛天水分析，原主是个性情懦弱不善言辞的主，本身也“可爱”不起来，只是为了迎合可爱人设，只能无时无刻违心地笑。 那笑容自然就显得有些“假”，于是原主又被冠上“假笑男孩”的外号。 洛天水没接话，他还是有些沉浸在被抹杀了存在，自己的父母有了另一个名正言顺孩子的痛楚里。 在他眼里，这些人就如同小孩子间毫不顾忌地玩着伤人至深的霸凌游戏。 只是现在被霸凌的他，并不是原主那般好欺负的。 洛天水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双长框眼镜戴上。 原主的身体并不近视，只是洛天水本身是高度近视，已经习惯从镜片后端详这个世界，于是这几日出院他就给自己配了一幅平光镜。 十天。洛天水扶了下眼镜。 日光在他惨白的脸上终于照下一丝明亮。 ——我就会改变现状。 潘多拉这次受邀参与的综艺是一档主打冒险和推理的综艺节目。 这几年文娱领域因为各种原因不景气，能有一个全民追的综艺实属难得，而且年初禁令下来，已经很久没有综艺敢邀请选秀明星了，潘多拉这次能上，不得不说是借了洛天水“出事”的光，主打的话题同样是出事后团体再复出。 不久，四个人进入了场地，被蒙上了黑色眼罩，然后分别带到不同的地点。 在一声轰鸣声中，耳机里的导播要求洛天水取下眼罩，他这才睁眼。 这还真是……下本钱了。 洛天水之前一直在学校读书，读博又很忙，他实在没看过什么综艺，不知道现在的综艺已经玩得这么大，场景制作这么强。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学校。 这个学校由两栋南北朝向的教学楼构组成，两栋教学楼之间有三条旋转长廊连接，墙皮斑驳，天气昏暗，依稀能看到一抹夕阳之光。 ……背景光都是人工造景吧。 洛天水内心赞叹。 他们几个人连带节目的常驻嘉宾都被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洛天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走向前，在进入校门口的时候被两个npc门卫拦下。 第4章 门卫：“进入证！” 洛天水摸了摸口袋，反正节目组之前没给他什么进入证明，于是他语气平静道：“我有事进入，很快会出来，可以通融一下吗？” 门卫是双胞胎，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份外表一模一样的证件。 一个人冷漠说道：“我们两个人的手里，一份是入校证明，一份是退学证明，如果你没有拿对证件，那你就直接滚蛋吧。” 洛天水顿了一下，却慢慢地微笑了起来。 之前他在上车前就听到几个队友小声议论，说是这个综艺非常喜欢搞出一些出其不意的环节去“搞”嘉宾的心态来制造话题。 想必眼前这个环节他无法通过的话，他就真的会被原地赶出节目组。 怪不得一开始经纪人不允许他来，节目组却强硬要求他来。 看来节目组是一早就准备让他承担这个开场就因为蠢笨无法破解关卡而被赶出节目录制现场的“笑料”角色了。 想到这里，洛天水反而心思平静下来，前日里因为无法和父母相认的阴霾逐渐散去。 在求学的道路上，洛天水也经历过很多痛苦和灰暗的时期，这些艰难岁月也让他明白了很多道理。 比如现在的他知道任何一件如同大山一样横坐在眼前的困难，都是可以被拆解成无数的小难题，那么我们要做的，其实只是解决眼前的小难题而已。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变得简单了。 ——拿到进入证。 仅此而已。 洛天水：“可以给我进入证件吗？” “不行。”门卫严肃说道，“现在我们两人手里，一个是进入证明，一个是退学证明，你只能选择我们中一人手里的证件。此外，当你选择询问问题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一个只会说真话，另一个只会说假话，而你只能问我们其中一个人一个问题，来决定到底选择哪一人手里的证件。” 导播室内，看到这里的经纪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怪不得你们找他来，原来是为了在这里淘汰他。” “放心吧，没选你要捧的那几个人出丑。”导演眨眨眼，“而且他不是身体不好么，现在退出不刚好回去休养了？” 节目组想要制造笑料，又不打算拿潘多拉主捧的那几个“开刀”，这个“光荣”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洛天水的头上。 那经纪人回过味来：“这两个门卫，一人讲真话，一人讲谎话，只能问一个问题的情况下，根本就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是假的，他不论问什么问题，都没办法判断门卫说的是真还是假……你们这招真狠啊。” 做出过无数大热综艺的导演才不愿意被这么污蔑，立刻为自己辩解：“这很难吗？这可是二分之一的概率，随便拿一个总有50%能拿对的可能，他要是二选一都拿不对，只能说明他运气不行。” 运气不行？还要怪谁吗？ 这种二选一的难题，确实刚好卡在观众的容忍阈值上，五选一可能会被观众认为是故意刁难嘉宾，二选一嘛……那真的是你这个人运气不行了，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所以就算开场就被赶出去，也别怪节目组啦。 洛天水瞬间想通了这一点，也知道自己正在被刁难，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扶了扶眼镜，对着左边的门卫开口道：“如果我问你旁边的那位门卫，他手里的是退学证还是入学证，他会怎么回答？” 导播室内所有人一愣，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左边的门卫开口回答：“他会说是入学证。” 洛天水莞尔一笑，伸手向左边的门卫拿走了他手里的证件，说道：“多谢。” 导播室内的经纪人愕然：“他怎么能确定是左边门卫手里的是入学证？如果左边门卫说谎呢？” 导演沉默了。 洛天水听到耳麦里传来导演的声音：“你可以对着镜头解释一下你这么选择的原因，为观众做一个解释。” 洛天水挑眉：“这个……还用解释么？如果左边门卫说的是真话，那就意味右边门卫说假话，右边门卫说手里是入学证，其实就是退学证；反过来，如果左边门卫说的是假话，那就意味右边门卫会说真话，他其实会说手里的是退学证，所以无论真假，入学证都在左边门卫的手里啊。” 洛天水摊开证件，里面果然是一张入学证。 “我觉得你们不必太看轻观众的能力。” 洛天水说完，就从容走进入了学校大门。 听到这句话，导演内心却有些反复，怎么感觉这个洛天水嘴里说的是“不要看轻观众的能力”……但导演耳朵听起来更像是在说不要太看轻他呢？ 导演目光从屏幕里看上去，重伤初愈的少年薄得像一张纸，仿佛风一吹他就会倒下，但他的脚步是如此坚定，虽然慢，却一步一步踏在自己要走的路上。 作为综艺导演，吴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因为职业关系，他很喜欢观察别人的步伐。 有人是走路是轻飘飘的，有的人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而有的人走得非常快，好像永不停歇地奔波着。 洛天水的脚步却不这样。 他步伐轻，但坚定；慢，但不拖拉。 有点像是一个一直在爬山的人，不急不忙地走着属于自己的路。 当然，也许因为重伤，有时步伐还显得有些踉跄。 第5章 吴穹沉默一下，拿出对讲机，说道：“剧情开始。” 剧情开始。 所有人的身份背景立刻通过耳麦输出给所有人。 他们潘多拉男团的四个人都是一所学校的高三学生，因为高考临近和各种原因，使得班级气氛剑拔弩张，四人原本是不错的朋友，于是商议和班上另外两个成绩不错的女生同学组成了学习互助小组，经常在周末和节假日一起来学校复习，还有一位对学生很亲切的孙老师经常为他们补课。 原本几人关系不错，但因为某个事件，大家也开始各怀鬼胎起来。 第3章 摘要（3） 今天，就是几人相约一起补课的时候，而洛天水因家中有事，就迟来了几个小时。 等他到学校，已经是落日时候了。 洛天水通过了门卫的阻拦，成功来到教学楼下，一眼就看到墨星和裴玉正在楼下站着。 墨星看到洛天水来了，立刻亲切笑道：“你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总是迟到不太好吧？” 洛天水还没说话，墨星队长这个“总是迟到”的帽子就直接扣在他脑门上了，明明洛天水拿到的人物本里似乎也没有总是迟到这个设定。 洛天水不动声色：“有点事耽误了一会。” 裴玉却狠狠瞪了洛天水一眼：“你别是又去给教务处告密！我告诉你，你再做出这样小人的事，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墨星笑着说：“算了，我相信天水一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裴玉讥笑道：“谁知道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他原本是再骂两句，坐实洛天水这个背后告密的小人人设，但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录制节目不能说得太难听，又紧急改口。 洛天水没有说话，锐利的目光被眼镜遮挡，两人没有发现他的目光如此冷淡。 洛天水拿到的人物本基本没什么剧情，一定不如他们几个人的丰富，这下只能通过听来了解大概发生了什么。 听着听着，洛天水大概明白了。 学校禁止老师私下补课，这位孙老师责任心很强，知道他们几个相约补习，就常常偷偷为他们补课，还不收钱，纯属好人好事，所以几个人也就相约为孙老师给他们补课的事保密。 谁想到洛天水竟然偷偷去找了教务处，连累孙老师被教务处批评了，这件事被其他几个人知道了，当然不会对告密者有好脸色。 ……没想到上个综艺，也要给他一个人设最差的剧本。 洛天水没有接话，只是说：“那我们去哪间教室？” 因为上次告密，他们几个现在不能在学校补习，于是找了城郊一座废弃的教学楼，这里曾经是他们高中的几个老师自己私下办的一所补习学校，后来各种原因办不下去，土地似乎也没转出去，除了留下两个门卫看楼，其余基本就荒废了。 几个人对地形都不太熟悉，只知道这里人烟稀少，肯定不会有人发现孙老师偷偷补课。 只是明明都已经是被荒废的教学楼了，居然还能有门卫查证件，只能说，节目组为了让他出丑制造笑料，真是强行设置了这个环节。 不愧是综艺节目，逻辑真不能细想。 洛天水大概也了解综艺节目的风格了，看来不能用科研的心态来处理综艺，抓大放小，抓住主线重点，细节自己发挥可能才是这个综艺里的正确玩法。 洛天水心里有定见，表面仍不动声色。 墨星指着东边那栋说：“502教室，我们已经补了一下午了，刚刚课间休息，我和裴玉来找你。”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上去吧，他们还等着呢。”裴玉转身要走。 “等一下。”洛天水突然开口，“有一点不对劲。” 两人皆是一愣：“什么不对劲？” 洛天水语气没有什么波澜：“既然觉得是我告密，为什么这次补习还要带上我？” 墨星一愣，裴玉不以为然：“给你机会啊，不然呢？你只要别再犯错，我们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唔。” 洛天水顿了一下，又问道：“这个补习地址，又是谁选择的？” 墨星回忆了一下剧情，说道：“是花花提议，大家都觉得还不错……就是咱们补习小组的那个女生，另一个女生前段时间生病，所以这次没来。” 洛天水点点头，没说什么。 如果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什么又要选择和高中部有关系的学校补习呢？ 三人走向东边教学楼，来到502教室，进门的时候看到范悔和一个女生正在讨论习题，三人也就挨着他们坐下。 墨星问：“课间休息时间已经过了吧？老师呢？” 范悔：“等一等呗。” 据他们几人的说法，除了迟到的洛天水，孙老师已经给其他四个人补了一下午课。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孙老师让大家休息，他自己也去教师休息室休息了。 后来花花和范悔讨论习题，墨星和裴玉轮流上了一趟厕所后，两人一起下楼等洛天水。 洛天水闭眼捋了一下这个时间线，发现这个时间线基本上是比较清晰的，且花花范悔之间相互佐证，墨星裴玉之间相互佐证，基本上可以排除在时间线上撒谎的可能。 “不过说起来也确实奇怪了。”范悔第一个不耐烦起来，“孙老师到底去哪了，我和花花之前还去教师休息室找他了，结果没找到人。” 第6章 裴玉立刻颐指气使对洛天水道：“那你去找一下老师吧。” “可以。”洛天水站起来，“老师在哪一间？” “507，教师休息室。” 洛天水沿着走廊慢慢走，这栋用来补习的楼十分老旧，墙迹斑驳，看起来大约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给人一股阴湿的感觉。 洛天水走到教师休息室门口，教师休息室的大门半掩着，洛天水顿了一下，扶了扶眼镜，眼神若有所思地一转，轻轻敲了敲门。 果然无人应答，洛天水推开了门。 撞入眼帘的是一滩醒目的红色，这刺眼的颜色让洛天水忍不住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成长之路一帆顺风，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在现实世界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血迹到处都是，墙皮上，地板上，沙发上，茶几上。 而一个满身血迹的男人正趴在教师休息室的茶几上，面前有几本像是学生的作业本。 洛天水：……好想吐。 洛天水深吸一口气，谨慎地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呼唤了声：“……孙老师？” 无人应答。 但洛天水很清楚，眼前的尸体正是孙老师。 至此，命案开始。 紧接着，他的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尖叫声。 来这的几个人眼见这个场面脸色立刻变了。 就算心里知道这不是真实的血，是红墨水……但眼前的场景布置也太血腥了。 播出的时候不会要被打码吧？ 洛天水依稀记得，在他那个时间段对于电视节目的内容审查已经变得非常严格，画面里几乎不大可能出现疑似血液的东西。 连他陪堂弟看的动画片里的角色流的血都是粉色的——据说是为了保护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加上又没有分级制度，于是全民一起被“大家长”式管理看粉色的血。 表弟甚至还一度认为血本来就是粉色的呢。 该说不说现在不愧是十年前，电视节目的尺度还挺大的么。 洛天水早已平复了心情。 但显然，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裴玉是无法平复了。 洛天水刚刚只是有点想吐。 裴玉看起来整个人已经处在呕吐的边缘了。 还是队长墨星够镇定，他惨白着脸，还能记得走剧情：“怎么回事！孙老师怎么死了？他之前还在给我们上课啊，这是谁干的！” 这句台词像是提醒了范悔什么，他立刻大喊大叫起来：“这不可能，我先前还来找过孙老师，当时这间房内什么人也没有……怎么短短时间孙老师就被杀了？！那凶手一定是在我之后来的！” 女学生花花尽管看起来同样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还是比潘多拉的几个小偶像展现出了更多作为艺人的专业素养，她立刻进入角色为范悔作证：“是的，刚刚在你们两个下楼后，我们本来是想找孙老师问一道试卷上的题目，结果教师休息室里根本没有人，我们就猜测老师可能是去厕所了，还在这间房里还等了一会。直到过了好一阵老师都没来，范悔说可能你们几个要回来了，我们才离开这间教师休息室返回教室。我敢肯定我们两个当时来的时候，这里别说没有人影了，可是一点血迹也没有的！” 花花的专业素养让众人终于入了戏，纷纷开始回忆自己收到的剧本里的时间线。 洛天水不动声色：“能确定吗？” “可以！”花花道。 范悔怒瞪洛天水：“难道你觉得我在撒谎？？” 实际上，洛天水不认为在仅仅只有五个玩家的故事里，会存在两个凶手一起撒谎，所以两人的说辞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于是他问道：“你们大概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二十多分钟之前？”花花有点迟疑，“应该没有太久。” 范悔立刻开始表现起来：“我知道了，既然孙老师是在我们两个离开教师休息室后才死的，那么谁在我们之后来过这里，盘一下时间线不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洛天水轻轻一笑：“那我估计没人会承认来过这里……” 花花道：“那至少我们可以确认一下到底谁曾经离开过教室，离开过大家的视线。” 众人看向墨星与裴玉：“你们两个之前都轮流离开教室对吧？” 队长墨星撇清：“我是去卫生间。” 裴玉立刻跟上：“我也是啊，你们几个不会怀疑我吧？？” 范悔皱眉：“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去了，还是去教师休息室杀人……” “喂！范悔，你竟然有胆量怀疑我？”裴玉小少爷很少被人这样当面怀疑，立刻恼怒起来。 队长墨星倒是情绪很稳定：“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天水来得这么迟……谁知道他是不是偷偷干了什么……” 裴玉恍然大悟：“对啊！而且刚刚也是他先来找孙老师，指不定就是他直接杀了孙老师然后装作无辜的样子等我们发现呢！” 众人又看向洛天水。 第4章 摘要（4） 洛天水没反驳，淡淡回答道：“好吧，假设是我，从我离开教室到发现尸体再到你们赶过来，这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我是怎么完成全套杀人动作，还要怡然自得地站在原地等你们来撞见现场的呢？——或者我再请问，我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第7章 对于这一点范悔和裴玉倒反应很快：“你之前举报孙老师私下补课，你们结仇了！” “有道理。”洛天水摊手，“那就投我吧，可以对着镜头把你们的推理说一遍了。” 没人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逻辑根本说不通。 其实，现在在场内的几个玩家中，洛天水是凶手的可能性是最低的，如果再考虑到场外因素，那就更不太可能是洛天水了。 理由很简单，他是一个节目组原本计划在门卫处就会被“退学”的小丑角色，即就是说后续的剧情不管有没有他都会自然发生，换言之，他的这条剧情线必然不会多么重要。 试想，如果洛天水是真凶，但没能在门口拿对入校证进来，岂不是后续剧情都无法发展了？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层，于是面面相觑。 “那么，既然大家目前都没有什么线索，我提议不如我们每一个人都再说一遍自己的时间线，然后各自去搜证？”洛天水建议道，率先开始自我介绍，“我的时间线最简单不过，大概下午五点到学校门口，然后在门口和门卫大约拉扯了十五分钟，进校后又在教学楼下和墨星、裴玉对话五分钟左右，之后我们三个一起来到502教室等了老师半个小时左右，最后我来到教师休息室发现案发现场，大约是六点左右呢，你们呢？” 队里其他几个人似乎不太适应言辞如此犀利的洛天水，一时没有说话。 唯一的女性嘉宾花花很给“面子”，立刻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时间线：“我是三点来的，我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了，于是我们一起上了两个小时左右的课，大概四点五十的时候，老师说休息半个小时，于是我们几个在教室写作业，过了一会，墨星和裴玉下楼了，我和范悔两个人有一道题目不会，就去教师休息室找孙老师，可是孙老师没在，我们等了一会他还没回来，于是我们只好回到教室，过了一会你们几个就一起上来了。” 范悔：“对，我们两个是完全一起行动的，可以相互佐证。” 洛天水目光淡然看向墨星和裴玉。 裴玉像被冒犯到了，立刻炸毛：“不是某个人来迟，我们两个需要去找他？” “唔……要这么说，你们和我关系还挺不错。”洛天水语气毫无起伏地评价道。 眼看裴玉又想反驳什么，洛天水转向问花花：“所以，在我回到教室之前，你们四个都只离开过教室一次？” 花花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 范悔似乎也想起了“台本”上的什么设定，积极表现道：“也没有，老师下课后，我们四个人都单独离开过教室的。” 洛天水：“做什么？” 也许是洛天水问询的语气太过自然，范悔下意识从善如流回答道：“好像不是上厕所就是接水呗，这里还能干什么？” 洛天水不置可否：“那你记得你们四个人出去的顺序吗？” 范悔一愣：“这谁记得啊！” 刚刚耳机里播送的他的剧情线，说几个人出去时候都是一带而过的，显然这里根本不是重点……再说，谁先谁后这根本就不重要吧？ “喂，你这个最后才来的，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问来问去……” 范悔刚想习惯性怼洛天水几句，花花作为常驻嘉宾，很有眼色地插话说：“我依稀记得出去的顺序是墨星、裴玉、范悔和我，可以肯定的就是大家确实都单独出去过一次。” 洛天水点点头，他心里差不多有一点眉目了。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动机，再莫名其妙的原因也是原因。 究竟为什么？ 所谓的推理，一定是根据已知的信息，展开联想，去寻找隐藏在已知信息之下的未知信息。 所以刚刚有什么被他忽视的线索吗？ 洛天水转向裴玉：“你们是为什么讨厌我？” 裴玉嗤笑一声，大约是“讨厌你还需要理由”的意味。 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墨星比裴玉要成熟得多，打断了裴玉的个人情绪，解释道：“因为上一次我们补课，你去教务处告发孙老师，我们当然不会喜欢你。” 洛天水点点头，却觉得这个设定有些许说不出来的奇怪。 人的社会中行为的基本原理就是——基于利益。 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是出于某种利益在社会行为中进行决策。 孙老师免费为他们补课，洛天水是得益方，他没有丝毫的利益受损，为什么费力不讨好地去举报？ 故事里的“洛天水”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 根据流程，几个人分散开寻找线索，洛天水当即找到花花。 显而易见，花花是几个人当中，最能正常和他进行对话的人。 “今天一下午，你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情吗？” 花花想了想：“感觉上……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 “那之前呢？” 花花一愣：“什么之前？” 洛天水：“我们的学习小组应该还有一位女生……是吗？” 花花眼神一暗：“对的，她叫小草。” “她为什么今天没有来？” “她生病了，大家不是都知道吗？” 洛天水点点头，又回到了案发现场。 第8章 可能因为案发现场过于血腥，几个人都不愿意回来查看，只有洛天水一个在案发现场搜证。 倒不是说他胆子有多么大，但是，这些归根到底都是假的不是吗？ 只不过是节目组制作的“材料”罢了。 抽离自己的角色身份，站在更宏观的视角去看待问题，这是科研写作的第一步。 洛天水无视血迹，直接开始利落翻起死者的衣料，从死者的胸前口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手机设置了密码，无法解锁，洛天水却没有丝毫慌张，他手指轻轻下滑，将通知栏调出来。 尽管通知栏的内容不可能全部显示，但足以显示一些让洛天水能够展开联想的线索了。 首先是一则新闻推送：某校教师性/骚/扰/学生，严重违反师德师风（后面文字没有显示） 接着是死者收到的一条邮件，上面写着：我会一直看着你，你不要（后面文字没有显示） 发送邮件的人的id叫做“郦道元”。 洛天水看着这个邮件名字陷入沉思，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洪亮责问的声音。 “你发现了什么？” 是范悔。 范悔看到洛天水发现的线索，一把抢过手机，结果发现自己也解不开密码，只能同样看着通知栏上的几个字，皱眉：“郦道元是谁？” “北魏地理学家，我很为你的考试成绩担忧啊。”洛天水促狭道。 范悔一听，又羞又怒，他们几个在这里扮演高考生，又不代表他真的是高考生。再说了洛天水一个职高生，竟敢嘲笑他的学习成绩？ 范悔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啊，只是为了考考你……地理学家，就、就是写探险故事的那个嘛，写过那个什么……《桃花源记》，对吧？” 大概此时挖空范悔的大脑，他的脑子里能想起古人写的游记就只有《桃花源记》了。 洛天水笑了。 从门口经过的裴玉闻言都瞠目结舌。 裴玉毕竟出身裴氏，从小受精英教育，这一点常识还是有的，他忍不住嘟囔：“什么《桃花源记》啊，郦道元不是写《水经注》的那个吗？” “啊？是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时，洛天水原本还笑眯眯看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我知道发邮件的人是谁了。” “啊，是谁？” 洛天水：“就是我。” 范悔：“？？？” 裴玉：“？？？” 郦道元曾在《水经注》里写“上邽县，旧天水郡治，五城相接。北城中有湖水，有白龙出是湖，风雨随之，故汉武帝元鼎三年改为天水郡。”记录的正是“天水”这座城市名字的由来。 所以写邮件警告孙老师的人就是洛天水。 范悔：“啊？那你为什么要发邮件？” 裴玉：“所以果然是你杀人吧！你还不承认！” 是啊，“我”为什么要发邮件呢。 接收台本的时候，洛天水并不知道自己还发邮件警告孙老师。 也就是在说，很多信息即使属于玩家本人，也不一定会提前告知，更有可能是在探索中由玩家逐步发现。 ——“你别是又去给教务处告密！我告诉你，你再做出这样小人的事，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生病了，大家不是都知道吗？” ——某校教师性/骚/扰学生，严重违反师德师风…… 洛天水知道，互联网推送给你的信息，都是经过大数据的处理。它会选择推送给你大数据认为你会“感兴趣”的内容，从而最大程度夺取你的注意力。因此，孙老师会收到这一条推送的原因，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经常会搜索相关内容，被大数据记录下来。 现在答案不是一目了然了么？ “洛天水”告密的从来不是孙老师私下补课的事，估计是他撞见了孙老师借着私下补课的名义骚扰学习小组的女生，所以去教务处举报了他。 之后，“洛天水”不断发邮件警告孙老师，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再对其他女生下手。 但这个线索最多揭开了隐藏在现有故事之下的前情，洛天水相信就算发这条邮件的是自己，但是拿到凶手牌的人确实不是他。 那么，这条线索究竟还指向什么呢？ 第5章 摘要（5） 看起来现场应该还是存在一些等待他发现的线索。 假设孙老师确实因为补习时骚扰女学生而被洛天水举报，那么孙老师依然能接着来为他们补课，这就代表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继续参加补习。 也就是说，也许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与补习所能收获的利益来说，孙老师对女同学所做的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洛天水”本人才会这么晚来到补习地点。 但是……除了“洛天水”这个角色外，是否还存在其他人也因此愤怒于孙老师的作为呢。 洛天水找到了范悔：“再给我说说你的所见所闻。” 其实所有人现在都明白一个道理，洛天水确实不太可能是真凶，除此之外其他几个人的嫌疑程度基本差不多的。 范悔一贯瞧不上洛天水，此时不由动了心思。 洛天水这么喜欢在镜头前出风头，那他就引导洛天水推理错，好好地在摄像机面前出丑丢人不就行了？ 第9章 而且范悔刚刚确认过自己的台本，是可以肯定自己并非真凶。所以他想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让洛天水怀疑他是真凶来进行误导。 范悔心中一决定，立刻改口配合起来：“其实啊，我觉得我这条时间线还挺关键的，要不我好心给你详细说说？” 洛天水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请讲。” “其实你知道的吧？下课后，我和花花遇到一道不会的题，我们两个就来这间教师休息室找孙老师，但是孙老师不在里面，于是我和花花就在这间休息室里做习题。等着无聊，我们就开始相互考察对方古文背诵得怎么样了……你懂的，就是填补空白的古诗词那种题。我看到这间休息室还挺简陋的，角落还有蜘蛛网呢，就想到让花花背一遍《陋室铭》，花花看到夕阳从窗户照进来，于是就让我背了一首《常记溪亭日暮》，我们就这么相互考察对方将近20多分钟，孙老师还是没回来，于是我们只得又回教室去了，之后你们就上来了。” 范悔一脸神秘道：“你看，你们三个都说了没来过这间教室休息室，那就是只有我们两个来过这里，所以我和花花还是很有可能一起说谎的……喂，你听懂我说的了么？！” “嗯。”洛天水道，“除了最后一句是你发挥的，前面都背的是台本吧，辛苦你了，背这么长一串。” 范悔：“……” 范悔：“所以你听我说了这么一堆，就没点别的想法？” 洛天水单刀直入：“你知道小草的事么。” 范悔表情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你指哪件事？” “能问出是‘哪件事’，看来就是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了，还能若无其事地来参加孙老师的补习，故事里的这些孩子们啊…… “……喂，和这有什么关系啊？你现在应该关心怎么破案！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比如我就很有可能……” 洛天水打断了他：“案子已经破了。” 范悔一愣：“什么？” “确实有人说谎。” “……！” 洛天水：“但不是你。” 故事的答案总是悲伤的，但即使悲伤，也总得揭露出真相，所谓的破案不就是以“揭穿真相”作为目标的么？ 五个人花了二十分钟各自搜证后，聚集在案发现场，开始指认真凶。 裴玉先发制人：“洛天水，凶手果然还是你！” 洛天水连“为什么”都懒得问，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几个人的时间线都盘过了，确实没有问题，那么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你这个外来者。” 墨星故作惊讶：“可是天水不是最后才来的么？有门卫可以证明啊。” 裴玉：“他确实是最后来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之前没有来过，他完全可以避开门卫，翻墙进入学校杀了孙老师。然后再翻墙出去，大摇大摆地通过门卫处进来遇到咱们，这样咱们几个就成了他不在场证明的证人！” 墨星又作恍然大悟状：“确实很有可能，我怎么没想到。” 洛天水懒得看他们两个双簧。 不过老实说裴玉的解释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在内部找不到时间线上存在问题的人时，把目光注意到外部上是一种合理的思路。 在一些推理小说中，确实存在凶手是“外部来客”的可能。 洛天水道：“我无法自证。” “果然——” “但是，我可以证明谁是真凶。” “啊？” “是谁啊？” 洛天水目光看向范悔：“就在这里。” 范悔先是一愣，继而内心狂喜，他误导洛天水成功了！洛天水要丢脸了—— 洛天水看范悔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故意顿了顿，才道：“不是你，是你身后的。” 众人目光看过去——是花花。 众人都愣在原地，花花很冷静地问：“为什么是我呢？我和范悔的时间线是完全一致的，如果我做了什么，他就会知道，我们可是一直在这里等不到孙老师才回去的。” “其实这道题真的很简单。”洛天水道，“而解这道题目的时候，我有两种思路，一种理性的思路，一种感性的思路，而巧妙地是，这两条路都指向了你。” 洛天水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因为谜底过于简单，我认为大家没什么必要再继续浪费时间，我就直接说了。” “你曾经说过，你们四个人在下课后曾一度轮流离开过教室，顺序依次是墨星、裴玉、范悔和花花。就在这次出来的时候，花花来到教师休息室，也许是孙老师没有防备你，或者你谋划得当，总之你杀了他。至于凶器，能藏的地方实在有很多，花盆底下，或者直接从窗户外扔出去……一会我们都可以找到。” “等等，凶器都没找到你怎么就确认是花花啊？”范悔立刻叫嚷起来，“而且我告诉你洛天水，我们两个之后还来了教师休息室找孙老师，这里什么人都没有！我亲眼看见的什么人都没有！你的意思是我撒谎？” “没有。”洛天水语速很快，“之后，你们两人一组行动，墨星和裴玉下楼找我，你们两个来到教师休息室……没错，你们都没有撒谎。” “那你凭什么……” “请问，你确定你来的是这间教师休息室吗？”洛天水打断了他。 第10章 “啊？不是这里还有哪里，当时就是这些摆设好么？” “同样的陈设就让你觉得是同样的房间么？” 范悔反驳：“不是，门牌上肯定写的是507，507教师休息室，没错的！” “噢。”洛天水轻声说，“对面也有507教师休息室呢……” 范悔瞳孔一震。 洛天水从一开始入校后就注意到这栋教学楼的构造不同，它是东西各有两栋教学楼，中间由圆形的长廊连接，整个建筑物除了东西两边有窗户之外，里面都是封闭的。 也就是说，如果对这里的建筑物没那么熟悉，极有可能不小心走到另一栋教学楼中。 而在这里，所有的教师休息室的陈设都是一模一样的，第一次进来的人很有可能认错。 “我猜，花花提议出来转转，然后转晕了并不熟悉这里的你，再说带你去找孙老师，你以为你们去的是东507，其实你们到了西507，你们在西507的教师休息室里当然等不到孙老师，所以花花又带着你转回去。” 范悔瞠目结舌：“为、为什么等不到……” “这还用说吗？”裴玉毕竟受精英教育，洛天水没说几句他就反应过来了，“因为他已经死在东507的教师休息室了啊！” “这这……”范悔半天说不出来话。 台本里确实有花花带着他转了转的表述，但是范悔觉得这种信息并不重要，自然也没告诉洛天水……那么，洛天水是怎么推出来这一长串的？ 范悔有点茫然。 墨星这时开了口：“但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吧，你连凶器都没有找到，还是缺乏关键性的证据。” “我说了，凶器在哪在这个故事里根本不重要，总能找到。”洛天水准备快速了结这一切，“——而关键性证据就在这里。” 他的手指轻轻指向范悔。 “……我？” “不好意思，我现在重复一遍你对我说过的关键性证词。” ——“下课后，我和花花遇到一道不会的题，我们两个就来这间教师休息室找孙老师，但是孙老师却不在里面，于是我和花花就在这间休息室里做练习，等着无聊，我们就开始相互考察对方知识背诵的怎么样了……你懂的，就是填补空白的古诗词那种题。我看到这间休息室还挺简陋的，角落还有蜘蛛网呢，就想到让花花背一遍《陋室铭》，花花看到夕阳从窗户照进来，于是就让我背了一首《常记溪亭日暮》，我们就这么相互考着对方将近20多分钟，孙老师还是没回来，于是我们只得又回教室了，之后你们就上来了。” 复述完，洛天水礼貌问道：“我有记错吗？” 第6章 摘要（6） “没……不过你怎么记住的，居然一字都不差……” 范悔光是把这些台本背下来就已经很想死了。 洛天水：“你之前说你为什么要让花花背《陋室铭》？” “不是说了啊，这间休息室简陋，角落还有蜘蛛网……” 范悔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 对了，案发现场的这间东507休息室角落里的蜘蛛网呢？怎么没了？？？ 范悔感觉自己大脑简直要过载了，他的眼前仿佛只能依稀看到洛天水的嘴唇在动。 洛天水的声音明明很轻，范悔却感觉自己整个人要被吞噬进黑洞一般。 四周寂静得仿佛只剩下洛天水的声音。 “……为什么现在窗外可以看见月亮？”洛天水问。 范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向窗外：“因为月亮也是东升西落啊，这里是东面楼，窗口在东面，能看到月亮很正常啊。喂！我再怎么说还没那么缺乏常识！” “既然如此……”洛天水声音更轻，“那你们下午是怎么在这间东面的房间里——看到夕阳的呢？” 范悔彻底愣住了。 如果他们下午真的来的是东面的507教师休息室，那么为什么会在日落的时候看到夕阳？他可是之前说过了，正因为花花看到了窗外的夕阳，才让范悔背的《常记溪亭日暮》。 这就是他们当时身处西507教师休息室的铁证！ 他也呆呆地看向花花。 洛天水淡淡道：“我想你已经没什么可辨驳的了，凶器总会找到的，这么短的时间你藏不到哪里去，上面肯定留有你的指纹。” 洛天水说得没错，最关键的证据已经给出了，就在范悔的证词里。 范悔惊呆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证词居然这么重要。 “你什么时候发现……” “差不多就是一开始吧……”洛天水扶了扶眼镜，“我只是没想明白动机和不在场证明的手法。” “这是你理性的思路吧。”花花终于开了口，“我很好奇，感性的思路是什么？” 洛天水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因为，在这次补习小组里只有你是女生，只有你才会感同身受……” 只有花花是女生，所以才会对被孙老师骚扰的女同学感同身受…… 才会如此的愤怒。 其他几个男生即使知道这件事，也不过是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前来参加补习。 对他们来说，孙老师能提高他们的成绩，那比什么都重要，女同学的痛苦，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洛天水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第11章 “……”花花低声说，“……她自杀了。因为孙老师没有得到惩罚，她的家长不相信她说的话，你知道吗？遇到这种事，家长居然不相信她的控诉……” 洛天水沉默了。 但是他知道，这不是个例。 在读博期间，他曾经做过一个课题，就是研究受害人家属的心理。 他惊讶地发现，往往在女生遇到性/骚/扰或者性/侵/犯的时候，很多家长是一时无法接受的，家长无法承受自己没能保护好孩子的负罪感，于是就把负罪感转嫁，选择去质疑自己的孩子，从而逃避内心的愧疚。 很奇怪的心理不是么？ 但，确实存在。 就像很多小孩子生病后，家长第一反应不是看病，不是安慰，而是责骂。 ——都怪你踢被子。 ——都怪你平时不锻炼。 ——都怪你在外面吃东西。 责骂孩子，可以把家长因责任感而起的愧疚心转嫁，这是一种类似“找水鬼”的心理。 洛天水：“……我很遗憾，花花。” 花花眼睛里慢慢有了泪痕，虽然只是一个剧本故事，但一个女生长到大，有谁敢说自己从来没经历过性骚扰呢？ “她死了，那个畜/生却没有得到惩罚，所以我来报复，就是这样……也许这就是你说的，这是‘一种感性的思路’。” 洛天水安慰地拍了拍花花的肩膀。 而本次案件，由于真凶承认，所以宣告结束了。 尽管故事结束了，场景里的气氛还是有些沉重。 导演吴穹过来和嘉宾握手。 到了洛天水这里，他郑重其事地伸出手，语气里带了几分佩服：“我还以为你根本留不到最后呢，对了，能单独要一下天水你的联系方式吗？以后有合适的本子不如再来我们节目里玩玩？” 洛天水轻轻一笑，丝毫没有抱怨节目组在门卫环节的恶趣味。 “当然，我可是一个长期主义者，一定会留到最后的。” 洛天水伸出手，狡黠一笑。 综艺节目一录制完，几个人就被安排进组拍戏。 洛天水注意到，他们这部戏其实也拍了快一半了。 也就是说之前的部分是原主参与拍摄的。 后来，他们在拍戏间隙开演唱会，又出了事故，连累剧组整个都停了。 只是剧组停一天，就要烧掉一大笔钱，于是就算洛天水身体没彻底好，现在也被拉来剧组继续拍摄。 洛天水在酒店自己的房间里看了一会剧本，只觉得“目害”。 真不知道这种故事的受众到底是谁。 当然，也可能是他将近十年都没看过电视剧，所以无法理解电视剧发展的日新月异吧。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群王侯贵子公主小姐们的故事。 洛天水出声读出来：“在一个四国相争的时代……” ——是为了给他们团里四个人都安排好身份所以这么设置四国世界观吗？ 洛天水再仔细一看，原来四国分别是墨星、裴玉、范悔他们三个人外加女主所在的国家，自己目前还没出场。 “东之国诞生了一位公主，这位公主传说是女娲在人间的化身……” ——前面看起来还不过是凡人宫廷侯爵之间的斗争，怎么女主突然有一个神仙的身份？这和其他人的次元根本不同吧? ——“西之国、南之国、北之国的三位皇子与女娲转世展开了爱恋，彼此也被卷入国家之间的斗争……” 所以女娲转世到人间就是来谈恋爱的么？ 洛天水快速翻页翻到了自己角色的部分。 原来他演的是一个反派，而且还是一个小炮灰。 他这个小炮灰追随的是女二，也就是本作的大反派。 洛天水不由地去翻看女二的事迹，试图找到这位大反派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反派的例证是什么。 尽管有十年没看过什么电视剧，洛天水依稀记得，反派，就是与主角理念对立的存在。 比如仙侠武侠世界里主角的理念往往是救世，那么反派的追求就会是灭世。 朝堂剧里主角相信政/治清明人间理想，反派就会认可利益至上人性本恶。 有什么样的主角，就有什么样与之相对的反派。 既然这部戏里主角担了个女娲的名头，那怎么也应该是走的是普渡众生的价值观才对，与此相对，大反派至少要得是个灭世魔头才相称。 再一看这个大反派女的人设：普通凡人，不是什么神的转世也没有什么妖魔的法力，父母双亡，是小炮灰——也就是洛天水自己的妹妹。 兄妹两个流民出身，从小历经坎坷，妹妹卖酒供哥哥读书，哥哥也算是努力，最终中了进士，妹妹也就脱离卖酒女的命运。可能是太想改变命运了，兄妹两个成了“卷王”不断地努力奋斗，在地方赴任期间还真的做出了一些政绩。 最终哥哥升了官，妹妹被封了个县主的名号，两人也算是走上了人生巅峰。 接下来就是故事正式开始了，妹妹这个县主遇上了天龙人真公主，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嫉妒憎恨真公主，从事业脑变成恋爱脑，不断地和公主争夺男主们宠爱啊……或者做一些立刻会被打脸的小动作…… 而哥哥这个小炮灰呢，当然也是维护妹妹这个大反派到底。 第12章 按理说以他们俩的草根出身，随随便便就可以被几位皇子公主用一根手指碾死。 结果可能是为了拖剧情，也可能是为了展现主角真善美，反正主角团居然和这炮灰反派兄妹两个斗得有来有往。 这两兄妹越挫越勇，直到给主角团和观众添堵到最后一集。 当然到了大结局，兄妹反派两个还是被问斩了，死得血淋淋、死得惨兮兮、死得大快人心。 故事里的男主们争夺到了最后。 墨星饰演的白月光在最后一战为了保护女主死了；裴玉饰演的朱砂痣虽然坐拥万里江山，但还是失去了女主，终身寂寥；最后女主怀着白月光的孩子嫁给了第三个男主范悔。 看完剧本的洛天水锐评：贵圈真乱。 他现在简直是头大不已。 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看的古装里，主角都是草根出身。 要么是草根考科举，智斗作恶的权贵；要么草根学武，为维护江湖正义诛杀拥有权力的高层人物。 现在……怎么世界反转了？ 草根出身的都成了反派，既要出身差、又要心眼小，还要天天被权贵打脸；权贵成了主人公，既要家世显赫，又要真善美。 权贵什么都拥有了，可不是只能光谈恋爱折腾彼此呗。 可见阶级固化，人人都想当天龙人，已经没人想看草根的奋斗史了。 洛天水把看得他头大的剧本放在一边，开始整理起了从原主家里收拾出来的东西。 原主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洛天水只能各处旁敲侧击，才勉强拼凑了原主的生平。 原主就是一个典型的草根出身，单亲家庭，母亲又在几年前意外去世，他中考第二天缺考，最后上了职高。 原主一边上职高一边到处打工，意外进了地下剧场的偶像选拔活动，误打误撞一路走到了今天。 ……缺考一天考上职高，如果正常考完，也许原主能去普高上学？ 洛天水在心里想着。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以洛天水本人的素养来看，不论是什么原因，也不管现在在做什么职业，都不能放弃读书。 只有一个职高文凭是肯定不行的，在确定自己只能留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当天，洛天水就查了专升本考试的相关信息。 如果可能，洛天水肯定想走统招专升本，但是目前统招只要应届生。 原主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已经有了偶像这层身份，没必要再升学，干脆错过了应届生的身份，无法再参加统招。 搞得洛天水现在想专升本，只能选择连考十几门的自考升学，或者参加成人高考。 洛天水：“……” 洛天水无语凝噎。 要知道，他当初一路本硕博连读。 高考之后，不论是读硕士还是博士，都是一路直升，从来没参加过升学考试。 洛天水都快忘了升学考试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而现在命运给他开了如此之大的玩笑，对洛天水来说，现在所处的境地与十八层地狱没有区别。 但是……我不能屈服。 洛天水心想。 第7章 摘要（7） 洛天水在收拾原主遗物的时候，在为数不多有关他的个人信息之中，找到了两个名字，一个是“云”，一个是“暇”，本来“云暇”读起来像是一个人的名字，但两字之间有一个顿号，所以洛天水揣测这应该是属于两个人的名字。 从原主只言片语的日记里，他发现了商小云这个名字，而依照原主提到商小云的语气来看，这个商小云很可能是原主的妹妹，目前应该在上小学。 想到这里，洛天水突然心里油然而升起了责任感。 洛天水在这里拍戏……那原主的妹妹谁照顾？ ……再往后翻，发现日记后面又出现了“姨妈”一家人的名字，原来商小云是姨妈的女儿。 因为母亲去世后，原主无处可去，于是在姨妈家里借宿了两年，和商小云的兄妹感情甚笃。 不过，洛天水暗自思忖着，原主在姨妈家的日子必然也不怎么好过，不然就不至于未成年就早早出来找工作，一看就是想脱离原生家庭环境的影响。 洛天水在心里叹了口气。 洛天水又翻了翻原主的汇款记录，发现他定期在给姨妈汇款，汇款说明是生活费。 ……谁的生活费？ 商小云是姨妈的亲女儿，应该不至于由他来出生活费。 洛天水连学都没接着上就跑出来早早工作，也不应该再给姨妈交生活费。 难道是那个“暇”的生活费？ 洛天水看了一下账户，原主的账户余额已经所剩无几，所幸上一次去综艺的通告费今天刚刚转了过来，加上之前演唱会的“意外”事故保险方又赔偿了一部分人身意外险，现在洛天水手头还算有了一点余裕。 于是洛天水照着之前的汇款号码和原主日记里记录的银行密码，把这个月的生活费给姨妈的账户汇了过去。 说起来也好笑。 洛天水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人都没认清楚，就要给这个“暇”交生活费。 其实，他可以完全不用管这些。 如果洛天水是个不管不顾恣意奔放的人，他当然不需要管这些。 可洛天水是一个循规蹈矩读书读到博士的人，尽管现在世情变改，洛天水为人处事的原则又没变。 第13章 既然原主一直给这个“暇”交着生活费，就证明这是他重视的家人。 洛天水既然现在借用着原主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要破坏原主想要珍视的一切。 珍视家人的心，洛天水也有。 他的眼前逐渐浮现出在永宁城市大学家属院，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与一个陌生的男孩子亲如一家人的笑容…… 洛天水眼底出现一片沉重的阴影。 ——他已经失去了珍视家人的资格。 剧组隔日复拍，洛天水进组的第一场大戏就是公审反派。 反派兄妹二人组被抓到大厅，四个主角团及其亲友十几人坐在高堂上对兄妹两个进行审判。 至于是怎么抓住他们的，倒也没有使用什么特别的计谋。 不过是因为这些人都是王公贵族，反派兄妹俩说到底平民草根出身，既没有显赫出身，也不是什么神佛转世有大能。 ……所以洛天水一开始就很奇怪。 就他们兄妹两个这出厂配置，居然也能和主角团一堆皇亲国戚满天神佛斗到大结局？？？ 这种设置根本不合常理！ 女主坐在高台的金椅之上，对着台下被五花大绑跪着的反派兄妹，留下不可置信的眼泪：“原来这一切，竟是你们两个做的！我不敢相信……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范悔冷笑一声：“蓉妹不必为这等小人伤心，是你心太诚善，才招致小人。” “是啊，不要紧，我们会保护你的。”墨星也一脸关怀。 洛天水面无表情地跪着，这一场戏他没什么台词。 倒不如说这场戏他就是个纯纯的背景板。 可能因为观众最喜欢看“打小三”的戏码，所以这场审判戏说是审判反派兄妹俩，其实就是围攻反派妹妹一个人。 看她出洋相，看她口不择言，看她尊严扫地，从而衬托女主角的高贵。 洛天水一共就两句台词，一句是“都是你们害的！”，另一种是“我妹妹做错了什么？”，都是刻板的没有彰显人物性格的工具人台词。 于是洛天水干脆转过头，一直注视着妹妹。 洛天水也没演过戏，但是他是一个有常识有逻辑的正常人。 这是从小牺牲自己卖酒供养他读书的妹妹，不管妹妹是个反派也好，是主角团公敌也罢，他们都是一家人。 洛天水比任何人都重视家人。 于是他目光缱绻地望着妹妹，尽管他没有台词，尽管镜头并不对焦在他的脸上。 但在这一刻，洛天水知道，他的目光，就是对妹妹最大的支持。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感受到“哥哥”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妹妹”的情绪也稳定了很多。 虽然嘴上说着狡辩的台词，但是她的心是沉稳的，神态和气质也发生了改变。 说也奇怪，即使是在演戏，但被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女孩子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仰望着王孙贵族时，内心难免升起恐惧、无助的情绪。 这种被全世界厌弃的感觉太难受了。 但当有人用温柔的目光注视你，紧紧握住你的掌心。 尤其这个人是你的亲人之时，会让你的内心升起莫大的安全感。 “妹妹”的语气越来越坚定，即使是编剧刻意写出来的狡辩之词，也被她说得信念感十足。 本来也是如此，一件事，各人在各自的立场，得出的结论铁定不同，凭什么对方就一定是对的？而他们就一定是错呢？ 这一场公审反派的爽文大戏倒是被洛天水兄妹演出了一股宁折不屈慷慨就义的气质。 不过鉴于两人并没有改词，也没做什么导演要求之外的动作，加上这一场群戏拍了好久，几位主演也懒得再拍了，于是就这么过了。 接着又是两人被闹市斩首，枭首挂菜市场路口，尸体被野狗分食的一套“以儆效尤”的戏码。 毕竟反派死得越惨，观众才能解气嘛。 洛天水依然在被斩首的最后一刻，也温柔地注视着妹妹，而妹妹也似有所感，转过头来望着他。 兄妹俩就这样，在天下人指责和主角团的唾骂声中，缱绻地注视着彼此，结束了他们渺小而又罪恶的一生。 以如此微不足道的蝼蚁之躯，竟然妄想和神仙转世的主角团抢夺资源。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恶。 连着拍了几天，最终拍完了几场重头戏。 到最后，竟然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反派兄妹被问斩的时候在旁边落泪。 ……这是因为诛杀反派而喜极而泣？ 洛天水不解。 妹妹的演员杀青前，特意找洛天水道谢，说是因为洛天水让她的表演得更有信念感了。 洛天水道：“那我还是得要感谢你带着我演戏。” 这是实话，没妹妹的演员带着，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走位，怎么表演，看哪个镜头。 妹妹的演员闻言笑了，她的眼睛亮亮的。 “我也有个妹妹，要是她遇到这种事，作为姐姐，我想我也会和你演的哥哥一样去努力保护她的。所以我们不是谁带着谁演戏，是相互帮助。” 他们这出戏本来就是公司自家的戏，所以出演的演员基本都是自家公司的艺人——大部分都是爱豆。 演“妹妹”的方沁本来也是爱豆，不够她挺努力的，前几年考上了东海戏剧学院的表本，成为一名专业的表演系学生。 第14章 只是在这个圈子混，专业的戏剧学院学生也不代表就一定会比非科班的混得好。 这不，方沁就算是科班毕业，还是得回来在公司戏里给一群没学过表演的爱豆们作配角。 美曰其名，反派难度大，才需要科班生来出演。 听到经纪人这么给方沁解释，洛天水凉凉道：“看来公司是对我的演技很有信心，才会让我也演反派了？” 经纪人闻言，哑口无语，“嗯嗯啊啊”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借口搪塞洛天水。 洛天水倒是懒得和他扯这些嘴皮，直接开门见山：“我前几天和陈经纪说的合约的事怎么样了？” 洛天水对唱歌跳舞没有任何兴趣，一心只想回去读书。 把这行当兼职，赚点学费倒是没什么，但如果真要一辈子做这一行，洛天水实在提不起兴致，所以必然就要问到合同的事。 听到这句话，陈经纪满脸的横肉又“神气”起来：“小洛啊，这个事情不好办啊。” 洛天水发现，陈经纪基本就是两套话。 面对墨星他们，就是：“没问题，这有什么难的！” 面对洛天水方沁这些不被公司看中的，就是：“这事不好办啊。” “有多不好办？陈经纪说出来，我们可以一项项列出来讨论解决的办法？” 见洛天水油盐不进，陈经纪气得变了脸色：“……你想解约是不是？我看你别想了，你当初可是一口气签了二十年的合约，公司现在用着你，你就应该感恩，就算哪一天不用你了，那你也得在公司呆着，别做多余的事……否则，自己小心着呢，你那脊椎骨还没全好了吧？” 原来你们也知道我的伤根本没好啊…… 洛天水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冷冷望着陈经纪离开。 二十年的合同，想必是当初母亲死后，原主急着脱离姨妈姨父的家庭，加上亲人需要钱，年幼无知才签了这霸王合同吧。 而且……还有那个他一直在给交着生活费的“暇”不是么？ 剧组杀青后，也就是洛天水出院的第九天，因为洛天水“意外受伤”而导致停滞的演唱会也要继续开始推进了。 托这次受伤事件的“福”，潘多拉男团接下来的几场演唱会一下关注度大涨，光是来谈赞助和直播的商家就十几个。 而潘多拉男团其他人也叫来洛天水，开了一场内部讨论会。 这次讨论会的主题就是——故计重施。 第8章 摘要（8） 墨星还是那一脸关怀的表情，先问了洛天水的身体怎么样。 综艺都录过了，戏也拍完了，现在终于想起来关心洛天水的身体健康了。 洛天水不动声色回道：“好一些了。” 墨星一脸“欣慰”：“好了就好，我们这段时间主要是工作太忙了，所以忘了问你，其实大家都还是很关心你的。” 洛天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墨星说话的时候，裴玉一直在旁边打游戏，他又换了一个新的游戏机。 裴玉在工作之外很少和洛天水搭话，毕竟裴玉的家庭裴氏，是当今娱乐圈影视龙头企业，洛天水他们所属的男团公司也不过是裴氏的一个下属小公司。 裴玉，相当于太子下基层历练，自认和洛天水不是一个阶级，除了镜头前卖卖团魂，平时就根本不会和洛天水、方沁等人说话。 像墨星和范悔这种人，会对洛天水说难听的话，而裴玉是更高人一等地、把洛天水等同于路边的垃圾桶一般无视。 因此，他们才会自然而然地吩咐洛天水去为他们做事情。 “你就和上一次一样就行，这次我们有直播平台赞助，你再受伤一次，把事情搞得更大……我们会提前买好更多的正面新闻，这样就有可能拿下月底的央视晚会的入场券，这件事对我们大家都好。” 见洛天水没吭声，范悔把墨镜“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上，皱眉问道：“你是哑巴了还是怎么了？你脊椎受伤，不是舌头断了吧？能出声吗？！” 自从年初对“流量”喊打喊杀以来，主流平台的晚会就不再邀请流量明星了，甚至主旋律题材的影视剧也对这些流量明星设置了禁令。 一纸政策下来，任你有通天的富贵和人脉也没用。 当然这些流量明星也不会坐以待毙。 有热心公益，把自己包装成正能量慈善大使的；有高调买热搜说自己出国留学提升自我的……无疑都是为了做出一些好看的样子，以求把自己从“政策”的禁令范围里划拉出去。 之前舞台事故，洛天水受伤，潘多拉一直陪护的行为就被作为正能量事迹的典型得到了主流媒体的表扬。 如果能拿到月底央视晚会的入场卷，就意味着他们这个流量爱豆组合正式“解禁”了，以后各种活动不再受到限制了。 因此，几个人故计重施，希望能在明天的直播舞台上让洛天水再出一次“事故”，好让他们可以尽情地表演。 上一次，他们只是想单纯博个新闻头条，根本没想到制造事故的效果会这么好，不仅得到了主流媒体的点名表扬，还多了很多节目邀约，后续的演唱会又关注度大增。 也就是说，几个人觉得之前单纯的“陪护”表演还不够尽兴，他们这一次一定得来一场尽兴的表演。 第15章 “我拒绝。” 洛天水直接回绝道。 上一次，是原主同意的，和他没关系。 这种事，做一次没被发现已经算是好命了，怎么可能再来一次？保险方不会怀疑？真把别人都当傻子啊？ 而且洛天水的脊椎根本就没好全，再来一次，他不得直接“腰折”在舞台上。 墨星和范悔都没想到他会拒绝，墨星一愣，范悔直接拍案而起，手指着洛天水的头。 “你又想挨打是不是？现在由得了你拒绝吗？” 洛天水不慌不恼：“我前伤还没好，你想给我添点新伤吗？不要紧，出门我就去做伤情鉴定，你起码也是个寻/衅/滋/事/罪……这可不仅仅是治安违法，也有可能视情节严重程度划为刑事犯罪哦。我劝你三思。” 范悔被洛天水一口一个“寻/衅/滋/事”给打蒙了。 他想反驳，又结巴起来：“我哪有什么寻、寻滋……” “寻/衅/滋/事/。”洛天水像个好老师一般纠正他，“肆意挑衅、骚扰他人——” 洛天水手指了指墨星。 “随意殴打——” 他又冲着范悔点了点头 “严重破坏社会秩序——”他的目光在裴玉以及大门口裴氏的logo上轻轻带过，然后眼观鼻鼻观心，露出非常乖巧的笑容，“……这些怎么不算寻/衅/滋/事呢？” 他们这几个人，年纪最大的也就是墨星，读了个艺术类学院，平日根本不接触社会新闻和时事，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既没有感受过人间烟火，更没有基本的法律素养，乍然听到这么专业的词，都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复。 就在裴玉终于忍不住对着洛天水开口威胁道：“你信不信明天开始你就被业内封杀？你当裴氏是什么？我告诉你，在这片土地之上，只要是娱乐圈这行，还没人不敢给裴氏的面子！” “什么面子？”洛天水莞尔一笑，“我只知道你们现在和过街老鼠一样被政策限制，既上不了主流节目，也不敢买热搜博眼球，还需要利用我这么个小人物给自己制造能登上主流舞台的机会。裴少爷……看起来你的面子也不怎么大呀。” “你——” 裴玉气得再也无法保持“优雅”，抓着手里的游戏机就向洛天水的头砸去。 只是洛天水稍微偏了偏身子，就躲了过去，还谆谆教诲道：“这个行为已经构成寻/衅/滋/事了，裴少爷。” “你给我等着……你等着被雪藏到死吧！” 裴玉气得发抖，墨星却阻拦了他，他转过头，尽可能放松了表情。 这一点，洛天水觉得多上了几年学还是有用的，墨星大概是几个人当中最有理智的了。 “大家都是一个团体的，说这些干嘛，天水你也是的，不做就不做。刚刚是我们没考虑好，你现在身体状态也确实不适合再受伤了。这件事，就此作罢，明天演唱会，咱们正常出演。” 墨星劝又说道：“天水，大家都是为了团队好，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墨星看着做和事佬，一顶无理取闹的帽子却毫不犹豫地给洛天水扣了下来。 洛天水出门后。 裴玉很是生气：“你阻拦我干什么？不给他点教训，他以为自己能翻天了？” 墨星却笑了起来：“不用想太多，我们无非是需要一个舞台事故来彰显爱心，他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不是有那么一堆伴舞么？” 裴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而且……他不想做就真的不用做吗？舞台那么大、意外这么多，谁说不会发生点什么呢？”墨星的眼眸暗了下来。 洛天水排练完，准备去舞蹈房加练。 明明知道他有背伤，给他安排的动作依然是最需要跑位的。 其他三个人几乎都在镜头前站桩唱跳，只有洛天水一个人一会从舞台最左边跳到舞台最右边，有时候刚刚站稳，立刻又轮到他唱歌，大量的精力都用到记站位上了。 其他人早早离开，唯有洛天水留到最后，等他离开时，公司里已经基本上没有几个人。 就在他关灯准备走出公司时，从走廊尽头传出的一些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女生的尖叫和推搡的动静。 洛天水放轻脚步，不打草惊蛇地走过去。 离得越近，就越听到熟悉的声音，是陈经纪。 “……你不乐意？你不乐意有的人乐意，你没你姐姐考上大学的能力，难道想一辈子当个伴舞吗？你们乖乖的听话，晚上一起跟我一起去开——” 那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猥/琐。 洛天水几乎不用看，就知道陈经纪顶着大肚子，一副脑满肥肠，唾沫飞溅的模样。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故意踏着重重地步子走了过来。 陈经纪突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洛天水，一脸厌恶。 本来这个洛天水最近突然开始挺直腰板讲话弄得他很烦，现在又破坏他的好事。 陈经纪烦得不行，恨不得再去裴玉他们面前告洛天水一笔，于是恨恨道：“你在这干嘛，少影响我的好事，你还不快滚？” 洛天水微微侧头，看向楼梯间里面蜷缩着的两个女生。 一个长发马尾，看起来和方沁有九分相似，加上刚刚听到的陈经纪的话，洛天水马上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方沁的妹妹。 第16章 另一个女生短头发，个子很高，站在方沁妹妹的身前。 她的刘海很长，遮挡了面孔，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但洛天水可以清晰地看到，她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手臂在颤抖着，似乎努力克制着什么。 洛天水见状，立刻站到两个女生面前，替她们挡住陈经纪赤/裸/裸的目光。 陈经纪见洛天水如此不识好歹，暴躁起来：“你想干嘛？” 洛天水倒是处变不惊，一派温和：“我和方沁还有很多剧务朋友们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庆祝杀青，她要我来接她的妹妹和妹妹的朋友。方家妹妹，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我和其他人一直在停车场那边等你们呢。” 因为剧组确实刚刚杀青，洛天水和方沁在戏里演兄妹且关系处得不错，这事陈经纪也知道，再听到洛天水说一堆人都在等着，欺软怕硬的本能上来，陈经纪也不敢表现地那么嚣张了。 陈经纪瞪着方沁妹妹：“你有约了不早说？！” 洛天水直接阻挡了他的视线：“她为什么要说？我们十几个朋友聚会，和陈经纪没有什么关系吧？怎么，您也想加入我们年轻人的队伍？不好吧，我们吃完饭还准备去舞厅蹦个迪什么的……” 洛天水语气暧昧起来：“您年纪一大把了，这体征看起来就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的，还想大晚上进行这么剧烈的运动，万一心梗了怎么办？您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的家庭吧。” “你——你说什么，洛天水，你竟敢侮辱我！”陈经纪气得快跳起来。 “陈经纪。”洛天水眼神冰冷，“人先自辱，而后人必辱之。” 他举起自己的手机，手机上的录音键正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像在探视并记录着一切。 “……刚刚我在舞蹈室练习，担心记不住节奏，就把音乐给录下来了，谁想到我竟粗心大意忘了关了……你看它现在还闪烁着呢，陈经纪，您刚刚那些话我似乎不小心录上了，这我要是一不小心发在我微博——当然了，我确实还挺糊的，微博只有三十多万粉丝，但是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万一给您上了热搜……” 第9章 摘要（9） “行、行、行了！” 陈经纪恨恨地瞪了洛天水一眼，不过他也知道洛天水刚刚才过来，不太可能录到什么特别露骨的话，加上毕竟同为公司的一员，洛天水真要闹出什么丑闻，公司也会阻止他的。 只是现在被洛天水搅和着，他也没什么兴致了。 狠狠地用眼神剜了他们几个一眼后，陈经纪顶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陈经纪的脚步声消失后，洛天水听到了身后方沁妹妹放松下来的呼吸声。 他转过头，安慰道：“没事，这一出后，他不敢再找你了。万一他不死心，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吧，我把联系方式给你，相信我，我有办法解决。” 方沁妹妹呆呆地看了一眼洛天水：“……我姐姐她们真的在停车场……？” 洛天水笑了。 旁边的短发女生却突然道：“当然没有了，他只是这么说，显得咱们人多，让那个死胖子知难而退，总之，感谢这位仁兄帮忙吧。” 洛天水的目光落在了短发女生的身上，内心思忖：她也是这家公司的伴舞吗？那应该在舞台上见过自己才对？ “哦，谢谢你——我叫方暖，我认识你的，咱们公司潘多拉男团的成员嘛……我知道的。”方暖局促地说道，“上一回你出舞台事故，我就在现场伴舞，那个画面真吓人，看到你现在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不仅没事，前段时间还和你姐姐在一起拍戏，她经常和我提起你。”洛天水有意无意道，“不过这位姑娘也是咱们公司的伴舞吗？” “嗯，她叫一一，是最近才来的，没有参加之前的舞台，哦对了，我得介绍一下。”方暖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洛天水，咱们公司男团潘多拉的成员，之前舞台受伤了，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噢噢，我知道，我当时只看了新闻照片，你那时候在担架上，看起来摔得鼻青脸肿的，人捆得像根粽子似的，和现在很不一样，所以刚一下子没认出来。”短发女生直爽道。 “唔……”洛天水被她的发言噎住了。 短发女生又道：“还是现在看起来帅多了。” 洛天水被她的心直口快逗笑了：“好了好了，两位女士，我送你们出去吧。” 一路送到地铁站口，方暖和洛天水告别：“送到这里就可以啦，我坐地铁过上几站直接到公寓楼下，很方便的，你就不用送啦。” “那好，明天舞台再见。” “好的，那一一你呢？” 短发女生道：“我就在这附近住，你路上小心。” “嗯嗯，好的。” 等方暖走后，短发女生盯着洛天水道：“介意送我一程吗？” 洛天水眼睛一转，笑道：“怎么会介意？请吧。” 两人沿着人行道走着，洛天水这才发现短发女生的眼神非常锐利。 方才公司角落的光线太暗，她的刘海又遮住了半张脸，所以才看不清楚。 现在看来，这个短发女生浑身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质。 在日光照耀之下，尽管穿着外套，也能看清楚她走路时挺直的脊梁和手臂上清晰的肌肉线条。 第17章 跳舞……会跳出这么好的肌肉吗？ 短发女生不紧不慢道：“新闻照片里，你伤得挺严重，现在看起来，倒还好，年轻就是好，恢复得挺快的。” 洛天水闻言，也不紧不慢回答道：“是的，毕竟年轻，恢复得快，可也确实伤到骨头了，不只是皮肉伤，说句实话，现在动起来还是很痛。” 洛天水说着，动了动肩膀，皱着眉头发出了忍痛的叹息。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参加舞台表演呢？不应该养伤吗？万一留下病根怎么办？”短发女生的目光愈加锐利。 洛天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很多时候，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面对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选择的。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往往在不知情，或者无奈之下会做一些自己也不想做的事，亦或者完全就成为被别人利用的棋子。” 之前恶意制造舞台事故，那是原主迫于无奈答应的，本来就不是他答应的，现在他不仅要承受伤痛，还得继续收拾烂摊子。 “……” 短发女生沉默了一下，清澈的目光却没有移开，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在审问：“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事，如果明知道不对，还参与其中，怎么证明自己的无奈呢？” 洛天水闻言，微笑地看向她，目光同样也没有移开，气势针锋相对：“……就像刚刚你在公司里那样吗？我看你的状态，也不像是被吓到了，而且像是完全有能力保护方暖……或者说其实即使当时我没有去，你也是有办法解决陈经纪的，对不对？” “……”短发女生默认了。 洛天水慢条斯理道：“……但是你还是没有出手，而是等我来解决。我相信你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在当时那种情景无奈之下只能等我解决，对不对？” 洛天水又叹了口气：“我不想去明天的舞台，可我没有办法，就像你也没办法一样。” 接着，洛天水话锋一转：“但是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是因果循环，正义与公理才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就像你们今天遇事的时候，‘公理’让我出现了，所以我相信，如果我有一天遇到了不公正的事，也一定会有人挺身而出帮助我的，对不对？” “这句话不错。”短发女生终于移开了目光，“正义与公理才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如果你遇到不公正的事，我相信一定会有人站在‘公理’的一方帮助你的。那么，就送到这里吧，我到了。” “好的。” 这附近根本没有公寓，但是洛天水没有拆穿她。 “明天舞台见咯，洛天水。” “明天见。” 走出几步，短发女生突然又回头：“……你除了后背受伤，还有什么后遗症吗？” 洛天水顿了一下。 他一时没有想明白短发女生问这句话的意思，但是面对眼前这个短发女生，洛天水需要十分的谨慎。 “我当时被砸下舞台，头磕在台阶上，结果脑震荡了，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是说实话，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我到底不记得什么了，因为我现在对过去的记忆都很模糊。” 这番话，对洛天水来说并不是谎话。 短发女生盯着他半天，也许是没找到洛天水说谎的痕迹，于是她最后潇洒地挥挥手，走了。 洛天水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笑容竟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原来我还没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弃啊……” 他有办法脱困了。 洛天水回了公司宿舍，收到了意料之外的信息，竟然是来自原主的姨妈——也就是商小云的妈妈。 先前舞台出事，原主的手机当场摔了个粉碎，洛天水又不能知道原主的帐号密码，所以也联系不上原主的家人，后来洛天水重新买了手机申请了新的手机号和银行卡账号，才算是没和现代社会脱节。 之后，他好不容易从日记本里翻找到每个月汇生活费的银行帐号就直接转了过去。 然后洛天水就没有留意这件事。 没想到商小云一家通过银行找来了洛天水的联系方式。 不过也正常，毕竟是亲戚，洛天水想他们应该是担心自己受伤的事，正想报个平安，没想到那边要了洛天水新的微信号后，直接来个句“以后生活费不要拖延”就直接挂了。 弄得洛天水哑然失笑。 等到晚上，他空空如也的微信账号迎来了第一个申请好友。 洛天水本来以为会是姨妈来加好友，正想通过，就被这个人的微信头像和个性签名吸引了。 这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躺平睡大觉的头像，id叫“云”，个性签名写的是“想和浮云一样，飘来飘去，没有烦恼地过一生”。 ……这不会是商小云吧？ 这孩子多大来着？十二岁？小学六年级？ 现在小学生的精神压力这么大吗？十二岁就梦想着躺平了？ 洛天水愣了一下，他是独生子，没有弟弟妹妹，如果来加好友的人是商小云，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她对话。 洛天水正犹豫着。 那边通过好友后也发信息了。 云：哥哥，好久没有联系我了（πーπ） 这一下洛天水确定了对面的人肯定是商小云，这么可爱的颜文字一看就知道是小学女生的专利。 第18章 更何况还叫他“哥哥”呢。 似乎是觉得一个颜文字还不够表达伤心，对面又发了一个【流泪猫猫头。jpg】的表情包。 洛天水立刻温柔回复：最近工作有些忙，不过应该很快就能休息一阵子了，有时间会去看你的。 云：嗯嗯。【熊猫趴地。jpg】 “噗哧” 看到商小云乖巧地回复这么可爱的表情包，洛天水笑出了声，连长期紧绷的精神状态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云：你的伤怎么样了？ 这句话没有颜文字，看起来有些严肃，看来商小云真的很担心。 洛天水：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接着，洛天水想了想，转移了话题。 洛天水：最近，有没有好好的上学读书呢？ 云：当然呀，又是第一名(★≧▽^))★☆ 还是一个认真读书的学霸啊，洛天水感觉更开心了。 尽管商小云目前还是个小学生，但洛天水在自己心里，已经快速按照从前的人生经历，一路给她规划到博士毕业了。 又乖巧可爱又热爱学习的妹妹……洛天水感觉到了满满的治愈感，被扔到这个世界的倒霉之旅，总算发生了一件好事。 最后，“云”问洛天水要地址。 洛天水想着，商小云这么一个小学女生不太可能离家跑来看他，所以估计是要寄东西给他。 于是洛天水留了未来几天都会去的舞台的地址，并嘱咐商小云如果有东西就直接寄到门卫处就好，等他舞台结束，就会去取。 和商小云互道了晚安，感受了作为一个拥有超绝治愈系妹妹的“哥哥”的宝贵体验，洛天水脸上笑容慢慢消失，他从今天穿的衣服内夹层里取出一只录音笔，然后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潘多拉男团演唱会重新开张。 继上一次舞台事故后，这一次的演唱会关注度大增，票价也被黄牛炒上天。 连赞助商都增加了好几个，还有直播平台抢了独家。 洛天水冷眼打量着这一切布置。 他的目光瞥向正朝着服装师发脾气、觉得自己衣服不够出彩的裴玉，因为送来的冰水纯度不够而发火的范悔，正在核对流程但表情阴晴不定的墨星，冲洛天水不怀好意笑的陈经纪……一脸紧张复习舞蹈动作的方暖，还有双手抱臂靠着墙壁和洛天水一样四处打量的短发女生。 好一出众生相！ 洛天水暗暗吸了一口气。 他不觉得，这帮人会放弃计划，毕竟上一次这么做不仅成功了，还没受到任何的惩罚。 所以这一次会是哪个伴舞倒霉吗…… 又或者…… 洛天水的眼镜片在舞台灯光照射下，于他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这个倒霉蛋依然还是他。 第10章 摘要（10） 潘多拉在受伤后的第一次面对公众的舞台，吸引了无数粉丝和商机。 毕竟现在经济形势不好，人人都希望能找到一点商机。 苍蝇肉也是肉，能啃一口，总比饿死强。 主持人在舞台上开始活跃气氛，伴舞们纷纷准备登场，潘多拉的几个人也在调试最后的音响。 墨星笑着看了洛天水一眼，意有所指：“你可别走错位置。” “放心。”洛天水也微笑回应，“大家不出错，我也不会出错。” 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起，台下也传来阵阵欢呼声。 潘多拉四个人身穿闪闪发光的银色打歌服，开始唱跳起来。 这次演唱会，他们是半开麦。 以前，洛天水只知道这个世界有开麦唱歌，和假唱两种方法，也就是这一次成为男团小偶像，才知道还有半开麦这种方法。 把歌曲的原声开小一些，伴奏声音大一些，这样台上的人就算唱得不好，台下也不容易听出来。 洛天水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他们普通人在ktv的唱法？ 原唱开着，自己也跟着唱……所以这些所谓的专业的歌手也是如此吗？ 洛天水突然对自己的ktv唱歌水平有了些许自信。 看着台下一张张激动的面庞，洛天水有些恍惚。 她们究竟在欢呼些什么呢？ 又喜欢台上人什么呢？ 颜值？跳舞？唱歌？还是喜欢的只是一种气氛？ 是被霓虹灯倾力包裹之下现代人筋疲力尽生活余烬后的一些来自多巴胺的刺激？ 洛天水很清楚，反正他现在只是在打工赚钱维持现有的生活。 洛天水跳着，身后的墨星在和裴玉默默交换眼神。 接着一阵黑暗过后，四个人随着节奏蹲下，身后伴舞们开始纷纷出场，进行一段高难度的舞蹈表演。 洛天水余光之下，依稀可以看到方暖和短发女生的身影。 不过……洛天水想憋笑却没忍住。 那位名叫“一一”的短发女生跳舞的姿势和打拳差不多，明明和方暖两个人是差不多的动作，当方暖柔顺地伸展胳膊时，短发女生看起来就像在打右勾拳。 洛天水定了定神，冷静一下，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实在不对劲。 他们现在跳得这一首正是一开始洛天水出事时跳得那首，一模一样的动作编排，一模一样站位，连头顶晃动的钢筋柱子都差不多。 不过，也许是因为上次洛天水出过事，柱子的位置出现了调整，没有正对着潘多拉的四个人，而是对准了身后的伴舞们。 第19章 身后的伴舞们还在不知不觉地起舞着，就在方暖走位到了一个位置摆出定点pose时，她头顶的那根钢筋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 一时之间，洛天水感到头皮发麻—— 这正是上一次他出事时所站的位置！ 而他的余光也捕捉到了墨星和裴玉正在交换的眼神！ 此时，方暖的脸上显现出满是懵懂和无知的神采，并不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方暖不是提前知道的合作者，他们这回是真的想制造意外出来！ 不及多想，洛天水突然站了起来。 原本，副歌这里的设计是潘多拉几个人蹲下不做动作，这里的高难度舞蹈全部由身后的伴舞们完成，因此，洛天水的突然举动，不仅让身后的伴舞，更让台上的观众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伴舞们更是向他露出好奇的目光。 洛天水心念一转，开始跟随副歌吟唱起来。 这里的副歌是一段有节奏感的小调，并没有设计歌词，洛天水起身一边走，一边吟唱。 倒是给人一种，这里是他的独立part的感觉。 就在众人目光汇聚的时候，洛天水一边给方暖使眼色，一边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方暖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地看着洛天水，脚下没有动。 毕竟她们伴舞的专业素养就是摆了定点pose后，在这个点位是绝对不能动的。 洛天水正紧急思考怎么自然地引导方暖离开这个位置时，旁边的短发女生却动了起来。 短发女生拉住方暖的手，配合着洛天水吟唱的节奏，两人慢慢地一步一步移开规定的定点位置。 方暖虽不明所以，但在舞台上也不能大喊大叫，只能懵懵地跟着短发女生离开定点位置。 这段副歌很快就结束了，洛天水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摇晃的钢筋的位置，也小心翼翼退后一步，心有余悸地绕开钢筋可能砸下势力范围，这一下就绕到了钢筋旁边舞台边缘的位置。 这是个安全的位置，也正好是他们这首歌下一个部分他应该走位到的位置。 这样，洛天水就能以尽可能不影响表演的方式让方暖脱离危机。 毕竟，粉丝们都是花了钱进来听歌的，如果有可能，洛天水也不希望她们白来一趟。 接着，吟唱副歌结束，又进入主旋律。 墨星、裴玉、范悔三个人也站起来开始下一段的走位。 他们好像没看见洛天水这一连串的动作一般，只是漠然地盯着舞台下方，并目光没有和洛天水对视。 ——不好！ 洛天水心里一个咯噔，突然有股剧烈的不适感。 脚下的地板也忽然晃动起来，宛若地震一般让他站不稳，洛天水脚下一空直接从舞台边缘狠狠摔了下去。 掉下之时，他的余光看到了墨星投过来的审视的目光。 原来这一回不是钢筋，而是地板……在这等他呢？ 方暖那是本来就是虚晃一枪，是知道洛天水一定会因为关注方暖和钢筋的动向，而忽视脚底下。 这回确实是他大意了。 洛天水甚至能看到短发女生向他狂奔而来的脚步。 但来不及了。 这舞台搭建得有将近三层楼这么高，他又是一脚踏空头朝地面直摔下去……不如直接摔死好了。 洛天水心想。 死了，说不定就回去了。 他本来就不想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遭这些莫名其妙的罪。 能摔死，摔回去，于他来说，也是一桩幸事。 突然，他感觉自己坠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这种重量、这种高度的重力转换……居然有人能稳稳接住？ 这该是何等臂力，和卸掉力气的能力？ 洛天水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但是看起来很高大，至少190的身高，肩膀看着很宽厚。 可他的脸依然是非常幼齿的少年脸，头发微微卷起，眼睛很大，还是眼角向下的湿漉漉的下垂眼。 一脸的无辜和没睡醒。 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慢悠悠的样子。 “哥哥……你还好吗？” “噢、还好……” 洛天水下意识回答。 等等，哥哥？ 这是谁？ 一瞬间，电光火石，洛天水哑然，难道眼前这个“娃娃脸巨人”就是……和他前日微信聊天的那个“商小云”？ 不不不不，不对。 商小云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学生妹妹吗？ 这个“娃娃脸巨人”，和“小学生”、“妹妹”都不沾边，当然光看脸确实是挺可爱的…… 但对方叫自己“哥哥”…… 难道……洛天水艰难的开了口。 “你是……暇？” 自己给交着生活费的那个“暇”，原来“云暇”这两个字，不是“商小云”和“暇”两个名字。 这个少年的名字该不会就是……“云暇？” 洛天水试探道。 “嗯，哥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慵懒没睡醒的眼神里也能隐隐看出关心。 洛天水脑子一乱，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眼前的云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而是处理潘多拉的问题。 “喂——你小子没事吧？” 第20章 一个干净利落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洛天水从舞台掉下的那一刻，在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洛天水的余光就看到短发的“一一”姑娘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至，虽然来不及抓住洛天水。 她立刻翻身，攀爬着倒塌舞台的边缘，跳了下来。 短发女生走到洛天水眼前：“你还好吗？” 然后她就看到稳稳当当躺在别人怀里的洛天水，目光顺着往上看。 好高的少年。 她不由得感叹。 “我没事我没事……唔……放我下来，云暇。” 洛天水这才注意到自己还被少年抱着。 “好的，哥哥。” 云暇乖顺地地放下洛天水，目光一直停留在洛天水的脸上。 而就在洛天水掉下来的时候，舞台、台下、后台以及网络直播早就一片惊慌。 #潘多拉再次舞台事故# #洛天水舞台坠落# 等等话题一下冲上热搜。 几个工作人员也纷纷向洛天水冲过来，看到洛天水平安无事，反而一愣。 洛天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短发女生身后沉默不语。 就好像这里轮不到他发言一样。 短发女生沉着脸，用一种命令一般的口吻道：“关掉直播，疏散观众，其他工作人员和艺人全部留下。” 她这话一出，就有人下意识就要按照她的话行动起来，没走两步，反应过来。 “你谁啊？凭什么听你的啊？” “就是啊，哪来的伴舞？” 洛天水听乐了，意味深长道：“我建议你们都最好配合她。” “什、什么？” 短发女生冷脸道：“我全名卓一，警察，隶属永宁市刑侦大队第一支队，我的同事现在已经在场馆之外待命，现依法对你们展开刑事侦查，从……” 她的目光从洛天水身上掠过。 “从你们上一次所谓的‘舞台事故’开始。” 第11章 摘要（11） 现在的场面，对洛天水来说不意外也不意外，说意外也意外。 首先，卓一的身份可以说是洛天水预想之中的，因为先前所见卓一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气质。 从她的形体和锐利审视的目光，洛天水就知道此人非凡人。 加上卓一刻意隐藏身份不断地和洛天水打听上一次舞台事故的事，洛天水当即就猜到这位警察卧底而来，是为了探查这桩事。 只是洛天水原本以为她是民警，她刚刚自报家门的却是刑警。 这就出乎洛天水的意料之外了。 要知道，他和公司之间的合同问题纯属民事纠纷，虽然之前洛天水有用“入刑”这类词语吓唬潘多拉的几个人。 但洛天水心里其实很清楚，一来是没有直接证据，二是目前他们对自己所做的还属于民事纠纷的范畴，如果说牵扯到用舞台事故来“骗保”的犯罪问题……那也是牵扯到经济侦查的范畴。 总之，卓一自称刑警，这不禁让洛天水思索起来，卓一并不是为了洛天水之前的舞台事故而来的，或者说，不只是为了舞台事故这件事而来。 看到洛天水的平静的目光，卓一皱眉道：“你是当事人，先让医生给你做个检查，没什么事后我们再接着录口供。” 她语气不算冷，但说出的话就是命令。 卓一说洛天水是“当事人”，没说“嫌疑人”，让洛天水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上一回的舞台事故，作为洛天水他纯粹无辜受害，但原主到底知情不知情……这还很难说。 “多谢你，卓警官，那我和我……呃……弟弟，先去检查一下，一会回来做笔录。” 卓一的目光从洛天水的脸上又移动到了云暇的脸上。 她点点头。 现在时间留给了他和云暇……这个“娃娃脸巨人”的“弟弟”。 洛天水在警方陪同下去了指定医院做体检。 在等结果的时候，他不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云暇。 云暇也正打量着他。 云暇的眼瞳漆黑，瞳仁也比一般人要大得多，盯着人看的时候，一方面觉得他很认真，另一方面却有一种从心底里发毛的诡异感觉。 卓警官也喜欢盯着洛天水看，但卓警官的眼神是审视的，洛天水虽然感到不适，但他清楚地知道卓一只是在判断自己说的话是真是假。 可是云暇的眼神…… 洛天水甚至不知道云暇到底有没有盯着自己，也许这个“娃娃脸巨人”只是盯着他的方向发呆？ 洛天水假装去看体检报告，内心暗自思忖。 卓一的介入是他预料到的，而且卓一作为刑警身份既然能潜入卧底调查，就说明她的目标并不只是洛天水，而是潘多拉所在的公司……甚至可能是裴氏。 她的目标越高，洛天水的故事就显得更加无足轻重。 洛天水掏出眼镜布开始仔细擦拭眼镜。 反而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云暇，莫名其妙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感。 云暇穿着黑色的运动裤和黑色的连帽卫衣，和他的名字不太般配。 洛天水记得，云暇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躺平睡大觉，个性签名写的是“想和浮云一样，飘来飘去，没有烦恼地过一生”。 第21章 那个时候洛天水把他当成商小云，但那时微信对面的人给洛天水的感觉就是很轻飘飘很简单随意的感觉。 云暇应该是像一朵云的人，可眼前这个少年更像是……望不见底的大海？ “咳咳……” 洛天水轻咳两声。 云暇立刻走近，然后停在了和洛天水有一米距离的地方，关切道：“哥哥，你感觉不舒服吗？要找医生吗？”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洛天水回答道。 他眼神一敛。 云暇和他的距离把握的刚刚好，不会太近，也没有太远。 他先前只知道自己给这个云暇向着姨妈一家交生活费，再从云暇对自己的称呼里，可以明显知道，云暇是洛天水的弟弟。 但如果是亲弟弟，怎么原主的日记里一点也不提？ 云暇会不会看出他和原主已经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洛天水抬起头，认真看着云暇说道：“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我在舞台出事，这一次你救了我，我确实没受伤，我很感谢你，云暇。但是在不久之前，我其实已经伤过一次，那一次我摔到了头，有些事情实在记不太清楚了。如果……我和你相处，有什么说错的地方，你可以多多纠正我，这样我就能记起过去的事情了。” 云暇安安静静地听着，等洛天水说完，云暇沉默了一阵，才开口，依然是慢悠悠的语气。 “我也是前两天拿到手机才知道哥哥受伤的事。” “拿到手机？” “嗯，哥哥可能不记得了，我住校的时候手机会被收起来，前两天学校放假，商小云的妈妈才把我手机给我，我才联系了哥哥。” “住校？你……”洛天水有点犹豫，云暇今年多大了？看个头应该也高二高三了？ 云暇漆黑的瞳孔盯着洛天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我今年在读初三，哥哥。” ……洛天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初三？原来云暇还是个宝宝。 等等，初三就这么高了？力气这么大了？成年了还得了？他是吃什么长大的，成长激素吗？ 也许是洛天水眼神的动摇太过明显。 云暇接着说：“我和哥哥并没有住在一起，妈妈离开后，哥哥出去工作没有回来，我平时住校，放假偶尔回商小云的妈妈家里呆两天，哥哥也都不在。” “其实，我们至今为止，见面的次数也没有很多很多。” 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是兄弟两个，从小没有住在一起？ 不过他们姓氏也不太一样，也许两个人的关系比较复杂。不过既然他们也没见过几面，他的身份大概没有那么容易被看穿了。 洛天水道：“你说的我确实记不得了，但是云暇你之后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在心里。” 云暇：“……” 少年向前迈进了一小步：“……每一句都会记在心里？” 洛天水：“对，每一句、每一个词都会记住。” “……” 云暇点点头。 “你先回去吧……估计我做笔录需要很久，你没必要在这里等我，你看呢？” 洛天水和潘多拉这边的事情比较复杂，云暇虽然是个小巨人，但毕竟实际年纪还很小，没什么必要牵扯进来。 云暇没有动。 洛天水愣了一下，接着道：“你要是不想回姨妈家里，我把我宿舍钥匙给你，你在我宿舍等着？” 云暇点了点头。 洛天水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孩子也没有那么难搞定。 送走了云暇，洛天水去见了卓一。 他做笔录之前，还看到墨星几个人正在出去。 墨星表情还比较平静，裴玉看起来气坏了，大概小少爷还是人生第一次进警局吧。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律师，看来裴氏是把自家的律师团都送进来了。 其实说起来，似乎除了墨星比原主年纪大一些，范悔和原主一般大，裴玉似乎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他不会和云暇一般大吧？ 不至于吧？巨人有一个就行了。 要是都这么小就能长这么高，洛天水真的要怀疑大家小时候都吃什么了。 这次做笔录，洛天水非常坦诚。 除了自己的来路没办法交代明白，他知道的，他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在被问到如何证明这件“意外故事”自己没有参与的时候，洛天水拿出了录音笔。 上一回，墨星他们几个找洛天水谈话，洛天水就录下了全程。 ——你再受伤一次，把事情搞得更大……我们会提前买好更多的正面新闻，这样就有可能拿下月底的央视晚会的入场券，这件事对我们大家都好。 ——我拒绝。 那次谈话里，洛天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墨星他们的计划。 做笔录的警官道：“录音是不能作为上庭证据的，但只要你是合法取得，我们可以参考录音内容作为你们纠纷的依据。” 洛天水点点头。 警官又问：“那半个月前的那一次，你也毫不知情吗？” 洛天水谨慎回答道：“至少在钢筋砸下来的那一刻，我真的不知情。” 警官：“好的，你可以走了。” 洛天水离开审讯室时，门外站了很多认识的人。 第22章 都是公司的人。 娱乐圈的人，平时都光鲜亮丽，趾高气扬的，到了这里，一个个霜打的茄子。 洛天水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很快，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个泥坑了。 门口，他遇到预料之中的人。 洛天水微笑：“卓警官好。” 卓一还是一身便服，衣服上还有点脏，看起来刚忙碌了一场。 洛天水知道他没什么能问卓一的，所以等着卓一再问他。 果然，卓一直接问了：“我们调查清楚了，这一次你确确实实是一个受害者，他们策划这出舞台事故，我原本以为是为了诈骗保险，结果居然是为了什么无聊的‘解禁’。” 洛天水淡淡一笑：“对卓警官来说确实是很无聊的，但是对他们这个职业来说，‘解禁’才有未来。不过现在闹上热搜，甚至立了案，他们想要的未来估计也不会有了。” “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卓一严厉道。 “对，您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卓一又是那种审视的目光：“上一次舞台事故，他们说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洛天水坦然地面对她，“至少钢筋砸到我背上的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 卓一突然又换了话题：“你说过，那次之后你出现脑震荡，很多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是的。” 卓一：“嗯，我当天就去医院查了，你确实脑震荡，后遗症不明，没有说谎。” 洛天水没说话，他知道卓一一定会去查的，所以那天夕阳之下，对卓一所说得每一句话都不是假话……当然可能稍微隐藏了一些信息。 洛天水不为所动，继续道：“卓警官，他们的策划与我无关，两次，我都是受害者。上一次，舞台事故赔偿的意外险，我一分钱也没有花，单独存在了一个存折，我现在就可以交给你。” 说着，洛天水就要去掏内衬里的存折。 卓一按住了他的手，意有所指道：“……你准备的还挺充分。不过现在不用了，等案件审查结束，一切依法依规按流程走就可以，目前来说，你确实是受害者，没有把你当作嫌疑人，不然你是走不出这个门的。” 洛天水故意道：“那裴玉他们是怎么走出来的……？” 卓一干脆道：“墨星的事比较复杂，至于裴玉……他未成年，没有刑事民事责任的能力，仅此而已。” 没想到理由是这个，洛天水差点第二次被呛到。 裴玉该不会真的和自家那个娃娃脸巨人弟弟一般大吧？？ “走吧。”卓一道，“我开车送你回去。” “卓警官知道我住在哪吗？” “当然，你们所有人的资料都在我脑子里。” “不愧是卓警官。”洛天水微笑起来，“我觉得自己遇到贵人了。” “我不是你的贵人，真要说，你自己才是你自己的贵人。”卓一一边检查车的后视镜一边道，“那天你在公司里救了方暖，挡在我们面前，我的感性告诉我你不是一个会犯罪的嫌疑人……当然最终我需要的是证据和理性去支撑这个结论。”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那天经过的人不只是你一个，只是他们都躲开了，只有你站了出来。” 洛天水：“……就算我不出来，卓警官也能自己解决吧？” “这是自然。”卓一一脸理所当然，“不过，我就提前暴露了，所以还是要正式感谢你。” “不用谢。”洛天水轻快道。 车慢慢地向洛天水的宿舍开着，过了一会，卓一突然石破天惊地开口：“其实，你和小时候比，变化还是挺大的。” “咳……！” 洛天水今天差点第三次被呛到，怎么回事？ 不仅云暇，卓警官也是和原主有前缘的人？ 一天之内，同时遇到两个可能会拆穿他身份的人？？ 第12章 摘要（12） 洛天水的大脑中立刻展开头脑风暴，脸上还是波澜不惊，他甚至富有余裕地推了推眼镜，才慢条斯理道：“……原来我和卓警官应该是认识的，但我当时却没有认出来，所以卓警官才问我是不是受了伤有后遗症对吗？” 卓一的胳膊肘随意地搭在车窗边沿，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姿态潇洒，目不斜视地点点头。 我答对了。 洛天水心想。 还好那一天在夕阳之下，洛天水第一时间从交谈中察觉到不对，编了一套“后遗症”的瞎话。 要是那一场考试没答对，直接game over ，没有卓一的信任，今天这关不可能过得这么顺利。 “……那，我和卓警官有什么前缘吗？” 等了好一会，久得洛天水以为卓一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 卓一才突然开了口，声音有些微微的哑。 卓一说话一直是很干脆利落的，现在洛天水却觉得她很犹豫，似乎她有很多不愿意说出来的话。 但她最终还是说了。 “其实，我是几年前见过你两三次，也远远地瞧见过你弟弟几次。对于你们的事情，我都了解的比较清楚，但你要是说不记得我，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洛天水认真听完，开玩笑道：“了解得很清楚，是因为您是警察？职业习惯？” 第23章 这个玩笑并没有逗乐卓一。 她严肃道：“因为我认识你的妈妈，云英。” 云英，洛天水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原主的妈妈叫云英，所以云暇弟弟是和妈妈姓。 到了洛天水的宿舍楼下，卓一没有下车：“我还要回警局，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你也够折腾的了。” 洛天水：“好的……您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卓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了洛天水半天，然后说道：“下周日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祭拜下……到时候，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和你聊聊，当然，是和案件无关的事。” “好的。”洛天水顺从地笑了起来，“既然卓警官和我妈妈是故交，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该叫卓姐姐吗？可是咱们两个看起来差不多大啊……” “少胡扯！”卓一皱眉，笑骂道：“我都二十六了，谁和你看起来差不多大？你上小学的时候我都考上警校了！” “我也二十……”洛天水刚想反驳自己确实和卓一一般大，转念一想，原主确实刚十八，这话只好压了下去。“那我还是叫您卓警官吧。” “随你，周日见。” 卓一挥了挥手，又风风火火地驱车离开了。 洛天水原地站了一会。 卓一这关算是过了？ 那一天他猜到短发女生是卧底警察后就开始准备，包括把上一次舞台事故保险方赔的钱，也特意取出来专门存放在一个存折里，就是为了如果警察询问，他可以坦然说没有使用过这一笔“赃款”。 总之，这几天洛天水早就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也基本预料到了这次舞台事故会出事。 原本洛天水想着，只要自己小心谨慎，又有一个卧底警察潜伏在侧，自己怎么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受些伤，刚好能彻底坐实受害者的身份从而顺利离开公司。 只是没想到潘多拉那几个兔崽子，真是视人命如草芥，搞出舞台地板陷落的新花样。 如果不是“娃娃脸巨人”弟弟恰好来了，那洛天水可真的交代在那了。 洛天水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果然，自己的名字又上了热搜。 这个月的第二次。 同样的理由上了热搜榜，比自己更“爆”的当然是潘多拉演唱会现场被警方带走调查的事。 虽然蓝色白字的通告还没出，不过现场的人实在太多了，七嘴八舌地就把事件拼凑得差不多了，除了这一次，还牵扯出了上一次舞台事故到底是不是潘多拉男团自己制造的人为意外事故。 洛天水打开自己的微博，把早就准备好的录音上传，然后只发了六个字——“我对得起自己”。 接着，他不管网上又将因他的微博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关上手机，径直走到了自己宿舍门口。 现在轮到他闯第二关了。 云暇。 他的弟弟。 一个长相极度可爱的小巨人。 洛天水记得，以前看《国家地理》杂志的时候，见过一种兔子，叫做北极兔，北极兔蹲下的时候看起来与一般兔子无异，毛绒绒的，甚是可爱。 但北极兔一旦站起来——好长的两只腿，好大的一只兔。 云暇，就是一只北极兔。 而现在，自己要面对这只家养巨型北极兔了。 洛天水之前把钥匙给了云暇，只能敲门了，只是他手还没放到门上，门就打开了。 洛天水和云暇四目相对。 “你……” “嗯，我感觉哥哥你要回来了。” “噢……” 怎么感觉的？ 洛天水没问出口。 这个弟弟实在是有些神奇，易地而处，如果是自己去接从三楼掉下来的云暇，两个胳膊早就被重力打折，说不定直接断了吧？ 可是，云暇看起来一切如常。 “我先前没问，你的胳膊……？”洛天水问。 “嗯？胳膊？没事啊……”云暇还是一脸无辜和困意，他伸出手摊在洛天水面前，“哥哥放心，你很轻。” ……再轻也是成年男子重量啊，云暇这个卸劲的能力超越人体力学原理了吧？？？ “你真的没事吗？”洛天水有点狐疑。 “哥哥很轻很轻，轻得像一朵云，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过来一朵云呢。”云暇的黑眼珠直勾勾盯着洛天水，声音轻得像是快要睡着了。 ……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这孩子怎么这么电波系。 于是洛天水点开饮水机，开始烧水。 他打了个哈切，随意说道：“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家里也没什么现成的吃的，不过还有几碗泡面，我烧开水，咱们煮点泡面凑合吃吧。” 洛天水正说着，走进厨房一看，却愣住了。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起，要么在住院，要么在外面奔波，还没来得及在家做过饭。 没想到厨房已经被清理一新，案板上整洁堆放着菜，一些蔬菜、红萝卜、牛肉和葱已经切好了，料碗也调好了，就剩下炒菜了。 洛天水不可思议地回头望向云暇。 这个巨型北极兔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了洛天水的身后。 太高了……好有压力感。 洛天水不得不仰视他，又不由得退后半步，然后他的胳膊被云暇抓住，替他稳定了重心。 第24章 “……这是你做的吗？” 云暇点点头：“嗯，我回来看冰箱里没有菜，想着哥哥回来可能会很晚，应该很饿了，就出去买了点。” “唔……你哪来的钱？” 你不是个初中生吗？！ “哥哥每个月有给我打生活费啊……”云暇疑惑地歪了歪头，下垂的眼睛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迷茫。 这表情也有点太可爱了……不对不对，原来他给姨妈打的生活费，姨妈有交给云暇，那就好。 “嗯，哥哥，那我做饭了。”云暇乖巧道。 “哦……好。” 洛天水看着厨房里云暇娴熟做饭的身影，不由得好奇问：“你经常自己做饭吗？” “对啊，因为我一直是一个人嘛。” 洛天水越听越疑惑。 和原主不同姓的云暇……原主日记本里提到商小云的次数更多……一个人长大……又说其实和原主也不是很熟……这兄弟关系，也太迷雾重重了。 不过很快，洛天水的注意力就被新鲜出炉的菜吸引了。 酱爆牛肉，素炒三鲜，豆角萝卜汤……一荤一素一份汤，营养、卖相、味道都刚刚好。 洛天水一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动。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有了“别的儿子”，自己又被迫陷入一个极端倒霉的环境。 一身的伤病，没法上大学的窘境，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小心谨慎应对的卧底警察…… 洛天水实在是很累。 只是他不敢放松下来，生怕一步迈错，就万劫不复，毕竟现在的他哪有试错成本？ 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天之骄子前途无量的博士生吗？ 刚“八百个心眼”地应对完了卓一，闯过了那一关，以为回家又要闯云暇这关。 没想到云暇什么也没问，除了有点不明所以的电波系，云暇基本是很好懂的，他对洛天水没有什么疑问，更没有什么试探，现在只是安静地和洛天水面对面地吃晚饭。 好像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能是被浓汤的热气暖了胃，洛天水整个人放松下来，第一次有一些困意了。 “没想到你做饭挺好的，云暇，你在哪里学的？” “我们劳动课上学的，老师有教做饭，同学们都觉得这门课无聊，我挺喜欢的。” “你喜欢做饭？” “也不是，一个人住，总要做饭嘛。” 又说一个人的话了……洛天水暗忖，他知道的信息是原主是单亲家庭，以前和妈妈住，后来妈妈去世，原主不愿意在姨妈家寄人篱下，没好好上学就自己出来工作了。 就算云暇是长期住校，难道小时候没和他们住一起吗？ “云暇，你是不是很快要回学校了？” “嗯。” “那你周末呢？去姨妈家？” 云暇放下碗，定定地看着洛天水：“我不想去商小云的家里，我周末可以到哥哥这里来吗？” “可以啊，没什么不可以。”洛天水没多想，下意识答应了。 然后，洛天水看着云暇的眼睛睁大了，原本他眼中的茫然和困意一扫而空：“你答应了……你竟然答应了……” “怎么了？我不该答应吗？”洛天水难得有点慌张。 “不是……我只是很意外……你以前不会答应的……”云暇低下头，表情晦涩不明。 洛天水想了想，道：“你也说是以前了，我告诉过你，我受伤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以前的事，我会很开心。不告诉我，也没什么，只要你不介意就行，对我来说，你叫我一声哥哥，咱们就是家人，这次又救了我的命，更是我的恩人，我更没什么道理拒你千里之外。” “何况，我还很喜欢你……” 洛天水又补了一句。 云暇的脸瞬间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啊？ 至于吗？ 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 洛天水瞠目结舌，补完了后半句。 “……我还很喜欢你做的饭。” “……噢。”云暇肉眼可见地情绪低落了。 如果他真是一只北极兔，此刻耳朵一定耷拉下来了。 “总之，你放假就过来吧，而且有空可以给我说说咱们过去的事。” 洛天水一锤定音。 其实，做出这种决定，洛天水也觉得有点不太像凡事小心谨慎的自己。 毕竟洛天水身份存疑，是最不希望遇到原主的熟人，避免被拆穿。 但他怎么会主动答应呢？ 可能是……云暇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吧。 云暇办事很利落，第二天一早就把行李从姨妈家搬过来，不过他大部分东西都在学校，所以也就一个行李箱。 洛天水支了个架子床在客厅，又买了一套学生用的桌椅，云暇就算在这个家里有一方天地了。 只是……洛天水想着，等公司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他就搬出公司宿舍。 虽然买不起房，租一套大点的房子，两个人住应该是没问题的。 洛天水这么计划着，随手打开手机查看昨天那出闹剧发展到什么地步。 突然，洛天水愣住了。 ……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买不起房？ 他以为现在还是2023年吗？以为市中心房子是两万一平米吗？ 第25章 不是啊，现在是2013年，房价还没有彻底飞涨。 洛天水记得，是在2016年“涨价去库存”政策后，房价才飞升到一个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可他回到了十年前，现在还是2013年，房价应该还没有飞涨太多。 洛天水立刻查了附近房价，果然还是六千一平米。 周围的住户一定不知道，三年之后，这里的房价能翻四倍。 洛天水盘算起来，他是成年人，有身份证，有正当工作（偶像也算正当工作），有一点积蓄，社保应该也是有的吧……没有社保他就去劳动局申请劳动仲裁裴氏好了。 这样一算，完全可以付得起一套二室一厅小居室的首付，剩下的可以向银行贷款。 但……这样一来，洛天水原本的人生规划就彻底打乱了。 他原计划是通过这次舞台事故，借着卓一的力量彻底和潘多拉切割，脱离娱乐圈去考学。虽然原主是专科学历，洛天水已经做好了专升本，再重读硕博的心理准备。 他要把自己失去的人生，重新一步一步地走回正途。 所以目前这些积蓄节省一些，完全够他学费了。 等他读上研究生，就自然可以参与导师的横向课题，从中拿一些项目经费用来生活，这些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的事。 所以，他之前对赚钱，实在没有什么欲望。 但如果要买房给他和云暇住，再考虑一下云暇以后读书的开销……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目前来钱最快的……肯定还是继续留在娱乐圈当艺人。 洛天水陷入两难。 他慢慢坐在沙发上，摩挲着白衬衣的一角，思索起来。 怎么回事……他忍不住笑起了起来。 洛天水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初升的日光透着玻璃窗，打在洛天水的身上，为他裹上了一层新生的圣光。 新生……吗…… “怎么回事啊，才见了云暇第一面，我怎么人生规划都变了？”洛天水无奈地摇摇头。 云暇这只北极兔……恐怖如斯。 第13章 引言（1） 引言旨在提供背景信息并切入论文主题。——第二卷 题记 云暇没有呆多久，就回了学校。 他走之前认真收拾了架子床和书桌，把属于他的一方天地整理的干净整洁，一看就是从小独立生活培养出来的习惯。 洛天水有点心酸。 他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后如此沮丧，就是因为曾经洛天水本人的家庭环境太好了。 他的爸爸洛守家是一位大学教授，温润有礼，而且信奉鼓励教育，从来不打压责骂洛天水；他的妈妈裴涟是一位古筝演奏家，同样也是永宁音乐大学的音乐教育系教授，性情烂漫，热爱自己的古筝演奏事业，也从来不打压洛天水。 很多人都说这一门双教授，不能对洛天水过于放纵。 而他的爸爸妈妈总是笑眯眯地不接话。 洛天水是被溺爱长大的，可他却养成了非常“强欲望”和“高自律”的性格，学业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负责、自己规划，一路读到了博士也是完全出自自我的意愿。 没有别人强迫。 从小在家事上，父母也非常惯他，洛天水不会做饭，也不怎么能做家务，勉强能自理的水平。 因为父母娇惯得过了火，洛天水自己逐渐不好意思起来，慢慢地他成为了一个对自我要求很高的人，做事喜欢尽善尽美，也开始自己学着做家务……但是做饭实在不行，他没这个天赋。 洛天水放纵的时候，洛父洛母笑眯眯看着他；洛天水自律起来，洛父洛母依然笑眯眯看着他。 就仿佛他们爱的是洛天水这个人，不管洛天水会什么、不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都不影响父母对他的爱和评价。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不是自己的父母了，那份没有偏差的爱也不再属于自己。 洛天水一阵心酸，红了眼眶。 他又眨眨眼，让这些酸涩的情绪从心头散去，将一切真实情绪隐藏在镜片之后。 他是今天来和经纪公司谈解约的。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虽然警方没出蓝底白字的公告，但潘多拉男团负面新闻缠身，显然这个团也不太可能继续持续下去了。 倒不如说，现在被立了“典型”，本来就没什么可能继续下去。 他刚一进来，就被几个黑衣服的保镖拉着走。 洛天水倒没有太紧张，青天白日，卓一还盯着裴氏。 裴氏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杀人灭口的勾当。 果然，他们把洛天水一路拉到了顶楼，打开一间会议室的大门，把他推了进去。 会议室很黑，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对面是一个大屏幕。 大屏幕里是一个男人。 看起来对方人还在境外，和自己有时差，对面是傍晚。 那男人西装革履，手上拿着一杯冰美式。 洛天水却很自然地点头：“裴先生。”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洛天水就调查了一些身边团员的事，来确认自己的处境。 比如他知道了自己所处的娱乐公司是裴氏旗下的，裴玉是裴氏的小儿子，因此裴氏还有一个管事的大儿子，叫做裴清。 第26章 只听说裴清十分疼爱弟弟裴玉，这回出事，他会出现也不奇怪。 对方是傍晚，洛天水也没有看清楚对方的相貌——不过这也无所谓。 “我们就直接单刀直入吧。”屏幕里的人说。 “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洛天水并没有打算能把对方几个怎么样。 首先，他这次毕竟是真的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对方的行为怎么也只能算作未遂，尤其是像裴玉这种未成年，更没有负责任的能力。 第二，他原本是想不管不顾地的离开这个圈子去考学，如果这样，那这个圈子发生什么事和他来说都没有关系。但如今洛天水已经改了主意，准备继续保留艺人这个身份，来负担自己和云暇的买房、学业、和生活费用。 那他就不能和这个圈子的人闹得太僵。 洛天水是学经济学出身的，这就注定了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 务实的重点就在于要相信人与人是一种利益交换的关系，你给别人能提供什么，才能换取别人的什么，而往往，利益交换关系才是最稳定的。 毕竟，这就是一种资源的最优化配置。 洛天水和裴清都是聪明人，洛天水话里口风一松，裴清那里就明白了，直接开了价码。 只要洛天水不再与他们闹得鱼死网破，追着咬他们。 那么，裴氏，就会与洛天水和平解约，并且赔偿这些年应有的收入。 并且，也不会干涉以后洛天水继续的发展。 要知道，以裴氏的实力，真的想封杀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毕竟前几年，原主的财务一直交给公司打理，洛天水根本就不知道内情。 万一公司为了封杀洛天水，宁愿送几个财务进去，也要指认洛天水漏税让他“陪葬”，那他可真是说不清楚。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想整死一个人的办法有得是，洛天水暂时还没有和这些人撕破脸的打算。 毕竟，他还需要照顾云暇。 所以，能够和平处理这件事，并且得到一大笔赔偿就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洛天水很务实，这种务实性就体现在这里。 见他这么务实，裴清也很大方。 “那么，你开价，今天就定下这件事。” “我只要合理，应得的。”洛天水不卑不亢道，“此外，这个不属于私下调解，我也不会出具谅解书，在卓警官那里，我依然还是只说事实，所以怎么处理是你们自己的事。” 屏幕那边点点头：“可以。” 事情谈得差不多，裴清那边竟然听出了点笑意：“没想到你还挺识时务的。” 洛天水语气依旧淡定：“没办法吧，鸡蛋撞高墙，我现在也没这个实力，不如给自己积攒点什么资源以图来日。” “……以图来日，说得好，等我回国，我请你吃顿饭。”裴清道。 “这就不必了。和你们这些人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就这样吧，我很忙，还有别的事。” 洛天水摆出一副日理万机，比裴清这个总裁还忙的架势。 洛天水听到屏幕那边轻笑了几声。 “我让人送你？” “不用，我骑自行车来的。” 节能环保，还能锻炼身体，挺好的。 洛天水随意摆了摆手：“早点把该我的钱打过来，谢谢您了。” 裴氏的效率很快，之后几天，该还给洛天水的一切就有了。 甚至出了一份公告，承认了过去几年对洛天水不公平的待遇，不过全部甩锅给了几个经纪人，并表示解雇了几个经纪人和公司中层来表态。 意思就是，这些都是底下员工与几个不长眼的中层干的，裴氏，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最终，因为洛天水和方暖都没有受到真实的伤害，这件事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刑事案件，处理结果是拘留了几个公司中层，以及范悔。 为什么是范悔？ 洛天水心想，裴玉未成年，墨星是大导墨利行的侄子。 潘多拉里如果非要找一个人做主谋，那也只能是范悔了。 而且，洛天水提供的录音里，范悔当时也确实脾气暴躁地想要殴打他，实属证据确凿。 洛天水没管那些。 他其实还是比较好奇，卓一当初潜伏进他们公司，到底是来查什么的？ 洛天水的事，应该只是卓一的意外收获，绝对不是她本来想调查的事。 不过……这个就更和他没关系了。 洛天水想感慨的是，这个圈子趋吉避凶的速度有多快。 潘多拉刚出事的当天，他们参与的那个推理综艺就直接播出了，而且把他们参与的那一期当作第一期播出了。 估计是怕……等蓝底白字的通告出来，这综艺也就播不了了。 洛天水找了个时间，和云暇一起看的那一期综艺。 他们两个缩在沙发上，一边吃饭一边盯着对面的屏幕，很是温馨。 在看到裴玉说“洛天水，你就是凶手”，云暇摇了摇头，懒洋洋道：“是那个女孩子吧。” “噢，你倒是清楚，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云暇慢吞吞回答道。 洛天水一笑，没再问了。 他又看了看云暇的衣服，今天云暇依然是那身黑色连帽运动卫衣。 第27章 洛天水：“我不是给你买了新衣服？” 新衣服都是白色的，更配云暇轻飘飘的气质。 云暇慢慢说道：“不耐脏，我嫌麻烦。” “又不需要你洗。” “所以是哥哥洗吗？” 洛天水一巴掌拍到他毛绒绒的脑袋上：“……这不是有洗衣机吗？你知道人类为什么要科技革命，进入工业社会吗？不就是为了解放生产力？能用机器，为什么要用手？” 所以洛天水一直很难理解，那些人不买不用洗碗机洗衣机，喜欢手洗，而美曰其名“干净。” 说实话，人的手，真没干净到哪里去。 都是自欺欺人，用家务活自我感动罢了。 不过洗碗机，他们倒是目前确实没买。 “等过段时间买吧。” 云暇点点头，目光又盯住屏幕里正在推理综艺上高光时刻中侃侃而谈的洛天水的脸上。 “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搬家了？” 第14章 引言（2） 洛天水乐了：“这你也知道？” “嗯，看到哥哥在看装修的视频。” “是的。”洛天水承认了，“不过我先告诉你，别想装修的问题了，我没那时间盯着，也不可能交给你，所以准备直接买那种能拎包入住的房子。” 裴氏给转过来的钱，洛天水分了几份，除了云暇上学和生活用的，一份买房，一份买了基金。 都是长期持有，不用每天盯盘。 人的精力有限，洛天水实在对这个不感兴趣。 没人说经济学博士就得一定要对理财投资感兴趣的吧。 这样就行了。 洛天水看了一套房，就在市中心，房主刚装修好，因为工作调动举家要搬迁到南海区，所以房直接挂牌折价出售。 洛天水就捡来了。 这样他还剩了一点钱，买下了一间只有40平米的“老破小”。 这间“老破小”原本是上个世纪90年代一个家属院的房子，现在漏水漏得没人敢住了。 之所以洛天水要买，是因为这栋“危楼”，就在永宁城市大学附中高中部的旁边。 洛天水依稀记得，自己爸爸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对自己说，对面高中部要扩建，买了周边一个银行家属院的地。为了弥补家属院的住户，学校提出，可以给住户一家一个入学指标。 要知道永宁城市大学附属中学的可是全地区最好的中学，甚至比永宁城市大学这个985大学本体还要出名。 一个附中高中部的指标，是很多人即使倾家荡产也得不到的，对家庭教育来说，这个入学指标比房子还值钱。 当时洛天水的爸爸洛守家在饭桌上提出来，妈妈裴涟还开玩笑接话说：“亏了亏了，早知道我们也早早在那里置业一套，拿个入学指标。” 洛守家也和她斗嘴：“小水，你看你妈说的，这是根本不信任你啊，你明明自己都考上了，需要什么指标啊。” 这些日子，洛天水会时不时回忆以前和爸妈在一起的日子，就突然想起了这次的对话。 于是他就拿剩下的钱，真的在这里置业了。 图的就是来年，学校来和这里业主谈判，换入学指标的事。 万一云暇考的不好……需要这个指标呢？ 或者即使云暇考上了，不还有商小云么？ 洛天水甚至在内心深处隐隐叹了口气。 他自己能不能用这个指标去重读高中，然后走正常升学流程啊？ 他对上学，执念真的太深了。 综艺播出后，洛天水好评如潮，被评为逻辑推理能力强、思维缜密的优秀侦探。 加上和裴氏和平解约的事，粉丝也很开心。 有一次去公司办理最后的手续时，洛天水还遇到几个等在门口的粉丝。 粉丝也是很有趣，送了两份锦旗。 一个上面写着“名侦探高光时刻”，另一个写的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洛天水笑了笑，把“轻舟已过万重山”挂在了新家。 同时，他还接到了那家综艺制作单位，邀请他继续录制的消息。 洛天水也答应了。 都是工作，没什么不行的。 甚至还有找他来拍戏的。 洛天水这才明白，原来在娱乐圈，最怕的就是查无此人。 哪怕围绕在你身上的话题不是那么正面，有话题，就会有人给你工作。 怪不得潘多拉那几个绞尽脑汁制造话题上热搜。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一个干练的女声简短道：“下楼，我们去见你妈妈。” 是卓警官的声音，洛天水这周太忙碌，突然想起来，上周卓一说了，这周要和他去祭拜原主的妈妈。 洛天水踌躇地看向云暇。 ……应该带他去吗？ 洛天水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带云暇去祭拜云暇的妈妈，云暇直接就替他决定了。 “哥哥，我今天有事，要早点离开。”云暇慢悠悠地站起来收拾书包。 洛天水一愣：“学校的事情吗？” “嗯。” “那行，我也刚好有事要出去，需要我送吗？” “不用，我骑车。” “好。” 洛天水拿上风衣外套，手自然地搭在云暇的书包上，陪他下楼。 ——不是他不想搭肩膀，实在是云暇太高了 第28章 下楼的时候，云暇从卓一的车边走过，他对着卓一点了点头，礼貌乖巧地打了招呼。 卓一倒是盯着云暇的背影，盯了很久。 久到洛天水都忍不住问：“怎么了吗？” 卓一皱眉：“你们住一起了？” “对啊，他不愿意去姨妈家里住，我就让他和我住，这样我也不用再给姨妈交生活费，直接给他生活费就行了……这不是更好吗？”洛天水不明所以道。 卓一没说什么，她点点头，干脆道：“上车。” 卓一一路没和他说什么话，不过洛天水思忖，以卓一的能力，真想关注他，肯定是什么都了解得清楚明白。 他和卓一之间，是信息完全不对等的。 卓一了解他的一切，了解原主的一切，而她对卓一到底在调查什么，与他们家庭到底什么关系，都一无所知。 过了半个小时，车开出城区，来到北郊的临水河堤畔，那里有一座小小的墓园，看门的只有一个老人。 卓一沉默地在前面走着，洛天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走了几条绵延的小径，上坡后，他们走到了一处孤独立着的墓碑边上，墓碑很小，但很整洁，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扫。 洛天水记住了这个地方，以后他也会时常来祭拜的。 墓碑上只有简单的“云英之墓”几个字，上面是一个短发的非常干练的女人的黑白照片，气质与卓一非常接近。 洛天水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卓一与云英的关系。 卓一缓缓开口，声音喑哑：“……你还记得她吗？” 洛天水抱歉道：“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你只是受伤了，所以不记得了。” “所以云英女士……我妈妈……她也是……”洛天水其实已经很肯定了。 “她是我的师父，也是警察……曾经是。” 卓一像是整个人被笼罩在一股无法言明的巨大悲痛里。 卓一进警校的时候，家里没人看好她，不懂一个女孩子为什么想要考警校当警察。 “你想做文职？” “为什么要做文职？” 卓一觉得，自己可能从小就叛逆，她不想做“应该做的事”，只想做“我想要做的事”。 但是体能是先天的，这是生理的差距。 一进校，她的成绩就排在下列，仿佛在告诉她，女生确实不适合做这一行。 卓一是不服输的，于是每天早上四点爬起来跑步，拉练。 比其他人都更努力一些，她只能这么做。 是不是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弥平这生物天生的差距。 结果她发现突然有一天，有人开始陪她跑了，一陪跑就陪了将近三年。 一开始两人是先后跑，慢慢就成了并排跑。 后来，年长的警官对她说：“要不要毕业来我这里当值？” 卓一二话不说就考了进去，从此，这个人成为了她的老师，她的朋友，她的坚持。 “我成为你妈妈徒弟的那年，你已经八岁了，我有时候去你家取东西的时候见过你，你总是搬个小板凳蹲在角落里写作业，很乖，很可爱。” 洛天水听她没有提到过原主的父亲：“所以，那个时候就只有我和我妈妈两个人住……？” “是，你爸爸嫌你妈妈是个警察，觉得她只爱工作不顾家，所以就离婚了。”卓一回答得很干脆。 洛天水哑然。 说是嫌弃云英是个警察工作太忙不顾家，那他们离婚，这爸爸也没见得把他带走去照顾啊。 卓一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道：“是的，他离婚后，火速再婚了，所以也没要你。” 洛天水：“……” “咳……”洛天水清了清嗓子，问出了更好奇的事，“那云暇到底是……？” 到底是谁的孩子？和原主有血亲关系吗？ “又过去几年，你妈妈捡到了云暇。” 洛天水一愣：“所以，云暇是孤儿？” “是不是孤儿不知道，反正是某天一早，那个孩子自己蹲在警察局门口了，浑身衣衫破烂，光脚，没有穿鞋，身上还到处是伤痕，说自己没有家人。最开始以为他是哪家孩子走失了，结果发布寻人启事也没找到他的父母，将近一年都没有人来认领。他的年纪又是不尴不尬，送到福利院也有点大了，最后我师父就把云暇带回家了。” 洛天水听明白了：“所以我妈妈收养了他，虽然没有血缘，但是成了我法律意义上的弟弟？” 卓一：“那倒也没有。” 洛天水：“？” “你妈妈工作确实忙，连你都照顾不了，哪能照顾得了他？那时候，是我师父办案时认识了一对老人，儿子一家车祸去世，听到师父提起云暇的事，就提出说愿意收养照顾。所以其实云暇是被那对老人收养了，上了他们家的户口。但是老人年纪也确实大了，过了几年也实在不方便照顾了，所以在老人走后的最后一年，云暇还是呆在你家的时间比较多……后来师父意外去世，云暇住校了……我听说你出来工作了。” 原来，云暇一直在飘零啊。 从这个家，飘零到另一个家。 第15章 引言（3） 洛天水这才听明白了。 怪不得云暇说，其实见面次数也不太多。 第29章 怪不得原主日记的，提到商小云的次数更多，因为商小云毕竟是他的表妹，而云暇……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既无血缘关系，更无法律意义上的关系，纯属路人与路人的关系。 不是因为云英这层缘分，真是苍茫人海的两个毫不相关的人。 这样，原主还愿意给生活费，原主确实是心地善良。 洛天水想了想，这么一来，他是不是得调整对云暇的态度。 原本以为，云暇是原主亲弟弟，所以洛天水还时不时地管教他，这下……他除了年纪比云暇大一些……好像也没有什么管教云暇的道理了。 洛天水厘清了几个人的人物关系，最后他问了一个问题：“那我妈妈……到底是怎么？卓警官说是意外？” 他记得警察殉职，都应该埋进浩园里，怎么会孤零零地埋葬在城市边缘的角落里呢？ 听到这个问题，卓一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怒气，最后简短的说：“你妈妈为了查一个案子，选择辞职不做警察了。加上她死的时候，是‘醉后失足’、‘赤/身/裸/体’地从酒店三十楼坠落，所以是意外死亡结案……当然，也不会进浩园了。” “醉后失足？赤/身/裸/体？” 怎么听都觉得这几个词，和卓一刚刚形容里的云英实在不太搭。 “当然，这可是尸检报告说的。”卓一冷笑了一声，“还有你的好爸爸做人证，他说是和你妈妈多年不见，久别重逢，干柴烈火，一下子玩大了，才意外失足的。调查结果，认证、物证俱在，确实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于是就这么结案了。” 洛天水听得哑口无言：“……哪个酒店失足？” 卓一盯着他，嘴里吐出几个字：“裴氏大酒店。” 洛天水从陵园回去的路上，路边下起了小雨。 确实，现在也到了多雨季节。 天空阴沉沉的，就如同洛天水此时的心境一般。 虽然更加深入地了解原主的家庭，但卓一所说的话，像是乌鸦一般盘旋在他的心头不断地叫着，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原主的妈妈——云英的死亡事件，太过于蹊跷了。 连他这个局外人听起来都觉得很不忍，难怪卓一总是一脸怒意。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原主中考第二天缺考，只能上职高。 在中考当天遇到这样的事，任谁……都不可能有心情坐在考场继续考试了。 洛天水微微叹了一口气。 裴氏大酒店…… 他也去过。拍戏那几天就住在那里。 那是一栋非常非常高的楼，是整个永宁市最高的楼。 高得好像屹立在云间，俯视着人世间的一切。 从那里坠落，只能尸骨无存了。 突然，洛天水的手机屏幕亮了。 上面提示，推理综艺明天要去录制下一期，合作录制的成员除了几个不认识的人，还有裴玉和墨星。 裴玉和墨星……这就没事了？还能继续活动？ 看来黑锅都被范悔一个人背了。 洛天水沉思起来，卓一告诉他这些有关云英警官的事……是希望他做什么呢？卓一说的，又是全部的真相吗？ 卓一说话，总是带着第二层意思的，他需要仔细揣摩一下，再仔细思考一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是，以他目前的身份、能力又能做什么？ 能暂时保全自己和云暇，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总之，先别想太多，先让自己一切步入正轨再说吧。 洛天水叹了一口气。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洛天水回到家，翻看了一下手头的资料。 和卓一分别后，洛天水去了一趟永宁城市大学咨询了一下升学的事。 果然，原主已经错过了应届生身份，无法再参加专升本考试了，只能进行参加成人高考。 这样……也行吧。 尽管不是最好的结局，但目前只能如此。 在洛天水过往的人生里，他习得了一个宝贵的经验，那就是做一件事之前无论准备多么完美，最终都不会心想事成。 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只能先去做。 也许，只有在“做”的这个过程中，人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管之前想的多么完美的计划，在推进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而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则只有在“做”这个过程才能得到解答。 洛天水想上学，那就只能先去推进这件事再说。 先前他去了永宁城市大学咨询，被却指路到了隔着两个马路的一间破旧的小院，小院的门口还歪歪斜斜地挂着一行字“永宁城市大学继续教育学院”。 洛天水挑了挑眉，他在那所大学呆了十年。 从学校的家属院出生，生于斯，长于斯，却是第一次知道这里有一个继续教育学院。 洛天水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沿着狭窄的小道，走上了一动涂抹着红油漆的陈旧小楼。 他站在门口向里一望，就看到里面全是能容纳两百人的阶梯教室。 台上有一位老师，开着电脑，正用麦克风讲课。 洛天水专注地听着老师的讲课。 神色露出淡淡的怀念。 这是一门大一的公共课。 坐在台上的人，年龄各异，很多看起来都像是即将要退休的。 第30章 他身后走过一个人说：“看到没，今年好多学生年纪都这么大呢。” “那都是快退休了，想要个文凭，提高退休待遇嘛。” “呵，那还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了。” 洛天水看过去，第一排坐着几位老人，正认真地拿着一个墨绿色笔记本和钢笔记录老师说的。 永宁城市大学除了经济管理，最出名的就是城市建筑，所以连继续教育学院里都是来自建筑行业想要提高学历的人。 有几位一看就是刚刚从工地赶过来的。 洛天水心里升腾起了一阵难以名状的暖意。 他摸了摸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发了第一笔薪资后就买了的。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什么都用笔记本电脑记录……好像，真的很少用笔一笔一画地去写字了。 现在听着老师讲课的声音，他的内心前有未有宁静…… 洛天水拿了招生资料回来，开始慢慢填写起来。 一切进入正轨再说。 等他填完报名表，叫了个快递服务寄出后，想起了前两天云暇对他说以后不必给生活费的事。 洛天水当时皱眉道：“你还小，我养你是应该的，不给生活费，你住校难道不需要吃饭吗？” 云暇的表情一贯神游天外：“嗯……我找到兼职了，周末做，不会耽误上学的。” 洛天水内心非常不赞同，不过当下也不想和云暇起冲突。 反正云暇钱不够了，自然会找他要的。 ……一个初中生，有什么好兼职能做呢，别被人骗了。 云暇尽管看起来再人高马大，很有压迫感，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初中生而已。 洛天水现在对他是抱着对身世可怜的小孩子的怜爱之心。 到了录制综艺的日子。 这一次录制的人选说意外也不意外，除了他，花花外，还有“复出”的墨星和裴玉。 裴玉一看到洛天水，眼神就露出憎恶的光，只是鉴于目前的情势，只能冷哼一声，头扭了过去。 洛天水本来也没打算理睬他，墨星倒是过来和他洛天水握手。 墨星还心有余悸道：“天水，你没事就好了，没想到范悔是这样的人……我们知道真相都很震惊，还好你没事。” 洛天水笑了笑，没接话。 令洛天水最意外的其实是方沁居然也在。 他之前和方沁一起拍过戏，又救了她妹妹方暖。 方沁为了感谢，曾经请洛天水吃了几次饭，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点。 没想到录制第二期，她也来了。 看起来是之前拍摄那部剧准备抓紧上线了。 毕竟出了这么大事，早一天播出就少一天风险。 范悔的那条线一定会被剪掉，还好剩下的几个人的故事倒也能支撑起来。 一女三男“买股”剧就这个好处，少了谁也不影响成品剧。 “所以这一局有五个人吗？” 洛天水数了数人数，和上一回的人差不多。 “嗯，还有一个npc。”花花回答道。 今天他们都换上了职业工装，胸口还挂着工作牌。 接着几个人依然是蒙眼被送到了一个地方。 洛天水一摘下眼罩，发现是到了一个密闭的办公楼，大概三层高。 感觉像是把上一次的学校的场景修修改改，循环利用了一下。 再一看几个人都带着工牌，看起来都是这间公司的员工。 只是……洛天水居然在桌子另一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云暇？！ 洛天水差点表情管理崩了。 云暇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聪明如他，立刻就猜到了云暇所说的“兼职”是什么。 他几乎是立刻给了云暇一个不赞许的眼神。 云暇乖巧地点头打招呼。 洛天水：“……” 不不不，这不是问好的眼神，是“问责”的眼神啊！ 而且云暇才十五岁啊，这是童工吧？他不会是靠着高大的身材谎报年龄了吧？ 第16章 引言（4） 洛天水趁着开拍前空档，导演组在调整设计，走到云暇面前。 “你怎么回事啊？你说你去打工就是来这里吗？” 看云暇也是挂的工牌，云暇也是玩家？ 他也参与推理吗？ 云暇：“……不是的，哥哥，我只是来……睡觉的。” 洛天水：“睡觉？” 云暇：“嗯，睡完了就可以结薪离开了。” 据云暇交代，他是在放学路上被“星探”发掘，让他去当模特，但是他毫不犹豫拒绝了，只是说自己想找份兼职。那个“星探”就推荐这份工作给他，在综艺里当npc，工资日结算。 但具体要做什么，云暇是一概不知的，总得来说，就是“睡觉”就可以了。 洛天水皱着眉头还是没想明白。 这时，广播中一个天音响起。 洛天水这才明白，原来这一期的玩法是最近网络很流行的热梗，把一群人关在某个房间，让他们相互残杀，最后只能存活一人。 这不就是大逃杀形式么？ 不过这么不正能量的节目设置真的可以么？ 果然就听到天音介绍，如果有第一个人死亡，那么只要其他人能够找出真凶，就可以一起离开。 第31章 这样一说，洛天水就明白了。 这实属是蹭了个大逃杀的热度，本质还是第一期一样的推理破案。 这么一来，让云暇“睡觉”完成的工作……不会就是当尸体吧？ 随着众人准备好，灯光一下子黯淡下来，花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洛天水下意识挡在她前面，方沁则笑道：“哥，能帮我挡一下吗？我也有点怕黑。” 洛天水含着笑意点点头，然后就看到裴玉居然也不动声色地向他的身后迈进了一步。 结果刚刚明明还是并排站，现在成了老鹰捉母鸡式站法。 洛天水像“鸡妈妈”一样站在最前面。 他心里正在感叹着，眼前有一个很高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在他的身前。 云暇像是不经意地无意间走到洛天水面前的。 云暇忍不住打了个哈切，眼角似乎还有一点困出来的生理泪水：“……诶，这么黑？我可以睡觉了吗？” 虽然已经有预料云暇可能要演“尸体”了，但是一想到他可能马上要在黑暗中被谁所“杀害”，洛天水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揽住了他背，想把他自己身后塞。 ——没推动。 行吧，论力气他确实不如云暇。 毕竟云暇是拥有可以轻松接住一个从二层楼高度坠落的成年人的臂力。 广播里的声音像是坏掉一样，发出“滋滋”的电流音。 “现在，宣布规则。” 随着这广播嘶嘶的声音，黑乎乎的房间也响起眩晕的音乐。 洛天水一下子感觉到身后又有四双手同时紧张地往他的衣服上抓。 洛天水：“……” “规则一，每晚九点到第二天上午九点之间宵禁时间禁止相互残杀，其余时间可以自由攻击他人，在宵禁时间攻击他人的人会自动死亡。” “规则二，每个人的道具可以相互借用，但晚上九点到第二天九点之间需要归还给原主人，一旦到了时间未返还的人，自动死亡。” “规则三，每个人的房间都的钥匙都在自己手中，同时还存在一把□□可以打开任何一个房间，□□的借用会有记录。” “规则四，一楼为办公区，二楼为宿舍，三楼为生活区，宵禁期间一楼不开启，其他时间三楼不开启。” “如果一天后，没有人死亡，那么所有人都会自动死亡；如果一天后有人死亡，其他人需要投票选出凶手，指认成功，其他人可以离开密室；指认失败，凶手成功逃生，其他人死亡。” “那么……杀人的方法没有任何禁忌，请找到适合你的道具，发挥你的创造力自相残杀吧！现在开始！” 洛天水：“……” 现在，洛天水知道他们中间必然有凶手，因为云暇是“尸体”。 有了尸体，怎么会没人下手呢？ 花花问：“总之……我们先在办公区找一找规则所说的道具？” 这是一间很大的圆桌会议室，主位有电脑，身后有大屏幕，墙上有标语：“能动手就不要逼逼。” ……真是生怕他们不自相残杀起来。 走出会议室，就是每个人的工位，工位上基本都陈设着差不多的东西。 笔记本电脑、本子、笔、水杯、花朵和一些零食。 方沁走到窗台边搬起一盆绿植，突然，她愣了一下，然后走到洛天水身边，神秘地说：“如果摸到的是道具，耳机里会提示的。” 洛天水：“所以你的绿植是这盆花？” 其他几个人也凑了上来，纷纷议论起来。 “这花能干嘛？” “可以用花盆砸别人的脑袋吧。” “或者，也可以把花盆砸了，用碎片割喉别人。”一直没说话的云暇懒洋洋道。 其他人不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裴玉甚至瞬间退后了一步。 洛天水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一个小朋友，能不能不要动不动把割喉什么的放在嘴边啊。 随着方沁找到了道具，其他几个人也陆续开始找自己的道具。 花花：“……还好我的不是花盆，是拖把。” 方沁：“……拖把难道就比花盆好？” 洛天水接过来掂了一下，拖把很沉，是钢管制作的拖把主体，如果只使用钢管这一头，一定会砸死人。 花花冲着洛天水眨了眨眼：“我有很丰富的行凶经验，需要不需要我来帮你干掉谁？那两个人是你的仇家吧？我之前看到你们组合出事的新闻了，要不我一会就用钢管敲死他们？” 洛天水噎住：“不……不必了。” 过了一会大家纷纷找到了自己的道具。 洛天水本来还觉得花盆和拖把有点奇怪，结果看到他们剩下几个人的道具后，瞬间觉得花盆和拖把没那么奇怪了。 裴玉拿到的一支水银验毒针。 裴玉忍不住得意道：“看来我的是这里最有用的道具了。” 不愧是人民币玩家，节目组给的道具都如此实用。 墨星的道具是两只短笛。 墨星不明所以，也只好笑了笑：“我也不会吹笛子啊……这个有什么用呢。” 云暇则随意地拿起了一个板凳，直接往板凳上一坐开始打盹。 洛天水：“你也太随意了……” “无所谓吧哥哥……我应该一会就可以睡觉了啊。”云暇漆黑的瞳仁盯着洛天水。 第32章 不过谁都没有洛天水的道具奇怪。 他是一袋豆奶粉。 洛天水听了耳机的指令后，表情变了几变，最后仿佛是听天由命一般地叹了口气。 然后，洛天水几乎是苦笑道：“你们的东西勉强还算是有用处，这奶粉有什么用，随机噎死一个人吗？” 花花提出一个假设：“也许这只是看起来像奶粉的毒药，可以毒死别人？” 众人一听，纷纷退后一步，离洛天水远了一点。 云暇则坐在板凳上，闻言，稍微提起精神撒娇道：“哥哥，那你直接毒死我吧，我真的困了。” 不要用撒娇的语气说这么恐怖的话！ 裴玉十分高兴：“有没有毒，用我的针一验就知道了！” 裴玉觉得自己拿了现场最有用的道具，应该就是本轮的侦探，他忙不迭地发号命令，指挥现场。 裴玉立刻把试毒针插入洛天水的奶粉袋子狠狠搅拌了一番。 结果是——没毒。 裴玉有点失望。 他的道具可以说是众人里最有用的，现在全场都指望着他。 他还以为能检验出毒药之类的。 “我明白了，所以裴玉现在就像狼人杀里的女巫一样，负责给其他玩家发好人认证的，只要他检查过没毒的东西，我们就可以放心了。”花花不愧是节目组的常驻嘉宾，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所以现在洛天水的道具确实没毒，我去检查下你们的！” 裴玉很是兴奋地拿着针戳来戳去，几乎把一楼办公区的零食全部扎了一遍。 方沁好奇地凑到洛天水身边，问道：“原来你这个真的是奶粉，可有什么用呢……？” 洛天水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天音不是说了，让咱们发挥创造力？我看我可以把奶粉泡了喝了，然后半夜趁着谁睡着了，用奶粉袋子套他头上，让他窒息算了。” 洛天水的语气显然有些自暴自弃。 方沁则忍不出伸出手，比了个拇指：“哥，还是你有想象力。” 她身后原本坐在板凳上闭眼快睡着的云暇，听到这身“哥”，眼神一下子盯住了方沁，然后缓缓站起来。 “哐当——” 可能是屈腿坐太久了，云暇腿发麻，一下子没坐稳，不小心摔倒了。 个子太高，腿也比别人的长，同样高度的板凳，云暇坐起来就很憋屈。 洛天水几乎同一时间大跨步地跃过来，一把扶起云暇，担忧地在他身上拍了又拍，检查他有没有哪里摔伤：“云暇！你没事吧？？你怎么坐都坐不好啊？有没有哪里摔疼？” “没有……哥哥……”云暇慢慢爬起来，愣了一下，目光在洛天水身上巡视了一圈，然后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忽闪，他慢慢说道，“……我很好，哥哥放心。” “嗯……你倒是小心点啊，别让人操心。。” “……好。” 第17章 引言（5） 裴玉用银针检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哪个食物有毒。 在花花的建议下，大家胡乱吃了点办公区的零食，广播提示宵禁的时间快到了，于是众人向二楼走去。 生活区在三楼，食物应该在三楼提供得有很多，那应该是指谁饿了都可以半夜去吃。 花花便说道：“今天是第一晚，我们谁也不要动手，看看明天会怎么样，我就不相信，还能大家都真的死了！” “就是说啊……” “我也觉得。” “行。” “赞成。” “随便……可以睡了吗……” 二楼的休息室都很小，里面基本也就是一张床或一张沙发，东面依次是洛天水、云暇、方沁，西面依次是花花、墨星和裴玉。 神奇钥匙就在二楼入口处挂着，可以打开所有人的门。 于是随着宵禁时间到，通往一楼的大门关闭了，通往三楼的大门打开了。 洛天水、云暇、方沁进屋休息，其他三个人说去要楼上找点吃的。 云暇进屋前，叫住了洛天水，他乖巧地低声问好：“哥哥，晚安。” 洛天水一笑，轻轻回应：“暇，晚安。” …… 洛天水躺在床上看着自己那袋奶粉发呆。 节目组把新的人物情节和台本告知相关玩家后，在设定中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宵禁解除。 洛天水第一个出门，开始敲其他人的门。 花花、方沁和裴玉走了出来，而墨星则是一脸不善地站在走廊里，右手捂住左胳膊。 裴玉立刻关心问：“你怎么了？” 墨星没说话，看了对面两个女生一眼，示意裴玉暂时不要问。 洛天水敲了半天门，只剩下云暇的房间没人应答。 洛天水又使用推了推门，门锁上了。 花花果断道：“去用神奇钥匙开门。” 洛天水拿过神奇钥匙，发现上面显示在宵禁期间被使用过一次。 洛天水用神奇钥匙打开门，就看到云暇躺在沙发上，他一动不动。 他死了。 还是有人动手杀人了。 花花有些生气：“不是说好了第一天谁也别动手，看看情况吗？大家都答应的好好的，结果怎么一个比一个心机啊！” 洛天水摸了摸云暇的脸，云暇的额头有一大滩血迹。 第33章 洛天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云暇的“尸体”，然后沉着脸说：“神奇钥匙有过一次使用记录，是谁进来的？” 门是锁上的，那杀人的是就应该是使用了神奇钥匙进入云暇的房间的人。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承认。 既然没有人承认，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第一晚就有人杀人，说明他们彼此之间根本都没有什么信任，换句话说，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挺想不计手段赢的。 于是，几个人谁也不愿意组队，大家各自分散开找了找证据，走到了一层办公区，坐在各自工位上，相互警惕地打量彼此。 “那么，请大家推理出杀人凶手究竟是谁，如果推理失败，除凶手外全员都要死亡，凶手就可以逃脱，请大家谨慎思考，开始吧！” 洛天水依旧是沉着脸：“那就每个人先说一下宵禁期间都做了什么，我可以先来说，我一直就在我的房间睡觉，没出去过。直到听到解除宵禁的通知，我才出来，然后去敲大家的房门。” 之前洛天水和云暇举止亲密，其他几个人也就猜到了他们应该是熟人。 所以看到洛天水有些生气，花花和方沁倒也理解。 花花安慰了洛天水一番，接着说道：“我昨天和墨星、裴玉到三楼生活区转了一圈，我看到裴玉一直在拿针扎各种食物，我就先下楼了，回来我就呆在自己房间了。” 裴玉闻言连忙反驳：“我拿的可是能验毒的针，我当然要把所有食物检查一遍啊！有什么奇怪的吗？” 方沁：“那你倒是检查出什么了？” “没毒呗，没毒要我检查出什么？”裴玉没好气道。 洛天水继续问：“那你们呢？” “我们各自吃完东西就下来了。”墨星回答道。 洛天水并没有停止追问：“谁先谁后？” “喂，你是侦探吗？你不是在这问谁呢？你这什么态度……”裴玉有些不高兴。 墨星阻止了他，回答道：“裴玉先，我是最后，因为我在三楼休息了一会。” 接着墨星露出一疑惑又难以启齿的表情，慢慢说道：“其实，不止是我们三个上过三楼，也不是一个人受到攻击。” 他慢慢挽起袖子，墨星的左手臂有一片青紫色，一看就是被重物击中了。 “昨天我下楼的时候有人在我身后攻击我，我抬手去挡，摔了一跤，站起来后，对方不见了。” 裴玉像是墨星手臂的伤痕吓了一跳：“你看到是谁了吗？” 墨星摇摇头：“没有，当时楼梯间是黑的，对方又跑得快。” 众人纷纷走上前去查看墨星的伤痕，裴玉情绪很激动，他对着方沁喊道：“是你吧！你真的用花盆砸人了？？” 方沁本来就不喜这几个人，于是也学着洛天水沉下脸：“你自己看看，花盆砸下去的，会是条形伤痕吗？” 确实，墨星手臂上的是条形伤痕，一看就是被细长的管状物打伤的。 那只剩下一个可能，洛天水看向花花。 花花突然古怪地笑了笑：“你是觉得是我的拖把吗？” 裴玉一把抓起花花的拖把，抽出拖把的主干，果然是一条又细又长又重的钢管，这钢管击打留下的肯定是条形伤痕。 “果然是你。”裴玉觉得自己找到了真凶，“你昨天偷偷跟着墨星，本来想杀了他，但是一击被他挡了下来，你没杀成，就取了神奇钥匙，进入那个大高个瞌睡虫房间，用钢管击打他的头部，杀了他，再把神奇钥匙换回来，最后回去自己房间，等到早上才假装被叫醒，对不对？” 裴玉还特意用了第一期洛天水指认凶手时推理的语气。 第一期播出时，洛天水推理部分被网民剪辑成高光时刻还被到处传播，裴玉很是羡慕，把这一段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这一次上节目，他是报着雪耻的目的而来。 他自觉自己这一番推理，绝对是可以和洛天水第一期相媲美的高光时刻。 “这不可能。” 没想到洛天水却反驳了他。 裴玉几乎是快跳了起来，他喳喳呼呼道：“你凭什么说不可能？这不是最后可能的现实吗？除了她，还有谁有这样的武器？你不是看起来很想给这个瞌睡虫报仇吗？怎么反而我说了正确的推理，你却在这里反驳啊，你到底还想不想找到凶手。” 洛天水：“有的。” 裴玉一愣：“有什么呢？” 洛天水：“除了花花，还有人有这种类型的武器。” 还有人有这种武器？ 大家惊讶起来，哪还有？ 墨星沉下脸：“你可不要胡说，除了花花的钢管，哪里还有能留下这种伤痕的武器？” 洛天水说：“花盆不能，板凳不能，银针不能，我的奶粉自然也不能……” “那……你不会是想说我的短笛吧？”墨星取出一只笛子，笑了笑，“你看一看他的长度，还没有人的手掌长，怎么伤人？” 第18章 引言（6） 两只长度连人的手掌都不如短笛，当然不能杀人。 但……“如果是两只短笛拼在一起呢？”洛天水淡淡道。 墨星一愣。 方沁立刻动手抢过两把短笛，奇妙的是，这两把短笛之间仿佛有什么暗扣，只要稍微对齐，确实能一下子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第34章 之前他们没上手把弄过，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眼前这短笛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颇重。 “如果在里面塞上什么东西……那重量就更不好说了。” 裴玉没看懂：“所以这是……能拼到一起说明什么……” 花花一脸“你这都不懂”的表情：“说明什么？说明他自导自演，自己打伤自己，嫁祸给咱们呗！” 墨星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揭穿，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卸下伪装，轻松说道：“我承认我确实是想嫁祸你们，但我的目的只是想排除自己的嫌疑。我的手臂受伤了，很难去做杀人这么需要体力的事情，这不也证明了不是我杀的人吗？” “排除嫌疑……你可能存在这样的想法。”洛天水道，“不过，更重要还是想要搅浑水吧，万一第一晚大家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彼此攻击，你这么一嫁祸，等于是给所有人壮胆，让大家开始自暴自弃。” 墨星：“好吧，我承认，但我没杀人，我的手受伤了，你们也看到了？” 洛天水拉起墨星的手，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相信。” “你相信？”墨星不可置信。 洛天水觉得，墨星之前一贯伪装出一幅老好人的样子，实在虚假又无趣，现在这样坦诚有心计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裴玉还是很疑惑：“但我还是不明白……那杀人的是谁？” 洛天水道：“我觉得还是要从神奇钥匙入手，毕竟宵禁后，门被锁了之后是不能从外面打开的，除非有人用了神奇钥匙进入。” 众人又盘了一会时间线，你来我往攻讦一番，最终谁也没有找出确实的真相。 洛天水看了看时间，道：“时间快到了，如果第一天找不出真相，那不就是所有人都出局？不如我们现在每个人都说一下自己的推理，说不定谁说对了，能帮我们找到凶手。” 于是几个人轮番推理，最后还是把真凶锁定在拥有能够砸伤云暇的武器的三个人——也就是有花盆的方沁，钢管拖把的花花和两只短笛能拼接在一起的墨星。 最后投票人数是墨星两票，方沁一票，花花一票和裴玉一票。 裴玉睁大了眼睛：“怎么还有我？！我都没有杀人凶器。” 花花眨了眨眼：“只能说明你人缘不好呗。” 墨星因为自导自演，最招致别人怀疑。 墨星看向洛天水，有些生气：“你不是刚说相信我吗？” 洛天水好整以暇道：“我是相信你手臂的伤是自导自演的，但可没说相信人不是你杀的。既然你都有自导自演的心理，那么就存在这么一种可能，你是先取了神奇钥匙，然后潜入云暇的房间杀人，之后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自己对自己下手，伪装受伤来逃脱怀疑。” 方沁：“还想嫁祸我们，你这就纯粹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墨星：“……” 投票全过程在洛天水的带领下完成，毕竟他第一期作为侦探，实在是太优秀了，深受所有玩家的信任。 就在众人信心十足地等待结果时候，天音响起了。 “恭喜各位完成投票，那么，究竟第一晚是凶手的胜利，还是正义的胜利呢——” “砰”得一声爆炸响声，众人的椅子上都直直喷射出白色的泡沫，沾染了所有人一身。 “——正义失败，除了凶手之外，你们都死了！” “啊？” “什么？” “呵呵哒，我都说了不是我，是你吧，方沁。” “你没看到我也被喷了一身的？” “那是谁没被喷？凶手是谁？！” 众人目光锁定在一个人身上，只见他缓缓拿起面前的咖啡，优雅地喝了一口。 “洛天水——” 众人惊诧的目光。 是的，杀死云暇的人就是洛天水。 “你是怎么做到的？”裴玉大惊失色，“你的奶粉明明没毒？而且那个大高个不是因为头被人砸了吗？你用什么东西砸的？” 洛天水淡淡道：“你没错，奶粉没有毒，我也没有砸他，砸他的人确实是墨星。” 墨星：“你怎么知道是我。” 洛天水笑了笑，说道：“因为你用了神奇钥匙，你看看你的衣袖上。” 墨星低头，这才看见衣袖上沾染了很多粉末状的东西。 “昨天我看到神奇钥匙挂在那里，就想到了如果有人半夜使用了钥匙，我该怎么确认这人是谁？于是我在钥匙上，和挂钥匙的钩上都涂满了奶粉沫。” “因为是白色的，晚上光线又不好，你没注意到也很正常。但只要你使用过神奇钥匙去打开云暇房间的大门，就一定会沾染上。刚刚我假借检查你的伤口，就是去检查你有没有沾染上奶粉沫的。” 墨星无话可说：“好吧，确实是我用了神奇钥匙进门，拼接两只短笛然后砸了他的头，又自导自演砸伤自己的手臂。但是刚刚的结果也出来了，凶手并不是我，因为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墨星这回心服口服，他诚恳地问洛天水：“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明明他的尸体我们检查过了，根本就没有除了砸伤以外的伤痕。而且这里的东西裴玉也检验过了，根本没毒，他也不是中毒致死。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用的什么武器？” 洛天水作为真凶，“残杀”了弟弟。 第35章 第一次当坏人，感觉——还挺不错？ 洛天水有很敬业精神地适时像个坏人一般笑了笑，眼镜折射出奇妙的反光：“杀人，一定要有凶器吗？” 第19章 引言（7） 前日，洛天水在拿到奶粉后，耳机里就传来指示他行动的声音。 “你是本案的凶手，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杀掉云暇，且只能用奶粉作为武器，还要不被所有人发现。” 洛天水：“……” 故意给他上难度是吧？ 洛天水立刻进状态，全程表现成一个对节目组提供的武器无可奈何的平民玩家的状态。 在知道奶粉没毒的时候，洛天水的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想出了一个计划，可以说，这也是当前唯一的计划。 “你到底是……”不只是墨星，和洛天水相熟的方沁和花花也很吃惊，“你没有用武器杀人，那你用的是——” “规则。”洛天水淡淡解释道。 在得知自己必须要作案的那一瞬间，洛天水脑子里就形成了计划。 “规则二，每个人的道具可以相互借用，但晚上九点到第二天九点之间需要归还给原主人，一旦到了时间未返还的人，自动死亡。” 武器不能够杀人，那就用规则去杀人。 那时云暇恰好从凳子上摔倒，洛天水去扶他的时候，故意把沾满奶粉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涂满了云暇的衣服里面。 而根据规则，宵禁期间，必须归还道具给原主人。 只要云暇没有在晚上九点之前，把沾满了奶粉的衣服给洛天水，那么就会以“借用道具不归还”的名义，在九点自动死亡。 至于后来，无论是墨星或者谁想要来杀他，云暇早就死了。 众人都目瞪口呆，大家能想到的，无非是用什么道具来杀。 而洛天水的思路更高一个维度，直接考虑怎么用“规则”来杀人。 资深玩家花花也不得不感叹：“我真服了你了。” 这一场又成了洛天水的个人表演秀。 不过比起上一场结束后，墨星内心十万个不服气。 这一次墨星自认如果换了自己，在当下是没办法在一瞬间想到用规则去杀人的。 他认为，自己能在杀人未遂后自伤，已经算是急中生智了，没想到这急中生智一途，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裴玉又打了酱油，没有高光时刻，他恨恨地瞪了洛天水一眼。 洛天水没理睬他们，走到还在沉沉睡着的云暇旁边，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唤醒道：“起来吧，暇，结束了。” 云暇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盯着洛天水：“哥哥，你杀了我，我不开心了。” 洛天水一笑：“那你不还是配合了？” 洛天水往他身上抹奶粉的时候，根本没故意收力气，结果云暇明明发现了，却只是瞪着眼睛委屈地看他，没有出声，更没有挣扎。 “嗯……因为是哥哥要杀我，我才不会反抗。哥哥想要我的命，我当然要给的。” 这话不管云暇说得多么自然而然，多么心平气和，洛天水实在被肉麻得受不了了。 他拍了拍云暇的脸，哄道：“玩游戏罢了，干嘛说得那么认真，走吧，回家啦。” 两人回家路上，洛天水看到了永宁城市大学和附属中学，就和云暇下了车。 洛天水指着附中部，说道：“嗯，你明年要上高中了，我带你在宁大附中转一圈，熏陶熏陶，你明年努力考进这里？” 云暇看了一眼高耸的宁大附中教学楼，问：“哥哥想让我这里吗？” 当然啊，这里可是洛天水的母校，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但洛天水没说出口，毕竟，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哪上过宁大附中这样的名校呢？ 洛天水又深深眷恋地看了一眼母校，对着云暇伸出左手，再把手掌平放，向下轻轻按了按。 云暇已经很懂他的意思了，立刻弯下腰，在洛天水面前低下头，让洛天水可以摸他毛绒绒的脑袋。 洛天水内心的哀戚，在抚摸云暇又软又浓密的卷发之下逐渐消散了。 要不怎么都说，心情不好就得养猫养狗呢？ 两人在学校门口那家小店吃了晚饭后，洛天水带着云暇到了学校对面的公园散步。 这座公园，名叫留春园，取自“留春无计奈春何”的含义。 园中间是湖，沿着湖水一圈是美景，居民可以绕着湖走一圈。 公园不大，景色分外雅致，却不是永宁这边的风格，更像东海那边的景致。 云暇一直盯着洛天水的脸：“哥哥好像很喜欢这里。” “嗯……其实这个留春园是有故事的，你想知道吗？这个留春园其实是当年为了永宁城市大学建的，就是为了留住当时学校的老师们。” 永宁市，是近二十年才发展起来的新一线城市。 永宁城市大学，当年也是东海城市大学分过来的。 随着学校迁徙，也来了一批东海市的人才。 后来，政策允许东海市的人才回去，而永宁市政府为了留住这一批人才，就号召全体永宁市民义务劳动。每逢周末，全体东海市民就自发地拿着锄头、铲子，来到永宁城市大学旁边的一块荒地，热火朝天地一点点地挖，市民们齐心协力挖出了一个湖，盖起了一个公园，赠予永宁城市大学。 第36章 市民只有一个心愿，只求留住这些来自东海的人才们，帮助他们建设家乡。 这些人才们也感念永宁市民的淳朴与真挚，最终都决定留了下来发展当地。 二十年来，不仅永宁市发展迅猛，永宁城市大学也成为了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 留春园，最终留住了春天，成就了一段佳话。 洛天水：“所以留春园的含义就是想要留下什么人的意思，当年的本地市民留住了这些人，像我爸爸——我是说像永宁城市大学的很多教授……现在可能都是院士了。” 云暇安静地听着，突然问：“哥哥想要留下什么人吗？” 洛天水微微感到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感觉哥哥有点伤心。” 你的感觉很对，洛天水心想，我想家了。 但他不能说出来，于是洛天水故作姿态叹息道：“我只是感叹，你明年要上高中了，过几年也上大学了，别看现在我们是住在一起的，但总有一天也要分开。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终归，谁，也留不下谁。” 云暇瞪着本就很大的眼睛：“我不会离开哥哥。” 洛天水故意道：“你现在这么说，以后未必。” “我可以发誓。”云暇很认真。 “真的不离开？” “绝不。” “那我可相信了。” “哥哥可以永远相信我。” “好啊。” 那我可真就信了。 洛天水心想。 虽然我失去了家人，但总算也不是一个人。 也有人陪着，这样……也很好。 …… 过几天，如洛天水所料，之前拍摄的那部一女三男买股题材，果然在剪掉范悔线后，匆忙上线播出了。 第20章 综述（1） 文献综述的目的是为了总结研究领域的相关观点，用以提出自己的创新视角。——第三卷 题记 那部一女三男的买股剧一经播出，就吸引了众人路人的纷纷驻足围观。 毕竟潘多拉男团之前的事闹出了蓝底白字，极大地满足了围观者们的窥私欲，娱乐圈里艺人互撕是常有的事，但直接撕到要去脚踩缝纫机的，并不常见。 虽说首要犯罪分子被缉拿了，故事的其他几个当事人不还在吗？ 于是这剧刚一经上线，播放量就呈现出一路上涨的趋势，当晚热度值就破了8000. 这对潘多拉的几个人来说，是意想不到的惊喜，毕竟这种纯粹拍给粉丝看的剧，之前连6000热度都没上过，这次能一晚上就到8000，走势非常好，有爆剧的潜质。 但终归不是因为剧质量吸引而来的受众，所以观众多为乐子人。 这些乐子人，都是反骨仔，才不会直接代入主角视角。 他们看着看着，就开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是吧？三个天龙人搞不定两个草根反派，这剧情完全为了冲突而冲突，根本没有逻辑嘛。】 【女主到底是为啥所有人一见就喜欢上了？原因呢？】 【原因大概是美颜盛世吧emmmmmm】 【啊？说女主是美强惨吧，美吧……见仁见智，强吧，一直在被男的救，可能就剩下惨了。但我觉得她这惨很大程度纯属自己的矫情。】 【现在的美强惨就是个人设，人均美强惨是吧，三个天龙人惨个什么劲，我看那两个反派出身和成长环境惨多了……】 【就是说啊，反正我真没办法共情……】 【一看这两个男主的脸，我就想到他们团里想利用舞台事故搞死其他成员的事，实在喜欢不起来，打脸反派根本不觉得爽，他们演的有一种奇怪的小人得志感。】 【别胡说好吗？搞事的已经被抓了，星星和小玉是无辜的！】 这种古偶剧，一直以来都是剧情喂什么，观众吃什么。 可能是潘多拉内斗事件导致的舆论逆反，没想到这部剧一经播出，直接成了批判式狂欢。观众狂欢式地批判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 热度虽然稳步走高，但……算了，黑红也是红。 公司这样安慰大家。 本来也是，一年台网播出将近2000部剧，大部分都是悄无声息地播了，能黑红已经不错了。 随着剧情到后期，反派兄妹两个被五花大绑，按着头跪在地上，紧紧拉着彼此的手，不卑不亢地注视着三位主角的审判，话题度直接爆炸。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受不了，一个平民女跪着接受审判，其他几个男的高高在上坐着，真是看得人不舒服。】 【那是因为她是反派好吧……】 【直接杀了不行？非要这样？】 【呜呜，还好有哥哥，哥哥陪着一起死，最后的路也不算难走了……】 【怎么感觉在看朝廷迫害梁山好汉？】 【笑死，谁写一本《重生之反派炮灰的逆袭》打脸这几个，让我爽一下哈哈哈。】 最后播完，这剧涨粉最多、好评也最多的居然是洛天水和方沁这对反派兄妹。 洛天水和方沁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两个都没料到的发展。 “这真是没想到，天水哥，咱们演的时候哪能想到结果会这样的？”方沁很高兴，她这个唯一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演反派来捧几个主角，本来以为要挨观众骂了，没想到观众里居然为她说话的居多。 第37章 “这说明现在观众审美提高了，不再是喂什么就吃什么了，更多是看人物能否引发共情，而且凡事都是过犹不及。” 主角什么好的人设都想要堆到自己身上，又要强又要美又要惨，又要万人迷满足虚荣又要被人迫害来虐粉……既要又要的结果，就是什么也没有。 方沁点点头，又想到：“天水哥，你离开公司了，现在打算去哪里？有下家吗？” 洛天水摇摇头：“没必要专门找个经纪公司，难得自由了，现在也有剧在找，我只需要做好每一份工作就行了。” 方沁懂了：“所以你想要自建工作室？” 洛天水：“我想去挂靠平台。” 方沁不明白：“难道不是去专门的经纪公司比较好吗？你要去哪个电视台？” 这个时期，虽然已有网络剧的出现，但大部分人潜意识还是觉得网络剧比较低级，上星的电视剧才能叫电视剧。 影视行业的话语权依然都把握在影视公司手里，艺人签约经纪公司或者影视制作公司才是常态。 洛天水则知道，之后几年，网络剧取代上星剧会成为大的趋势，平台话语权将会从卫视转移到四大网剧播放平台。 而刚好其中有一家得知洛天水解约，向他发出了邀请。 其实洛天水当年也不怎么看剧，所以并不知道四大网剧平台哪个最终称王称霸，但他和这家平台的经理聊了一下，发现平台对艺人比较宽松，尊重艺人的自由意愿，连洛天水提出只拍戏不参与任何商业活动这样的要求，对方也同意了。 未来发展怎么样是一回事，可是如果理念不合，又和裴氏一样要解约才更麻烦。 签约后，平台给他分配了一个助理，助理是个胖胖的圆脸妹妹，名叫魏微，因为她总是“为什么”、“为什么”的问个不停，洛天水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miss why”。 “miss why，我的要求就是把拍戏时间都放在寒暑假期间，因为我打算参加成人高考，明年去上大学，所以不想耽误课程。” 魏微疑惑道：“为什么呢?这样咱们只能接10集、20集的短剧了，没办法去大型古装剧，现在的剧都在卷集数，一部古装都50、60集呢。” 洛天水摇摇头：“我只是来内娱打工的，不打算求得什么发展，那就拍短剧吧。” 再说，天天注水长剧，过犹不及，小心哪天一纸政策下来，限制长剧呢。 “为什么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洛天水失笑。 内娱打工的事进入正轨后，洛天水的重心就放在备考了，他报了永宁城市大学继续教育学院的课程，每周定期去上。 有的时候，云暇周末回家，发现洛天水不在，就会去宁大继院找他。 因为长相可爱，神态又像熊猫一般懒洋洋且憨态可掬，继院的行政人员和老师都很喜欢云暇，也知道他是洛天水的弟弟。 每当云暇来了，就让他在学院办公室等着。 一天，云暇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等着洛天水下课，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说他是中年人，是因为他五官未老，而他一头白发，神态也紧绷着。 他一直在低低念着：“我要找你们领导，我要找你们的领导，我要找你们的领导……” 他念着念着，把云暇念醒了。 云暇茫然地看着他：“你找谁？” 白发男人目光失焦地盯着云暇：“我找你们的领导。” 云暇慢悠悠歪头问：“哪个领导？” 白发男人好像梦中呓语：“哪个领导？哪个领导？” 云暇指了指窗外：“那边，宁大附小，对面，宁大附中，旁边，宁大，这里宁大继院。你想好去哪了吗？” 白发男人痴痴地看着云暇，没说话。 云暇又问：“你想好了吗？” 白发男人惊醒了：“想好了，想好了，想好了！” 说完，他落荒而逃。 云暇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这时，洛天水下课进来了，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呢，哥哥。”云暇摇摇头。 “那我们去吃饭。”洛天水也就没在意，他伸手揉了揉云暇毛茸茸的脑袋，随口说道。 两人向外走着，云暇打着哈欠，然后伸出手。 洛天水则一脸宠爱地抓住了。 因为云暇有时候走着走着会睡过去，洛天水说了几次没用，于是只得拉着他的手走路，免得云暇摔跤。 谁想到，云暇习惯之后，走到哪里就伸手要拉手。 洛天水心想，云暇的身世，几乎是从一个家飘零到另一个家，几乎没有感受到家人的温暖，现在这样比较黏人也是正常的。 何况，洛天水内心深处，其实会隐隐感到开心。 他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有人这么依赖他，会让他更加有生存的意志。 不然，他就会不断地沉溺于过去的回忆，而陷入虚无的状态。 “对了，哥哥，下周五是商小云的生日。”云暇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洛天水的沉思。 “哦？”洛天水一愣。 原主的表妹商小云，原主与她关系还不错。 最近事情太多太忙，洛天水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妹妹的事。 他思忖一下，道：“那下周我们把她接出来一起吃个饭，我给买个蛋糕，再买身新衣服。对了，她在哪里上学？” 第38章 云暇伸手指了指：“就在对面，宁大附小，她今年五年级了，哥哥也不记得这件事了吗？” 第21章 综述（2） 这不是废话吗？ 洛天水心想，他当然是不记得了。 洛天水笑了笑，安抚道：“现在记得了。” 云暇却又问：“那哥哥还记得我在哪里上学吗？” 洛天水停顿了一下，牵着云暇的手也微微僵硬了一下。 自从与云暇相遇后，重新开始和云暇生活在一起，云暇从未追问过他关于过去的事情。 就好像云暇并不在乎那些过往，也不在意洛天水是否记得他们的过去。 就在洛天水以为云暇真的毫不在乎时，他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洛天水想了想，只得认真问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你会介意吗？” 云暇抬眼看了洛天水一眼：“倒没有很介意……现在重新开始也可以。” 洛天水轻笑了一下，忍不住去揉云暇的头发，由衷地感叹道：“你真的太有意思了！”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知道，云暇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成的，为什么思维方式可以如此独特。 第二周，到了商小云生日的那天，洛天水不巧也在宁大继院补课。 这天老师拖堂，他心中焦急，却不方便离开。 于是就给云暇发了个信息，让他接到商小云后，两人在学校门口找一家蛋糕店先进去坐着吃点东西。 云暇收到信息的时候，正百无聊赖地在宁大附小门口站着。 他来了才知道，据说今天商小云所在的五年级被老师带去秋游了，一个班学生坐一辆车，只有商小云所在的五年十二班，到现在还没回来，门口已经有老师在打电话问了。 最近的流感季猖狂，很多学生都感冒了，因此请假没去秋游，所以去了的也就十六个孩子和一个尚在实习期的带队老师。 云暇打了个哈切，随便找了学校门口的一辆共享单车坐下，不由自主地犯困起来。 无聊。 太无聊了。 云暇心想，似乎只有在见到洛天水的时候才觉得稍微有点意思。 他漆黑的瞳孔隐隐浮现一丝丝火苗。 似乎又闻到让人难以呼吸的煤炉的味道，浓重的烟味，紧闭的窗户，还有此起彼伏的大人们的震天的鼾声。 一个幼小的身影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出门，又小心地关上门，然后毫不回头地消失在村庄的夜色里。 云暇猛然惊醒，伸手去抚摸自己的手环。 这是一条印着浮云图案的蓝白色手环，是洛天水送给他的礼物。 洛天水的则是一条红黑色的手环，送给云暇的是蓝白色的。 云暇还记得，那时候洛天水郑重其事地说：“生活还是要有仪式感的……以前我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现在我却觉得……活着是一生仅有一次的体验，而不是来演绎完美的。我以前没有给家人送过礼物，云暇，你是第一个。” 那天以后，两人就一直戴着手环，从不曾摘下。 云暇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赶走蔓延在回忆里煤炉味，面无波澜地盯着眼前的人群。 商小云所在的班车一直没回来。 突然，有人欣喜地叫着：“回来了！回来了！班车回来了！” 云暇也抬眼望去。 ——不对。 云暇立刻站了起来，快速向边移动几步，他几乎从不大声说话，但这回，他却用不容怀疑地语气大声喝道：“都往旁边站！！” 本来围在门口的家长看他是个少年还想质疑什么，但他这一声厉喝一出，一群大人不由自主地就向着大门方向迈进了一步。 然后就听到风的怒吼声从这些大人们的身后呼啸而去。 那班车竟像喝醉一样朝着人群擦过，又突然急速掉转方向盘直冲前方，根本没有停在小学门口。 几个家长被风带的摔倒在地。 所幸因为刚刚云暇的那声厉喝，他们都向前走了一步，现在只是摔倒受伤，不然非得被这班车撞飞不可。 人群纷纷惊慌失措，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车不停下来？？” “司机是怎么回事？他喝酒了吗？”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还在车里！” 过了几秒，才有人如梦初醒，尖叫的尖叫，打电话的打电话，还有家长立刻奔向自己的私家车，试图追车而去。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你看班车背后好像挂了个人！” 只见那横冲直撞的大巴车背后竟然真的挂了一个人，此人手抓着车窗边沿，脚踩在车轮外壳之上，身姿轻巧，却有万钧之势。 车在大马路上扭得横七竖八，像头发怒的野牛，周围车辆不得不纷纷给他让行。 挂在车后上的人却稳妥泰山，他的身姿明明轻得像一片羽毛，又紧紧扣在车上纹丝不动。 …… 洛天水下课的时候就听到了继院慌乱的骚动声。 他刚出去就撞到了一个胖胖的男行政人员。 “黄院长。”洛天水扶住了他。 黄院长为人和善，经常来鼓励他们这些参加成人高考的学生，因此，洛天水也认识他。 黄院长满头是汗，语无伦次道：“我女儿也在那班车上！也在那！快报警！！” 第39章 洛天水虽然没听懂，内心突然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感。 他看周围人都在看手机，也立刻掏出手机。 根本不用搜索，本地新闻就爆出来了。 “下午五时三十六分，名校x大附小的班车在撞向校门口的家长和老师后失控。司机驾车高速前行，现已上了绕城公路。据悉，车上有十六名小学生。。” 新闻隐去了出事的小学，但洛天水一眼就认出门熟悉的校门，知道这是宁大附小。 洛天水脸色一变，快速往下一拉。 果然是商小云的五年级十二班。 他正准备给云暇打电话，就被一行评论吸引了注意力。 【新闻截图。jpg】 【这截图放大……车背后是趴着个人吗？】 【卧槽，好像真的是个人！这车甩成这样，这人竟然没被甩掉下来？？？】 【不可能是人吧……是视觉障碍吧……人怎么可能……】 【就是啊，抓在哪里啊？这人是蜘蛛侠吗？】 【你们永宁市的友好邻居高中生超级英雄蜘蛛侠是吧？？这特么是在拍电影吗？】 洛天水瞬间眼前一黑，差点失声尖叫。 从这张糊得不能再糊的截图上，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云暇，你怎么在那里？！ 第22章 综述（3） 洛天水第一次感到如此慌乱。即使之前明知潘多拉那几个小鬼想要给他制造什么意外事故时，他都没这么这么慌乱。 洛天水立刻跑了出去，他已经认出了这条绕城公路在哪里。 跑到门口，洛天水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买车，只能打车。 ——这回结束一定要买个车，再也不陪着云暇这小子搞什么低碳环保自行车出行了。 他心里正各种愧疚，却听到喇叭声，然后一辆大越野车停在他面前。车上人简短道：“上车。” 洛天水看到她，这才稍微呼出了一口气：“……卓警官！” 洛天水上车后，卓一道：“你妹妹商小云在那辆大巴车上是不是。” "是……而且，还有云暇也……"洛天水拿出手机，放大截图给卓一看。 卓一眉头紧锁。 过了一会，她开口道：“已经定位到了车，同事们已经过去了，你放心吧。” 洛天水下意识地握住手腕上红黑色的手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 “你们不要叫，你们不准叫！” 一个头发花白，五官却没有那么老的男人手拿着刀在车上挥舞着。 车里小学生们挤作一团，已经哭了好几个，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轻女老师面色苍白地还在坚持沟通：“这位师傅……你有什么话，你和我说，这些都是小朋友，你先放她们走。” 如果是十六个中学生或大学生，也许可以一拥而上制图歹徒。 可是小学生，太小了。 在他们的世界里，所有的大人都是强壮的，有力的，是正确的，是自己无法与之抗衡的。 他们学会的只有服从。 “不准哭！都不准哭！” 持刀男人这么一吼，小学生们哭得更厉害。 在角落里，有三个女生紧紧抱在一起，中间的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把两边的女孩抱在怀里，她咬牙盯着持刀的男人，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商小云嘴唇惨白，一手抱着墨希光，一手抱着黄月竹，嘴里无意识念着：“没事啊，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商小云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机械性重复这些词。 本来今天是和两个哥哥商量好，在秋游结束后，由哥哥们带着去过生日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一会想着如果今天也请假不来秋游就好了，一会想着还好妈妈没来接所以不知道这件事，又想到哥哥们知道不知道…… 她脑子很乱，怀里两个好朋友墨希光和黄月竹还在小心翼翼的啜泣。 尽管她是一个早慧且安静的孩子，眼前发生的事，已经大大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持刀的中年男人五官看起来没有那么老态，头发不自然的花白着。 他持刀的手还在不断的抽搐。 “你们听没听过王元春！你们知不知道她?！” 那人精神状态似乎不好，嘶吼着，刀也在乱舞。 年轻老师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坚持站在学生前面，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我们不认识你说的人，我们附小没这个学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是小学，她上高中了！她成绩那么好，你一定知道她！” 持刀男把刀在她的面前一舞。 年轻老师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躲闪游移。 “你果然知道！我们元春成绩那么好，谁会不知道她?你们肯定都听过她有多优秀！”持刀男目眦欲裂。 年轻老师轻声说：“她应该是高中部的。” 她又是生气，又是惊恐，不解道：“你有什么想法应该去找高中部的领导说，绑架小学生算什么?” “你说什么——”持刀男眼睛发红，突然一刀砸下。 …… “王元春?”洛天水看着资料， “宁大高中部的高三生?是司机的女儿?” 洛天水突然脑子灵光一闪：“那这个女孩是——” 第40章 “一个月前，跳楼自杀。”卓一简短回道。 洛天水似乎明白了：“在学校跳的?家长认为是学校的错，所以才绑架这一车小学生报复?” “不，是在家里跳的。”卓一的余光扫向了洛天水， “……这件事说起来，和你倒还有一些关系。” 洛天水一愣。 这女孩跳楼，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23章 综述（4） 洛天水实在不知，他初来乍到，认识的人十个指头都能数出来，能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有什么关系? 卓一开着她的大越野，在小巷里灵活地拐来拐去，抄着近路。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吗?”卓一问。 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我的女儿王元春跳楼了！都是因为你们，是你们的错！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霸凌……她被霸凌了！是你们害死她的！她那么优秀，她是能光宗耀祖的，而这一切都被你们毁了！”他眼睛通红，神态癫狂。 “老师！” 年轻的女老师胳膊被刺伤后重重摔倒在地，商小云扶着她，颤抖地拿出书包里的卫生纸按压住王老师的伤口。 所幸，伤口没有很深，在商小云的按压下，血有渐渐停止的趋势。 商小云只觉得自己今天像做了一场噩梦，秋游回来的路上，司机突然发疯，载着她们不仅没回学校，而且直接冲上了绕路高速，再奔驰到山脚下。 她原本还在悄悄地记路，但七拐八拐后，她晕车晕得想吐，实在记不住了。 商小云惊恐地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眼前那个疯狂的男人：“我们平时都在附小，不去附中的……根本不认识你说的人，这和我们没关系！” “你说什么?”不知道商小云那句话刺激到了他，男人狠狠走向前，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吗?你骗我，她那么优秀，所有人都应该认识她！” 他走上前，将商小云一把抓了出来，一手掐住她的脖子。 “咳咳……”商小云发出痛苦的咳嗽声。 年轻女老师立刻冲上来拉扯。 “你松手你松手！！” 而本来被商小云抱着的两个女孩，墨希光吓得瘫软在地，黄月竹则扑了上去，抱着男人的腰晃动：“你放开我朋友！你放开她！！” 那男人头痛欲裂，动作也越来越激烈，车内哭喊声一片，因此也就没人注意到一个轻盈的身影悄悄翻进车内。 云暇一直趴在车身后，当车冲进山脚树林中时，锋利的树枝随风割伤云暇的脸，在他脸上落下一道道红痕，云暇却始终一声不吭。 车还未停稳，他就一个箭步飞跃下车，就地一个翻滚进入密林的草地之中。 然后云暇悄无声息地匍匐在地，仿佛和大自然融为一体，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云暇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那司机绕着车身检查了一圈后，随后又上车锁紧了车门。 云暇歪了歪头，打开手机发了个随时定位给洛天水，然后把手机设置静音。 …… 男人挥舞着手中的刀，车厢里小学生们哭喊声一片。 突然，男人感到后脑勺像被什么东西重击，在情绪激动之下，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倒下时抓着商小云的脖子用力一带，商小云一个趔趄本来要倒地，又被人扶了一把。 那少年扶稳了商小云后，就立刻松开了手。 车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都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一手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另一个手正摸着自己的脖子，他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一群哭得眼泪鼻涕都挂在面上的小鬼们。 年轻女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她刚刚以为自己马上要命丧于此。 早上出来乐呵呵地带学生去秋游，谁想到会突然遇到疯子? 她看眼前的少年如同神兵天降，救下了所有人，刚想道谢：“你……” 只见少年放下木棍，乖巧说道：“老师好。” 女老师：“……” 虽然学生很有礼貌是好事，但在这种情景下问好很奇怪啊！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商小云见到来人心中一喜，连眼泪挂在自己脸上也没注意到。 “哥哥——” 女老师听到这个称呼，于是问：“你是商小云的哥哥?你也是我们附中的高中生吗?还是对面宁大的大学生?” 少年又歪了歪头：“老师，我是初中生。” 女老师：“……” 啊……这么高。 云暇又对着商小云简单道：“你们等一下，洛天水很快就到。” 然后，抓着那男人的双脚，随意地把他拖出了车厢。 那男人悠悠转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眼前有一个少年正蹲在他面前，注视着他。 男人很难形容少年的眼神，这种眼神不像在“看”人，更像是在“观察”。 让人无端联想起恶童没事干蹲在地上观察蚂蚁搬家的那种眼神。 那种又冷漠，又好像比你高一个维度的优越。 男人挣扎了半天，实在挣扎不动，他现在脑子也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看了看眼神的少年，觉得这人似乎有一点眼熟。 第41章 于是男人又是恼怒，又是害怕怒吼道：“你是谁?你要对我干嘛?” 那少年淡淡说：“你说吧。” 男人一愣：“说什么?” “自白啊。”少年理所当然道， “死刑犯死前不都会先坦诚心路历程吗?” 男人吃惊：“你要杀，杀……” 他实在难以相信眼前人会杀人，但是这少年表情太理所当然了，让他一时感到不确定起来。 他看到那少年拿起一截木棒，把尖的那头慢悠悠怼在男人颈部的大动脉上。 “快说吧，我听着。”云暇慢慢道。 第24章 综述（5） 大部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都是普通人，因为是普通人，所以很难想象会在正常的生命历程里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比如说杀人。 中年男人还没有做好彻底脱离伦理道德束缚和社会秩序制约，真正做好要杀人的准备。他在情绪极其激动的状态下对这些小学生和女老师动手，也特意避开了要害。 当然，这并不是他仁慈或是什么。 也许，仅仅是因为怯懦。 物伤其类，人要杀人，是一定要过自己心里巨大的障碍。 而眼前这个少年，他盯着你看的眼神会让人有一种从心底发寒的认知——他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人！ 少年的眼神，明显没有把他当作同类！ 或者说，是不是少年眼里，只有自己才是同类，其他人都不配? “别，别杀我……别杀我！放过我！救命啊！有没有警察?！！救救我——” “啧。”云暇歪了歪头， “你可以杀人，别人不可以杀你?” 中年男人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放过我，放过我，我只是太不甘心了，为什么我的女儿死了，她们却可以快快乐乐去秋游?” “你的女儿怎么死的?” “是被校园霸凌的！”提到女儿，男人又情绪激动起来， “我的女儿王元春是宁大附中高中部的好学生，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十，但是她的同学们都嫉妒她，排挤她，孤立她，我时常见到她在家里哭。我就想着……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矛盾，不会怎么样，所以我就让她不准哭，专心学习……谁想到……谁想到！我后悔啊！” 他又痛哭了起来：“我应该更多关心她一点，多问问就好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做错了这么一点点事，结果就没有女儿了……苍天啊，她成绩这么好，一定能考上清北，我们家就彻底扬眉吐气……” 还没哭完，他脖子上那尖锐的木棍又顶着更紧了。 中年男人听到那少年用一种冷漠到没有一丝感情的语气问话：“尽说废话，你女儿到底怎么死的?” 中年男人呜咽一些：“跳楼……” “所以是自杀。既然是自杀，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听少年这么说，中年男人又有了勇气，恼怒道：“别人逼得她去死，难道仅仅因为是她自杀，就不算别人害的吗?” “谁害的?” “高中部的那些人！” “你有证据吗?” “证据?”中年男人气笑了， “我当爸爸的，难道不解吗?每次问她发生什么，就一直哭，如果不是被霸凌了，为什么会这么说?” …… “说是同学害的……有证据吗?”洛天水看到云暇发来的定位，稍加思忖，没有回拨语音，而是把定位拿给卓一看。 卓一回答：“出事后我们就查过了，王元春和班里同学的关系，谈不上好，倒也谈不上不好，彼此之间关系比较平淡冷漠，要说是霸凌欺负，并没有这样的证据。你也是知道的，宁大附中的学生……哪有这个时间……” 洛天水点了点头，他当然是知道的。 在这个好学生云集的地方，全校没有谁不是小学，中学时代的佼佼者，退步一分名次就可能掉一百名，每个学生都压力爆棚，如履薄冰。 霸凌……也是要耗费能量的，谁有这个精力? 有这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 如果要是大学生，还有可能会因为宿舍生活冲突。可他们学校走读，每天一睁眼来学校就开始早自习，上完一天课程，再晚考结束，基本九点多该回家了。 有时候，一学期过去，都没来得及和同班同学说上一句话，这都是时有发生的事。 连话都说不上，怎么霸凌。 洛天水回忆了下他中学时代的记忆。 他们那个时候，要说同学们之间多么团结友爱是不可能的，但要说谁闲的没事不抓紧时间学习而去欺负同学，那还真没有。 所以一开始卓一说王元春是因为被同学霸凌而选择跳楼，洛天水心里就打了一个问号。 卓一专心开车，余光却一直在观察洛天水：“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洛天水眼观鼻鼻观心，半响，道：“……有查过她的家庭关系吗?——我是说她的爸爸，那位司机。” “怎么?你觉得司机撒谎，跳楼不是因为霸凌，而是因为家庭原因?” 洛天水点了点头：“这也是心理学上常见的一种现象，人在出事之后没有办法原谅是自己的错误导致的恶果，所以他们宁愿找出一个事件中的第三方。让这个第三方背锅来缓解自己的愧疚感。就比如，有的家长在孩子着凉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安慰孩子，而是去指责孩子说，你是不是昨夜蹬被子了?因为他们无法承受第一时间涌上来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的这份对责任的愧疚，所以他们必须要先把这个锅甩出去，以求得自己良心舒服。” 第42章 “与其让自己痛苦，不如把愤怒宣泄给别人。” “……其实上，确实如此。”卓一将车开下高速，打了转向灯，然后右手从下面的文件包里抽出一叠资料给洛天水， “自己看吧，没什么涉及机密的东西。” 听她这么说，洛天水才接了过来。 王元春，女， 17岁。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工人家庭。 父母都是从农村来到城市打工，然后留下的，父母也都是家族里的年纪最大的那个。 王元春出生的时候，她的奶奶很生气，觉得老大的孩子是女儿很晦气，可能会导致后面其他弟妹们生下来的小孩也都是女孩，这在农村来说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少不得要被村里的其他人说，这是断子绝孙。 爷爷虽然没像奶奶那样发火，但男人，是习惯躲在女人的背后，即是他不出声，但他的意志可以被传递。 随后王元春爸爸家里五个弟弟，全部都生了儿子。 于是在他们家里人看来，老大是生了一个女儿，那女儿再生下小孩，小孩就是外姓的，所以老大这一脉等于就是废了。 可见，女性没有继承权一个最大的因素来自于冠姓权。 于是，在各种事情上，王元春的爸爸虽然是家族的长子却一直以来受到各种的排挤。唯独生了这个女儿非常争气，明明一直上的也是附近的公办小学，但一路成绩都名列前茅。 到了中考时候，王元春更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宁大附中，这一下令一家人眼红。 毕竟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没有出过大学生，现在王元春不仅仅是板上钉钉的大学生，更重要是她有可能直冲清北，改变全家族阶级的。 因此这对夫妻对王元春，一边觉得骄傲，另一边又对她更加严格。 只要王元春在家里哪怕在沙发上稍微坐着休息那么一下就会引来父母的责骂。 “所以这个女孩没有一丝自己的生存空间。”洛天水叹气道。 卓一没有否认，而是问他：“你觉得一个没有生存空间的人会怎么样?”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得需要一份心灵寄托。如果生活中的父母没有办法给予自己这份心灵寄托。那么，这个人就有可能去网络上寻找一份能让自己灵魂安宁的黄金乡。”洛天水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他犹豫却非常肯定地说， “所以王元春开始追星。” 追星，在家长眼里和打游戏，看小说，谈恋爱差不多是一齐的邪/教，毒/药。 可能追星尤胜一筹，因为在现存的追星模式之下，不仅被捆绑成数据女工花费大量时间，还会变成氪金女工，从而成为无底洞。 洛天水在穿越之前，对明星的事不会主动关注，但很多千奇百怪的塌房事件会由师门的师弟师妹们作为饭后笑料告诉他。 洛天水印象中有一个师妹曾经说过某个今年塌房的明星，就算塌房了也实现财务自由。 她当时兴致勃勃又不无羡慕地说：“他是五年前双男主剧爆红的，师兄，你能想象吗?虽然他后面五年拍的全是烂片，但那部双男主剧然保了他五年的流量！他和杂志社分成，粉丝买了多少杂志的钱，一半都进了他的口袋。他今年被封杀了，但早就在东海富人区买了市价两个亿的大别墅。而且，就算封杀，他依然可以拍海外杂志让粉丝继续买……唉，这什么命这么好啊！” 洛天水不记得这人是谁，但他记得旁边一个师弟说：“那这和邪/教也差不多了，清教徒献祭自己的财富，时间，甚至身体，供给教皇，以求灵魂的安宁。” 那个时候，他和师弟师妹都是纯纯粹粹的路人，对追星的认识尚且如此。 轻佻的，不解的，带有一丝优越与蔑视的，更多是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可想而知，这个年纪，这般出身的父母在看到王元春这个寄托着家族希望的女高中生开始追星——尽管洛天水并不知道王元春沉迷到何种程度——作为家长是一丝一毫也不能容忍的。 洛天水轻声说：“他们打她了，对吗?” 第25章 综述（6） “不仅仅是打骂。”卓一声音似乎没什么明显的起伏，语气却强硬了很多， “那女孩为了见自己的偶像开始学习打扮化妆，憧憬上了大学后的美好生活，然后她妈妈骂的……很难听。” “有的妈妈是这样子的，她们骂自己的女儿会骂得比外人还要难听。”卓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道。 可能她处理过太多类似的案件，所以看到这样的事，总会联想起自己之前处理过的那些案件。 洛天水则是点点头，从心理学上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现象。 有的女性在结婚生子后，自身价值感不断降低，她会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失去魅力，或者说正在失去在家庭中的权利，此时年轻的女儿是如此有生命力。 这时，有的缺乏自我价值感的母亲会产生一种危机感，她会认为自己的价值与他人对自己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女孩剥夺了，从而对女儿十分的苛刻。 “我以前做过这方面的心理研究，也看过一些相关的论文。”洛天水迟疑了一番，还是诚实地说道， “可能因为我自己终归是男性，不该对女性议题这样发声。我的观点，仅仅是一种参考，我也没有要影响警方判断的意思。但作为一个学者，我是说，不论研究什么，不论是什么性别，都应该去了解这些，其实亲密关系和我们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第43章 洛天水说完心里又叹了口气，看过再多论文，如果有一天，自己面对亲密关系中的矛盾，他能处理得了吗? “你妈妈不是这样的。” “嗯，我知道，如果有可能，她一定想要陪伴我和云暇到最后。” 卓一没说话。 他们的车迅速拐入了一处密林，惊起了一片飞鸟。 卓一把车停在一边，对洛天水说道：“我们开车进去过于显眼，同事们走的另一条路，快要到了，我们走路进山。” …… 云暇看了看天空中的飞鸟，目光又慢慢落回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他冷冰冰开口道：“满嘴谎言。” “你，你凭什么说我满嘴谎言?”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情绪激动，整个人在颤抖，似乎就要崩溃。 “噢，如果你的女儿是被同学霸凌而死的，你怎么不去找她的同学，老师报仇，而跑来绑架小学生?” 云暇站了起来，日光透过密林落到他的脸上，让云暇的脸出现道道阴影，使他的表情显得更加变幻莫测。 他语气毫无起伏地吐出那些冷冰冰的词语：“是不是因为你到了附中发现那些高中生都和我一样高大，让你心生恐惧?于是你看上了旁边的小学生，你向更弱者挥刀如果是正确的，那我向你挥刀又有什么错?” “对我来说，你就是更弱者。” 道德，是用来保护弱者的，如果弱者放弃道德，就等于同意强者用非道德的手段对待自己。 “所以……当你绑架她们的时候，就意味着你已经同意被我所杀了。” 中年男人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情绪崩溃。 “我确实满嘴谎言，我其实知道她不是被同学欺负了……她是因为受不了我们家的苦日子，受不了我们的管教，受不了我们打她，骂她……可是，棍棒底下出孝子，谁不是这样被挨打过来的?我能承受，她就不能?而且都高三了，不学好，去追星，我撕了她买回来那些杂志，海报，抢了她的手机，把她保存的照片都删了……也抽了她巴掌……我不是说她永远不能，至少她现在不能，过几年，她大学毕业了，有工作了，想做什么不行吗?可是……谁想到……” 中年男人满目怆然：“我们让她跪下道歉，写保证书，她看了我们一眼，直接打开家里的窗户跳下去了……一秒都没有犹豫，一秒都没有！” 他崩溃了，他不能接受女儿就这么跳楼，不能接受近在咫尺的希望没有了，也不能接受是自己导致的，所以他要报复学校！ 如果学校的老师同学们不要那么冷漠，如果他们多多关心她…… 最后他流了下眼泪：“……是我害死的……” 然后，少年慢慢低下头，注视着他。 中年男人觉得少年的瞳孔是如此的漆黑，黑得像无尽的深渊，男人似乎被这个眼瞳深深吸引了。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呓语：“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他喃喃问：“我该付出什么?” 少年的呓语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你应该去陪她，向她道歉。” 他的脸颊方才被树枝刮蹭的伤口流出一道道鲜血，从少年的脸上缓缓落下。 少年整个人透出森森鬼气。 无常索命，挡道天诛。 男人突然想到了儿童时代，在农村老家常常听老人说过的这句话。 原来是无常索命啊…… 男人恍恍惚惚站起来：“……我该怎么做。” 少年的目光看向远处：“你看那里。” 顺着少年的目光，山腰是一个隧道，隧道尽头是高架桥，高架桥的旁边是铁轨，似乎在召唤着他。 他于是顺从地，神情恍惚地向前走去。 身后，少年盯着他离开，身影也消失在密林深处。 另一边，密林里洛天水还在跟着卓一艰难前行，他用手扶了下膝盖，换了口气，继续努力跟上。 “卓警官，你最开始说这件事和我还有一点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 “以你的聪明才智，会想不到?” 洛天水不由失笑：“卓警官，你是认真的吗?我所谓聪明才智，也就在综艺里表演一下，和你们专业的查案，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是吗?我看你在综艺里的推理很厉害，还上了热搜不是么?”卓一挑了挑眉毛，步伐更快了。 “卓警官还有空看我一个月前录的综艺啊，我还以为你很忙……不对……难道说！”洛天水瞳孔一紧，不可置信又确定地说， “王元春追的星该不会是……我们……” “潘多拉男团。”卓一毫不犹豫接道。 一个月前，正是潘多拉男团演唱会舞台事故，上了蓝底白字的通告，成为全网笑柄的那天。 而因为这件事，男团中的成员范悔至今仍在拘留，等待公诉和坐牢。 王元春喜欢上的，正是潘多拉男团的范悔。 没有人可以真正感受她的心情。 她贫瘠的日常生活中唯一的安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且，并不是常见的所谓“谈恋爱”式的塌房。 王元春曾经对自己说，就算有一天范悔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她都会很支持。 因为她喜欢范悔。 这些对她来说不算塌房。 她自以为只要自己能接受这些，就一辈子也不会受到打击。 第44章 可是潘多拉男团的塌房是崩坏的，史诗性，涉及刑事案件的，需要坐牢的。 她永远难忘爸爸妈妈说：“你喜欢个什么东西?要坐牢的罪犯！真丢人！追这种星，你也想追到牢房里去?” 她本以为自己寻到了此世的星辰，原来和她一样同是世间的尘埃。 她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在某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喘一口气，原来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样的空间。 她并不是因为追星塌房而万念俱灰，而是从一开始就已万念俱灰，只是曾经自以为是地以为能够通过追星这个行为而得到救赎。 洛天水想到这里，突然道：“……所以她的家长其实也是知道原因?” 就在这时，卓一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了电话后，明显放松了下来。 她转过头，对洛天水说：“没事了，同事们已经找到了那辆大巴车，犯人不见了，受害人中有两位受伤，其他人只是受到惊吓，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 洛天水急忙问：“那云暇呢?我弟弟呢?就是那个个子很高，头发卷卷的孩子。” 卓一又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声，回头对洛天水道：“也找到了，不用担心，脸上受了点轻伤，应该是被树枝刮蹭导致的，不严重，你放心。” 洛天水这才停下脚步，缓缓出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他的心跳快飙到180了。 卓一看他实在跑不动了，便说：“你慢慢跟上，我先去看一看情况。” “好的，麻烦到了，帮我照顾一下云暇。” “ok。” 洛天水扶住树努力向前走。 他慢慢走着，就看到左边山腰高架桥上似乎有一个人影，正晃晃悠悠地摇摆着，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洛天水心里一惊，想呼唤卓一救人，卓一却已经跑的没影了。 他只得咬牙向着高架桥狂奔，一边跑一边喊：“小心！注意脚下！” 等洛天水跑到桥边，一抬头，发现这人不正是那个绑架犯——那个司机吗? 怪不得找不到犯人，犯人跑这自杀来了！ 那男人听到洛天水喊“小心”，扯着嘴唇自嘲一笑：“我这样的人，还会有人要我小心吗?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洛天水最终跑到桥下，他来不及喘气，强迫自己稳定下来：“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做了什么。” “‘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你既然知道我做了什么，就应该知道我正在付出代价。”中年人喃喃自语道。 ———————— 除了最早的穿越，本文没啥超自然现象。 第26章 综述（7） 洛天水劝说：“警察已经到了，也解救了她们，经过检查有三人轻伤。你是有罪，需要付出代价，但你的代价应该交给法律来判断，它会为你裁决出最公正的代价。” “……听到你的故事时，我也一度很生气。”洛天水镇定地说， “但从法律的角度，你还罪不至死。” “不……不，你不懂，我该死，无常来索我的命了！我还不该死吗?我就算这里不死，无常也不会放过我的！”中年男人发出凄厉的悲鸣。 “什么无常?” 洛天水很想对他说都什么时代了还尽讲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穿越，难道就不“封建迷信”吗? 这时，高架桥的另一端响起了鸣笛声，他的身后铁轨上伫立的信号灯闪了闪，变换成绿灯。 洛天水就见那男人突然伸出手臂，指着铁轨方向的信号灯处，口中喃喃自语：“信号灯是绿灯，可以通行，确认！” 然后，把这个动作重复了三遍。 “指差确认?！”洛天水皱眉道。 他环顾四周，发现高架桥旁边有一条小路，就立刻跑了上去。 中年男人确认三遍过后，恍恍惚惚地朝着铁轨方向走了过去，鸣笛声和火车始动的轰隆声也越来越近。 就在火车即将接近的时候，一道人影从身后扑向中年男人，与此同时，火车轰鸣而过，气流把两人甩出好远，洛天水扑着中年男人在地上翻滚几圈，撞在桥墩上，终于停了下来。 洛天水撞得眼冒金星，没好气道：“警察马上就要到了，你这么想死不如去申请叛你死刑。你现在撞出去，还影响交通，会给火车司机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男人听到火车司机几个字耳朵动了动。 洛天水敏锐捕捉到这一点，他又换了语气，道：“我刚刚看到你下意识地进行指差确认，这是亚洲铁路常见的安全动作，你以前是在铁路部门工作吗?你是真的想要死在你曾经工作的地方?就没有一丝对曾经的自己的敬畏心吗?” 男人原本眼神迷离，因为洛天水的话，逐渐清醒过来，他的神态充满怀念和痛苦，似乎记忆又回到了他过往的峥嵘岁月里。 “我以前……也有一份很好，很让人看得起的工作的……我虽是村子里出来的，但运气好，抓住时机就进了铁路。可那时候的我才不会觉得是运气，只觉得是自己真有本事，端上了铁饭碗，是人上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几个弟弟上学，家里都找我要学费，我打肿脸也给了。可我没想到的是，运气让我端上铁饭碗，运气也会无情抛弃我。到了九十年代，形势不好，就让我下岗了，我整整半年没找到工作，还不敢给老家的人说，只得开始到处给人当司机，运东西……元春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后来她的成绩越来越好，我就觉得运气又回来了……我还没有被老天抛弃。只要她不学习，她干别的，她休息，我就浑身难受，我就内心痛苦，我就像是立刻回到了离开铁路部门的那一天，我就觉得她要抛弃好不容易垂青我们家的好运气……我就开始恨……” 第45章 洛天水：“……” 半响，洛天水轻轻道：“你不能把你的伤痕，加之她身上。” 中年男人痛哭流涕。 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一个人，不管觉得自己与他人再怎么无关，其实，这个社会里的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同一片能量场里，彼此之间存在着看不见的联系。 也许王元春的死亡，和她的父母曲折痛苦的人生经历，贪得无厌的农村宗族关系，冷漠淡薄的校园环境，甚至……偶像失格的潘多拉男团都不无关系。 洛天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把当偶像作为赚钱养家的工作。 他说这个男人对自己的铁路工作没有敬畏心，那么，洛天水又何尝对偶像事业有过敬畏心? 洛天水是天之骄子，且是一门心思读圣贤书的学霸，是中产阶级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因这种似乎“高人一等”的出身和教育环境，以及先天的智力因素，都让他天然带有优越感。 这并不是他故意为之，但确实是深埋在他骨子里的。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优越，就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优越。 回想这两个月的偶像生涯，他似乎……就没有一刻是真正从心底瞧得起这份工作的。 他也根本想不到，把潘多拉男团的这些斗争摆上台面，会成为夺取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生命的导火索。 洛天水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从来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经历这一遭，为什么要失去完美的家庭和学历，要穿成这步步维艰的无父无母职高生小偶像。 他曾经愤怒过，气馁过，伤心过，无可奈何过。 也许……这一遭是想让他想明白，如果失去博士学历，失去了良好的家境，失去过去一切资源，失去曾经引以为傲值得优越的一切。 ——那，我究竟是谁? 洛天水慢慢扶起了中年男人，带着他下桥：“警察就在前面，跟我去自首，这才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中年男人泣不成声：“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你还要救我?” “因为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人可以去审判他人的生命，你不能，你口中的‘无常’也不能，我也不能。谁也不能让私刑去代替法律……” 这样会滋生心底的魔鬼，会认为自己有权审判他人，这种优越感不仅会毁灭他人，毁灭社会秩序，最终也会毁灭自己。 …… 他们沉默着走了很久。 等快到大巴车附近时，中年男人突然开口：“你说的这句话，曾经也有人给我说过……我记得那是三年前六月的某一天……我当时开着出租车送客人到酒店，然后乘客把钱包落下了，我本追出去想还给他，可又鬼迷心窍想把钱包留下……结果乘客发现了，回过身追过来，我又鬼神神差地开车想跑……幸亏被一个短头发的女人挡住了，她当时阻止了我犯错，说了和你差不多的话……” 洛天水刚开始还当着故事听，结果越听越不对：“那个短发女人是警察吗?” “我看她对法律条文都很熟，还以为她是，我吓得求她放过我不要抓我，她却说她已经不是警察了，是来处理私事的，不想闹出什么动静……”中年男人慢慢回忆起来。 三年前?六月某一天?原主中考那几天?短发的，气质看起来很像警察的女人? 洛天水呼吸急促：“是什么酒店?！她还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是很高的楼……就是最出名的那个裴氏大酒店……那栋楼高的好像要进入云里了。”眼见洛天水情绪突然激动，中年男人努力回忆起细节， “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她接了个电话就进酒店里面了。” “就记得她好像说……” “说什么?” “什么‘兄弟们’……” “兄弟们?”洛天水重复一下， “谁的兄弟?” 云英只有一个姐姐，也就是商小云的妈妈，哪来的什么兄弟们。 “这我真的不记得了……” 时隔太久，中年男人记不得也是正常的。 就在洛天水快到的时候，卓一刚好闻讯前来找他，看见他和中年男人走在一起，立刻上前一把拷住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被带上警车前，回头向洛天水深深鞠了一躬。 他看起来很想说点什么，目光却在似乎看到洛天水身后的什么人时候剧烈地躲闪了一下，然后惊慌失措的钻进警车里。 洛天水：“……” 这是在干嘛? 洛天水的身后，熟悉的气息靠近。 “云暇！”洛天水一回头。 果然是云暇，脸上还贴着创可贴，他简直快气死了。 “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跟车?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如果你摔下来怎么办?” 洛天水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才多大?这种事你应该来找我，等着我来处理，我才是大人！” 云暇歪着头，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脸无辜：“没人和云暇说过要等大人解决，都是让云暇自己解决的。” “你——！” 洛天水又想骂他。 听他这么说，更是心疼起来。 云暇上的又不是原主家户口本，更不是在原主家长大。 真是实际上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虽然嘴上叫一声哥哥，其实云暇和原主的接触也就几次，洛天水对他的过往更是知之甚少。 第46章 只知道这个流浪儿实在可怜，小时候大概没有人真心实意疼爱过他，后来在云英的帮助下被一对老人收养，但那对老人年事已高，估计也很难照顾云暇。 云暇最后不得不在商小云家寄人篱下一段时间，最后又开始长期住校。 云暇这一生，也就是安安稳稳地在洛天水身边度过了两个月不再颠沛流离的正常孩子的生活而已。 这么一想，洛天水责怪不了他，要怪只能怪自己平时没有多教导他。 “算了，你没受重伤就是万幸，商小云呢?” 第27章 综述（8） “哥哥……” 洛天水闻言立刻顺着声音看过去，树底下有三个女孩像一团共生的蘑菇菌群一般紧紧挨着坐在一起，中间那只“蘑菇”脸色惨败，脖子正在包扎，一看就是商小云。 “小云！”洛天水赶紧跑过去，担忧地问正在为小蘑菇包扎的医生， “……医生，她伤得严重吗?” 医生：“不要紧，小朋友只是受到惊吓，你们回去多多陪伴安慰，我建议可以去医院心理科申请专业辅导，避免造成创伤后应激。” “好的好的，没问题，太感谢您了。” 洛天水蹲下，紧紧抱住了商小云，这是他作为“洛天水”这个身份第一次看见表妹，就是这种场景。 “没事了……没事了……坏人都被警察抓走了。” 商小云这才反应过来一般紧紧回抱住洛天水，过一会，慢慢地抽泣起来。 她是个慢半拍的女孩，连哭也比别人慢半拍。 一旁穿着黄色连衣裙的胖胖的小女孩忍不住说：“哥哥，你能不能帮我给爸爸打个电话?” 洛天水看了她一眼，立刻认出了她，和善笑道：“你是不是宁大继院黄院长的女儿?” 黄月竹瞪大眼睛：“是的！是的！你认识我爸爸吗?” 洛天水点点头，他在黄院长的办公桌上见过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所以一下子认出了她：“你爸爸也很担心你，等一下警察检查完现场就会带咱们回去了，说不定你爸爸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三只蘑菇中最后剩下的那个女孩穿着很华贵的小洋服，一言不发地盯着洛天水。 洛天水也试图安抚她：“你的爸爸妈妈也肯定在来的路上了。” 墨希光摇了摇头：“……哥哥会来吧。” 警车把他们送回警察局做完笔录后，家长们都已在门口翘首以待了。 “月竹?！月竹！爸爸来了，你没事吧?” “天啊，我的乖女儿，这可遭罪了。” “我儿子呢?” “这可把妈妈心疼坏了，你的书包呢?” “唉，今晚上作业又做不了吧。”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冲上去抱住了黄月竹。 洛天水走到他的面前问好：“黄院长，你好。” 黄院长立刻双手紧紧地握住洛天水的手，不住感谢说：“我都听人说了，是你跟到现场想去解救他们，太感谢你了，真的太感谢你了洛天水同学！我听说那个绑架犯也是你抓回来的，不然他就跑了！” 洛天水一时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传说成什么样，他居然成了抓获坏人的大英雄。 黄月竹这时候悄悄说：“还有那个哥哥也救了我们。” 她指的是云暇。 云暇此时正跟在洛天水的身后，一身黑衣快和夜色融为一体，他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发呆。 云暇被洛天水教育完，又被卓一等一众警察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轮流教育了一通，嫌他小小年纪尽逞英雄，不等大人出面解决问题。之后，他被人拎着运动衣后面“请”出警察局。 洛天水也被卓一教育了一通，要求他以后必须多多教导云暇，别再有危险往上冲了，云暇又不是警察。 批评是批评，之后卓一又写了一封盖了警察局公章的“见义勇为”表扬信让洛天水交给云暇的学校。 黄院长闻言又连忙搂住云暇的肩膀，不住感谢：“还有你，真的太感谢了，你们俩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不不，不只是帮了我，还帮了整个附小，是我们宁大的大恩人呐！” 云暇不动声色地把肩膀从黄院长的怀里挣脱出来。 “我只是为了商小云。” 黄院长笑眯眯地说：“论迹不论心，那你实质上就是救了这么多人呀，你们俩都别客气了。” 过了一会儿，家长领着学生们都走完了，黄院长也带着黄月竹走了。 此时，一辆银光熠熠的宝马车停在警察局门口，下车的人令洛天水有些意外，居然是墨星。 墨星，墨希光，原来他们是亲戚关系。 洛天水在心里想。 “堂哥。”墨希光叫了一声，看到亲人来了，这才委屈地大哭起来。 墨星安慰了她一会，就带着墨希光来给洛天水打招呼。 他介绍道：“这是我堂妹，大导墨利行的小女儿。” 墨利行鼎鼎大名，洛天水当然听说过。 即使是在尚不了解娱乐圈之前他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因为这个大导是第一个获得国际导演大奖的国人导演，他拍的片子收获了很多国内国际的大奖，听说最近几年一直和妻子定居在国外。 墨星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是，我伯伯他们一家近期都在国外，所以这件事他们还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了，洛天水。” 第47章 最后是姨妈来了，姨妈似乎是刚下班，还带着工牌，急急忙忙跑来。 她是一家小私企的会计，刚刚才做完一笔帐目的财务拖到了这个点，一离开公司就看到洛天水给她留的言，连胸牌都没摘就急忙跑过来。 结束后，姨妈郑重向他们兄弟两个道谢。 洛天水这才发现，姨妈对他们态度很冷淡，但实在算不上多坏，毕竟姨妈自己家的经济条件相当一般，能够收留过洛天水和云暇一段时间已是不容易的事情，毕竟他们又不是姨妈自己亲生的孩子。 姨妈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回去吃饭，洛天水摇了摇头。 他蹲下和商小云告别：“那你跟着你妈妈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今天你也太累了。哥哥们过两天就去看你。商小云，生日快乐，哥哥一定给你补上生日礼物。” 商小云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洛天水又告知了姨妈一定要带商小云去挂一下医院心理科，让专业人士做心理辅导的事情，毕竟商小云年纪还小，遇到这种事怕她之后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现象。 姨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这下警察局门口就剩下他和云暇两个人，真是热闹的一个晚上。 洛天水拿出那封见义勇为的表扬信贴在云暇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走吧，我们年纪轻轻的勇士。对了，我是不是应该叫你蜘蛛侠啊?你现在在网上可真的火了。” 云暇歪了歪头，露出可爱又无辜的神情，似乎没听明白。 他先前趴在车后面的视频被传到互联网上，网民现在都管他叫“永宁市有自己的蜘蛛侠”，还有人拿蜘蛛侠的配乐给他剪视频，做成鬼畜投放在b站上。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有什么事不能拿来娱乐的呢? 皎皎月色，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云暇在身后默默的问。 “没有。”洛天水生气道。 云暇：“……” “没生气为什么不拉着我的手呢?” 云暇感到很委屈。 洛天水这才发现，云暇一直伸着手，而洛天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去牵着他。 洛天水停住脚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无限长。 街道非常安静，深秋路上已经听不到鸟叫和蝉鸣，只偶尔有冻的瑟瑟发抖的流浪猫发出悲鸣声，而此时，远远没到最冷的时候。 两个人似乎都在思忖什么，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云暇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打破了两人微妙流动的沉静：“哥哥，我听说，那个坏人要跳桥自杀，是你救下他的。” “嗯。” “为什么?” 洛天水一愣：“什么‘为什么’?” “他是个坏人不是吗?”云暇慢吞吞说， “死了，就是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这个词什么时候是这么用的了。 洛天水无奈道：“你这孩子怎么老是乱用成语?” 云暇歪了歪头，似在不解。 洛天水觉得他还小，和他解释私刑与公义，立法对社会秩序的重要性等等似乎也解释不清楚，于是就简单道：“就算他是个大坏人，也该交给相关的部门审理，不是由某一个人决定他的生死。” “相关的部门比某一个人强在哪里?”云暇问。 “相关的部门是由很多很多的人组成的，某一个人的价值判断有可能会随着这个人的主观评价而改变。”洛天水耐心解释。 “所以，哥哥的意思是，很多很多的人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而某一个人不行。”云暇似乎听明白了。 洛天水：“……” 不，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洛天水只得又叹了一口气，拉住云暇的手，把双手捧起来，认真地说：“云暇，我们都会犯错的，我也会，你也会，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些坏习惯，导致我们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所以不能由一个人来决定别人，这是不公平，也不合理的。” 云暇想了想，然后说：“哥哥，我有坏习惯。” 洛天水笑了：“谁没坏习惯?你的坏习惯说不定还没我的多呢。” 云暇望着他的眼眸，漆黑的瞳孔晦暗不明：“可我觉得，哥哥要是知道了我的‘坏习惯’，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云暇突然又闻到了童年里那股熏得他窒息的浓浓的煤炭味，这令他烦躁起来。 第28章 理论（1） 洛天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觉得这一定是个教导他的好时机，于是故作严肃道：“那你就把坏习惯改了就好。” “怎么改?”云暇眼睛瞪得圆圆的，真诚地发问。 洛天水笑了：“这你就真问对人了。” 洛天水于两个月前“初来乍到”这具身体，他发现这具身体的坏习惯可真不少。 拖延，玩手机，内耗，胡思乱想，注意力不集中，熬夜晚起，生活作息不规律，饮食不健康…… 真要一项项列举出来，那可真是“罄竹难书”。 洛天水原本觉得只要自己本人没有这种坏习惯，原主的生活习惯根本影响不到他。 事实上，大错特错。 人类以为操控自己的是自身的意志力——也就是所谓表层意识。 第48章 实际上人体真正的发动机是潜意识，潜意识如同隐藏在海洋之下的冰山主体。 如果说人利用意识思考问题是一个开发自己的大脑的过程，那么开发利用率实际不到百分之一。 人脑处在无时无刻的运算当中，且这种运算非常高速。 百分之九十九的大脑潜力都以潜意识的形式存在，人误以为自己是靠意志力来操控身体时，其实并非如此。 人的绝大部分行为都是依靠潜意识来进行。 这种潜意识，我们可以把它叫做习惯。 当初洛天水“初来乍到”这具身体当中，操纵这具身体的就是这具身体自身的潜意识。 洛天水依稀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有时候明明是想打开文件资料查看一下和公司签约的合同，结果等他有意识时，就已经是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开始玩手机刷微博了。 还有那种明明要睡觉了，却下意识打开手机dj外卖系统开始叫烧烤，以及一系列高碳水，高盐高辣，对身体极其不利的垃圾食品。 更不要说原主的这具身体好似根本就不能离开手机。 睡觉前要看，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也是看手机，哪怕在厕所还要看手机，就是洗澡都要打开音乐app让手机放着歌。查看屏幕记录发现，一周之内手机的使用时间日均十二个小时，等于说除了睡觉就是在玩手机。 这种行为习惯已经在原主的大脑中形成了固有的神经元回路，成了一种潜意识的条件性的反射。他已经不能说是自己是在“生活”，而是这些习惯在替他“活着”。 这就好比身体里出现了一个寄生虫，这个寄生虫只知享乐全无自律能力，喜欢吃垃圾食品，每天熬夜晚起，导致一整日大脑不清醒，成日过得浑浑噩噩的，操控人的不再是人自身的自主意志，而是寄生虫。 洛天水甚至明显能感觉到自从来到这具身体后，他的阅读能力降低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洛天水”毕竟只是一种意识，这具身体依然是原有的神经元回路。 并且原主长期刷短视频和微博，导致只能适应短视频的刺激和庞杂信息量的轰炸，基本丧失了阅读长文字的能力和提取重点信息的本领。 长此以往逻辑意识会渐渐缺失，变成只能接受一些抽象的文字的洗礼了。 洛天水还还记得，当他发现这些问题，试图开始记日记时，惶恐地发现他对一件事的评价在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反应均是：“炸裂”， “卧槽”， “棒棒哒”。 ……尽是一些抽象文字的排列组合。 这不是洛天水的第一反应，而是这具身体固有神经元的第一反应。 这件事让洛天水很是惊恐。 这样下去，不仅阅读能力退化，表达能力也在退化，思考能力不更是在退化吗? 他还想一路本硕博读出去? ……连几百字的日记都快写不出来了！ 于是洛天水连夜展开自救行动。 人体的细胞会在七年之内新陈代谢一次，可以认为，每一个人在七年后都是崭新的人。 但洛天水不可能等到七年后，他争分夺秒开始尝试改变这具身体。 首先，洛天水知道，人身体的潜意识会形成条件反射。 就像巴普洛夫的狗的实验，巴普洛夫一摇铃铛，狗就开始分泌唾液，正是因为狗的大脑中把铃铛声和食物联系起来，形成了条件反射。 如果要改变旧有的习惯，建立起全新的习惯，那么就要通过“揭示——行为——激励”这样的流程，给自己建立起一份全新的条件反射。 比如坚持看一个小时的书，允许自己打开十分钟的手机;坚持一周早起，周末就可以睡懒觉。 实际上，只要开始看了一个小时的书，人就不会那么想打开手机了，只要坚持一周的早起，周末自然会早起。 第二，很多习惯的养成在于难以坚持，所以洛天水把习惯拆解成容易做到的小动作。比如把“每天早起出门跑步一个小时”，改成“每天起床后换上跑鞋走出家门” ;把“坚持健康饮食”，改成“每天给自己泡一杯茶”。 总之，尽可能把自己想要培养的习惯，拆解成一个个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完成的小动作。 一小时的习惯是很难养成的，但五分钟以内的习惯是任何人都可以达成的。 第三，写日记。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时间这个概念是人为制造出来。 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春分，夏至，霜降，大雪，这些时刻本身没有意义，这个时间节点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感觉到意义。 一个日记本的存在，会让人对时间的感受变慢，学会复盘和不断改进，就能够更加深刻感知每一丁点的改进对自身生活的影响。 经过两个月时间的改变，洛天水这才逐渐脱胎换骨。 “你看这个手环。” 洛天水举起自己的手，他的胳膊上缠着一个红黑相间的手环，云暇手腕上的则是同款不同色的蓝白相间的手环。 “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当你察觉到你的‘坏习惯’又开始出现的时候，你就使劲弹一下手环，让手环把自己打疼。那么，一段时间后，你就会建立起‘坏习惯等于受惩罚’的行为机制。慢慢的，就可以改掉了。” 第49章 云暇迟疑地举起左手，慢慢地拉了一下手环，手环因力的相互作用重新弹回到云暇的皮肤上——嘶，确实有点疼。 见他疼得呲牙裂嘴，洛天水笑了。 云暇心里的烦躁感立刻消失了。 “嗯，确实有用。”他说。 “对吧，要相信我。”洛天水的心情也好了些。 云暇盯着洛天水，没有说话。 也许，下一次，他再开始烦躁起来的时候，就可以用这个方法控制自己。 他想要那个中年男人死，但洛天水不想。 云暇能够感觉出来，如果洛天水知道他过往的一切，和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还会如此喜欢云暇，视云暇为家人吗? 第二日，洛天水补送了礼物给商小云，以及一个爱莎女王形状的奶油水果慕斯生日蛋糕。 小学女生，十个有九个喜欢爱莎女王，剩下那一个也不可能会讨厌，给小学女生送爱莎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选项。 这周晚上，他继续去继院报道上课，他发现遇到的每一个行政老师见到他就露出笑脸，和他点头打招呼。 黄院长更是笑容满面来到洛天水的身边，把他“请”到自己的办公室。 黄院长笑眯眯地直截了当说：“你不是想考宁大?” 洛天水坦白说：“是，但我已经不是应届生了，所以才想试试成人自考的。” 黄院长：“那你应该清楚，就算你考上了，成人教育拿到的文凭和全日制本科生还是不一样的。” 洛天水点点头：“我知道，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文凭，总比没有好。 “怎么没有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嘛。”黄院长笑眯眯道， “难道你不知道每一年我们永宁城市大学都有特招名额?” 洛天水心里一动，他听说过，依然谨慎地回答：“但我印象中特招生要么是竞赛获奖，要么是文体特长，或者之前有发明创造专利的才行?” 他拍过戏，算文体特长吗? 黄院长哈哈大笑：“你和你弟弟这回都拿到了市局颁发的‘见义勇为’的荣誉表彰，更重要的是是实实在在解决了宁大的问题。你要知道宁大多少教职工的孩子就在对面附小上学，那天被你和你弟弟救了的那个班里就有宁大经管院院长，电汽学院书记和教工部主任的孩子呢。” “大家一致商量，既然我们每年都有特招名额，给你一个考试的机会也没什么，招生办专门开会研究过文件了，这是符合程序的。” 一听到可以凭考试成绩进，洛天水更欢喜了。 他之前是想考试也没考试的机会啊，现在永宁城市大学并不直接开后门让他进，而是给他一个可以与他人同台竞技的机会。 这怎么能不令他开心? 洛天水真情实意感激道：“感谢学校给我考试的机会，我会证明我自己的。” “诶，不是我们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挺身而出给了你自己机会啊。” 救人的主要还是云暇，这回真是沾了云暇的光了。 洛天水心想。 第29章 理论（2） 市局拘留所，一个戴手铐的男人疲惫地走出来，当他看到桌子另一端的来人，嘲讽地笑了：“没想到是你来看我。” 一个月没剃胡子，范悔胡子拉碴，已经看不出曾经那副风靡万千少女的桀骜不驯的偶像风采。 洛天水：“嗯，下个月你的案子就要受审了，听说量刑不会太重，也许再过两个春节，你就可以出来了。” “……出来了，然后呢?”范悔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我的偶像事业完了！我就算出来也不能当偶像了！” 洛天水：“你的偶像事业是你自己毁的，不是被毁的。” 范悔大声吼道：“做错事的不是我一个人！他们两个为什么没事?为什么只有我付出代价了?！” 洛天水依然淡淡道：“他们也迟早会付出属于自己的代价。” 范悔愤怒地“哐哐”砸着桌子，咬牙切齿：“你说谎！你说谎！！你说谎！！！” 一个警官立刻走过他，按住了他：“注意素质！” 警官又对洛天水说：“你还有五分钟。” 洛天水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手账本，轻轻打开，然后递给范悔。 手账本里面每一页都是范悔各种各样的写真，站姐图透，歌曲歌词，和一些手账本主人寄托情思的日记。 范悔嗤笑一声：“什么意思?你暗恋我?” 洛天水翻开手账本第一页，上面写着：“收集我的启明星——王元春”。 “我的心里有一颗启明星，他叫范悔。他非常的桀骜不驯，无论何时，都是自由自在的追风少年，我很羡慕他，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变得像他一样强大，一般无拘无束。” “我又被爸爸妈妈骂了，可我不敢回嘴，如果是范悔，他一定敢于反抗吧，因为他就是这般勇敢的人，真希望我像他一样。” “他的新歌真好听，我填了一首新词，希望有机会他能唱我填词的歌。唉，我想考戏剧文学专业，将来当一个填词人或者编剧，然后争取和范悔合作。可是爸爸妈妈想让我学金融，他们觉得这个行业赚钱多……但我不喜欢……” 范悔看着看着，逐渐被手账里的纤细安静又温情脉脉的文字吸引了。 第50章 他翻到歌词本那一页，上面是一首根据他上半年发的新歌的旋律重新填的新歌词。 《不悔》 你是勇敢的象征， 在抗争中燃烧，光芒万丈。 严冬席卷，霜雪遮天， 你的心，却始终向着暖阳。 勇敢的心，不畏风霜， 努力抗争，无畏向前。 冬日虽长，终会过去， 你的春天，定会如期而至。 寒风凛冽，冰雪覆盖， 你的脚步，却未曾迟疑。 坚定信念，执着追求， 终将迎来属于你的春天。 你是不屈的灵魂， 在困境中挣扎，终将绽放。 春天已近，万物复苏， 你的梦，定会在阳光下绽放。 范悔面色变了几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睛发红，冷冰冰问道：“你拿这个给我看干什么?你该不会想说，我还有粉丝在等我，千万不要放弃自己这种圣母话吧，你是这种好心人吗?！” 洛天水定定地看着他：“我是来告解的。” 范悔直接气笑了：“告解?向我?” “她去世了。” 范悔皱眉：“谁?” “这个女孩，你的粉丝，她是自杀的。” 范悔愣住了，然后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浑身颤抖起来：“……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是因为我们，因为潘多拉才出事的，就因为我入狱?你想让我认下这桩人命?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每个人要为自己负责任，凭什么粉丝死了，要我负责?” 他激动地大吼大叫。 洛天水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潘多拉的事是导火索，根源在于她的原生家庭的问题。但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如果我们能更好地处理这件事，是不是可能减少一个导火索事件，是不是她的事情就会有别的转机?” “我说我是来告解的，不是来问责的。”洛天水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我曾经对偶像这份工作，一度不了解，不在意，也没有敬畏心，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偶像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现在明白过来了，偶像是来贩卖梦想的，既然贩卖了偶像梦想，那就得为粉丝负责任。选择了这份职业，就得接受它的天职，潘多拉这件事，也许存在更好的处理办法，只是那个时候的我，选择了等待事故发生。” “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该负责任，不仅仅是为他人，更是为了自己。”洛天水抬起头，目光灼灼直视范悔， “……我也曾经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但最终还是相信一个信念，一个人不管沦落到何种境地，都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任。我也是，他们也是，范悔，你也是。” 范悔鼻翼动了动，过了很久，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就，他最终还是痛哭流涕起来。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只是不甘心为什么只有他受到惩罚，又更加恐惧于未来该怎么办。 现在在洛天水的一番话，让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目前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应该付出的代价。 而未来……且看来日吧。 “这个手账本我可以留下吗?”范悔哑声问。 洛天水点点头：“只要这里的管理人员同意，就可以。” 范悔郑重地接过手账本，轻轻抚摸了封面上“王元春”的名字，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秋风萧索，过几日就要正式迈入冬天了。 冬天，是很多人一年当中最讨厌的季节，万物凋敝，又寒冷入骨。 但经过一冬的蛰伏，犹可期待春日百花盛开。 这个手账本是卓一交给他的。 据说是当初王元春怕被爸爸妈妈撕了，交给同桌保存的，王元春出事后，同桌女生就哭泣着把这个手账本交给了前来学校调查的警察卓一。 因这毕竟算是潘多拉男团的事，卓一检查过后又把手账本给了洛天水。 洛天水今天最终还是把这个本子交回到了范悔手上，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兜兜转转，王元春为范悔所填的词《不悔》，而是到了范悔手里。 洛天水走出拘留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也许，下一次再见，就是两三年后吧。 “我也会对这份偶像事业更有敬畏心的。” 洛天水喃喃自语，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原本以为洛天水他只能参加成人高考，没料到峰回路转，竟然有了特招生考试的机会。洛天水这几日没日没夜地认真复习，做好了十二月考试的机会，如果顺利的话，过年前特招生的事就能彻底尘埃落定。 他也能好好过一个生日。 前几天，云暇问商小云的生日过完了，他的生日怎么过。 洛天水这才知道原主竟然和自己一样，生日同是一月三十一日，刚好和二零一四年的春节是同一天。 这可真是巧了。 生日的事先不急，既然上学的事差不多定了，接下来就是对偶像事业的规划，洛天水之前是压根没有什么规划的，这几天联系了魏微，好好商议一下了。 洛天水决定像对待自己的学术事业一样，好好地对待自己的偶像事业。 洛天水打开一个多月没登录的微博，把个性签名改成了“常怀敬畏”。 然后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微博。 “大家放心，在看剧本了。” 不一会，提示评论不断增加。 第51章 【阿弥陀佛圣母耶稣玉皇大帝，快来看看这是哪路大神发微博了?】 【奶奶，您快来看看您追的偶像发博了！】 【什么情况，所以洛天水没有退圈?】 【滚，谁说他退圈了，沉淀你们不懂吗?这不是在挑剧本了！】 【老公你终于不冷暴力我们了……#洛天水发博打破与粉丝不合传闻#】 【不是退圈了就好了，我就说潘多拉那事，你明明是受害者啊，怎么你突然不出现了……那部剧明明就你演的最好，虽然是个五番外的反派，可是难得情真啊。】 【小水，小水，有没有看超话里姐妹给你写的剧评啊?这里悄悄放一个链接。】 【所以潘多拉是解散了吗?我看墨星和裴玉都发声明了，就咱这边没消息，你是离开前公司了吗?你倒是吱一声，别让人这么操心啊。】 …… 洛天水一条一条地认真看完，才发现，原本在网络的那一头，在他不知道的世界另一端，还有那么多人牵挂着他，操心着他的事。 他从未经历，体验过这些，于是慢慢地一条一条回复。 【嗯，已经解约了。】 【有新公司。】 【不退圈，会继续拍戏。】 洛天水点开那篇名为“难得情真”的剧评，里面是粉丝在评他之前在那部一女三男买股剧的反派哥哥的表现。 【……众所周知，反派炮灰的角色职能就是衬托。用反派作恶，来衬托主角的高洁，但在这部剧里，我看到是的一个“难得情真”的炮灰，他的戏不多，但我们肉眼可见是他的对妹妹的爱，在没有台词的角落里，就算没有镜头的聚焦，他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的妹妹，你可以随时截图，他的目光不曾有一刻的转移。这是整部剧唯一打动我的感情线！虽然几个男主和女主，一会抱过来，一会啃过去，都是工业糖精的甜水情节，眼神里一丝爱意都没有，根本打动不了人。这些糖水全部被哥哥对妹妹无声无息的爱吊打了，我宣布，亲情才是最好嗑的！】 ———————— 学习和工作，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云暇：哥哥，这一章没有我出场qaq 洛天水：下一章一定有你！ 第30章 理论（3） 洛天水津津有味看着这些剧评。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大概上辈子会对他的作品进行评价的只有期刊的匿名审稿人。 作为演员，你的一丁点用心，都会在荧幕上无限放大，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能够捕捉到你的一点真情。 天地浩大，竟还有这么多知己。 生于世，最大的幸福就是有反馈。 君不见婴孩甫出生，不能言，不能语，就学会了用哭的方式求得家人的反馈。 原来做演员，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么多反馈，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洛天水给剧评点了赞，然后把文字都保存到自己的云笔记里。 这时，魏微的电话刚好打过来。 “洛哥好！”还是一贯的元气满满的语调。 “miss why，我之前麻烦你帮忙对接的事，怎么样了?”洛天水也微笑着回答。 魏微很高兴地在电话那头翻看着剧本，开心介绍起来。 自从上一次剧播出之后，就出现了很多来找洛天水的同类型本子。 这也很正常，在娱乐圈，如果你演好一次茄子，那么以后所有紫色的角色都会来找你。 洛天水能把一个玛丽苏买股文里的炮灰反派演好，足以吸引到平台和制作方来给类似这样的本子，甚至考虑到洛天水身上不缺的话题度和口碑，找来的项目里不乏有a级偶像剧的男一。 魏微正是为这一点感到高兴。 在内娱，一部片子在开拍前就已经决定了它的整个制作成本。 像b级剧，成本一般不会超过一千万，且不包括宣发费用。 这属于版权剧，指的就是剧的版权归版权方所有，平台则最后会根据视频的dj量，也就是播放水平来支付红利。 换句话说剧组盈亏自负，拍的不好，那就收不回成本。 a级剧则是最常见的腰部剧，制作费用几千万左右，平台会拨款几百万的宣发费用。 而s级的大剧就不一样，首先，主演需要在平台上会讨论，会议通过后才能启动项目，制作成本更是以亿元为单位起步，营销费用更在千万以上，这不仅仅包括线上的营销，还有各种各样线下的宣传推广。 与这种剧的评级相对应的，就是演员之间也会进行一定程度的评级。 有的演员会被定义为分账剧演员，有的演员被定义成a级演员，有的则是头部的s级演员，且根据你的播剧成绩，排名也在不停地变动。 洛天水第一次听魏微科普完这些知识，不禁大笑起来。 原来进了娱乐圈也逃不kpi考核和排名。 之前还有各种针对选秀偶像的排名制度的嘲讽声音，结果到头来整个内娱大舞台不就是一场大型的选秀吗? 演员之间也要定期排名，以及刷新排名呢。 “洛哥你现在因为之前播剧的口碑特别好，加上确实……身上话题也很多，毕竟潘多拉这件事算是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魏微尴尬地笑了笑， “黑红也是红嘛！” 所以，洛天水现在被平台评级为a级演员，其实，这还是因为他作为平台自家的艺人给了评级加成。 第52章 即使如此，只有一部五番外的反派炮灰配角，能有如今这种存在感，已经算是天赋异禀，属于该吃演员这碗饭的人了。 据魏微从邮箱里发给洛天水的剧本来看。 大多数来找他的剧本还是和之前那部一女多男的大女主玛丽苏古偶差不多，区别无非在于女主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仙侠偶像剧，还是女主是皇帝最受宠的七公主的落地古装偶像剧。 反正身份无非就是这样，最多还有一些都市偶像剧。 洛天水的角色也都大同小异。 他翻着翻着看到了最后一封电子邮件，发现这是一个架空背景下的权谋题材。 洛天水意料之外的惊喜：“这个项目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怎么你把它放在最后?” 魏微支支吾吾起来：“洛哥，这个项目其实我们专门解了一下了，觉得不是很适合作为你现在的第一选择。你看现在是咱们在红了以后要接的第一部剧，按照业内的前车之鉴，都必须要接一个男主稳定一下咖位，但是来找你的这个权谋本子的角色，已经是男三往后了。而且说是的男三，其实男四男五男六和你的戏份基本都差不多，所以，我们考虑了一下，觉得说是要不先演一个小成本的男主剧，把咖位固定一下，以后再徐徐图之。” 魏微的话其实不无道理，就像她之前和洛天水科普的那样，在内娱主角和配角是两个评级，如果你一直不演主角你的咖位就一直上不去。 如果你一直演配角，就永远评级在a级，永远无法成为s和s+的演员。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男明星，稍微有一点流量，就再也不愿意在大女主本里打转，宁愿去一个小成本剧，也要争取演一番大男主，他们为的就是争这口气，要这个主角咖位。 只可惜魏微说晚了。 这要放到几个星期以前，洛天水也许就真的看谁给的钱多就接哪个项目了。 毕竟，那个时候他关注的只有能不能赚够他和云暇的生活费，以及云暇的学费。 但现在的他决定做一个有敬畏心的好偶像，好演员，甚至他的微博签名都已经改成了“常怀敬畏。” 什么是敬畏?敬畏就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有神明在看着自己，那么他就不能去为了钱或者是为了所谓的咖位，去选择对这个行业没有敬畏心的项目。 摆在在洛天水面前的，其实只有这一个选项。 但是魏微很不同意：“为什么啊?洛哥，你不了解这个行业，你的想法会不会有些理想主义。我觉得你应该听从专业人士，咱们应该先把咖位固定下来，等过几年你的流量稳定了，再找些好本子演也来得及，哥哥你是95生，又不是85生，没必要着急啊。” 洛天水好声好气解释起来，他知道魏微有时候说话很直白，但确实是出自一片好心。 “这个其实和咖位确实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想从一个长期的视角来看待这个问题，我想很多的焦虑，很多的选择，都只是因为我们把目标周期放得太短，我们太希望能够在短期内看到成果了。可如果我想要一辈子演戏的话，我的演艺生涯就有一辈子那么长，那我就根本没有必要着急眼前的咖位，我完全可以慢慢地演，去选择更有意思的题材，不是吗?” 洛天水微微一笑：“我有没有说过?我可是一个长期主义者。” 魏微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洛天水的想法。 她只得提醒道：“但是，洛哥，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解释清楚，这部权谋戏的男主演员是大导墨利行的儿子墨耀，和你同为95小生。” 魏微上一次给洛天水科普的时候就介绍过，演员是五年划分为一档，五年之内出生的演员默认存在竞争关系，按照原主的出生时间，就在95小生这一档。 “我知道哥你对娱乐圈的潜规则都不太解，是这样，如果说男主是中生或者85生的话，你给他做配角，其实倒也没什么，可如果你给同龄的95小生做配角，你的粉丝会率先受不的。” 洛天水反问：“那如果我天天给粉丝演一些她们都看不下去的糖水剧，她们就受得了吗?” 洛天水想起了那篇“难得情真”的剧评。 他肯定道：“我相信她们更想看到我‘难得情真’的表演。” 洛天水说话总是这样，虽然语气平和，声调舒缓，和颜悦色，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很坚定，也很固执的人。 他主意已定，谁也改变不了。 魏微只得同意了。 谁料，魏微这边刚去接触，微博就有营销号爆料，最近刚刚因为各种争议事件，以及综艺，新剧都有突出表现的某新小生，要去给同龄人的大男主剧当配了！ 而且只是个男三！ 爆料几乎就是在指名道姓洛天水了。 弄得洛天水的粉丝也惴惴不安。 【真的?洛天水吗?他好不容易最近收获点流量，真要跑去人家大男主剧里当挂件?】 【什么挂件不挂件，剧又不是一个人的，他之前演的那部反派也是男三啊，照样出彩，一部剧不只有主演，还有众多配角的努力好吧?】 【那也得看看是哪个主演啊……】 【你说的难道是——哟，是大公子那部权谋大戏吗?】 【笑死，墨耀的戏从来就只爆墨耀他自己，其他人一丁点红利也吃不到的，洛天水还想和上一部一样演个男三就掀桌，做梦去吧。】 第53章 【啥叫掀桌，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难听，他一共才几场戏，主角演的差也要怪他?】 …… 网络上吵成一片，也给这部还没开拍的权谋大戏提前增加了许多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权谋”味道。 “嘀嗒”， “嘀嗒”。 最近连下一周的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空气变得更加冷。 云暇跑回家的时候，不仅身上的衣服脏了，头发也被雨打湿，成一缕一缕的了。 洛天水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可怜巴巴的落汤“兔”，忍不住莞尔一笑：“我家卷毛兔呢?请问这位顺直头发的同学，你是谁啊?” ———————— 云暇：拉直头发你就不认识了吗qaq 第31章 理论（4） “哥哥……” 眼见云暇露出委屈的表情，洛天水立刻收起了调笑的心思，连忙把他拉进家里，拿起毛巾开始给他擦头。 一边擦，一边关心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淋成这样?早上出门不是让你带伞吗?” 云暇被洛天水擦得很舒服，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委屈地说道：“早上……” 六个小时之前。 学校体育馆。 “快防守！防守！防守！！” “不行了，咱们要输了！！” “现在已经十七比五十了！上半场都快结束了……怎么可能再翻盘啊，除非下半场有谁还能再进十个三分球！” “开什么玩笑，你当他们几个是国家队的啊?” 球场上两个学校的球队正在激烈地比赛，到处都是球鞋摩擦地板的尖锐声音。 红队眼见可见地被压着打。 哨声响起，第二节结束，休息十分钟。 队长一瘸一拐地走到球场边的板凳上。 板凳上正睡着一个少年，他个子很高，一个人躺在那里就把整个板凳都占满了。 少年随意地套着红色的十一号球衣，蓝色的毛巾在他脸上盖着，睡得正香。 “喂，云暇，云暇！你起来吧，该你上场了！”戴着眼镜的小个子控球后卫赶紧上来拍云暇的肩膀。 后面传来窃窃私语声。 “啊?真的要他上吗?” “不然呢，队长把脚都扭了，我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卷发少年在酣睡中被叫醒，他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有一些茫然。 云暇摸了摸脖子，问：“……不是说只是让我来替补凑人数，不用上场的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在你不得不上场了，不然我们人就不够了。”小个子控卫很着急，之前是他把云暇拉过来凑数的， “你之前打过篮球吗?” 云暇想了想，慢吞吞回答：“没打过，但是我陪哥哥看过比赛，规则基本上知道。” 另一个高个子前锋受不了，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云暇的球衣领子：“什么叫规则基本都知道?这是比赛，不是你轻飘飘闹着玩的地方！” 戴眼镜的控卫立刻拦住他：“唉，算了算了，他本来就不是我们篮球队的，因为人数不够才拉他来救场的，不然我们连比赛的资格都没有，比赛要求必须有替补才行的啊！他知道规则总比现在解释规则好吧?” 队长也只能叹了口气，问：“那你要打哪一个位置?” 云暇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们：“这比赛对你们很重要?” 队长严肃地点点头：“非常重要。” “当然重要，你这种成天无精打采的人会懂吗?！”前锋大声吼道，又愤怒又无奈，更多的是对近在咫尺的输球的不甘心。 矮个子控卫好像快哭了，他眼睛通红，哑着声音恳求云暇：“我知道你平时对别人的事都不在意的，但是这场比赛真的对我们很重要很重要，我是对篮球有敬畏心的，这是我的梦想！” 敬畏心……又是这个词……哥哥最喜欢说的词…… 云暇又开始感觉到说不出的烦躁。 “我的梦想不能在这里结束，求求你帮帮我们吧！！！”矮个子控卫哭了起来。 “云暇，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朋友是珍贵的。”云暇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洛天水平时的教导。 过了一会，云暇慢慢站起来，似乎想到什么一样，抓住自己左手的手环用力弹了一下。等再抬起头，云暇的语气就没有那么冷漠了。 “我中锋吧。” 相对来说，中锋对云暇来说最简单，毕竟他有身高优势。 他只需要站在自家篮筐下，跳起来拦住别人投篮就可以了，在其他的位置还要到处跑。 “这……你也太懒了吧。” 小个子控卫说：“可是受伤的队长又不是中锋，是小前锋，你还是打小前锋吧。” 他怕云暇不同意，赶紧劝说：“打小前锋很灵活的，你想干嘛就干嘛，反正我们现在也指望不了别人了，你只要在球场上凑够人数就行了。” 云暇点点头，走了上去。 第三节开始。 白队几个人也都是和云暇一般高大，他们站在一排像一座山峰，怪不得白队外号叫做铁壁。 他们五个，个个都是一米九以上的大高个。 白队形成铁壁一般的防线，把红队堵得死死的，也就是说红队已经彻底无法攻破白队的内线了。 不仅如此，白队外线也很强，白队冲击的时候，红队这边的中锋根本就挡不住他们的攻击。 第54章 第三节刚开始没几秒，白队的前锋就直接带球冲锋，一举击溃红队的防线，直达篮板下面，不等红队的中锋反应，就要三步上篮了！ “这下完蛋了！” 矮个子控卫绝望地想，几乎想要闭上眼睛。 此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不知何时在篮板下，云暇居然已经站在那里。他只是轻轻一跳，随手把球打飞，那篮球就直直飞出了场外，重重砸在地上后又弹起。 场上场下，鸦雀无声。 这……这到底是多大的力气啊?不对不对，这十一号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篮板下面的，他不是刚刚人还在中场吗? 带球冲锋的白队前锋被盖了个帽子，心中实在不爽，他愤怒骂道：“你小子又不是中锋，你躲这里干嘛?” “诶，你怎么这么说。”云暇露出纯洁而无辜的疑惑表情， “不要欺骗我这个从来没有打过篮球的人哦，没人说小前锋不能站在篮板下面吧。” “你可不要骗我，我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很严重。” 白队一时语塞，竟然看不出眼前这个卷毛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只得回头喊：“再来一次进攻！” 这只是巧合，他们可以再组织一次进攻。 可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无论组织多少次进攻，都被这个卷毛十一号一个人防下了！ ——到底谁才是铁壁?这小子一个人就可以组成铁壁防守，这正常吗?！ 白队崩溃了：“你特么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前锋可以一直在篮板下面防守吗?裁判，这不犯规吗?！” 裁判铁面无情：“你以为这里是在踢足球还有越位的吗?当然不犯规，继续。” 白队：“……” 哦对，他们被这小子气糊涂了。 谁想到这卷毛小子听到裁判这么说，竟然给了他们一个同情的眼神。 云暇一脸怜悯：“原来你们连规则也不懂啊?那和我一样是新人咯?” “你特么——” 不管是真的无知，还是装的，白队被他这幅故作无辜的姿态气得要死，一把狠狠抓住云暇的球衣领子。 裁判马上吹哨：“犯规记牌一次。红队罚球。” 云暇拍了拍自己的衣领，用一种发现了牛顿第一定律的语气说道：“嗯，不愧是运动员，大家火气都挺大的。” 白队前锋又要发作，后面几个人抱住他：“忍了！忍了！已经几次犯规，不能再犯了！” 红队队员看得目瞪口呆。 之前也抓了云暇衣领的高个摸了摸头，不解地问：“……原来他在球场这么会讲垃圾话?！”平时这小子基本不讲话的！ 在球场说垃圾话，惹怒对方犯规，这可是高招啊，一般人学不会的。 控卫也惊呆了。 他和云暇是同桌，当然是知道云暇下课就睡觉，放学就回家，根本不参加任何社团运动。 当时叫他一起来，纯粹是因为比赛要求必须有替补，而云暇又很高，作为替补很合适。 而且云暇最近似乎渐渐有所改变，逐渐开始听人说话了……毕竟他们同桌三年，他太知道云暇压根不听人说话，不知道每天在神游什么，但每次期末还能考高分！ 这人太奇怪了！ 在云暇的铁壁防守之下，白队进不了球，红队这边有了喘息的机会，一举把比分之差追到了三十五比五十三，然后进入第三节休息。 第三节休息期间，云暇坐在板凳上喝水，发呆，他不自觉地抚摸左手腕的手环，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白队那个犯规的球员黑着脸走过来，路过云暇的时候， “不小心”摔倒了，手上的橙汁洒满了云暇一身，不仅弄脏了他的衣服，更连手腕上那条蓝白相间的手环也染成橙色了。 云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环，然后慢慢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假惺惺道歉：“哎呀，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说着就伸出手，一副要帮云暇擦手环的架势。 云暇立刻起身，谁都没清楚他的动作，他就已经出现在了那人的身后。 云暇的语气惯常是冷淡的，第一次隐约有了一丝怒意。 “我没事……但你从现在开始有事了。” 第四节开始。 体育馆的窗外突然一道惊雷，然后是瓢泼大雨声。 暴雨狠狠砸在窗户玻璃上，为这场比赛增添了更多紧张的气氛。 洛天水在家听到这一声惊雷，立刻开始关窗户。 他把家里的每一扇窗户都紧紧关住，避免进水。 接着，又开始担心起来云暇出门比赛。 不过还好，他早上看了天气预报，让云暇带伞出门了。 洛天水思忖一番，打开一间小门，拉开原本紧紧盖着的帘子。 映入眼帘是的一个长方形的黑板，上面写满了人的名字和照片，并用红线把人物联系起来。 趁着云暇出门比赛，洛天水决定整合一下这段时间以来，收集到的所有有关原主妈妈，卓一的师父——也就是女警云英死亡之谜的所有情报。 第32章 理论（5） 洛天水将云英的照片放到正中央。 左边写上家庭关系几个字。 家庭关系： 儿子：洛天水 义子：云暇 第55章 徒弟：卓一 家姐：云芳 外甥女：商小云 右边又写上社会关系：永宁市刑侦支队。 然后在二零一零年六月七日这一天打了个问号。 在支队下面又写上“辞职”，和另一个问号。 云英当晚见过的人，据说有洛天水的亲生父亲，也就是云英的前夫。 洛天水事后专门调查了他，这个前夫原来在一年前出车祸，对方误把油门当刹车踩了，于是肇事双方都当场身亡。 这条线索断了，唯一还有的线索是那天绑架宁大附小的小学生们的司机。他说他听到云英是要“处理私人事情”，然后接了个电话，说出了“兄弟们”三个字。 于是洛天水又把“兄弟们”三个字用红笔圈出来，再打了一个问号。 已知云英是没有任何兄弟的，那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氏大酒店是裴氏旗下，裴家掌门人是一位女强人，名做裴澜，丈夫入赘，儿子也都姓裴。 大儿子裴清之前与洛天水打过交道，目前人在国外，小儿子裴玉和洛天水一个偶像男团的。 那么裴氏在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云英那天是去调查裴氏的吗?还是说只是刚好她想调查的人出现在裴氏大酒店?如果云英想调查的人出现在裴氏大酒店，是否意味着她想调查的这个人与裴氏之间存在某种利益往来的? 洛天水一边思忖，一边在裴氏上画了个大大的圈。 看来，想要知道真相，还是得想办法接近裴氏才可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鸣伴随闪电，将房间照得忽明忽暗。 体育馆也一样。 球赛第四节开始的时候，红队落后十八分。 白队眼见云暇一个人就能形成铁壁防守，于是改变战术，他们也进行铁壁防守。 反正现在是白队领先，只要能够一直稳定优势，那么，第四节能不能进球根本无所谓了。 于是白队的五个人都在自己的半场形成绝对防御。 云暇则一个人站在自家篮板之下。 他歪了歪头。 原来如此。 云暇道：“你们怕我了。” 白队前锋闻言激动地挥舞着拳头，眼见他又要被云暇激怒，其他几个队友连忙拉住他。 不能再犯规了！ 云暇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们你不来，那我就——”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云暇就一下子冲进白队防线，矮个子控卫见状，立刻传球给云暇。 云暇轻松三步上篮。 这一切都发生在其他几个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之前！ 吹哨。 “三十七比五十三！” 云暇伸手在面前比了一个“六”，轻声道：“还差十六分。” 这是——追分宣言！ 这个卷毛小子居然在敌对的篮板下面大言不惭发出追分宣言！他是在宣战，他要在第四节结束之前追平十六分！ 这根本不可能！ 太狂妄了。 云暇第二次拿球起跳的时候，白队的中锋，前锋，小前锋瞬间一齐跳到他的面前，三人形成一座山峰，誓要把这一球盖下去！ 只听“诶”一声，云暇空中换手，把球从右手换到了左手，然后他的身体柔软地向后一歪，左手向前一勾，那球就配合着云暇这么一个奇怪的姿势以抛物线的形态稳稳掉进了球框里。 “三十九比五十三！” 全场哗然。 “喂喂，你看到红队那个十一号卷毛的投篮姿势吗?” “空中换手，而且是无定式投篮?中学生居然有人能做到无定式投篮?！” “妈妈快来看nba……” “这是什么身体柔韧度啊，明明这么大一个高个子，居然是灵巧型的吗?！” 云暇这一出无定式投篮，漂亮地把自家队友也镇住了。 控卫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眼镜度数太高了，竟然能看到这种技术！ 他说话都结巴起来：“云暇……你会无定式投篮?” “啊?”云暇摇了摇头，活动了一下脖子， “什么是无定式投篮?我只是……” “在热身罢了。” 他又蹲了几下，然后拍拍脸，神态比先前清醒了很多。 “好，热身完毕，我会认真的，你们放心。” 这回不仅是自家队友，那边白队也要气疯了：“你在说什么?你刚刚只是热身?” 接着，云暇似乎真如他所说的热身完毕。 在内线开始了各种花式投篮。 在一记漂亮的灌篮之后，体育馆内掌声雷动。 “这票价也太特么值了吧?！” “十一号！十一号！十一号！” 白队大汗淋漓，他们也没想明白，为何自家引以为傲的铁壁防守，这次，居然是完全失灵。 对面那个卷毛，破他们的防线，如入无人之境！ 白队队长看了一眼比分牌：五十比五十三。 还好，优势还在他们。 “大家听着，现在只剩下一分钟了，那个卷毛虽然厉害，但他所有的球都是在内线进的，你们发现了吗?” “对，我也发现，只要持球，他就往内线冲。” “是的，所以我们没必要和他硬抗，我们只需要把他逼到三分线外，让他没办法投篮，撑过最后一分钟就可以了。” 第56章 “万一他投进了呢?” “我们把他防死，就算最后一秒他狗急跳墙投篮还走运进了，那也不过平分。咱们之前小组赛的积分更高，就算打平了，还会是咱们晋级的！” “说得对，大家心往一处使，最后一分钟拦死他！” 白队一路走来都是顺利晋级，今天真是阴沟里翻船，只要最后一分钟卡死这个卷毛，胜利终归还是他们的！ 最后一分钟哨响。 两个人一左一右贴身卡住云暇，另一个人把他逼向三分线外。 白队球员都在观察云暇的反应。 果然，这个卷毛十一号发现无法进入内线后，就开始把球传给队友了。 白队集体惊喜。 他们的分析没错！ 这个卷毛，只能内线进球！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就连观众席都忍不住开始大声倒计时。 “十！九！” 三人包抄，把云暇逼退到了三分线外。 “八！七！” 矮个子控球后卫持球，但是他们自家几个人谁也进不了，该怎么办?云暇现在还在三分线外呢！ “六！五！” 用橙汁弄脏云暇手环的白队前锋一脸得意：“你刚刚不是很嚣张吗?你不是得分王吗?你在内线那么厉害，你倒是进球啊！” “四！” 云暇目光一扫，控卫手中的球立刻传了过去。 不是吧！ 所有人目光一凛，他要三分线起跳? 他会投三分吗? 如果会的话，刚刚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一直不投? 果然是被逼到最后没办法狗急跳墙了吧? “三！” 云暇手中球投出，以一个完美的弧线向着球框飞去。 “你少做梦了！”那白队前锋立刻跳起来阻拦，但球依然从他的手指上方飞了出去。 “哐”的一声，云暇重重摔在地上，他捂住右胳膊，一脸无辜，惊讶和不可置信地瞪着那白队前锋。 “什么?”白队前锋还没反应过来，目光顺着那颗球看去。 “二！” 球完美中框。 “进了！进了！” “压哨球！太厉害了！” 观众席传来一片欢呼声。 比分是五十三比五十三。 是白队预料过的最坏的结果，但他们依然没输，只要是平分，最终晋级的也会是他们。 白队前锋得意极了：“哈哈哈哈！你再装逼啊?压哨很牛吗?不还是输！晋级的会是我们！” 云暇依然无辜地看着他。 突然，一声哨响。 那前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裁判吹哨，而比赛还没有结束，还剩一秒。 他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了巨大的恐惧。 该不会……该不会…… 然后，就听到裁判的声音：“红队十一号投篮期间，白队打手犯规，五次犯规，红牌罚下。” 全场哗然。 没想到在比赛差最后一秒结束的档口，居然有球员被罚下了。 白队前锋不可置信地瞪着云暇：“你……制造犯规，你……” 真正的高手，可以制造犯规，把对方罚下场。 “这就是你要报复我，让我被罚下场?那又怎么样?你们还是输了——” 接着，裁判的话还没停：“红队进攻球员投篮中被犯规，加罚一球。” 全场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爆发出雷鸣的掌声！ 好家伙，谁能想到这一波三折，本来以为红队卷毛十一号被防得死死的，最后一分钟球进不了，没想到他压哨进球，对方还犯规被罚下场，还能加罚一球！ 此时，云暇的队友们心里也不由得想到，如果加罚这一球进了，他们就以五十四比五十三直接晋级了，还管什么积分啊！ 而且……而且在罚球线，云暇是必进的啊！ 那白队前锋被罚下场，看着重新吹响比赛后，站在罚球线上，干净利落地在最后一秒投篮进去的云暇，久久愣住了。 “五十四比五十三，红队，胜！” “哇！极限反转，绝地翻盘，这比cba好看多了！” 白队的则一脸茫然。 他们居然输了……输给这种人都凑不齐的杂牌球队…… 白队前锋气炸了，冲着云暇大声喊：“你不过是最后走了狗屎运，进了三分球罢了！” 云暇慢慢走到他面前，声音明明很轻，一字一句却像重锤砸着他的心。 “我有没有说，比起内线，我其实更喜欢站三分线外的感觉?”云暇漫不经心地说， “不是你们逼得我只能在最后时间投三分，而是我选择在最后时间投三分，明白吗?” 体育馆外的惊雷声好像落在耳边。 这个卷毛是故意的……从第四节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表现的只能在内线进球…… 故意表现的不会投三分球…… 故意给他们虚假的希望…… 故意让他们以为把他防守在三分线外有用…… 故意在最后才投篮…… 故意制造犯规加罚球…… 这个卷毛是故意让他们在绝望中找到自以为的希望，又在希望的最后一刻毫不留情破碎！ 这个少年不是来赢球的，是来摧毁他们的意志的，从头到尾把他们玩弄在鼓掌之间！ 第57章 他根本是个满怀恶意的天生的魔鬼！ 第33章 理论（6） 前锋气极怒极！一拳想到打到云暇脸上，却在挥出拳头的中途就被云暇紧紧抓住。 云暇抓住他的手腕，神色平静：“你想禁赛?” “你……你……你羞辱我，你故意搞这一出羞辱我，有本事你就直接赢啊！为什么要这样！” “还不明白吗?”云暇声音平静，温度却像降低到零度以下， “你弄脏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他的目光缱绻地落在手腕上的已被染脏的蓝白手环上。 这是洛天水送给他的。 “所以，这是你应该的。” …… 洛天水听完了这个故事，他望着云暇委屈到眼红的表情，不由微微疑惑：“……这不是你大获全胜吗?你到底……” 你到底在委屈个什么劲呢。 “我完没说还呢，哥哥……”云暇愈加委屈。 “好吧，那你继续。” 比赛结束后，红队的几个人要庆功，云暇摇了摇头。 雨越下越大了，他得回家了。 他甚至拒绝了几个专门做中学篮球赛报道的体育记者的采访。 谁有那闲工夫? 云暇打了个大哈欠。 他累了。 云暇很少这样精神抖索去做什么，因为根本就无所谓吧。 谁赢了，谁输了，有什么意义。 他一点也不在乎，但也不希望自己表现的太过特殊。 反正功课什么的，考前随便复习一下就能考得很好。 运动什么的，只需要知道规则，他就能打得很好。 云暇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的暴雨天，他用尽全力打开门，在煤炭的刺鼻味道中走进暴雨的泥泞之上。 一步踏下，满脚的泥，挣扎拔出脚，再一步踏过去。 就这样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走出那里。 云暇闭着眼睛，然后伸手拉了拉手环，过了一会，才深深呼了一口气，又慢慢走。 他贯常穿一身黑色运动衣。 黑色耐脏，运动衣方便，但是洛天水喜欢买白色的衣服的给他。 这使得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捡水少的地方走，免得踩水弄脏裤子。 “喵~喵~” 墙角下的快递盒里传来猫叫，云暇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小黑猫，眼睛很大，浑身毛发乌黑，唯有头顶的毛有一些卷。 小黑猫趴在快递盒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真糟糕，原来是和他一样这么小就被遗弃啊。 云暇想。 …… “所以，你是因为把伞留给那只猫才被雨打湿成这样的?”洛天水听完，感到有些无语。 “我能理解你担心小猫被雨淋湿感冒，但是，如果你淋湿了感冒，难道不会让我更难受吗?” 他是什么封建/独/裁/大家长吗?他也没说不能养猫吧。 房子虽不大，也不是没有一只猫的容身之地。 洛天水连云暇这种没任何血缘和法律关系的陌生少年都“养”了，多养一只猫又不会怎么样。 云暇就不能抱着猫，撑着伞回来吗? 云暇听后，问：“所以，如果我带猫回来，哥哥不会生气?” “当然啊，多养一只猫也没什么吧。”洛天水叹了一口气，他是不是真的表现的太像一个封/建/大家长了，想到这里，洛天水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眉头，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 “喵~” 哪来的猫叫? 云暇从身后捧出一只猫：“所以，哥哥同意养了，感谢哥哥。” 洛天水：“……” 该不会原本是抱着猫，打着伞回来，然后为了博取他的同情心，故意在楼下淋雨才上来，就为了演这一出“钓鱼执法”是吧? 洛天水冷笑：“拿对付篮球对手们那一套对付我，是吧?” 云暇歪头：“怎么会呢……” 唉，洛天水内心叹气，这孩子越接触越发现，实在很不好懂。 觉得他很单纯的时候，他时不时透露出心眼。 该用心眼的时候，他偏偏又看起来傻傻的。 真令人操心。 洛天水扔了条大毛巾过去：“先去洗澡，我来抱猫。” 云暇乖巧点头：“好。” “哗啦啦”的水声在浴室响起。 “接着，就是你了……”洛天水蹲在快递盒前面看着这只弃猫，小黑猫也歪头看着他。 有点像云暇。 好吧。 答应养了，没什么可食言的。 洛天水在暖气片下面拿旧被子和旧衣服，搭建了一个暖和的窝。 “先这样，你先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买家居用品……哦，还得打疫苗。” 小黑猫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打针这个词，瑟缩了一下。 不过它很快就欢快地在被窝里蹦达起来，似乎完全忘了要打针的忧愁。 一会水声停止，云暇慢慢走了出来，目光四处转了转，似乎在找猫。 “云暇，又不吹头发！” 洛天水有点生气，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把云暇按回了浴室，开始熟练地为他吹起来。 洛天水先吹云暇的发尾，等发尾不滴水了，开始慢慢往上吹。 一边吹着，另一只轻轻帮他按摩头顶。 第58章 云暇的头发虽软，但很浓密。 “好好保护头发啊。”洛天水又忍不住“饭前教子”，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头发有多珍贵，这才是奢侈品呢。” “嗯。” 云暇不大说话，他点头就是听进去了的意思。 洛天水看到云暇不停地抚摸手腕，想起他刚刚说球赛的事，思忖一下，于是继续"教育"。 “你啊，这说到底也就是一个手环，不值多少钱，被人弄脏了，我再买一个送给你就是了。还好只是比赛冲突，万一生活中出现摩擦，你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打架吧?” 说起来，云暇这个年纪算是到了中二期，青春期，性情冲动也是正常的。 一直很听话的云暇却突然瞪大眼睛，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不是小事，这是大事，很大很大的事。”云暇认真道。 “就是个手环而已，不值钱的！”洛天水忍不住拿梳子敲他的脑袋。 “你送的手环，就是大事。”云暇固执道。 洛天水拗不过他，只好道：“好了，这个我试着给你洗，洗不干净咱们就互换，你戴我那条红黑的，我戴你这条，好吗?” 反正他不计较染别的颜色了。 云暇没说话。 洛天水知道，没说话就是妥协了。 于是他又轻轻地开始为云暇吹头发。 云暇这颗脑袋，像棉花糖一样，像他整体给人的感觉一样，是柔软的。 洛天水总觉得，云暇这个孩子应该是没什么攻击性的。 可是，当他以为云暇没有攻击性的时候，云暇却闹出了趴大巴车后以及篮球场斗气这种非常有攻击性的事。 ……果然还是因为青春期吧。 云暇本质应该是个柔软的好孩子，青春期对他好好教导，应该是没事的。 对自家小孩，还是应该多多鼓励与信任。 洛天水心里九转十八弯，嘴里一句也没说。 最后，等他自己想通了，一脸笑容凑在云暇耳边称赞道：“云暇好乖！” 云暇：“……” 吹完头，两人一起蹲在猫窝前逗猫。 洛天水找了一盒牛奶倒入盆中，又加热了一会，端过来给猫喝，说了去打疫苗的事。 云暇问：“我们这附近有宠物医院吗?” “有吧。”洛天水回忆道， “你还记得我在宁大附中附近的银行家属院买了个小居室么，那个楼下就是宠物医院，明天带去那里打针吧。” 说到这，洛天水顺便道：“那间房当初之所以买，就是为了宁大附中的入学指标，这个指标明年你升学的时候就给你用了。” “不用，我自己能考上，把指标给商小云吧。” 听云暇这么说，洛天水很意外：“你好像一直对商小云不错。” “不是。”云暇淡淡道， “有那么三个月，我一直住在商小云家里，吃喝都是她家管的，我不想欠太多。我不需要这个指标，哥哥给商小云，她妈妈会很开心，可以清了这笔账。” 洛天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你小子心里还有个账本啊，你是不喜欢欠着别人，那这两个月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怎么没见要清账啊? 难道这还差别对待? 算了，是他下定决定要养云暇的，就算云暇真的要和他“算账本”，洛天水自己也不会答应。 于是洛天水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挺知恩图报，在姨妈家里住过，就知道要好好对待商小云。” 怪不得先前拼命趴车，也要去救商小云。 云暇：“嗯，准确地说我是睚眦必报。” 洛天水一愣，什么意思?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故意问：“那你什么时候向我报恩?” 听到这句话，云暇转过头，漆黑的瞳孔深深盯着洛天水。 “哥哥，你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这可真的说大话了。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云暇一个中学生，还想替他这个成人完成心愿? 难道说洛天水想查出云英死亡的真相，云暇也会帮他完成? 少年人，志向高远，不知道千金一诺，是必须要实现的。 洛天水摇摇头。 也许是看见洛天水不相信的神情，云暇突然抓住洛天水的手，把他的手扣在自己的心脏上，用一种发誓的口吻说道：“那等哥哥生日那天，向我许愿吧，不论是什么愿望，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实现。” 洛天水吓了一跳，云暇的态度怎么这么正式。 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自己不会被小孩子吓唬住了吧。 “什么嘛，你是阿拉丁神灯吗?” “可以这么理解。” 洛天水一巴掌糊到他软乎乎的脸上：“哪来的中二病少年?！你漫画看多了吧。” “呜，疼……”云暇眼泪汪汪。 第34章 理论（7） 结束两天的特招考试，洛天水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走出门，发现开场外面开始下起鹅毛大雪。 永宁市每到十二月，就会突然下起大雪。 洛天水一走出宁大的正门，发现云暇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天上的飞雪发呆。 洛天水笑了：“我这个年纪了，还被人接送放学啊。” 第59章 云暇眨眨眼：“因为今天下雪了，我想陪哥哥一起走。” 这两句话似乎也没什么必然联系。 两人走在雪地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有时候他们聊天，也不是为了专门谈论什么话题，只是随意谈谈天气，路边的小吃店，或者今天的学校生活。 活在当下，是如此幸福的事。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 洛天水问：“你不问我考得如何?” “哥哥一定能过。” “那确实。” 然后，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第二天，洛天水进组。 这本架空权谋戏原本叫《夺嫡》，讲述在一个架空世界的国家里的九个皇子们如何夺取皇位的故事，是部典型的群像作品。 结果在开机前，故事就改名叫《沧浪传》了。 沧浪就是剧中男主赵沧浪的名字，等于这部剧从一个群像名，改成了大男主名。 一下子，男主的重要位置就凸显出来了。 洛天水起初接这个本子，就是觉得群像剧本写得不错，出场人物很多，性格也很鲜明，虽是围绕男主，但大家都各自精彩。 毕竟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一出生，只是一个自然意义上的人，后来因为和他人存在的各种亲缘，血缘，社会关系，人才拥有了社会属性，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人。 因此，洛天水从来不认为所谓的大男主，大女主抗剧的说法是正确的，这不过是粉丝自己的虚荣，无视人物关系自身的魅力。 说实在的，在目前的影视剧里，没有哪个演员是不可取代的，真正能吸引观众把一部剧看下去，还得是故事制作本身，也就是编剧，导演，剪辑的集体努力。 演员，能完成工具属性，不拉低角色的魅力都算很好的了。 开机第一天， “大男主”墨耀的应援上全是这样的文字。 【祝福一番超级大大大大大大男主，九五唯一抗剧爆剧生墨耀开机大吉！】 洛天水觉得甚是好笑，剧组的人就像没看到一样，匆忙筹备开机。 墨耀是知名大导演墨利行的儿子，江湖人称大公子，不仅出身好，话语权大，自身流量也不错。 他从出道以来，就只演同一类角色，那就是美强惨。 只要是他出演的角色，一定是全剧最惨的角色，一定是别人都对不起他，诋毁他，伤害他，然后他原谅，宽容，拯救别人，受伤害都是基本操作。 每一集都要吐血，流泪，病弱，昏迷，这也都是固定流程。 曾经有人吐槽为什么他每一部剧都在吐血，观众不会厌烦吗? 事实是，不会。 墨耀演了整整四年美强惨，积累了四年喜好这一口的粉丝，且形成了极大的忠诚度。 因为他的角色都很惨，粉丝就自发行成了一股“别人都对不起哥哥，只有我们团结起来保护他”的风气。 洛天水听魏微说过墨耀这些事，不过他看剧本的时候，觉得故事里这个男主还挺正常的。 夺嫡剧的男主，是一个有勇有谋，坚韧不拔的皇子形象。 毕竟是落地古装，也没机会给他每集吐血，故而洛天水还以为墨耀要转型了。 结果开机后，洛天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开机不久，墨耀就提出这剧本设定不对。 这本是全剧本写完才开机，然后编剧跟组，墨耀作为大男主，说剧本设定有问题，编剧自然要来听听。 这个编剧是知名大编剧徐舟舟旗下的学徒，曾经在徐舟舟工作室学习了很长时间，这次是第一次独立编剧，所以非常上心，筹备期间就进了组。 一听到男主说剧本有设定问题，小编剧立刻抱着笔记本电脑赶了过来。 小编剧洗耳恭听：“什么设定问题?” 墨耀指着剧本道：“男主身为九子夺嫡的有力竞争者，难道就从来没有人给他下毒来残害他?” 小编剧：“这个肯定是有的。” 墨耀：“对啊，那你不写他被下毒，岂不是设定问题?” 小编剧：“行，那就加一场下毒戏。” 加一场戏，倒也不打紧。 谁料墨耀完没还。 “你也承认设定有问题了，这个下毒的戏加了以后，男主身体会受到破坏，所以一直好不了，也很正常吧?” “啊?哦……也正常。” “天下奇毒，解不了也正常。” “咱这是个落地古装……搞什么解不的天下奇毒很奇怪啊。”小编剧挠挠头。 墨耀瞪她：“都架空了，还管这些?” 于是有了被下毒这个设定，墨耀开始每一场戏吐血的定番。 开机现在十五天，他吐了二十三场的血。 作为和男主对手戏最多的，饰演男主弟弟的——某个不受宠没夺嫡希望皇子的——洛天水被迫每天围观他花式吐血。 不得不说，墨耀大公子可真是吐血昏迷熟练工了。 墨耀吐血的姿势很花哨，有几十种不同的吐血方式。 倒地吐，抽搐吐，捂嘴吐，走路吐，吐到昏迷…… 有时候洛天水在想，墨耀是不是每天都在家里练习怎么吐血。 因为他吐血，确实吐得很惹人怜爱，每次吐血量也超级大。 灯光一打，憔悴的妆容一画，确实比剧里所有女角色看起来都更加柔美纤细。 第60章 一开始墨耀这么吐血，洛天水心里每每都是一紧，身为男主的弟弟，他也觉得非常难受。 连带那几日他看墨耀，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平时里也会上去扶一把。 但是吧……再惹人怜爱，也承受不住每天这么吐。 看到他吐血到第二十天的时候，洛天水已经感觉逐渐有点麻木了。 而且墨耀这个吐血量超大，感觉是胃间质瘤破裂一般。 这合理么? 仙侠神话剧这么吐血倒也无所谓，反正仙侠剧本来就是虚假的。 想想仙侠剧里动辄四海八荒几百万年的。 实际上人类社会几百年万早都能从原始社会发展到流浪地球炸火星的时代了，仙侠剧还在爱来爱去。 所以仙侠剧可以没有逻辑。 没人会在仙侠剧里找逻辑。 但他们是落地的古装剧啊，一个人这么吐血根本不合理。 小编剧也想到这一点，斗胆“冒死”谏言：“咱们这个虽然为了好过审，把时代背景架空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演是的哪朝哪代的什么故事……这么吐血不太科学吧?” 墨耀刚吐完一场，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所以，原型他不是早死了么?” 男主角色的历史原型确实是即位十三年后就英年早逝，但……人家那是爱岗敬业，勤奋批奏折，日均写八千字的奏折累死的。 和中毒没什么关系啊！ 墨耀微微一笑，道：“既然都是架空背景了，没必要跟着历史原型走，我们不如这样，本来男主是民心所向夺嫡冠军，结果就要登基之前突然毒发身亡，于是他提着最后一口气高风亮节把皇位让给弟弟，一个人默默地走了，最后死在边关战场上为国捐躯，观众就会意难平了。” 小编剧：“……” 你倒还挺会想。 这样到时候播出了，观众一边怜爱男主角夺嫡成功本可以当皇帝，结果好惨毒发了，还一个人孤苦伶仃死在边关战场，一边还要骂被让了皇位的弟弟是鸠占鹊巢。 墨耀本来一直加戏改戏删戏，洛天水都忍着。 这会忍不了。 他举手提问：“……这个被让了皇位的弟弟该不会是我吧?” 墨耀看都没看他：“肯定是你啊。” 为了体现角色美强惨，九子夺嫡，剧本就安排其他所有人都对不起男主，只有一个弟弟愿意跟随他，这个弟弟就是本来是洛天水的角色。 历史原型也本就兄弟情深。 不过在这都是剧本原设，在墨耀的改戏之下，已经增加了很多洛天水作为弟弟不理解，不尊重墨耀，天天发脾气，闯祸，拖后腿让墨耀来救的戏码，从而衬托墨耀的角色的强大。 原本剧本可能是想说虽然其他兄弟们都视男主为眼中钉，起码男主还有一个支持他的弟弟，是孤独帝王一生中的一抹亮色。 结果，被墨耀这么一改，成了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这么改，男主这个角色确实更惨了，能收获更多观众的同情。 可是，在洛天水看来，剧本立意降低了好多。 也就是说，虽然是男三，他现在的角色成了衬托男主的捧哏。 洛天水疑惑：“我的角色死得比你还早啊。” 就算是历史原型，也是他的角色死得早。 墨耀一笑：“稍微改一下罢了，最后让你登基做皇帝，给你加戏了，这还不好?” 活像他给了洛天水多么大的恩情。 洛天水：“……” 但剧组其他人都不敢说什么，洛天水又能说什么。 洛天水最初看到原剧本时，觉得原剧本有些青涩，但起码也是格局很大的精彩夺嫡群像剧，现在拍着拍着，这突然成了一部全员为了衬托大男主有多么美强惨的普通古偶剧了。 恶俗又狗血了不少。 也许会吸引更多观众吧，毕竟墨耀的戏播得都还不错，但……总感觉已经和原剧本完全是一个立意了。 还好架空改名了。 要是历史人物看到墨耀这么编排他，也得从皇陵气活了。 就这么拍着拍着，第二十五天，突然一大早，魏微着急地给他打电话说上了热搜。 洛天水莫名其妙打开微博。 就看到热搜第一：【墨耀粉丝拒绝魔改剧本，加戏咖滚出《沧浪传》！】 洛天水一点进来，就看到里面挂满了他的黑图，还写着：“平台太子洛天水，零实绩掀桌咖，毁剧不断，进组《沧浪传》后，剧组天天飞页，现在还把早早死去的角色直接改成最后成功登基的皇帝，魔改必扑，加戏咖洛天水滚出大男主剧！” 并附上通告单作为佐证。 洛天水“啊”一声，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剧本，可是你们哥哥自己改的啊…… 第35章 理论（8） 要说魔改剧本，那谁也没有墨耀能魔改。 墨耀可以把任何一本群像故事改成全员只为他一个人服务的终极美强惨大男主古偶。 兄弟要辜负。 恋人要出轨。 战友要背叛。 敌人要龌龊。 皇帝要猜忌。 就好像全世界都是围绕着他转。 再大的国家，仿佛也得仰仗他的鼻息生活。 故事里的角色，要么是爱他爱的要死要活的，要么就是恨他恨得要死要活的，剩下的都得嫉妒，迫害，感恩他…… 第61章 他是电，他是光，他是唯一的神话。 就好像故事里的其他人都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事情做，都得像狗一般围着他打转才行。 洛天水一度疑惑，这样的故事真的有人爱看? 答案：有的。 真的有人爱看，且爱看的人不少。 墨耀演了四年的美强惨大男主，成为美强惨流派的杰出代表人物，他的剧都播得不错，也一路吸粉，这就证明了市场喜欢，观众爱看。 洛天水思考过这个问题，文艺作品其实是时代的反应，市场的选择代表的往往是背后的人心需求。 这个时代里的人生下来就是物质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每人每一天受到的官能刺激太多，缺少自然而然的更深层的对美和爱的本质追求。 可“内卷”的口号之下，人人压力大，要不停地和旁人去竞争，生活中摩擦不断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维持现状。 因而，这些人看影视作品很容易代入“被辜负”， “被伤害”的一方，先是自我代入可怜自己一番，再看到那些伤害主角的人纷纷被打脸“火葬场”，心里别提有多快慰，就像是自己生活中的那些不忿，难堪与怨恨也被抚平了一般。 要不怎么说，演戏到最后演员拼的是阅历，是文化，是对人心的把握。 从这一点上说，墨耀对人心非常有研究。 他就像一个宗/教/团/体的首脑一样，为那些在现实生活中缺爱的群体树立起了一个完美代入的形象，充分满足了这些群体内心深处想要“全世界都对不起我，都对我火葬场”的隐秘欲/望。 然后这些人也会把欲/望由角色逐渐代入到演员身上，不由自主地营造一种所有人都在迫害他，只有我们才可以保护他的气氛，这样的粉丝群体忠诚度极高。 就像教皇与教众的关系。 一者提供情绪价值，一者提供忠诚的守卫。 所以他们会买剧本买通告单，时刻盯紧剧组，以防谁对墨耀不利，毕竟墨耀是“全世界都对不起他”的美强惨嘛。 一看到洛天水这个明明历史原型早早死掉的皇子，居然拍当皇帝的戏份，立刻脑补了一出恶霸改戏迫害墨耀的罪恶戏码。 直接把洛天水骂上了热搜第一。 洛天水：“?” 这事其实好解决，剧本是墨耀改的，他解释一下就行了。 洛天水放下手机，也就没管。 这几天因为墨耀改戏，剧组兵荒马乱，洛天水起初还纠结过到底要不要因为墨耀改戏，自己的应对也加以改变。 但后来他也就想明白了，不变应万变吧。 作为历史上这对有名的兄弟情深的皇子，不管墨耀那边那么怎么改，洛天水这边尊重历史，对兄长的感情是即使山无棱天地合，也绝对不会改变。 他得先有这样的信念，他的角色才能表现出来。 不管是历史原型，还是剧本原设，这个角色的底色其实和洛天水第一部戏，也就是那个一女三男古偶剧里的反派哥哥是一样的，就是对自己亲人毫不保留的爱意。 洛天水始终坚持表达着爱意，哪怕剧里被墨耀改出了一堆无理取闹的戏码，洛天水的眼神，动作，心神都始终牵挂在墨耀身上，眼睛里的爱意一丝一毫不会少，反而会随着剧情发展越来越浓。 甚至有时候，洛天水眼中的爱意浓得会烫到墨耀，烫的墨耀不敢和洛天水对视。 墨耀演过这么多年戏，不管哪一场戏都是他控场，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作为大导儿子的话语权大，是个戏霸，更因为他拥有这样的实力。 他是一个很能带动观众情绪的演员，他知道怎么放大自己的情绪，怎么抓住观众的点，怎么让观众的注意力跟着他走，也很懂观众的点。 所以，即使总被诟病演美强惨，墨耀也很自豪：你行你也可以这么演啊。 今天这一场戏，算是洛天水这个角色唯一一场高光戏，因为是历史原型的真实事件，所以墨耀也没改成，毕竟这段历史家喻户晓了，他抢过来也不对。 反正就一场高光戏，让让洛天水，而且墨耀自认为他有能力把别人的高光戏都演成自己的。 他一直就是这么做的。 这场戏讲的是墨耀这一派和另一派皇子斗争，棋差一招，被对方绝地翻盘，眼见要引火烧身，即将烧到墨耀身上，洛天水饰演的皇子赵苍冥站出来替皇兄挡了。 因为当今帝王最恨皇子结党营私，而洛天水饰演的这位皇子，素来惹帝王不喜，丢车保帅，由自己担下，来保住墨耀，是最正确的做法。 历史上，这位皇子还被帝王下旨圈禁了十年。 洛天水跪下，脊背挺直，尽显天骄风范，声音不卑不亢：“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沧浪皇兄无关，怕是今日大殿之上，皇兄才知晓此事。苍冥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即使在这种情境之下，他也是天家贵胄，即使知道这一下尽失帝心，自己就要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这挺直的脊梁也要为赵苍冥留下最后的尊严。 原本这场戏的主角是洛天水，镜头也是对着他。 突然，墨耀扑在他的面前，成了镜头的焦点。 他颤抖着跪下，哭得泣不成声：“父皇明鉴，此事定有误会，还望父皇网开一面，念在苍冥年纪尚小……” 第62章 墨耀饰演的赵沧浪本来应该是一个坚毅果敢，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不过在他改编之下，已经成为一个破碎感满满的美强惨了。 剧本原本这里写的是赵沧浪强忍不适，装作不为所动，所以没开口为赵苍冥求情。 可是，墨耀太了解这些观众了，赵沧浪要是不立刻跳出来求情，到时候那些弹幕肯定要骂他不保护弟弟了。 他就是太懂了，才知道每一场戏，观众都会什么反应。 墨耀是一个以讨观众喜欢为最大目标的艺人，所以他的表演从来是为这个目标服务。 他才不管角色原本什么样，立意本来是什么，不能吸粉这剧不是白演了吗? 他怆然泪下求情，占住了镜头大特写，观众肯定会更怜爱他。 皇帝皱眉：“沧浪，你真不知情吗?” 当然，墨耀也没那么不懂事。 他加这一出戏码，本来就是为了让观众看到赵沧浪情非得已，既然观众已经知道他求过情了，接下来就可以按照剧本走了，不然后面剧情接不上。 墨耀双眼通红，此处一个镜头大特写。 双目泪流不止，此处一个镜头大特写。 颤抖的双手，此处一个镜头大特写。 嘴角的血以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缓缓流下，此处一个镜头大特写。 这一套流程做完，墨耀在表情在痛苦难受不忍千回百转的表情变化之后，吐血凄然说道：“……儿臣不知情。” “好，既然你不知情！那就把苍冥皇子拖下去，削去皇子位，贬为庶民，圈禁于幽山皇陵！没有皇令此生不得回京！” 皇帝赶紧走完流程，免得墨耀一会又戏瘾大发，搞出什么新的花样。 几个侍卫冲上来去拖跪在墨耀身后的洛天水。 墨耀这才回头去看洛天水，他表演这一出，已经基本把戏抢完了。 所以他也很好奇，洛天水看见他这么抢高光戏，是不是很愤怒，很憋屈，又敢怒不敢言呢。 会不会心态直接崩了? 以前很多合作的演员很多都直接自暴自弃了，墨耀很喜欢欣赏对手戏演员此时的表情。 他回头，就看到洛天水沉静如水的温柔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尽管被侍卫们粗/暴/脱去朝服，拖出大殿，洛天水，不，应该说是赵苍冥，始终很安静。 从赵沧浪跳出来表演开始，赵苍冥就表现的非常安静，他一句话没说，眼睛和全部心神都在赵沧浪的身上，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温柔而沉静地注视赵沧浪的背影。 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包容，那样的不舍，那样的怜惜，那样的……全心全意地爱着。 没有一点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可怜，没有一丝一毫想到自己该怎么办，赵苍冥的眼神永远停留在赵沧浪的身上。 他不需要多余台词的注解，所有人都知道赵苍冥可以为了赵沧浪付出一切。 这是完全不需要台词，动作，情节，对话去塑造的。 他的神态，他的全部都已经奉献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所有的观众将会知道，真正的爱，不需要大哭，不需要大闹，不需要吐血，不需要颤抖，不需要台词的辩解。 这个人的爱，这个人的奉献，这个人的付出，就在他的身上，他的爱就是不管你在做什么，他始终会带着微笑注视着你。 仿佛只要你安好，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赵苍冥被拖出去后，现场久久没有发出声音，整个剧组都沉浸下来。 好像这种安静，这种无私的爱，可以感染到所有人，甚至感染整个世界。 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受到赵苍冥没有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是希望哥哥能登上皇位为他们两人报仇雪恨?是诅咒欺负他们兄弟的人都罪有应得?是怨恨皇帝为什么从来不宠爱他? 没有，这一切都没有。 尽管被拖出去的赵苍冥什么也没有说，尽管这可能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洛天水饰演的赵苍冥没说出口的话是—— “祝沧浪皇兄永远开怀，得偿所愿。” 这就是赵苍冥唯一的心愿。 再也没有别的了。 终于导演喊了“卡”，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墨耀也愣在原地。 而离开镜头的洛天水终于站起身，抬起头，他的表情立刻变了，温柔的目光荡然无存，只剩下厌恶。 “受不了。”洛天水皱眉低声道， “这戏也只能想象成对面是云暇，才能演了。” ———————— 洛天水：受不了，一刻也受不了戏精。 除了云暇，不需要任何戏精的表演，。 第36章 理论（9） 墨耀递了一杯冰美式过来，笑道：“放心吧，无糖的，不影响你身材管理。” 古装剧需要足够瘦才能好看，所以男明星凡是吃这口饭的也都开始“服美役”。 自从洛天水几次化解了墨耀的抢戏后，墨耀反而对待他态度好了不少。 “谢谢，我不喝。”洛天水直接拒绝了。 “别这样，交个朋友吧，你挺有意思的。”墨耀难得正眼看人， “我以前那些对手戏演员要么就是敢怒不敢言，要么直接自暴自弃，也遇到过试图来抢我的戏来反击的，结果都失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既没有抢戏，但画面里的存在感一点也不缺，就像是……” 第63章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但要说全然“不争”也不尽然。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该争的我也不会放手，我自有我争取的手段。”洛天水笑了笑， “交朋友需要诚意，你发条微博解释一下不是我加戏改剧本，比请我喝一百杯冰美式有用。” “这个嘛，也不是不行，但我不能保证效果。” 墨耀举起手机在洛天水的眼前晃了晃，以示是真的。 只见到他点开微博评论区，随便找了个问他“哥哥在剧组还好吗?”的粉丝评论，回复道：“剧组生活很好，剧本也很完美，我很喜欢，希望大家也喜欢。” 然后他挑眉冲着洛天水说道：“你看，我可是解释了噢。” 接着墨耀刷新了一下评论，继而爆笑起来。 墨耀指着评论的回复，掐着嗓子，一字一句为洛天水介绍起来：“哥哥，你是不是被平台资本绑架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们能听出你的弦外之音。该死的资本，又迫害哥哥！还让哥哥出来替他洗白！” 墨耀念得开心，一点也没有对洛天水造成困扰而感到不好意思。 洛天水明白了，这人是没有道德感的。 既不会觉得抢了别人的戏有什么不对，也不会觉得自家粉丝欺负辱骂同行演员是一件值得道歉的事。 墨耀只想要吸粉，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是。 此人不能以社会约定俗成的道德，规矩去看待他。 像墨星，裴玉，范悔这些人，他们是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当他们做错误的事的时候，内心也会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才会恼羞成怒，冲着洛天水大吼大叫。 但是墨耀不是，墨耀不认为他错了。 吸粉是目的，其他一切都是手段，手段没有对错之分。 既然如此，洛天水不可能等他“良心发现”了，他直接发微博，简单几个字。 【每一场都是按墨耀发给我的剧本演的。】 并配上原剧本某一场戏截图和改后的截图。 白纸黑字，清清白白。 一下就可以看到这个剧本，绝对是在改动后变得更加有利于墨耀的角色了。 剧组吓了一跳。 目前为止墨耀在每个剧组都会抢戏改戏，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强硬地直接在微博上放出剧本原图，难道洛天水不怕被墨耀庞大粉丝团网暴吗? 这反倒让众人开始疑惑起来，洛天水如此天不怕地不怕，难道他的后台背景更大?墨耀都是大导墨利行的儿子，洛天水身后难道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大导演大编剧大制片人，还是更大的投资方? 墨耀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刚的，他觉得很好笑，方才他还评价洛天水是“水利万物而不争”，这下子洛天水就风风火火给他看了。 墨耀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赶出剧组了?” 洛天水白了他一眼， “随意，这部剧的劳务已经打到我的账户上了，既然劳务费有了，赶出剧组也无所谓，我再进另一个剧组就行了，没有什么演员是不可替代的，同样，也没什么剧组是不可替代的。” 墨耀又问：“那你不怕我封杀你。” 洛天水笑了：“上一个和我这么说的人里，一个已经坐牢了，还有两个到现在还没有剧组敢要。这里是法治社会，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墨耀当然知道这些事，毕竟故事当中一位主人公墨星还是他们墨家的远亲。 墨耀没再继续折腾洛天水。 但墨耀的粉丝没放过他。 总之，墨耀粉丝的策略就是“正反打”。 洛天水不澄清，那他就是加戏毁剧咖。 洛天水澄清了，那他就是在拍摄期间公然放剧本的毁剧咖。 不管他做什么，一顶毁剧的大帽子就扣下来了。 洛天水的粉丝试图辩解过，可惜人数实在太少。 在流量时代，声音大，就是真理。 而剧组里，墨耀也继续发挥着以吸粉为第一要务的表演方式。 这一点，却让洛天水有所心得。 他之前没注意过自己的表演流派。 洛天水之前只是单纯觉得既然是塑造一个角色，就肯定应该以角色为主，不该以观众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挨骂作为重点。 赵苍冥这个角色有一场戏讲的是，他为了救一个无辜的幼女，不小心暴露自己，有把柄握在敌对皇子的手里。 洛天水都可以想象得到等这场戏播出，一定会挨观众的骂，弹幕肯定会说赵苍冥拖累哥哥。 可对于洛天水来说，这场戏是非常重要的。 赵苍冥这个角色外号叫做侠王，如果他连一个无辜的快死的幼女都不去敢救，为了所谓的皇权斗争，泯灭自己的良心和人性，那他这个侠王的名号根本名不符实。 所以，宁愿被观众骂，他也要保证这个角色的复杂性和完成度。 墨耀就完全不一样。 墨耀不允许他的角色有一点不好，有一丝污点，他要的是一个别人都对不起他的完美的形象。 剧本里写赵沧浪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种人说的好听是坚毅果断，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固执偏激，所以剧本里也会有一些塑造他固执性格的小情节。 小编剧认为人是因为有了缺点才更显真实，立体，坚持认为这种写法能够丰富人物。 第64章 墨耀大笔一挥直接删了，删不掉的污点戏份就甩锅给手下或者是赵苍冥，总之墨耀的角色必须是纯白的，是无瑕的，是这世界唯一的茉莉花。 墨耀和洛天水是截然不同的表演方式。 墨耀以最大程度博取观众注意力，讨观众喜欢从而吸粉作为最终目的，而洛天水是以塑造人物，提高人物完成度为重心。 谁的方式更好呢? 就结果来看，一定是墨耀的表演方式更受观众喜欢，毕竟他就是为了讨观众喜欢才永远演唯一纯白的茉莉花类型的角色，事实是他确实因为演这类美强惨茉莉花角色而吸了很多粉。 甚至有的时候，只要角色人设足够好，观众根本不会介意你的演技问题。 角色不讨观众喜欢，观众往往会上升到演员本人。 洛天水演的这类角色未来也许会有不错的口碑，但显然是不会如墨耀一般暴风吸粉的。 所以这其实就是两种路径，你究竟要不要走捷径? 这个问题，对洛天水来说，已经有答案了。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他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事事都要走捷径，那就很难说捷径究竟通向哪里。 上坡路都难走，一路顺畅的捷径未必不是通往深渊。 有了墨耀做对比，让洛天水更加坚定自己的表演方式。 这部戏一路拍下来，反倒磨练了他的意志。 洛天水第一次，对表演和角色这份工作生出了信仰。 这天晚上，洛天水走出酒店，在楼下夜跑。 这个角色除了是皇子外，更是一个武力值很高的侠客，所以洛天水必须要锻炼身体，尽可能在身形上贴近角色。 当决定成为演员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他的声音，他的体形，乃至他的头发都不属于他自己了，这些都应该为了角色服务。 突然，洛天水听到路边有人在默默哭泣，而且是非常熟悉的哭泣声。 洛天水循声望去，发现是小编剧。 这几天是重头戏，墨耀却越来越过分，经常是第二天早上要拍的剧本，让小编剧前天熬夜改，现在她就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寒风阵阵的路边一边改一边哭泣。 洛天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路边改剧本，还是心有不忍，递了一杯水给小编剧，安慰道：“你先歇歇吧。” 其实，人在极度难受的情况下，更喜欢用严苛的环境去“虐待”自己。 不然，哪会有那么多非要跑到大雨之下去吵架的男女主呢。 戏剧源自于生活。 小编剧双眼通红地道谢，然后又呜呜哭起来，没有停止继续敲击键盘。 “这是我第一部独立编剧……”小编剧啜泣起来， “所以我一定要咬牙坚持到底……墨耀说我不改，他就自带编剧来改，反正有的人愿意改。不行……我怕这样我会没有署名权。” 洛天水以前对这个行业不太了解，接触了两次才发现这个问题。 剧本剧本，一剧之本。 可现在在这个行业里，编剧是食物链底层，导演，制片，演员……谁都可以冒上来改剧本。 洛天水是小演员，她是小编剧，都是墨耀改戏受害者。 两人只能相对无言，默默坐着。 毕竟他们同病相怜，谁也帮不了谁。 “哟，哪来的小猫小狗半夜不睡着坐路边哭啊?” 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年长女性的声音。 ————————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引用自《道德经》 第37章 理论（10） 洛天水闻言，内心有些惊异。 大半夜除了他们这两个苦命的打工人，竟还有别人没事干出来“梦游”? 洛天水这么回头一看，就一下子被震住了。 来人第一眼给他的观感不是年龄，不是性别，不是任何评判他人第一眼可能出现的概念。 那是一团“火”。 火红的大氅，火红的灯笼裤，火红的头发。 很前卫，感觉此人应该出现在巴黎时装周，而不是横店县城宾馆门口。 然后，洛天水听到旁边的小编剧叫了一声：“徐老师！您怎么来了！” 徐舟舟? 洛天水强行把注意力从这团火上移到她的脸上。 她看来五十多岁，但精神气很足，很有一种“姑奶奶赏你一巴掌是看得起你”的封/建/社会当家人的气魄。 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王熙凤的气质，连人未到声音先至，这一点都一样。 徐舟舟这个人很传奇，当然这些故事都是洛天水进组后才听别人说的。 徐舟舟是大院里长大的，父母一辈都是电影厂的老艺术家，她却不想做明星，一心只想当编剧。 于是她在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出身贫寒，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三年了只能当摄影师的墨利行。 此时的墨利行，尚不是现在国际有名的大导演，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小小摄像师。 徐舟舟可能是相中了他的才华，墨利行则是相中了他的机遇。 于是，两人结婚了，墨利行实现了第一次的阶级跃迁，开始了导演之路。 自古以来，男人靠婚姻和妻族力量实现阶级跃迁的，可谓比比皆是。 但那个时代，即使他拍了几部电影出了名，生活还是很一般。 第65章 主要是因为那个时候大家生活都一般，物质资源匮乏，他参加了几次电影节，被海外的灯红酒绿迷了眼，一心要移民海外。 但他鼓动不了徐舟舟，毕竟徐舟舟是这片土地孕育出来的，她哪里也不想去。 于是墨利行借着研修的名义，到了大洋彼岸，结识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女明星，就火速和徐舟舟离婚，通过和金发碧眼洋女郎结婚拿到了绿卡，实现了第二次阶级跃迁。 墨利行和第二任洋人老婆的孩子就是墨耀。 再后来，时代变了，这边进入了日新月异的高速发展期，墨利行又想回来了。于是他又和洋人老婆离了婚，娶了永宁当地一个电影制片厂厂长的女儿，衣锦还乡，成为了享誉国际国内的大导演，和第三任老婆生下的小女儿就是墨希光。 墨利行这一生，靠着三任老婆如鱼得水，充分实现了他的才华和抱负。 婚姻制度造福不造福人类不知道，反正确实造福且成就了墨利行这一生。 所以一开始墨耀在剧组这么折腾大家的时候，有人问过小编剧为什么不找徐大编剧来镇场。 小编剧就解释了：“这第一，这是我第一次独立编剧，如果我一来就搞不定这事，还要老师出马，那我岂不是太废物了;第二，就是我老师和墨耀之间的关系……” 这个关系实在有点复杂。 徐舟舟是墨利行的第一任妻子，墨耀是墨利行第二任妻子的儿子。 两人见面，要怎么称呼都是个问题。 大家心知肚明这一点人情冷暖，也就没再劝小编剧。 因此，不管是小编剧，还是洛天水，确实没想到徐舟舟居然“大驾光临”了。 小编剧：“老师……你，你，你怎么来了……” 幸福到结巴。 徐舟舟瞪着她：“怎么?我去哪里需要和你报备?” 小编剧摇摇头：“不敢不敢。” 洛天水听说，徐舟舟和墨利行离婚后消沉过一段时间，又继续开始了编剧事业。 这一编剧就是一辈子，再也没有结婚，也没有生育过子女。 旁人提起徐舟舟的时候，总是用一种怜悯的，同情的口气，像在说一个被渣男辜负的无儿无女的可怜老人家。 以至于她在洛天水心里形成了某种可怜老太太的固定形象。 现在看到这样风风火火闯九州的徐舟舟，洛天水心里觉得，这才对啊。 他很有礼貌地问好：“徐老师好。” 徐舟舟上下打量地他几眼，尔后神采飞扬地笑了：“听说你直接在微博说墨耀那小子改剧本啊。” “他既做的，我又有什么说不得的。”洛天水始终笑得很乖巧。 是没什么说不得的。 徐舟舟嘴角难掩讽刺：“把剧本拿来，我看看他要你改什么。” 小编剧立刻颤颤巍巍地双手把笔记本电脑递上去。 “啧。”徐舟舟扫了一眼，忍不住骂道， “兔崽子和他老爹一样，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 洛天水听了，表情没变：“功利主义者嘛，大多都很成功。” “世俗意义上来讲，确实如此。”徐舟舟又瞥了洛天水一眼， “你小子又是怎么一回事，既不是个功利主义者，也不是故作清流把自己当艺术家看待，你是什么?” 洛天水在徐舟舟面前很有礼貌。 他尊重她的才华，尊重她的气魄，尊重她的人生选择。 “我是个长期主义者，相信每一个周期，相信每一年，相信每一天，相信每一秒，相信我要做的事情从来简单，就是做好眼前的一切。” 徐舟舟看了他半天，最后说：“那你就这样吧。” 听不出什么意思，不知是赞还是贬。 “走吧，丫头，回去睡觉。”徐舟舟拍了拍小编剧光秃秃的脑门。 “那……剧本怎么改……” “改什么改?明天我来改！”徐舟舟大手一挥，霸气道。 第二天，洛天水一起来，就被魏微电话告知热搜又爆了。 他点开自己的账号，就看到自己那条澄清博被徐舟舟转发了。 徐舟舟：【谁爱改本子，谁就自己写去！】 她作为业内知名的大编剧转发洛天水那就是站队支持洛天水的意思，不过众人也觉得，徐舟舟和墨家那些龌龊事……她出来站队洛天水，给墨耀找点难堪也很正常。 她的评论区一下子不能看了。 【呵呵，资本力量真大，请动徐舟舟这样的编剧出来黑墨耀哥哥。】 【平台太子欺负内娱打工人是吧?】 【讲点道理，墨耀这出身还打工人呢?】 【既然知道大公子的出身，就就更应该知道徐舟舟那个老巫婆和墨导之间的事，洛天水把老巫婆找来，不就是给墨大公子难堪吗?】 【说话放尊重点，谁是老巫婆?】 【谁这么大年纪没结婚没孩子谁是呗。】 洛天水皱眉看完了评论，没想到墨耀这些女性粉丝们，竟然会对同为女性的徐舟舟言语这么刻薄。 再看徐舟舟，竟然一点不生气，竟然还有滋有味地回复起评论来。 【确实，出场一次费用十亿美刀，能请动我，难道你还不知道老洛的背景，还敢在这黑他，看来你背后的资本更大啊。】 【如果墨耀是打工人的话，那咱们十四亿都是无产阶级了。】 第66章 【能让老墨一家感到不舒服，我就舒服了。】 【诶，我是老巫婆，你是小魔仙吗?】 【要生出像你这样的，那做父母的确实这辈子毁了。】 …… 洛天水反正是真没见过。 他从小的认知就是，遇到垃圾人，不必理会，回应他们反而会让自己的能量场受到影响。 所以洛天水第一次见到像徐舟舟这样，选择一条条回怼，而且越怼越有战斗力，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等等，为什么要叫他“老洛”啊，听起来像是与洛天水平辈论交似的。 甚至，洛天水在片场看到徐舟舟的时候，她还在一边快速地用dj着手机屏幕回复，一边愉快地唱着歌。 灵活地不像个五十多岁的人。 洛天水：“……” 徐老师真的恐怖如斯。 “啊……”徐舟舟一脸被破坏兴致的表情看向洛天水， “老洛，你来看看怎么回事，怎么那些喷脏的小姑娘的号都没了，我还在回复她呢。” 炸号了? 不仅仅是徐舟舟微博下的，连他微博评论区那些骂他的账号全都炸了。 这件事在墨耀的粉圈引起了巨大轰动，她们骂洛天水是平台太子，只是找个由头骂人，并不是真的相信他有那么大的背景。 毕竟，谁能有墨耀的背景大? 不过是随机找个理由虐粉。 可是现在她们骂洛天水和徐舟舟的账号都被炸了?难道洛天水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 她们艾特微博总裁【夹来夹去】。 【@夹总，什么意思?洛天水是你们新任的微博太子?我们骂了这么多家第一次看到炸号的！】 过了一会，夹总回复。 【@夹来夹去：查过了，都是自己注销的。】 这不可能！都是粉圈养的账号，谁会自己注销啊！ 这特么简直灵异事件了。 一时之间，墨耀粉圈人人自危，还以为是遇到了专门针对自家粉圈的爆破。 结果她们发现，自家的岁月静好号，产出号，数据号都好好的，只要不是来骂洛天水的，都平安无事。 ——还敢说不是平台太子！ 洛天水也很意外。 他可真没这种能量，而且，他其实并不介意挨骂。 他都不介意的事情，难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比他更介意? 这确实灵异事件了。 ———————— 读者宝宝们，请问谁有多余的月石，可以空投我一些。 上传书的封面需要500月石，我一点也没了(哭 第38章 理论（11） 但很快，在一个著名的黑科技游戏宅论坛里，一位id叫grim reaper的黑客宣布对此事负责。 grim reaper发布声明说他只是为了锻炼技术，找人炸号，随机选择了洛天水，并宣称凡是以后在洛天水微博下面攻击他的评论今后都会炸号。 这一下可震惊了粉圈，墨耀粉丝疯狂艾特夹总，可没用。 这位黑客的技术实在高超，查来查去发现他的ip始终在境外，最终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墨耀家有不信邪的人开小号来骂过几次洛天水。 结果不仅小号炸了，大号也被黑了。 大号的头像全部换成死神头像，个性签名成了：grim reaper is watching you。 这可把墨耀家的小妹妹们吓得屁滚尿流，收敛了许多。 有人来旁敲侧击问洛天水这位大神黑客是谁，洛天水也只得摇摇头。 他是真的不知道。 也许就像人家黑客说的，锻炼技术刚好选了他呢?就像中彩票?谁能说中彩票有什么道理? 毕竟，现实要比小说更巧，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过说起来，这个黑客每天都是大半夜炸号，应该是白天工作很忙吧。真是辛苦了，现在练门技术不容易，白天要忙，半夜还要忙。 又过了几日，洛天水见到顶着黑眼圈来探班的云暇，不由心疼起来。 洛天水立刻拿了热毛巾去捂云暇的眼睛：“……你成绩够好了，保持现在的水平，中考没问题的，不用这么拼命熬夜复习。” 云暇就是太乖了，乖得让洛天水对他都没有任何的要求，只想劝他多多休息。 其实就算云暇成绩不够好，洛天水也觉得不要紧。 他现在的收入完全可以正常抚养云暇，以及支撑自己的正常生活。 他们俩都不是什么追求奢侈品的人，生活相对来说很简朴，也都信奉大道至简，云暇唯一开口问洛天水要的贵重物品就是一个笔记本电脑，所以洛天水完全不认可云暇这么卷。 洛天水心疼得不行：“你这每天熬夜学习，身体怎么受得了?” 云暇漆黑的瞳孔默默移开，过了好一会，点点头，闷声说道：“嗯，过段时间应该就不用熬夜了。” 洛天水知道劝不动他，只能叹息了一声。 “这几次考试成绩我都看了，你班主任也和我聊过了，保持现在的成绩上宁大附中高中部一点问题也没有。所以，你自己要衡量轻重，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这么拼，万一长不高——” 洛天水正想说万一长不高，转念一想云暇这年纪都已经一米九了，难道还能指望他长成个两米的巨人? 他只好把后半句话吞了回来。 云暇又问他：“哥哥最近怎么样了?” 第67章 “没什么呀。” 云暇又问：“那个改剧本的人呢?” 洛天水乐了：“怎么你也刷微博看热搜啊?” “我只关注了哥哥。” “好吧好吧。”洛天水只能对着云暇的清澈的大眼睛，认真解释， “我告诉你，最近有大佬坐镇片场，这个欺负我的人，他不敢改剧本了。其实我的戏份也不多，再过一个多月基本上也就杀青了，估计能刚好赶上今年的除夕夜。对了，除夕夜那天，你有没有想要怎么过?” 毕竟这个家就他们两个人，两个人好好过就可以了。 云暇认真说道：“那天是哥哥的生日。” “什么?” “今年除夕夜是哥哥的生日。” 洛天水“啊”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他忘了今年的除夕夜和他的生日是同一天。 中午拍完戏，洛天水带着云暇一起吃剧组盒饭，吃饭中途随意聊了聊，洛天水想着云暇快上高中了，忍不住“望子成龙”问了云暇的未来规划。 云暇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理想，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总有喜欢的事吧?” “嗯，喜欢……编程。” 尤其喜欢黑了别人的账号。 将来想当程序员啊。 洛天水在心里想道：这志向也不错啊，工作稳定，福利高，薪资高。 可能他确实是在内心深处有点把自己当云暇的爹了，万一云暇给他说要当什么艺术家，去踢球，去打篮球之类的，洛天水反倒还会不知所措。 倒不是他对艺术生和体育生有什么意见，只是单纯因为他过往人生里根本没有这段经历，担心到时候不知该怎么指导云暇。 “这是你弟弟吗?” 身后传来墨耀的声音。 洛天水回头一看发现墨耀满嘴的血，身上也密密麻麻全是血痕，不知道他又给自己加了一段什么悲惨的戏。 洛天水冲他礼貌而不失疏离地点点头，墨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西子捂心”状惨惨地走了。 徐舟舟坐镇片场不让墨耀改别人的戏了，但并不妨碍墨耀在自己的戏份里尽情自由“发挥”。 别人戳了他一刀，他能演的看起像自己被凌迟了;旁人骂了他一句，他演得就像是别人杀了他全家。 没有“惨”，创造条件也要“卖惨”。 不得不说，单是这份对“惨”的执着，洛天水实在佩服。 小编剧也曾经悄悄问过洛天水，要不要给他也加一点卖惨的戏码，用魔法打败魔法。但徐舟舟却直接挥了挥手，让小编剧别闹了， “你就别再折腾老洛了。我给你讲吧，丫头，这个事是这样。‘惨’其实不是一种人设，而是一种演法，内心有‘惨’的人就是别人只是骂了他一句，他也能演得惨绝人寰;内心不觉得自己‘惨’的人，就是真的身处无间，他的心也会向阳而生。你现在就算是把墨耀的剧本拿给老洛演，老洛演出来的也只会是那种坚韧不屈的正能量。” 小编剧听得一愣一愣。 “老洛演戏的重点根本不会在展现自己有多惨上，他的表演重点一定是放在如何从‘惨’的现状中振作起来，所以啊，我跟你说，丫头你还是不如你老师我看过的人多。你就压根没发现墨耀和洛天水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信仰两种不同的表演方式，他们俩是妥妥的对照组，但是我不得不说……”徐舟舟看向洛天水，严肃地说， “三年之内你是绝对越不过他。” 洛天水自嘲地笑了笑：“我不需要越过谁，我只需要超越我自己就可以了。” 杀青那天洛天水得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甚至是一件比他的剧杀青，对他来说更好的消息，那就是他的特招考试通过了。今年六月他就会拿到他魂牵梦萦的母校永宁城市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九月开学就可以正式成为永宁城市大学全日制本科生中的一员了。 洛天水纠结了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管怎么说，比起演戏上有什么成就，这才是他能真真正正感到幸福的时刻，他终于重回了学术起点。 云暇过了几日也放寒假了。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整个永宁市银装素裹，兄弟两人谁也不想出门，成日窝在家里，偶尔出去买菜，回家后云暇慢悠悠做饭，洛天水也开始逐步学习做饭，已经算是初步掌握了不炸毁厨房的基本技能。 因为快过年，洛天水也给自己的执行经纪人和助理都放了假，专门在家陪云暇。 这一个月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几道简单易行，能维持生命体征的饭菜，洛天水觉得就算以后一个人住，也不会饿死自己，日子别提过得有多惬意了。 过了几天推理综艺的第二期播出了，他们依然窝在沙发上靠在一起看。猫在他们的怀里，现在是三口之家一起看电视。 小黑猫也没有初来乍到那么怕生，现在性情野得很。 洛天水看着看着目光就停留在电视上的云暇身上，他一下子就看乐了：“你真是的，我发现任何镜头的角落里你都在睡觉，你怎么永远这么困?” “我不知道……”云暇对此也很困惑， “我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想睡觉。” “好吧，好吧，那你就睡吧，反正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网络平台同步播出照样引爆了弹幕。 第68章 除了发挥稳定的洛天水之外，云暇凭脸也得到了极大的关注。 【哇，这个少年长得好可爱啊，他是哪家的爱豆?】 【好像不是爱豆，听说是现在综艺节目里必须有素人参与才能过审，所以安排的素人npc。】 【虽然可爱，但一直面无表情的呢，难道说是颜面神经坏死?】 【哈哈哈，他终于有表情了，洛天水说是自己杀了他之后，他终于有反应了，我感觉他很委屈。】 【他们两个看起来关系不错，我朋友是工作人员，据小道消息说两人真的是亲戚。】 至于墨星和裴玉，再度凭借的零发挥从节目的全世界路过了。 节目粉不停地在制作方官博底下推荐让洛天水参与后续录制，但不知为何，这个节目再也没找过他。 洛天水想想觉得完全可以理解，这个综艺本身就是裴氏的资源，他都脱离裴氏旗下的娱乐公司了，综艺制作方肯定得和他“划清界限”。 还有一周过年，洛天水打算带着云暇在过年前去祭拜云英，和看望商小云。 还没成行，突然一个早上就接到意料之外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商小云似乎呼吸困难，喘息声很重地在呼救：“哥哥……救我……” ———————— 感谢空投月石的读者宝宝 第39章 假设（1） 洛天水放下电话，直奔医院。 商小云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但她的乖巧与云暇截然不同。 云暇喜欢安静，但他还是要呆在洛天水视线范围内保持安静;商小云的安静，是尽量稀薄自己存在感的安静，云暇在能联系上洛天水的第二天就果断来找他，商小云只是每周打个电话报问好。 这一次没等到问好的电话，而是等到了求救电话。 洛天水冲去医院后，发现商小云正蜷缩在医院角落的地上，姨妈在一旁气得发抖。 洛天水不明所以，先冲上去抱住了商小云。 “你别管她，她现在学会装病了！”姨妈指着商小云就是一顿骂， “第几次了?第几次了?我心急如焚地从单位跑回家，甚至叫了三次120，结果呢?她一来医院就没事了，她就是装病，就是逃学！” 商小云这两个月时常会突然觉得心脏疼痛，呼吸困难，四肢发麻，甚至有一种濒死的恐惧感。 她再懂事，这么小的年纪还是无法承受这种直接面对死亡的恐惧。 每一次她都哭喊着叫爸妈求救，起初，姨妈姨父都很紧张，也叫了救护车。可是每次一送到医院，她就没事了，全身上下的检查都做了一遍，甚至戴了24小时动态心电监测装置检测心脏，都无异常。 不能说是姨妈一家不关心商小云，实在是“狼来了”的次数太多，这么几次下来，姨妈姨父也都厌烦了。 这一次终于受不了，大骂她要逃学。 毕竟前段时间的期末考，商小云也是考试过程中突然发病，被急救车送到了医院。 洛天水皱眉听完，把商小云抱紧。 商小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是一个乖孩子，循规蹈矩，从不逃课，就算生病也会勉强上课。 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但是做了检查又什么也没有。 洛天水沉默很久，抬起头，说：“去挂精神科吧。” 姨妈闻言暴怒：“什么精神科?我女儿精神好得很，你别乱说！” 对她们这一代人来说，去看精神科那就和疯子划上等号了，一辈子就完了。 商小云才小学，不能被当作疯子。 洛天水摇摇头：“姨妈，我应该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您先别紧张，现代人心理出现问题，就和感冒一样都是正常的事，我之前也有过这种症状，只要吃一段时间的药，就会好起来的。” 姨妈双手抱臂，做出一个防御姿势：“你说她有病，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病啊！” 洛天水温和地拍着啜泣不止的商小云：“姨妈，我不是医生，不能肯定，但这个症状看起来像是惊恐障碍。惊恐障碍发作的时候，人会感觉像是心脏病发作，然后出现濒临死亡的幻觉开始过度呼吸，而因为过度呼吸造成的呼吸性碱中毒，会出现四肢麻痹的症状。” 一般来说，惊恐障碍发作半个小时后就会症状逐渐消失。 这往往是患者长期处在巨大精神压力，惊慌，恐惧的情绪之下，导致的癔症。 “她有什么压力?她知道我们工作养她压力有多大吗?！” 姨妈一听洛天水说得头头是道，更加生气。 “姨妈……！” 洛天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姨妈愣住了。 之前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 那起绑架案…… 现在看到洛天水，她又想起来了。 商小云是因为那起绑架案落下心理阴影了? 姨妈眼神复杂地盯着洛天水，最终还是同意挂了精神科。 精神科医生的检查结果和洛天水猜想的一致，非常标准的惊恐障碍症状。 “先吃药吧。吃药，在家恢复一段时间，再做做心理辅导。” “吃药?什么药?小孩子不能乱吃药！”姨妈第一次听说心理不舒服可以吃药治好的。 医生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家长，平静说道：“脑子生病，和身体生病一样，都需要吃药。你感冒了不也需要吃药?她现在就是‘心理’感冒了，需要吃药治疗，都很正常的。” 第69章 也许是医生的比喻通俗易懂，也许是医生平淡的态度。 姨妈终于没有那么戒备，同意接受治疗了。 医生开药的时候，还鼓励了一番：“你算接受得不错的了，我们这里遇到太多家长，带着孩子来看病说孩子精神有问题，结果我们一谈话，觉得家长应该先吃药才行。” 姨妈尴尬地点点头。 洛天水摸着怀里的商小云的头，温声说道：“你不要害怕，这就像感冒一样，人人都可能得，哥哥也得过，后来也治好了。” “哥哥你也得过?”商小云终于开口说话了。 人是社会动物，所以人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变成“异类”，害怕自己与别人不一样。 洛天水说自己也得过惊恐障碍，让商小云一下子觉得压力没有那么大，恢复了治疗的信心。哥哥也得过，那自己也不小心生病了很正常，不用那么恐惧紧张。 “以后你每一次来复诊，哥哥都会陪你，好吗?” 商小云含泪点了点头。 洛天水把商小云一家送回去，还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又和姨妈聊了一会。 直到看她是真心接受了商小云生病的事实，才安心离开。 一出门，云暇就站在大雪中打着伞接他。 洛天水一笑：“不是说让你在家等着。” “我不放心。” “不放心商小云?不要紧的，我以前也得过惊恐障碍，会治好的。” “……” 云暇没说话。 两人慢慢往回走，打算顺便去一趟学校附近的宠物医院取小黑猫的体检报告。 走了好一会，云暇突然开口：“哥哥为什么会得病?” “?” 洛天水想了一下：“你是说惊恐障碍吗?噢，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他自己的事，不过想想云暇和原主之前也不是太熟，所以把这件事讲出来应该也没关系。 “是我自己以前太要强了……” 洛天水读博初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凡事争强好胜，同门发c刊，他就要发顶刊，同门十万字论文，他就要卷二十万字。 年少气盛，也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人，总有人比自己更强。 就像博士之上有博士后，博士后之上有杰青，杰青之上还有长江学者……甚至到了院士之间也要分拿不拿国/务/院津贴。 争强好胜，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我觉得自己比不过别人，也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比不过别人。” 洛天水自嘲地笑了笑， “比不过别人，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可那时的我，根本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于是我把自己‘气’病了，就这么傻，一定雷到你吧?你的哥哥，也有这么一段黑历史。” 走出那段日子后，洛天水逐渐明白，从生命整个周期来看，起伏都是波动的。 也许你的下行期，刚好撞上的别人的上行期。 大家的生命周期不一样，为什么非要比呢? 尤其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了这些事，直到王元春的死，都让洛天水越发明白当务之急是找到对自己最重要的事。 就比如…… “云暇，我其实最近在想……！” 洛天水刚想说什么，突然目光瞥见了宁大家属院门口的三口之家，立刻湿润了眼眶。 那是他的爸爸洛守家，他的妈妈裴涟，以及这个世界为了填补他空缺而出现的孩子洛奇林。 “今年过年我们去哪里过?” “奇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呀。” 一家人幸福的声音飘入洛天水的耳边，他痴痴望着他们。 “哥哥……哥哥……” 云暇叫了几次，才把洛天水从记忆深处里唤醒。 “……哥哥，你还好吗?” “噢……没事，没事。”洛天水背过身擦了眼泪，回头看见云暇正幽幽望着他，洛天水一笑， “真没什么，我被大雪迷住眼睛了。” “嗯……” 云暇的目光也随着那一家三口看去。 “好吧，我们走吧！”洛天水连忙拉着云暇离开。 除夕夜，洛天水买了很多蔬菜，今天他准备一力承包年夜饭。 毕竟过去半年都是云暇在做饭，今晚是新年前的最后一天，还是由他来做饭吧。 为了不出现炸厨房的事故，他决定做火锅。 把蔬菜，丸子扔进去煮熟就好了，三岁小孩也会做。 应该不会出岔子了。 洛天水专门买了火锅底料和已经调好的料碗。虽然，这顿饭基本都是半成品加热……不过洛天水认为，心意更重要嘛。 相信云暇也是这么想的。 “哥哥……你进来一下。”洛天水打开自己的房间门，一根手指竖在嘴前，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有礼物送给哥哥。” “什么呀?” 洛天水笑着走了进去。 就看到他给云暇买的笔记本电脑开着，上面似乎是一个游戏界面。 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想前往永恒幸福的世界吗?” “噗哧。”洛天水笑出了声。 什么神神秘秘中二病的东西，云暇这颗毛绒绒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 嗯，新篇章开始！ 第40章 假设（2） 第70章 “哥哥，你相信平行世界吗?”云暇盯着他，问道。 洛天水心念一动，也许放在以前，他是不信的，但是他现在没有什么不信的。 “相信吧……怎么了?” “同样的一个人，当在某一个时刻做出不同的选择的时候，他就创造了一个平行世界。”云暇目光悠远地落在笔记本电脑的界面上， “所以我们每时每刻的选择都铸造了全新的平行世界，从更高维的角度来看我们人，就像是一个体积逐渐庞大的虫子。” 洛天水：“……?” 理解你想表达的，但是咱们快吃饭了，能不能注意用词…… “不是，云暇，你到底想送我什么礼物呢?” 洛天水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云暇思维又尽情遨游。 “哥哥，我做了一个单机游戏，里面的主控角色是你。” 云暇用鼠标轻点屏幕，界面里面出现一个少年，穿戴整齐，戴着眼镜。游戏少年的两边出现两个角色，正是洛天水演过的反派炮灰和赵苍冥。 云暇点了其中一个，选择赵苍冥后，画面就进入了一个全景地图的古风朝堂里，地图里可以操控角色来回走，交互非常厉害，几乎没有空气墙。 洛天水吃惊：“这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他才是个初中生啊，就能独立制作游戏了??? 游戏里面不仅仅有赵苍冥，还有那些九子夺嫡的兄弟们，包括《沧浪传》的美强惨大男主赵沧浪也在。 不过赵沧浪目前只是一个npc。 “在哥哥的世界里，哥哥才是主角。以后，哥哥每演一部作品，就会有一部以你为主角的世界，哥哥的平行世界会越来越多，我会用游戏为哥哥记录下来。”云暇认真地说。 洛天水愣愣地看着云暇。 原先他只是因为云暇想独立制作游戏，目前以他为原型练手。现在听云暇的意思，这个游戏并不外售，唯一的意义就是为洛天水的演艺之路记录角色? “这……这也太浪费你的时间精力了……”洛天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你，不是浪费。” 洛天水一时百感交集，他一直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有云暇愿意陪伴他，已经是幸事一桩了，云暇比他年纪小那么多，自己当然有义务照顾云暇。 可其实不论是生活中，还是精神上，都是云暇照顾他多一些。 “谢谢你，谢谢你，云暇……” 他拉着云暇的手，真心道谢， “我很喜欢，你怎么不把你也放进游戏里呢?” “有的。”云暇点点头。 洛天水这才发现，不论选择哪个角色，肩膀上都会趴着一只卷毛的兔子。 洛天水不由笑出声：“是你吗?” “嗯，我会永远陪着哥哥的。” “我相信。” 除夕夜，生日夜，拥有一个终身陪伴的家人，这个家人还用计算机模拟制作了全是他饰演过的角色的平行时空乐园。 洛天水真心实意感叹：“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火锅烧开了。 洛天水不断地把肉丸子往云暇碗里夹：“多吃点，你做这个游戏一定辛苦了。” 云暇又把丸子夹了回来：“哥哥你吃吧，你拍戏和考试都辛苦了。” “……咱们两个这样夹来夹去的，今晚谁也别想吃了。”洛天水无奈道， “好吧，咱们一起吃，好吗?” 快到守岁的点，两人走到阳台，看向远方的月亮。 洛天水感叹：“可惜现在城市禁止放烟花，不然从阳台这个视角看烟花，应该很美。” 云暇点点头，目光幽深：“……我很小的时候，见过烟花，是村子里放的。” “多小?对了，云暇，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的事，你有兴趣讲吗?”洛天水喝了一杯果啤，结果就有点醉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胜酒力，可今晚太高兴了，喝了一杯又一杯，使他白皙的皮肤映出了晚霞。 可能是看洛天水醉了，云暇上前扶住了洛天水，慢慢讲。 云暇先前几乎不提往事，也很少会去回想，因为这对云暇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 云暇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只知道他出生后不久就被卖了，不止被卖了一次，转手了好几家。 他是个男孩，所以很小就可以成为劳动力。 擦桌子，搬凳子，甚至生火做饭。 他没给洛天水讲过为什么自己那么擅长做饭，那是因为他五岁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得站在凳子上做全家的饭了。 不，不是“全家”。 那些只是买了他的人，不是云暇的“家人”。 云暇甚至没有名字，被叫“喂”， “哎”的长大。 那是西南一个很偏远的农村，那里没有儿童保护法的意识。 他做着家务，依然要被打，反抗就会被打得更厉害。 我得快点长大，长高，变得有力气。云暇蹲在地上吃全家的剩饭时候是这么想的。 如果说他恨这户人，似乎也没有。 他稍微长大了一点就求助过村长，说自己不是这家的小孩，村长却告诉他，买来的就是他们家的。 原来，这整个村都是如此啊……还是说，整个世界，本就如此? 到了九岁，他已经长得和一般成年女性那么高了，家里让他下地干活，也为了能让他多干点活，不至于是个文盲，扔给他一些书和杂志去看。 第71章 云暇就靠着这些书和杂志一点一点自学，也从杂志的故事里懂得了一些生活知识。 那是一个寒冬的夜晚，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盖着棉被在床上沉沉睡觉，鼾声震天。他被踢下床，蜷缩在地上，屋内门窗紧闭，床前的盆里烧着炭火。 本来入睡前，炭火已经灭了。 但不知为何，半夜炭火鬼使神差的烧了起来，且越烧越旺。 云暇因为在地上躺着，所以第一个被呛醒，逐渐出现了头晕窒息的感觉。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书里说的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 再不醒来，就会永远停留在梦里了。 幼小的云暇扶着床沿站了起来，面无表情打量着眼前毫无意识的沉睡的人们。 原来，人的生命是如此渺小，看起来强大的大人也不过如此，现在他们的生死就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一念，可以让人生;一念，也可以让人死。 然后他谁也没有叫醒，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出房门，把门关得死死的，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里。 云暇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来又是怎样活下来的。 他和野狗打过架，从垃圾桶里捡过吃的，有一天他坐在一间派出所门口发呆，因为从这里可以看到最美的晚霞。 当晚霞来临的时候，一位女警察牵着比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孩子走向他。 女警察蹲下，好奇地问：“你怎么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云暇回过头，看到云霞之下的云英和洛天水。 后来，云暇就在云英的帮助下介绍给一对老人收养，可以正常吃饭，可以正常睡觉，可以正常上学，可以……正常活着。 他也被云英起了“云暇”这个名字。 “我很感激她。”云暇说。 洛天水知道，他说的是云英。 云英捡到了云暇，帮他联系了收养人，起了名字，还定期去看望他，甚至不停地给老人塞钱，希望能改善云暇的生活。 “……她是个好人，好警察，她不该死得那么早。” 洛天水又想到在云英墓前，卓一愤怒的说得那些话。 “云暇，你不是问我有什么生日愿望吗?”洛天水喝得醉醺醺的，满脸潮红。 “是的，哥哥，你想好心愿了吗?” “你说，你说你是阿拉丁神灯，不管什么心愿，都能帮我实现?”洛天水对着云暇晕乎乎地笑了。 “是的，哥哥，不管什么心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为你实现。”云暇虔诚地说道，他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忽闪。 “我，我的心愿就是……” 如果让半年前的洛天水许愿，那肯定是回到原本的世界，或者让这个世界的爸妈想起他这个儿子。 但现在，这些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我的心愿就是……” “什么?”云暇靠近他。 “我想要知道云英死亡的真相，我想要真相大白。”洛天水靠在云暇身上发晕，几乎是呢喃一般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好的，哥哥，心愿收到了，我将不惜一切代价，为你实现。”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云暇眺望远方。 三月，立春之后，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很多人在新年之际立下雄心壮志，这份远大志向至少也得坚持到三月再自暴自弃。 所以三月看起来，总是生机勃勃，万物迎春的。 就连商小云的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这段时间，洛天水一直把自己当初如何度过惊恐障碍的方法分享给商小云。 商小云跟着学习做冥想，写日记。 她也慢慢康复起来。 也许不管是什么病，最重要的还是家人的支持和自己求生的意愿。 “不敢说永远不会复发，毕竟，精神疾病嘛，这真的不好说，但她现在这样，可以正常上学了。” 医生这么说后，商小云也在三月起恢复了上学。 云暇的课程基本结束，这学期都是复习和模拟考试，所以他也很忙。 最清闲的莫过于洛天水了，他现在已经通过了永宁城市大学的特招考试，不必参加成人高考，于是专门筹备起自己的演艺事业，开始看剧本，选择新戏。 只是洛天水好起来，墨星和裴玉就不怎么好了。 虽然舞台事故那件事，都推锅给了范悔，但大众对他们的印象始终不好，几次上综艺试探复出的效果也不怎么样。 看来，除了洛天水和他们表演大和解，否则裴玉墨星的口碑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第41章 假设（3) 三月春光，新事物在成长，洛天水收到了意料之外的邀请。 裴清约他出去。 裴清，裴玉的哥哥，裴氏目前的操盘手。 洛天水唯一一次与他的交流，就是在舞台事故后，裴清出面和他商谈赔偿的事宜。 从言谈之间，洛天水可以听出，裴清非常地保护和宠爱裴玉这个弟弟。 所以裴清回国后又约他出来，洛天水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地点是洛天水定的，一个很有特色的宠物咖啡馆，里面有各个品种的猫咪到处走来走去，有的满地打滚，有的吃东西，有的睡大觉。自从收养了小黑猫，洛天水就越来越喜欢猫，尤其喜欢气质懒散，慢慢悠悠，爱搭不理类型的。 第72章 总结一下，就是越像云暇，他越喜欢。 裴清穿着一身暗黑的西装，戴着眼镜，尖锐的气质和洛天水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半年以来，洛天水气质已经柔和了不少，身处满是宠物的环境也不会显得那么奇怪。 倒是裴清坐在这里，猫在他脚下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地拿尾巴扫他的腿，看起来十分怪异。 但裴清很镇定。 他的脸色苍白，眉峰入鬓。 裴清没有喝洛天水点的咖啡，而是用目光审视他：“你和上一次见面，不太一样了。” “上一次。”洛天水从地上拎起一只柯尼斯卷毛猫抱在怀里，随意道， “是上一次的视频见面吗?哦，那可能是屏幕里的人和现实生活中的人的区别，大概是二维和三维的区别?” 不是这样的。 裴清上一次见洛天水的时候，洛天水穿着笔挺的衬衫西装裤，戴着眼镜，一看就是性情严谨且压抑的。 但今天见到的洛天水，他穿着软毛衣和牛仔裤，也没戴眼镜，柔和了很多。 “是什么改变了你?” 洛天水耸耸肩：“可能是终于和一个压榨我的公司解约?” “我听说你现在过得还不错，很多戏来找，业内口碑也不错，但似乎目前还没有s+的大戏吧。”裴清开门见山。 洛天水好笑地看着他：“您想说什么，可以直说，我弟弟快放学了，我要回家做饭。” 裴清：“裴氏计划开经典武侠三部剧，都是s+的制作的男主，你有兴趣吗?” 这么一个大蛋糕，而且相当有诱惑。 以洛天水目前的咖位来说，最多能出演像《沧浪传》那样s+大剧的男二男三，这还是因为他作为平台艺人的优待。 现在裴清开出的武侠三部曲，三部s+的男主，这无疑是洛天水目前，甚至未来两年内能拿到的最好的资源。 何况还是武侠。 不是没有小成本的仙侠剧找他，只是洛天水自己实在对仙侠剧没有信念感。随便翻开几个本子都可以看到故事大同小异，换汤不换药，基本就是天界战神和小仙女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爱上了，不得已又要下凡历经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次天劫，经历无数人，神，鬼的阻拦，最终修成正果的爱情故事。 这些故事唯一的区别，大抵就是三生三世，还是十生十世的差异。 洛天水看得头疼，也几乎没什么信念感，都是十生十世了世界观还是封建社会吗……不应该实现载人航天吗? 很难评。 武侠，都一直以来都被诟病为成人童话，那仙侠……算是谁的童话? “所以，条件是什么?” 洛天水不掩饰自己的心动，同样也知道裴清不可能是突然善心大发，做起慈善。 毫无疑问，这是利益交换。 “上次我就说过，我很喜欢和聪明人谈话，比如你。” 洛天水淡淡笑了笑：“说好听的话也不会改变利益交换的现实，您还是有话直说吧。” 裴清这才拿起面前的咖啡杯慢慢喝了一口。 洛天水挑眉看他，裴清在控制谈话节奏。 过了一会，连洛天水怀里的猫都发出不耐烦的喵喵叫，裴清这才开了口。 “说起来，也很简单，这几部作品都是双男主，我想你和裴玉一起演，再附带送你们两个几个综艺。当然，都是大热的综艺，你多带带他，他毕竟年纪小，很多事希望你能多担待。” “我没听错吧?”洛天水指了指耳朵， “你要我带裴少爷?……裴氏的少爷需要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十八线来带吗?” “潜龙在渊，非是池中之物，在我看来，你只是欠缺了一些机遇。而现在……”裴清在自己的心口轻轻扣了扣， “裴氏愿意为你提供这样的机遇，效仿吕不韦，奇货可居就想投资一把。这个理由可以吗?” 实话说，这个理由，确实令人心动。 “……但我只能感到裴先生对令弟深深的爱。” 裴玉现在最大的问题无非就是大众口碑太差，而他之所以太差，和洛天水息息相关。 舞台事故那件事，除非洛天水不介意，能真正和裴玉达成和解。 只要洛天水不介意，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因为你也是有弟弟的兄长，我想我们可以相互理解。”诱之以利完，裴清动之以情， “我承认，小玉这孩子确实是被宠坏了，而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有理由的。” “说起来，这也算是家丑了。”裴清叹了口气， “你应该也听说过，我母亲才是裴氏真正的掌门人。当年母亲同意和父亲结婚，也不过是为了达成长辈们的心愿……而我，只是养子。” 见裴清一下子剖开自己的过往，向陌生人坦诚自己的秘密，这显然已经是在展示极大的诚意。 洛天水把猫放下，坐直了身体。 “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家里全靠母亲支撑，她对我很严格，当然，她对自己也很严格，从小到大，我没有见过她的笑容……直到裴玉出生，我才第一次见到她那么柔和的笑意。” 可惜彩云易散琉璃碎，当裴清以为他和他的母亲都会因为弟弟到来的而收获幸福的时候。 裴清突然发现，他的父亲出轨了，出轨的对象还是她们家的小保姆，小保姆手脚也不干净，偷了家里很多值钱的东西。怀孕的裴相宜勃然大怒，把裴清他父亲和小保姆一起赶了出去。 第73章 几个月后，裴相宜生产，因这一串打击，患上了产后抑郁，刚出生的裴玉也就没有带在她身边，而是请了奶妈在家照料。 岂料那个男的和保姆狗急跳墙，竟然闯回家里，还抱走了刚出生不久的裴玉。 这可气坏了裴家，直接报警抓人，一直追到了西南快出国境线才抓到这两狗男女。这两人竟然还想把裴玉卖了！ 听到这里，洛天水也严肃起来，他也没想到裴玉小时候竟然有这样的经历， “那然后呢?” “裴家救回了裴玉，也把这对狗男女送进牢里，按最重的量刑判的，判了十五年。真可惜了，拐卖儿童没有死刑。”裴清冷冷道。 之后，裴相宜觉得非常对不起裴玉受到的无妄之灾，极尽所能的宠爱他，也在裴玉的陪伴下，慢慢走出了产后抑郁。 “洛天水，我是来真诚向你道歉的。我知道裴玉做的错事，你都是无辜受害，但也请看在他童年不幸，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同为哥哥，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是吗?我保证，以后会严格管教他，不让他再犯错。” 裴清如果来威胁他，那洛天水只会不屑一顾;如果裴清和他论利益，他也可以和他谈利益;如果裴清和他讲道理，那必然辩不过洛天水。 可裴清恰恰选择了谈感情，这实在触到了洛天水的软肋。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一上来自揭伤疤，向别人倾诉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至少，裴清对裴玉这份回护之心不是做假的。 洛天水也得承认，这确实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和云暇。 洛天水沉吟了一番，在裴清期待的目光下，慢慢来口：“合作，不是不行;和解，恕难从命。但我不会针对他，如果他确实改过自新了，那么，一切也不是不能重新开始。” 话说的很有余地。 两人各退一步，各有松口。 裴清知道，这也是洛天水能接受的极限了。 裴清很有诚意，直接带来了三部戏的合同，开价都是顶格开，条件也一切优待洛天水，他把合同递给洛天水过目。 洛天水一笑：“裴先生真是一个很高效率的人。” 这是肯定句。 “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这依然是肯定句。 洛天水翻着合同，状似随意问道：“裴先生，我之前读过你的访谈，我看到你说‘有价值的人才配活着’……这个观点您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那是洛天水曾经随手拿起的一个财经年度杰出青年人物封面，裴清冷冷的注视着所有的读者，旁边写着“裴氏新任当家人，谈价值与存活的意义”。 裴清双手交叉，反问：“你不这么认为吗?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嗯……曾经是吧。”洛天水笑了笑， “但现在已经不是了，人的价值观是在改变的，今日你奉为至宝的东西，来日也许就会弃如敝帚，别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噢，老板。” 裴清挑了挑眉，似乎在衡量洛天水话中的意思。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很快，洛天水的话就一语成谶了。 第42章 假设（4） 洛天水是在拍完商务gg后，被卓一带走的。 说实话，没有人希望没事遇见警察来带你走，哪怕这警察是你朋友也不行。 因为人的第一反应永远会是：我怎么了? 洛天水坐在卓一的大越野车上，一脸无奈：“卓警官，如果不是公务的话，我希望下一次咱们见面前可以提前约一下，我一定把您排在vip位置。” 卓一看起来也像是因为突发紧急情况胡乱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不过她越不收拾，越能凸显出她不羁落拓的气质。 “是公务，有人失踪了。” “……云暇?” 洛天水瞳孔猛得一缩。 卓一能来找他，说明是和他关系密切的人，难道是云暇出事? “不是，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是你弟弟?”卓一“啧”一声，解释道， “是裴家两个兄弟出事了。” “裴清和裴玉?” “对。” “那找我是?” 洛天水有点摸不到头脑，他们很熟?他是他们的监护人? “我们调查发现，你是裴清过去三天内见过的唯一一个外人。” 洛天水愣了一下。 据说是裴家兄弟前日相约一起出门，却同时失联，目前已经三十六小时。在失联二十四小时的时候，裴家报警，警察介入调查。 “我们来了。” 卓一带着洛天水来到了裴家，裴家在永宁郊外的长岭山间有一套庄园，这里都是永宁城里有背景的人家建的别墅私宅，曾经也收到过来自中心的警告要求拆除，拆了几年，也没彻底拆掉。 后来这栋占地十几亩的大别院留给了裴玉。 警察们和裴家的人都齐齐站在别墅的控制室里，这也是洛天水第一次见到裴相宜——裴氏真正的中流砥柱。 她第一眼看起来不像是世俗意义上的打扮精致的阔太太，也不像西装笔挺的女强人。 裴相宜穿着一身运动衣，很年轻，看着很随意，但她的目光深沉，锐利，还带着一丝疲惫，头发微微卷起，脸上妆容也很淡。 与其说是某个大家族企业的掌舵人，更像是个脾气孤僻的小众领域天才的气质。 总之，不论是严谨自律的裴清，还是嚣张跋扈的裴玉，他们的气质都与她完全不像。 第74章 裴相宜的目光掠过跟着卓一进来的洛天水，洛天水向她礼貌地点点头。 洛天水来了后，就讲了自己和裴清那一天的对话，因为涉及到案件，洛天水没有做任何隐瞒，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相宜一直坐在后方沙发上没有说话，直到洛天水讲到裴清告诉他裴玉出生后那些遭遇，这才抬头看了洛天水一眼。 洛天水感受到这目光的含义，他犹豫一下，稍微遮掩了裴家的那些事，重点还是放在了裴清和自己的交流上。 卓一听完点点头：“起码可以听出来，裴清和自己弟弟的感情不错，可以稍微排除他自主行为的可能。” 她这话一出，裴相宜的弟弟，也就是裴玉的舅舅，非常生气：“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这失踪案是我们自导自演的，是裴清绑架自己弟弟? “ “我可没说是绑架，裴先生，我们一没收到绑匪的勒索，二也没有相关证据，怎么一口咬定是绑架呢?也许是裴清带着裴玉去哪里玩，遇到了什么意外暂时失联呢?”卓一反唇相讥。 “不会，小清不会这么做，他做事很谨慎。”裴相宜这才开了口。 “我的老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我都快担心死了，除了刚出生那次，小玉小清这还是第一次和家人失联这么久，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裴相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警察不是在这里吗?你还想怎么样?” “老姐啊，是不是当初小玉丢了的时候你也这样啊?你实在是——” 裴相宜严厉地看了他一眼，裴家舅舅立刻闭嘴没说话了。 洛天水这时开了口：“如果真是的绑架，对方不可能一点诉求也不提的。” 他刚说完，一个警员突然叫道：“快看直播！是绑架！” 裴氏旗下自己的直播平台突出查出了一个直播视频。 直播画面显示两个昏暗的房间中间的椅子上坐着昏昏沉沉的两个人。 再一看这个直播其实六个小时前就开始了，只是因为没人看，也没被其他人注意到。 偶然几个乱入的都以为这是在搞什么先锋艺术，或者密室逃脱的直播。 直到不久前，突然有人发现，绑在椅子上睡觉的两个人，不正是裴玉和裴清吗? “这这这，是小玉和小清啊！”舅舅盯着直播一会，失声尖叫起来。 卓一立刻道：“现在直播都是实名注册，查一下主播的实名身份。” 裴相宜同时开口：“设置参数，把这个直播引流程序全部关掉。” 意思就是既不封闭这个直播间打草惊蛇，也不让这个直播增加热度，引起恐慌，直接对其限流。 洛天水内心很认可裴相宜的处理方式。 裴相宜的目光一直盯着屏幕上昏睡的两个人，她的语气依然平静。 洛天水：“既然是绑架，那就应该有诉求，这都几个小时了，为什么绑匪不来联系家属，提出诉求呢?” 舅舅推测道：“也许是我们裴家得罪了什么人?毕竟我们近期在策划几个收购案，得罪了人也可能，他们不一定会有什么诉求，也许只是想报复。” 洛天水摇头：“想报复又不想撕破脸的话，找人打他们一顿，或者哪里使个绊子就行。现在这样闹得动静这么大，还特意开了直播，不像只是单纯的报复。” 舅舅被噎了一下，指着洛天水道：“你是警察吗?你不是你在这里说什么?轮得到你说话?” 洛天水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在这里，那我先回家做饭了。” “你等等——”卓一拦住了洛天水，她瞪着裴家舅舅， “谁是警察?谁要在这里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你你——”裴家舅舅气急。 裴相宜却道：“让他在这里吧，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一个警察接着说：“直播间的博主ip在海外，暂时还是定位不到，不过现在有黑市买卖身份，这个博主也可能是把身份买卖出去，所以不一定和这起案子有关。” “但至少可以通过他找一下买家。”卓一说。 洛天水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突然说：“如果对方再不行动，我想，也许这只是一种恶作剧。” “恶作剧?”卓一反问。 “对啊。”洛天水语气笃定道， “其实这个画面一直没动，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实的直播，也许只是用同一段视频剪辑出来的，也许警方没必要把重点全部放在这里，不如追查他们两个最后消失的地方也许更有收获。” “这……” 众人正沉默着，突然，画面里的裴玉发出了一声梦呓，然后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现自己无法挣脱捆绑，于是大声哭泣起来：“这是哪?这是哪啊?妈妈——妈妈——救我，救救我！” 裴玉的脸上全都是泪水，看起来更加可怜。 裴相宜一直放松的姿态也崩不住了，不由得向前一步。 同时，那个默默直播了几个小时的直播间也打出了一行字：“裴相宜放弃b-hood所有权。”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裴相宜。 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裴家舅舅似是吓了一跳：“那是我们裴家未来几年开发的最大的项目，是集合商业，娱乐，学术圈联合制作的一个巨大的生态乐园，这是想绝了我们未来的发展方向吗?果然是商战！” 第75章 据裴家舅舅介绍， b-hood是裴家几个创始人和合作伙伴准备在太平洋一座孤岛上开发的乐园，会引进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打造一个如同伊甸园一般的天堂，已经有不少演艺圈的大佬都表示过兴趣，比如大导演墨利行，德艺双馨的演员协会会长汪名成。他们认为b-hood乐园建立后，这些先进的场景可以用来拍戏，提升影视工业水平。 这个技术应用也拥有在信息技术方面的科研能力在全国首屈一指的永宁城市大学信科院背书。 目前，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正是裴相宜。 “我们绝对不能顺从，这是商战！”裴家舅舅很是生气。 卓一：“我不管你们商战不商战，目前最重要的是保全人质的安全，你们先列一份和你们这个b-hood乐园有利益竞争的人的名单，然后想办法先答应他们拖延住绑匪。” “其他人继续破解上传直播的ip到底在哪。” 裴相宜死死盯着屏幕里哭喊到没力气的裴玉，过了一会，她开口：“也不是不能答应。” “姐姐，你胡闹吧?！这是决定裴家和其他几家前途的大项目！” 裴相宜：“他只是说不能是裴相宜负责，如果，是裴清负责呢?” 裴家舅舅愣了一下：“这样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们能关注你，当然也能随时关注裴清啊，毕竟裴清也是台面上的人……所以……” “所以，您是想说不如先转给裴玉负责吗?”洛天水笑盈盈地看着裴家舅舅。 “裴玉未成年，这不可能。”裴相宜摇了摇头，她又想到什么， “不过这些人当然不会关注未成年的裴玉的动向，让他当负责人，你来代持，倒是可以先瞒天过海，满足要求。” 裴家舅舅想了一番，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先转给裴玉，而未成年的裴玉手上的资产都是作为舅舅的他在打理。 裴家舅舅咬牙点了点头，也只得如此了。 洛天水带着淡淡微笑看着这两人商议，他转头问卓一：“这栋别墅……之前一直是裴玉一个人住吗?” 第43章 假设（5） “应该是。” “他最后离开的地点也是这吗?” “是。” “这栋房子，裴玉有没有重新装修过?” 一旁一个做笔记的警察接话：“听司机说，他刚住进来时，就按照自己心意重新装修过了。” 洛天水点点头，没说话。 裴相宜叫来了律师，准备把b-hood的所有权移交给裴玉，现在裴玉不在，不过裴家舅舅是裴玉的代持人，裴家舅舅代持也是一样的。 律师拿来了合同，公证完毕，只等着双方签字了。 裴家舅舅很快就签了字。 裴相宜拿起笔，犹豫了一下。 “老姐，还等什么?先救下小玉和小清再说啊。”裴家舅舅催促道。 “嗯……”裴相宜握着笔的手游移不定，始终没有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又抬头看了屏幕里哭得不停的裴玉一眼，半响，终于下定决定开始签名。 突然，眼前出现一支笔压住了她的签名笔。 裴相宜讶异地抬头。 裴家舅舅大怒指着前方：“你你你想干什么?” “天水！”卓一也看向洛天水。 洛天水用一支笔压住裴相宜的笔，笑吟吟道：“裴家主，这事还是思量详细了好。” 一声“裴家主”让裴相宜变得更加犹豫， b-hood是对裴家未来最重要的项目，虽然说转让给弟弟也不是转给外人，但她始终不喜欢处在这么被动的位置。 她既然是裴家主，就要为很多人的未来负责任。 就在裴相宜犹豫的时候，直播里的裴玉突然像被电流击中一般，猛烈抽搐起来。 裴相宜浑身震动，立刻用笔弹开洛天水的笔，签下了自己名字的前两个字“裴相——”。 “裴家主，让我问三个问题，我问完以后，你再签名可以吗?”洛天水注视着她的眼睛， “三个问题，什么也不会耽误的。” 裴相宜的笔停留在最后一个字上，她抬起头：“你问。” “好，第一个问题。”洛天水看向裴家舅舅， “从一开始，你称呼裴家两个兄弟都是‘小玉小清’，这实在不符合一般人的规律。” “什么规律?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裴家舅舅瞪着洛天水，双手戒备的摆在胸前。 “噢，比如……卓警官对我说这件事的时候用的词组是‘裴清裴玉’，而我回答的时候也回答是的‘裴清裴玉’。因为裴清是长子，一般人如果在内心没有预设什么远近亲疏的话，都是按照年龄大小来称呼兄弟俩的，不是吗?”洛天水一脸“疑惑”地接着说道， “可是你的称呼一直都是‘小玉小清’，这是否表明你对他们已经预设立场了?” “您和裴玉更亲近，对吗?” 虽然问的是“对吗”，洛天水的语气是毋庸置疑的。 裴相宜也看向裴家舅舅，等待他的解释。 裴家舅舅瞠目结舌，又无法否认。 “小玉，小玉是我的亲外甥……小清是养子，有差别不是很正常啊?” “我说过，小清小玉是一样的。”裴相宜瞪着自家弟弟，一字一句道。 “老姐！怎么可能一样?小玉是亲生的，就是因为你总是偏袒裴清，什么都交给裴清，小玉才——”裴家舅舅捂住嘴，阻止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第76章 “噢——”洛天水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的第二个问题，卓警官，咱们现在所处的这间房子，有可能被监听吗?” “不可能。”卓一斩钉截铁地否定， “我们同事一来就已经做了全套的屏蔽系统，有极强的保密性，这间屋子里不存在任何电子监听方式。” 洛天水点点头。 裴相宜看着他：“你只剩下一个问题的时间。” “好，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是要问——裴玉。”洛天水转身看着屏幕上哭泣的裴玉。 裴玉?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裴家舅舅更是愤怒：“他都被绑架了，你还要问什么?” 洛天水淡淡一笑：“裴玉，为什么我每次说话，你都恰好做出反应呢?” 众人皆是一愣。 卓一第一个反应过来。 一开始当众人的关注点在直播视频的时候，画面里的裴玉和裴清一样没有动静，直到洛天水提出这可能是一段裁剪过后的静止视频时，裴玉就恰好“醒”过来，有反应了，证明这不是剪辑视频。而当裴相宜被洛天水阻止签字的时候，裴玉又恰好的“抽搐”起来。 细究起来，裴玉确实一直在跟着洛天水的话做反应，引导事情走向。 “这么说——”卓一眉头一皱，严厉道， “马上搜查这间别墅，一点缝隙也不准放过，好家伙……” 卓一冷冷一笑：“和我玩灯下黑，是吧?” “卓警官也不必搜索整间别墅了，十几亩呢。”洛天水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如直接搜一搜这地板下面——?” 洛天水用脚轻轻踩了踩地面。 卓一立刻意会，一声立下，几个警察开始检查房间，果不其然，在墙角夹缝处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夹板，夹板边缘和其他的电源线一个颜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把夹板撬开！” 卓一有些生气了。 这如果是自导自演，实在太浪费警力。 众人纷纷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帮忙去撬夹板。 裴相宜放下笔，看着洛天水：“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裴少爷的反应也太刚好了，总是在我说话后给出恰到好处的反应，就像是能同步听到我说话似的。”洛天水看向裴相宜，解释道， “然后我就想着，难道从裴玉那里可以远程监控我们的一举一动?可有这么多警察在这里，肯定之前就已经清场，设置屏蔽了，不可能有什么监听设备成为漏网之鱼。于是我就想着，我是不是思维局限了，为什么非得是有设备呢?” 洛天水笑了：“就不能是裴少爷确确实实能听到么。” 而且这个“听到”的方式是非常简单的，所以即使裴玉表演抽搐，哭泣时，都没有发出大的声响，大概是因为他离的位置其实和他们很近，如果他声响太大，很容易被上面的人听到。 夹板被掀开，几个人警察立刻翻身下去。 裴家舅舅已经面色尴尬地往门口走了。 洛天水看向裴相宜，裴相宜正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裴相宜这种看不透在想什么的模样给洛天水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您不下去看看裴玉吗?” “不了。”裴相宜睁开眼睛，淡淡道， “下面是他改建的一个看电影的地下室，当时为了隔音好，专门安装了隔音材料，夹板也是严丝合缝，只开了气孔。确实他在里面……能听到外面……我心乱了，这会才想起来。” 在地下室不仅找到了裴玉，还在地下室的隔间里找到了真正昏迷的裴清。 卓一立刻让人把裴清送到临近医院，虽然裴玉不至于真的要了裴清的命，应该只是给裴清服用了安眠药。但谁知道这个没常识的裴家少爷会干出什么奇葩的事，还是检查一下为好。 裴相宜看向裴家舅舅：“是你吧?为了b-hood的所有权么?所以指使小玉做这些。” 裴玉原本被警察带上来的时候面色并不好，但听到裴相宜这么说，他还是连忙辩解起来：“不是舅舅的错，是我自己想做的！” 裴相宜心平气和地问：“你为什么要自导自演，还把你哥哥弄昏迷?” “哥哥……哥哥……什么哥哥?他根本不是我们裴家的孩子，他是一个养子，为什么妈妈什么事都优先考虑他?！”裴玉愤怒地大喊大叫。 裴相宜依然平静：“因为他比你优秀，比你能承担更多的事。” “才不是！我看妈妈是恨不得我当年直接被爸爸抱走了卖了才好吧?反正当年我刚出生你就不管我，才让我受那么多苦！”裴玉越说越委屈，大声哭起来。 他明明才是裴相宜唯一亲生的儿子，凭什么什么待遇都比不过裴清这个养子? 尤其是之前不过是弄出了一点小小的舞台事故，妈妈居然那么生气还把他关在家里不准出门。 难道说因为有了裴清这个养子，他就一点也不重要了吗? 于是舅舅来找他的时候，两人才一拍即合。 舅舅想要的是b-hood的所有权，而裴玉要得不过是证明妈妈最爱的人是自己。 裴相宜看着他，眼里逐渐透出失望，她扭过头，不再看裴玉。 “我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母子谈心局了。”卓一面色实在难看， “我不管你们家里都有什么毛病，这不仅仅是绑架案，更浪费警力资源，破坏公共秩序，你们在场所有人都跟我走一趟！” 第77章 洛天水看完好戏，对卓一耸耸肩：“那我先回去了，我也被浪费了一天时间，还得回家做饭呢。” 自从大年夜第一次下厨后，洛天水就开始沉迷下厨，甚至承包了家里的晚饭工作。 卓一：“你等等，你也和我一起回局里。” 洛天水：“……” 第44章 假设（6） “厉害啊，裴少爷，在我们永宁市公安局二进二出，要不给您办一张vip会员卡，方便您下次进来?”卓一被折腾了一天，说话逐渐阴阳怪气。 不过，她平日说话也阴阳怪气。 裴家专业律师似乎也习惯了，急匆匆赶来和警察说了半天，毕竟裴玉未满十六岁，且没有造成对受害者的人身伤害。裴清已经从医院醒来，专程为此事给卓一打了电话，说这是家事，同意谅解，不打算告裴玉，希望能把裴玉放回来。 卓一气得无语：“是是是，你们家家事，整个支队陪着跑，是觉得我们很闲吗?公民缴纳税款，我们拿的是所有公民的钱，不是专门给你们裴家服务的！” “而且，就算裴玉是未成年，裴先生也是吗?”卓一冷笑一声， “教唆绑架，诱导未成年人实施绑架，在共同犯罪中从重处罚，五年以上十年以下，裴先生，我看您还是哪里也别去，先留在这里接受审查吧。” 裴家舅舅一听，吓得浑身颤抖，立刻向着裴相宜跪下：“姐姐！姐姐你要保我，小清不也谅解吗?这不是开玩笑吗?！” 裴相宜淡淡看着他，扭头对卓一说道：“我们裴家做是的合法生意，也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就按法律办事。裴玉我先带走了，以后一定严加管教，至于我弟弟……他就留下吧。” 裴家舅舅一听十分愤怒，他立刻站起来，态度大变，指着裴相宜骂道：“你这种冷心冷血的人，怪不得老公出轨，宁愿要保姆也不要你！他说得真对……你这种情感淡漠的人，迟早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他? 洛天水在旁边吃了个大瓜。 “行了，你们把这当菜市场呢?在我这吵架?”卓一挥了挥手，对裴相宜说道， “那你们先走吧，记得好好管教裴少爷，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再有下次，我一定把他送进少管所。” 洛天水也冲着卓一挥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卓一点点头，表示“准奏”。 洛天水：“……” 什么意思，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卓一跑全程，他什么时候成了卓一的辅警了?有加班费吗? 真是莫名其妙。 一行人走出警察局，到了门口。 裴相宜一眼也没多看裴玉，郑重向洛天水道谢。 “多谢你发现真相，没让事情恶化，如果任由裴玉的性子，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裴氏……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为裴玉兜底的。” 裴玉一听妈妈这么说，哭得更厉害。 他就不明白了，从小妈妈就更偏向养子哥哥，结果现在还总是说洛天水比自己聪明，他堂堂一个裴家少爷，裴相宜亲生儿子，生而高贵，怎么能和这些贫民百姓的低贱血统混为一谈? 洛天水也瞥了裴玉一眼，解释道：“我不是为了谁，卓警官是我的朋友，她让我来一起帮忙，我当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 “其实裴玉这样性子，也不能全怪他，小清应该给你讲过他小时候的故事。”裴相宜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露出疲惫。 洛天水：“童年的不幸固然令人心疼，但把童年不幸当作卖弄的资本，他人的同情终有一天也会消失。就比如我的弟弟，他是裴玉的同龄人，若说童年不幸，大概没人比他更不幸了，但他现在依然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孩子，爱学习，爱做家务，爱家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可见，不幸确实是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情，但不幸，也能磨砺一个人，端看你如何选择。” 裴相宜点点头：“如果有机会，真希望能把裴玉送到你那里教养一段时间。” 裴玉闻言立即大喊起来：“我才不要去他家！他们家还没我的卫生间大！谁要和这种下等人一起住！” 洛天水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家不是幼儿园，我也不是专门给别人教育孩子的。我弟弟的好，也不是我教育的，而是他本身就好。我的家也只欢迎我的家人，有些人想住进来，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配不配。” 裴相宜这才把严厉的目光投到裴玉身上，裴玉就像霜打茄子低下头。 裴相宜礼数周到地向洛天水点头致意，才转身向自家的车走去。 洛天水也松了一口气，这一天可算折腾完了，他拿出手机查看信息，之前给云暇发信息说了这边的事，还没来得及看回复。 突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打在洛天水与裴相宜之间，两人都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然后就听到尖锐的汽车轰鸣声，路人的尖叫声，和卓一厉声喊“停下来”。 洛天水立刻心叫不好，听声音这车没有刹车的意思，它是故意来撞人的！ 撞谁? 电光火石之间，洛天水发现了，这辆车是为了撞眼前的裴相宜—— 几乎是完全不加思考，洛天水向前一步试图推开眼前的女士，而横冲直撞的车已尽在咫尺—— 就在这一瞬间，洛天水感觉自己的腰被人稳稳一搂，然后洛天水整个人向后摔去，一道黑影则如火光一般扑到洛天水前方抱着裴相宜就地一滚，翻了出去。 第78章 而那辆车就直直从洛天水和裴相宜之间冲了出去，一直撞到了公安局门口的禁止通行栏杆，又撞到了几个防暴柱才停下来。 然后立刻，这辆车就被持枪警察包围了。 卓一脸色铁青：“恐/怖/袭/击/到局里了是吧?知道不知道可以我直接击/毙/你?最近永宁市全是亡命之徒吗?” 两个警察立刻把里面的司机拖出来，用手枪指着他的头，检查他的身上有没有携带危险物品。 卓一对洛天水和裴相宜喊道：“我让救护车来接，你们先去医院，离开这里！” 洛天水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去看对面的人。 扑倒在裴相宜身上的人竟然是——云暇！ 洛天水心里一惊，连忙爬起来，跑过去：“云暇！云暇你受伤了吗?” “妈妈——”裴玉原本吓傻在原地，这会也反应过来，冲着裴相宜跑去。 云暇慢慢捂住头站了起来，他冲着洛天水微微摇摇头：“我没事，哥哥，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真的没事吗?” 洛天水连忙抱住云暇，来回给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外伤，又紧张道， “不行，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下内脏。” 有的时候车祸会导致人的内脏破裂，短期内看不出来，等发现就已经大出血来不及了。 云暇点点头。 洛天水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裴相宜，他连忙去拉起裴相宜：“裴家主，您还好吗?” 裴相宜慢慢站起来，探究的目光一直看着云暇。 “妈妈，妈妈，你没事吧！”裴玉跑过来，拉着裴相宜的手，满眼是泪。 裴相宜摇摇头：“我没受伤，多亏被这位少年救了，他就是……洛天水你之前说的弟弟么。” 洛天水点头：“对。” “裴相宜——你这个贱/人！这次撞不死你，你也早就遭了报应了哈哈哈哈哈！” “闭嘴！” 卓一用枪指着司机的头。 这个司机是个满脸血的中年男人，寸头，目光疯狂。 “裴相宜——裴相宜——” 那男子一脸扭曲。 裴相宜看了他一眼，目光渐渐冷下来：“原来是你。” 裴玉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弱弱地问：“这人是谁啊?” 裴相宜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了裴玉一眼，说：“这是你爸爸。” “什么?”裴玉呆住了。 眼前满头是血的男人正是裴相宜那个出轨又绑架裴玉的前夫，几个月前，刑满释放。当年他和情人小保姆被裴家抓回来后，裴家找了最好的律师起诉，顶格量刑判了十五年。 等男方出来，小保姆已经肝癌病死在狱中了。 他出来又有案底，什么正经职业也做不了，试图去了裴家却又被打了出来。 男人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找了个司机的活干着。 而且因为有案底，只能开黑车，日子过得更糟糕。 他不禁怨恨裴相宜这个女人太狠了，不过就是出一次轨，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小小的错误，裴相宜居然让他后半生过得如此凄惨。 他要报复。 跟踪了裴相宜一个月，裴相宜出入进去都坐着裴家的豪车，好不容易看到她毫不防备站在公安局门口，他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了。 今天就算自己没命，也要裴相宜陪葬！ “你这个冷血无情的贱/人，迟早遭报应！” “我报应不报应不知道。”裴相宜露出了残酷的笑意， “你已经遭报应了。” 几个警察押着满头是血的男人进去，那男人回过头，露出恶狠狠的表情：“裴玉是吧……这孩子……你要好好跟着你妈妈，享尽荣华富贵，这是你该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裴相宜！今天就算我死我也已经报复过你了，等你下地狱再好好后悔吧哈哈哈哈哈！” 男人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中。 裴玉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洛天水担心云暇的伤势，于是给裴相宜几个人打了招呼就要告别，说要带云暇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裴相宜似乎回过神，她注视云暇，说， “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不用。”云暇摇摇头，神态有点困惑地说， “倒不如说……我怎么莫名其妙去救你了。” 我明明是去救哥哥的。 云暇在医院检查了一夜，等检查结果出来，洛天水终于放松下来。 “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非常健康。”医生啧啧称奇， “这一般人，就算是青少年，也不可能所有指标一点问题都没，你说有点近视，牙齿问题，或者肝五项稍微有点异常……都很正常。尤其是青少年喜欢熬夜，最容易导致肝的指标异常了。结果这孩子什么都没有，我从医二十年，第一见到身体所有指标都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体检报告了，你养孩子养的不错啊。” 医生还有心思开玩笑。 洛天水也尴尬地笑了笑。 这孩子……可真不算是他养的，云暇真是完全依靠他自己长大的。 第45章 假设（7） “哥哥，我真的没什么了，我也一起来做家务嘛。” 云暇左手摸着脖子，有些无奈。 那天事故过后，明明自己已经做了全身检查，但洛天水还是对他过度保护，连今天是大扫除的日子也不让云暇动手。 第79章 “体检报告不是说我没事吗?” 洛天水看着他，又扫视一圈家里，找了个不费力的活让他干：“那你拿抹布把桌子擦一下吧。” 那天云暇勇救裴相宜的事，给洛天水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见义勇为毕竟是好事，洛天水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教育云暇以后不要做了。 而且只要洛天水稍微有一点不满，云暇就会睁着他圆圆的眼睛，一脸无辜歪头：“哥哥，不是你让我改掉坏习惯，做个好孩子的吗?” ……是。 这话确实是他说的。 洛天水现在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两人热火朝天地打扫完毕，云暇出了一身汗。 听说出汗多是身体好的证明，尤其是像云暇这种热体质的人。洛天水就完全不一样，他是冷体质，再热也一丝汗都没有，时常一身冰凉。 近来天气越来越来热，云暇很喜欢向洛天水身边贴贴，感受凉爽的气息。 云暇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背心，汗渍打湿了他的背心，背上隐约浮现起类似云纹的痕迹。 洛天水无意间看到了：“你的背怎么了?” 云暇顿了一下，淡淡回答道：“小的时候被那家人打的，背后受伤了。” 洛天水一愣，更觉得心疼。 先前，云暇给洛天水大致讲过童年的事情，虽然大多语焉不详，但洛天水也依稀能感觉到云暇不愿意详说的背后一定是一段不幸的过去。 于是洛天水应和道：“其实这伤口看起来很像祥云的图纹，也挺好看的，这证明我们云暇的与众不同，是不是?” “嗯。” 云暇越表现得对童年不幸的不在意，洛天水心里越难受。 他是幸福家庭中成长出来的，真的很难想象云暇到底经历了什么具体的不幸。 洛天水眼瞳转了转，内心思忖：过几天的三月十二日就是云暇的生日了，也是他们相识起来云暇要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一定要精心准备才好。 想到这里，洛天水又舒展眉头：“云暇，过几天生日你想怎么过呢?” 云暇回过头看他：“嗯……怎么都行，和哥哥一起就行。” “真的吗?”洛天水见云暇又说这些话，于是故意逗他， “发生什么事也不分开?” “对的。”云暇认真道。 “发现你是外星人也不会离开?”洛天水顺着云暇的清奇脑回路开玩笑。 “我不会回母星的。”云暇回答得更加严肃。 “……” 有时候云暇说话，根本分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不过……就当是认真的吧。 “好，那你可千万不要回母星，这可是你答应我的。”洛天水半真半假道， “如果有一天你回去了，我一定会生气。” 这天是星期三，云暇收拾了书包，早早从学校往回走，他像往常一样拐到学校附近的巷子口，拿出书包里的面包屑喂了一会猫。 突然，云暇意识到了什么。 他慢慢地起身，向着小巷更深处走去。 有人在跟踪他。 同时，那熟悉的烦躁的感觉又开始侵袭云暇的全身。 他以为这段时间和洛天水的相处，已经让自己去掉那些总是突如其来的黑暗念头，云暇伸手轻轻抚摸了自己左手腕上的手环——这是洛天水交换给他的。 云暇面无表情地站在死胡同里，不断地拉扯自己的手环。 哥哥说过了，有“坏习惯”要发生时，就要不断地用手环弹自己，让自己改正。 但现在，他需要对跟踪他的“坏人”改正“坏习惯”吗? 身后突然有人靠近他，云暇一个闪身，让这人扑了个空。 然后云暇猛得抬脚狠狠踢中来人膝盖，再伸手将他压倒在地上，下一秒手双手就掐住这人的脖子。 这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跟踪了云暇这么久，云暇下意识就要扭他的脖子。 “住手！” 云暇听到有女性的制止声，他抬起头，手掐住那男人的脖子却没有丝毫放松。 “这是我的保镖，你不要伤害他，是我想和你聊聊。” 云暇看了来人半天，慢慢道：“你是那天那个……和哥哥站在一起的。” “我叫裴相宜，我能和你稍微谈一下吗?” 裴相宜盯着云暇，目光有些哀伤。 云暇缓缓松开手。 洛天水今天拍完商务gg，让魏微把保姆车停在了云暇学校的门口。 等到放学都没有看到云暇，洛天水就想着云暇是不是先走了，立刻沿着云暇平时放学的路线走过去。 快走到一个巷子口的时候，远远看到云暇走了出来。 洛天水正想打招呼，就看到云暇上了一辆豪车，而另一个上车的人居然是裴相宜?！ 鉴于前日子裴家那一摊烂事，洛天水第一反应：裴家又来绑架? “喂！云暇！等等！” 洛天水跟着追上几步，但车已扬长而去。 洛天水立刻拿出手机，拨通卓一的电话：“卓警官，我是洛天水，我现在遇到了紧急情况，请你帮帮我！” 裴家宅院，没过几天，又热闹了起来。 裴玉一脸厌恶：“妈妈，你带他来干什么。” 裴清也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云暇，过了一会，他开口：“你就是洛天水的弟弟?我之前解过你。” 第80章 “裴玉，他和你一般大呢。”裴清转过头，看向裴玉。 裴玉一听到裴清的声音，就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心虚地用手搓了搓衣角。 “是调查过我吧?”云暇手摸着脖子，打了个哈欠， “所以，你们有什么事吗?” 裴清轻笑：“洛天水的防备心很重，你倒还好，竟然会来我们裴家。” 云暇随意道：“我今天放学早，反正也没什么事。” 裴相宜从云暇进来后，就一直出神地盯着云暇，一言不发。 直到裴玉受不了，呼唤了几声：“妈妈……妈妈……” 裴相宜这才回过神来，她问道：“你是一直和洛天水一起住吗?” “你们难道没有调查过么?”云暇轻轻歪头， “我们不是亲兄弟，我是孤儿，在洛天水妈妈的帮助下，才被人收养长大。前两年，收养我的人家也去世了，我才和洛天水家走得近了些。” “是……我调查过了。”裴相宜难得表露出失态， “那你还有被收养之前的记忆吗?” “有。”云暇回答， “但那可不算什么好的回忆。我说……如果你们想提问我问题，不如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怎么样?” 裴相宜：“你说。” 云暇：“你们知道云英吗?” 裴相宜一愣：“谁?” 观她的神态不似作伪，云暇解释道：“帮助过我的一位女警察，洛天水的妈妈，你们没有调查到她?” 裴相宜：“我重点调查是你的被收养前的事。” 一旁的裴清却出声道：“云英……警察……是三年前从裴氏大酒店上意外失足掉下去的那个?” 云暇漆黑的瞳孔看向他：“噢，你知道。” “我知道，因为这个事故影响了我们裴氏的股价，虽然她是意外失足，那也是人命一条，我不可能不关注。不过妈，你那段时间都在国外，所以不太清楚这件事。”裴清解释道。 云暇在裴相宜和裴清的脸上目光来回扫视几圈，点点头，没再提问。 “裴总，门外有警察。”管家突然敲门，在门外说道。 “噢，请进来吧。”裴相宜看向云暇， “我想，应该是卓警官和你哥哥。” 进来果然是卓一和洛天水。 洛天水紧张地一路小跑到云暇身边：“没事吧！云暇！你怎么跟着陌生人走了?！” “怎么能说是陌生人，云暇是我的救命恩人。”裴相宜淡淡一笑。 洛天水脸色很不好，难得语气中有一丝怒意：“裴家主，云暇是未成年，如果您要带他去哪里，我希望您可以提前告知我，得到我这个哥哥的许可。” “哦，为什么?”裴相宜好整以暇反问道， “据我所知，云暇与你既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其实你们并没有任何法律和道义上的关系。换言之，他要去哪里，根本无需得到你的同意。” 洛天水被噎了一下。 ……确实如此，裴相宜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洛天水下意识抬头去看云暇，云暇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裴相宜，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这个说话。 洛天水内心一阵难掩的失落。 卓一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我来说一句，裴家的事情复杂，随意带一个未成年人走是不好，作为维护永宁市公序良俗的警察，我建议下一回你们提前知会我一声。” “卓警官说得有道理。不过，既然大家都到齐，有些事情，我刚好可以一次性说完。”裴相宜不卑不亢回答道。 见裴相宜的目光一直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裴玉又忍不住叫了几声：“妈妈……妈妈……你找这么多人来家里干什么，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要回我房间了。” “不要着急，小玉。”裴相宜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裴玉身上，她语气和蔼道， “你也听着吧，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 第46章 假设（8） “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但每个人都只知道其中一部分真相。”裴相宜慢条斯理地讲起了一个故事， “当初我的前夫出轨，抱走了出生不久的裴玉，裴家一路追到了西南边境的交趾市附近，抢回了裴玉。” “这个事……我知道的，我从小就知道……”裴玉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讲这个，他感到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不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的事情吗? “我把抱回来的孩子抚养长大，尽力弥补他不幸的遭遇。直到……我在不久之前从那个男人的话语中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我从思考过的问题——当初被救回来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裴玉’。” 裴相宜的这句话像惊雷落了一地。 反应最大的人是裴清，他不顾病体，立刻站起来阻止：“妈！你不要突然说这种话，裴玉还是个小孩子，有什么话我们先请客人离开后，家里人再商议吧。” “客人?这里没有客人，都是自家人吧。”裴相宜淡淡瞥了裴清一眼， “看来，你之前已经知道了。” 裴清不说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是什么意思?”卓一奇怪地问， “难道当初你们带回来的孩子不是被抢走的那个?” 此时现场的洛天水和云暇都不方便说话，卓一的立场无所谓，她可以直白问出口。 洛天水神色晦暗难明，他已经意识到了裴相宜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的是，原来当初我的前夫和保姆也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第81章 “……所以他们把孩子交换了?”卓一惊讶道，她是真没想到豪门秘辛，还能有真假少爷这一出剧本。 裴相宜：“应该说他们到当地就卖掉了我的孩子，而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抱着的是他们自己的孩子，然后假装那是‘裴玉’。” 裴玉像是突然失去了中文听力能力。 “……假装那是‘裴玉’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这十五年来，真正的‘裴玉’被留在了当时西南国境线，你们今天这是……” 卓一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云暇的出身，因为当初云英给云暇办理户口的时候，就是她陪同的。 洛天水：“……” 比卓一更清楚的人是洛天水，这甚至不需要什么理性的推理，如果和云暇没关系，那么他们此刻根本不会在这里！ 洛天水几乎是挤出一行话：“所以，您找到那个孩子了。” “对。” “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 “……” “不……骗人！都是骗人的！！”就算再傻的人，也不可能意识不到裴相宜在说谁了，裴玉瞬间崩溃。 他的世界好像突然崩塌，他过往所拥有的一切就像碎裂的镜子一般支离破碎。 难道说，他的生活全部都是虚假的? 连裴玉这个名字都是虚假的? 裴相宜不看他，裴玉就抱住裴清，虚弱地流泪：“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恶作剧，你和妈妈不要生气，不要给我这种惩罚。” 裴清轻轻搂住了他，却说不出否认的话。 卓一点头：“看来裴先生也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隐瞒着。” 裴清没有否认。 现在全场最恍然大悟的人是卓一，裴清面露不忍，裴玉和洛天水一个比一个人的表情难看。裴相宜和云暇则对视着，两人都是一副看不透在想什么的表情。 如果放在以前，洛天水可能还有心情调侃一二，但他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见到云暇和裴相宜露出相似的神情，这让他烦躁。 也许是他自私吧。 原本洛天水以为，云暇是自从他来自这个世界后，独独属于自己的礼物。 云暇是上天的恩赐，是只属于洛天水的羁绊。 可现在，云暇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他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吗? 如果一个人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那他到底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洛天水心情烦躁地拉了一下云暇的衣角。 可云暇依然在注视着裴相宜，没有回应他。 云暇：“所以，你是我的妈妈么?” “是的。” 云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裴相宜感到意外：“你不怀疑?” “我什么都没有，而你什么都有，我有什么被欺骗和利用的价值么?”云暇的口气一直淡淡的。 明明是裴家真正的少爷，却煎熬了十几年不幸的生活，此刻倏然得知真相。 云暇居然一点也不激动，甚至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神态也似乎很谨慎，似乎在内心衡量什么事，计划做什么决定。 “在警察局听到了那个男人说‘已经报复过我了’，我就展开了联想，或者说，也许是是因为当时你突然冲出来救了我……母子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这样不可明说的感应。于是我花了两周时间，亲自去了一趟西南国境线外进行调查，我找到了你住过的那几个村子……知道一些事。如果那件事真的是你做的，那么，你做的很好，拐卖欺负过你的人，应该这样的下场。” 云暇点点头：“你还有什么证据么?” 两人像是打哑谜一样的对话，让一旁的洛天水越来越心烦意乱。 “其实，我的孩子一出生，后颈下方有祥云一样的淡淡痕迹，而抱回来的那个孩子没有。但我当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是一个月没见，那淡淡痕迹消失了而已。所以，这两天，我找了保镖跟踪你，看到你的后颈下方——” “……有祥云纹路的胎记。”洛天水喃喃道，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几乎说不出任何反驳质疑的话。 “不！我不相信！都是骗人的！我才是裴家少爷！！” 裴玉宛若垂死挣扎一般哭喊着，试图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裴相宜：“所以，你们两个都愿意做和我的亲子鉴定么，那个男人的私生子是不会和我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我已经联系好了机构，基因样本送过去，五个小时后对比结果就会出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结果出来。你们同意么?” 洛天水很想说不，云暇却立刻点了点头，洛天水只得吞回自己想说的话。 而裴玉没有拒绝的权利。 五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云暇和裴相宜的亲子血缘关系相关度达到99%，裴玉则完全没有。 这几乎是个没有意外的结果，裴玉看到报告结果的一瞬间瘫软在地。 “真假少爷是吧……真够狗血的……”洛天水苦笑一声，此时，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和裴玉，究竟谁更加迷茫一些。 洛天水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恭喜你们母子团聚，云暇小的时候过得很辛苦……现在能找到亲人，我很为他高兴……裴家主呢，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第82章 裴相宜：“当然是接云暇回裴家。” “云暇……不会和你回去，你们即使相认，也不代表他就要回去住……”洛天水艰难说着。 对，云暇答应过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的。 “什么时候去?今天么，我得去收拾一下行李。”云暇面无表情地说。 “你……说……什么……” 洛天水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他从来没想过云暇会离开，就算……云暇和裴相宜母子相认，也不代表要离开他不是吗? 云暇摸着自己的脖子，语气似乎很随意：“洛天水，我想去裴家，我想要的东西，只有裴家才有能力给我。” “在你身边，是绝对不行的。”云暇认真说道。 洛天水瞬间感觉大脑里一下子有血气上涌。 他完全没料到云暇会说的这么直白。 确实，他的资源，他的阶段和裴家相比，就像蚍蜉撼大树，云暇想要更有的家庭环境和物质资源，都是无可厚非的事，只是洛天水没想到云暇会说的这么直白…… 但云暇就是这样，他不会说谎，也不遮掩，所以才会这么坦荡直白地说出洛天水无法像裴家那样给他提供好资源。 裴相宜：“好，那你就回去收拾吧，我让车在门口等着。” 这一回，卓一还真没什么理由阻止，人家母子失散十五年团聚是世间大喜事，谁现在阻拦不是不通人情吗? 卓一拍了拍洛天水的肩膀：“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回程一路无言，一到家，云暇就开始麻利地收拾行李，他的行李不多，一会收拾好了。 洛天水一直沉默，直到云暇准备拎着行李走出家门的时候，洛天水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也不说点什么，云暇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么，洛天水，我先走了——” “云暇！”洛天水觉得很难开口挽留，他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我最重视的是亲情，你就是我最重视的家人，如果但凡……有一点和我一样的心情……你就应该考虑一下要不要留下。” 要让自己说出内心最丑陋的想法，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明明知道被裴家认回去是对云暇最好的选择。 “裴家能给你提供的资源……我也可以努力做到……” 太自私了，他怎么会这么自私? 可是他是孤独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的亲生爸爸妈妈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就不能自私地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人吗? “你不一定非要回去……你不是在我生日的时候说想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吗?这些都是骗人的么?云暇，你不是一个会说谎的孩子……” 别说了——别说了！不过是在道德绑架云暇，他没有义务非要陪你吃苦，他有权利抛下你享受更好的人生，他不欠你什么！不要再用情感绑架他了！ 可是洛天水嘴里说出的话，根本不听使唤。 见云暇一直沉默不语，在起初的难受过后，洛天水心底开始涌现出一阵阵的难堪和愤怒。 “……我明白了，从一开始你就不想呆在这里对吧，说的也是，毕竟我这里的条件和裴氏怎么相提并论……” 他只是想要一个家人！一个一直在的家人！他的人生莫名其妙变成这样，就不能自私一回吗? 不，也许，他本来就是自私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 “没错……洛天水，你这里的条件确实不能比裴氏。”云暇的表情似乎纹丝不动， “我也从来没把你当作哥哥。” 知道自己身世后，云暇甚至连“哥哥”都不叫了……还是说其实云暇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哥哥，一直只是洛天水单方面想要一个弟弟。 云暇冰冷冷的话，像刀一般刺穿洛天水的心。 因为知道云暇是个不会说谎的好孩子，此刻的真话，才让洛天水感到如此的难堪，如此的不能忍受……洛天水自诩为体面人，自认自己一项最重视“体面”，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一点也不体面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天水抬起头，他的表情终于变了。 “那你就滚吧。”洛天水冷冷说道。 ——我的表情应该很狰狞吧。 最后给云暇留下的印象，居然是这么难堪的表情…… 对不起…… 云暇沉默了一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你赶紧走！你剩下的东西我会给你寄回你家，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的家！” 快走吧……再不走，洛天水感觉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落泪了。 云暇闻言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洛天水，漆黑的眼瞳里似乎第一次对着洛天水显露出一丝怒火。 然后他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第47章 实证（1） 看着云暇离开的背影，洛天水脱力地坐到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黑猫轻轻走过来，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指。 洛天水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茫然的感觉。 过了一会，洛天水才隐约察觉到有人在敲门。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立刻站起身来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令洛天水意想不到的人，是裴玉。 噢，现在“裴玉”这个名字都不知道到底指代谁了。 第83章 裴玉流着眼泪，哭花了脸，他抽泣着：“我不能呆在家里了，妈妈根本不看我……” 裴玉伤心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洛天水听到自己声音冷冰冰的回答：“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哥哥……裴清说让我先住到你这里来。”裴玉小声说。 洛天水感觉现在像是有人在用针扎他的太阳穴：“我这里不是收养基地，不收养别人家的儿子，我也不是非要有个弟弟养不可，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 就在这时，洛天水的电话突然响起，洛天水拿起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点开，没好气说道：“裴先生，我们两个签的拍戏合同里包括抚养你弟弟吗?” 裴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洛天水，我现在长话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合同里要求的捆绑上戏和上综艺的条约，这些我全部取消，我现在只有一个条件，让裴玉先住在你家里。” “怎么?裴家主找到自己的儿子，就不要养大的儿子了?” 怪不得裴家人都说裴相宜冷清冷血，就算裴玉和自己没有血亲关系，是个假少爷，一般人真的能这么当机立断扔下假少爷么? “……洛天水，帮我们这个忙吧，算我欠你的。” 裴清与他见面不过三次，但已经非常会拿捏洛天水，知道对于洛天水这种人，只有谈感情才有用。 洛天水也明白裴清在拿捏他心软这一点：“呵呵……” 人活着，无论看起来多么无坚不摧，都肯定会有软肋。 “……你先进来吧。” 洛天水让了门。 裴玉委屈地走进门里，四处看了看，皱着鼻子抱怨：“好小的房子，连我的游戏机都放不下！还有你怎么还养猫啊，我对猫毛过敏，你赶紧把猫送走！” “呵……裴少爷，你把这里当酒店呢?真正金枝玉叶的裴少爷住在这里时都没有这么多抱怨。” 洛天水越说话心情越差。 裴玉一听这话，眼眶又红了，他低着头又大哭。 洛天水心烦意乱地想：如果搁着平时，他是绝对不会这么直白去戳人伤疤的，他真是变得越来越不体面了。 还是说，这种“不体面”才是真正的他呢? 洛天水几乎自暴自弃地用更加冷硬的口吻说：“你哥哥请求我，让你住在这里，可不是白住的，我会和你约法三章，你每一条都必须遵守，但凡有一条不遵守，就立刻滚出我家。” 裴玉正是遭逢巨变的时候，又得不到一丝的安慰，听到洛天水这样奚落他，自尊心上来，大声哭喊：“我就算是在外面冻死，我也不会住这里！” 喊完，他就哭着跑走了。 过了一会，屋里只有洛天水一个人，房间静悄悄的。 “唉……” 洛天水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这是在做什么? 真假少爷这件事上，裴玉也只是受害者，当年交换孩子的时候，裴玉只是一个婴儿，他并不是阴谋家。而身世曝光，裴相宜就立刻残酷地不要他，全然不顾及养育十五年的感情，这对裴玉来说已经是致命的打击与惩罚。 裴清是拿着合同请求洛天水帮忙，既不是威逼，也不是利诱，更不是让他白白抚养裴玉，他又何必说话那般难听? 裴玉他……毕竟才十五岁。 和云暇一般大，都是十五岁。 而自己已经多大了?经历多少了?怎么还在两个孩子面前发火? 洛天水颓废坐下，倏然，眼泪簌簌流下。 这件事，云暇没有做错，他想回到自己亲生母亲身边很正常，就像洛天水午夜梦回想的也是如何能够回家。 云暇……也没有什么理由非要得到洛天水的许可才离开，他们毕竟没有任何血缘和社会关系。 云暇，抛弃洛天水……是很正常的事，很合理的事，不怨他…… 所谓的家人，只是洛天水单方面编织的美梦而已。 “……我在干什么呢……” 洛天水走出门，开始寻找裴玉。裴玉是个外强中干的孩子，从小没有受过任何挫折，第一次遇到挫折就是这种能反转整个世界观的，裴玉情绪崩溃也正常。 毕竟他是未成年，如果晚上跑出去遇到什么事，洛天水也会良心难安。 所幸，裴玉并没有跑很远，就在附近公园的秋千上哭泣。 裴玉是裴清派车送过来的，他平日很少自己出门，根本不认识路。 他从来没想过妈妈会不要他。 裴玉在哭泣后，心中一片迷茫：他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办? “抱歉，我刚刚说得太过火了。” 洛天水走了过来，他揉了揉眉心， “今天太晚了，你先跟我回家吧，就算想离开，明天你联系裴清再说。” 见洛天水好声好气地说话了，裴玉这才点点头，从秋千上站起来，和他回去。 回到家后，洛天水疲惫地收拾，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大蛋糕，然后就开始对着蛋糕发呆。 裴玉看着蛋糕发愣，过了一会，他小声说：“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我不知道还是不是我的生日。” 洛天水一愣。 今天是“裴玉”的生日，那就是云暇真正的生日。 “真巧啊，云暇给我说的生日也就这两天，所以我才买了蛋糕。” “……” 第84章 一阵沉默。 “咕……” 裴玉的肚子叫了，他尴尬地捂住肚子，抬眼看洛天水。 “哈……” 这声肚子叫，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没又那么尴尬了。 “好吧，蛋糕买都买了，就祝你生日快乐吧——” 这是一个很大的星球形状的蛋糕，是洛天水特意定做的，因为云暇总是像外星人一样让人看不透，看起来像是身怀很多秘密。 没想到，外星人，总有一天要回母星的。 洛天水插上十六根蜡烛，道：“今天过了，你就十六岁了，其实在有的国家，十六岁也可以视为成年了。人在成年的时候，总会经历某种变化，如果最终能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就可以称呼这种变化为‘成长’……” 裴玉没听懂，但他现在人在屋檐下，还是点点头。 “所以，裴玉，生日快乐。”洛天水道。 云暇生日快乐。洛天水在内心道。 然后，他们吹了蜡烛。 真实的生活和小说不同。 小说要发生转折，总是需要一些提前的伏笔与转折，但现实的生活并不需要如此。 它就像暴雨，倾盆落下，冲着毫无防备的人们劈头盖脑而来。 谁也不知道自己第二天会遇到什么事，是意外之喜，是久别重逢，是无妄之灾……谁又知道呢。 我们永远不知道，与他人的见面是不是人生的最后一面，所以最后能做的仅仅只是——珍惜当下而已。 #沧浪传四年至今，谁更红?# #理性讨论，双顶流现在，谁上坡路，谁下坡路# #一日男配，终身男配，顶流只有一个，某人不要抬咖# #如果双顶再合作，应该谁一番?# 最近内娱最大的话题，就是墨耀和洛天水既四年前的《沧浪传》后，传出再度合作的消息。 四年前那部《沧浪传》大爆特爆，墨耀巩固了自己身为内娱第一美强惨的身份，稳稳坐着顶流的位置。 不过，这几年，很多艺人从墨耀身上学到了美强惨虐粉的捷径， “吐血派”教徒甚多。 现在随便一部仙侠剧男主，都要把白衣，破碎感，吐血，柔弱拉满，当然不忘了给自己设定战神的逼格，和天下第一的武力值，沿着“既要又要”的路线发展，最终顶流圈形成了“一超多强”的局面。 除了墨耀这个真顶流外，还有那些演耽改美强惨的，言情女a男o美强惨的，古偶中毒病弱美强惨的，现偶癌症残疾美强惨的成为了流量……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人吐槽过，这几年国产剧的屏幕快被血糊着了。 但是没办法，追星女孩就是爱吃这一套，现在流量排名在前面的，都是靠这一套红起来的。 只要是他们的剧，别管打着什么家国大义拯救苍生的主题，真正的主线只有一个—— “我就是天下第一美强惨，全世界都对不起我，我好惨啊粉丝们快来爱我吧。” 美强惨的美，难度比较高，只能靠造型弥补;美强惨的强，难度也有，需要一定的武打功底，只能靠武打替身;惨……就好演了，只要比谁血吐得多，吐得好看就行。 惨，才是真正的吸粉利器，只能说当年的墨耀走在了众人的前面。 现在一堆人也纷纷模仿，起来了许多新晋的流量。 如果要说这些流量当中哪位的风格比较不一样，那一定是洛天水了。 洛天水四年前靠《沧浪传》里的侠王弟弟出名后，又连续演了武侠三部曲，接着又开始扎根都市悬疑频道，演了一些现实主义的悬疑短剧。 这让粉丝也不由得发出感慨：到底洛洛为啥那么喜欢把自己的脸涂满黑粉，去演挖土剧呢?美美的演卖惨仙侠吸粉不好吗? ———————— 今天开启了段评功能，没有设置什么条件，应该可以自由发评。 最大的问题是我不论是电脑端还是手机端我都找不到段评，身为作者但是我啥也看不见，笑昏迷 第48章 实证（2） 网络热议不断，讨论声浪越来越强，墨耀粉丝说话也越来越难听。 毕竟四年前洛天水凭借《沧浪传》爆出，收获了作为演员的第一波粉丝，开启了配角“掀桌”元年。 一提到洛天水，大众第一反应就是当年那个侠王弟弟。 在《沧浪传》这个绝世美强惨大男主的剧本里，赵苍冥就像一缕春风，不带任何压力地轻轻吹拂过所有观众，就像在一碗腻歪到不行的糖水粥里吃到了一颗清脆的果子。 《沧浪传》虽然依旧被归功于墨耀大男主抗剧，但很多人提到这部剧也会同样提到洛天水。 这就理所当然地得罪了墨耀粉丝。 【笑死， n番配角也敢把《沧浪传》吹成代表作了?被大男主带飞的说个屁啊。】 【说什么弟弟爱哥哥，兄弟卖腐的，你当这是耽改呢！?我们是权谋正剧，看完剧的都成赵沧浪唯粉了！】 【西皮即吸血，配角都是吸血倒贴怪，这剧是墨耀哥哥一个人撑起来的谢谢。】 当然也有看过剧的人受不了反驳： 【这剧没有那么多演技不错的配角给你哥哥抬轿，就凭你哥哥那走三步喘十口，每一集都西子捧心状吐五次血，不嫌晦气啊！】 【演技不错怎么没墨耀吸粉多啊，不好意思，墨耀六年六爆，年年吸粉，你们就嫉妒呗。】 第85章 墨耀粉丝群体属于不管别人说什么，她们都用吸粉回击。 剧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墨耀是吸粉最多的那个。 不过这几年， “吐血流”新人辈出，墨耀的吸粉增量也逐年降了下来。 毕竟就算喜欢吃这一口的追星女孩再多，也是有极限的，有那么多新的更惨的新人流量频频粉墨登场，墨耀这一套就即将快走到极限。 不过这对墨耀来说也无所谓，他今年才二十五岁，这一套美强惨流古偶他还能演到四十岁，也就是还能当顶流十五年。他现在随便拍个杂志，墨耀粉都要买到一千万，墨耀和杂志社私下签约分成，七三分成，他拿七百万。 等于每一年光是靠割粉丝韭菜，他就能割下一个亿，等到他古偶太上皇路线演到四十岁，他就光荣退休，退休金将近二十个亿，后半辈子不得想干嘛就干嘛? 国内上市公司，现金流二十个亿的能有多少家? 墨耀觉得自己就是销售，把自己的形象包装成特定人群最喜欢的模样，演着全世界都对不起的美强惨大男主吸粉，兢兢业业为这类人群服务，再通过商务和杂志的形式割这些特定人群的韭菜，让她们付费。 这不是非常公平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 墨耀这套盈利模式确实有效，新晋的流量大多是模仿他，成流量后就学习他疯狂卖杂志，也和杂志社签分成，还有疯狂接代言商务，做潮牌的，开餐厅的。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也有追星人吐槽过：追星一年认识的品牌比前半生都多。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流量当中，如果非要说存在异类的话，那就是洛天水。 四年前，洛天水凭借《沧浪传》男配跑出，之后又一口气演了三部经典武侠男主，在别人都卷仙侠剧的时候，洛天水奠定了内娱新生代武侠小生的位置，有人说这是裴氏给他的“分手礼”。 就在大家以为洛天水要继续进军武侠或者仙侠的时候，他突然开始演起了悬疑短剧，这类剧的特征都是一部不超过十二集，拍摄周期不超过六十天。 有洛天水的粉丝吹嘘道：“这说明我们哥哥追求高逼格和更高的艺术表达，对古偶才没兴趣呢！” 在一次发布会上，洛天水却解释道：“只是因为只有这类题材才能两个月内拍完，我的假期只有这么多，和题材没什么关系，只和拍摄时间有关系。” 大家这才发现，洛天水居然上大学去了！还是名校，区域top1的永宁城市大学！ 不对啊，所有人都奇怪，永宁城市大学什么时候有戏剧学了。 再看，人家洛天水居然去是的经管院！ 永宁城市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洛天水，这个事情你再好好衡量一下，老师当然不是逼迫你做决定，但是你想想，你都已经保研了，署名第一还重要吗?” 洛天水今年大四，凭借着四年全专业第一和本科期间发表三篇c刊论文的成绩，获得了保研名额。 今年是他大学的最后一年，去年底他计划参加大学生“挑战杯”创新创业大赛。 曾经的他一心扑在学业，几乎没参加过什么社团活动和比赛，此生重入轮回，再度返回学校的机会，洛天水很想尝试一下。 没想到在拿了校赛特等奖后，洛天水的团队就被推荐进入省赛。 而挑战杯赛事有规定，在进入省赛后，每个项目组学生的名字，排序以及指导老师的名字，排序都不能改变了。于是，每次如果有什么内部操作，都会选择在校赛结束后，向省赛报名前的阶段进行。 不仅仅是学生的名字有可能被换，甚至指导老师的名字也会被替换，如果三个指导老师都是普通讲师，那么很有可能在会被换成校领导或者教授的名字。 洛天水心里已有预期，面上不显。 这几年他又开始习惯起戴眼镜，穿衬衫和西装裤，把自己打扮成刻板约束的样子。 “除了改学生里的第一参与人的名字，指导老师的名字也要改么?” 见他这么上道，来传话的辅导员立刻暗示道：“你看，你这挂了三个讲师，都是刚毕业的博士，挂他们的名字对你比赛没用，就算是进了省赛，人家评委不得看看指导老师的职称?所以啊，这个第一指导老师改成咱张副校长，第二指导老师改成院长，第三指导老师当然咱们团委的老师啊。” 怪不得呢。 洛天水心里暗暗一笑，面上却露出惊讶的神色：“这可不行啊，第一指导老师已经定人了，我都答应了，恐怕不方便改。” “哦，哪个老师?还能比副校长更有用?”辅导员有些不高兴。 洛天水一脸“紧张”地解释：“就是信科院的洛守家洛教授，已经和他说好写他了。” “洛，洛院士啊……” 辅导员瞬间气短了。 虽说副校长的职务更大，但遇到洛院士谁不低一头? “您说的有晚了，那天洛教授找我们课题组开会，其他几位指导老师和参与学生都去了。洛教授还把大家的名字都记下来，说是要定期开组会，一起修改我们的项目书呢……”洛天水看起来似乎很为难， “老师，您说怎么办呢?我都听您的。” “这，这听我的……” 辅导员也不敢得罪洛院士啊！听说他们学校财政的其中一个重大来源就是洛院士负责的与裴氏集团合作的b-hood项目，在太平洋孤岛上建一个人工智能全范围覆盖的乐园天堂，这建成了，他们永宁城市大学别说在国内能冲击top2，这直接是在全世界扬名啊！ 第86章 “老师觉得……要不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哦，这样啊……那我再去问问洛教授，把具体情况详细和他说明，让他来决定?”洛天水说着就拿出手机，作势要播电话。 “别别别——算了算了，你什么都别改了，就这样吧。” “那好。”洛天水微微一笑， “我都听您的。” 大功告成。 走出院办，洛天水立刻接到了另一个老师的电话。 “天水，怎么样，要改名字吗?” “您放心吧，师姐……江，江老师，我已经搞定了，不管是学生署名，还是指导老师署名都不会变的。”洛天水轻轻一笑，顺手轻抚了办公楼下的迎春花。 他刚刚差点脱口而出师姐了。 “天水，你真有办法，看来卷老师不如卷学生才是硬道理，那洛院士那边……”电话里的年轻女声很是高兴。 “放心，我都联系好了，之后我会去好好感谢洛教授的。” 洛天水这一次参加大学生挑战杯，其实完全不是为了自己，毕竟他已经拿到保研名额，就算这次“大挑”拿了全国特等奖，于他而言，也没什么更大的意义。 但这对三个指导老师很有意义。 洛天水当年在这里读博时，有几个师兄师姐对他一直不错，凡事都帮衬，但师兄师姐博士毕业留校任教后，却一直评不上副教授。 洛天水曾经和他们聊天，才知道高校现在对青年教师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评职称，不仅仅是要求发表权威论文，出书，和获得国自科，国社科的基金项目，甚至还有一系列的附加条件，这些附加条件加起来竟然有八十多条。 比如，在省级讲课比赛拿到三等奖以上，为企业进行人才培训讲座，写的内参获得市级以上领导批示…… 桩桩件件，看起来就是把青年教师当人肉电池。 其中还有一条非常无语的就是必须指导学生参加“挑战杯”并获得省级二等奖，且在指导老师里排名前三。 其他的条件，还算是卷卷自己，这一条怎么完成啊? 这些刚刚毕业的博士，都是纯纯的新手老师，从哪找几个乐意参加大学生“挑战杯”，还愿意卷的学生? 洛天水入校的第四年，刚好是前世的师兄师姐们毕业留校第一年。 洛天水见到曾经熟悉，如今只是陌生人的师兄师姐，心中难免悲喜交加，又想起师兄师姐们曾经对他的诉苦。 那就……他来参加这个挑战杯，把师兄师姐们都挂上指导老师吧。 师兄师姐们卷不动，他可以卷。 这四年，洛天水都是把自己的一腔精力都全部充沛地挥洒在演艺事业和学业上，不仅在演艺圈跻身小流量，学业也早早保研，每年拿下国家奖学金。 惹得裴玉常常吐槽他是卷神。 是啊。 那是因为，这四年以来……如果不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拼事业上，他又能做什么呢……又会想起谁呢…… 春风，总是无差别地吹拂过少年的心，可春风，又是最不解风情的啊。 ———————— “大挑”就是挑战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的简称 小挑是创青春，两个不是一个赛事。 之后提到会用大挑作为简称，不想打全称。 第49章 实证（3） 放下和师姐通话的电话，洛天水计划去拜访洛守家。 洛守家……也就是他原本的爸爸。 每次去洛家，他都有些近乡情怯。 其实，洛天水原本并没有计划和自己的家人相认，毕竟爸爸妈妈已经有新的孩子了，他何必去打扰别人一家人宁静的生活。 再说，洛家现在的儿子洛奇林是这个世界意志为了填补洛天水的空白而创造出来的角色，又不是像裴玉那样顶替他人身份的“假少爷”。 洛天水如今就算冲到洛家去说出实情，洛守家和裴涟夫妻也不会相信的。 难道要遇事不决，量子力学，或者说这是一个平行时空而他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来解释吗? 洛守家是做信息技术的，又不是研究理论物理学的，他能相信么? 就算相信了，又让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洛奇林如何自处? 因此，洛天水起初真没想着主动与父母相认。 可惜，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大一期末，他拿了国家奖学金，为他颁奖的人正是洛守家。 “难得啊，大一刚来就有论文见刊，还拿国奖的，小朋友很上进嘛。”洛守家笑眯眯地把获奖证书双手递到洛天水手里， “喔，还和我是本家，都姓洛呢。” 洛天水猝然见到自己的爸爸，一时语塞，那天整整一个颁奖典礼的时间头脑都全是空白的。 后来，洛守家经常联络洛天水，指导他一些问题，两人就逐渐熟悉起来。 只是每次去洛家拜访，洛天水都尽可能挑选洛奇林不在的时候。 ——感觉自己像在做贼。 洛天水买了个果篮，带了上去。 尽管他知道洛守家什么也不缺，但这不代表他可以什么都不带就去拜访。 水果能值几个钱? 可如果洛天水真拿值钱的东西，洛守家也不会收的。 “所以，老师们没有再为难你了吧?”洛守家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露出笑容，一脸和蔼地问。 第87章 “我说了您的名字后，辅导员老师就没让我再改了，非常感谢洛教授。”洛天水乖巧道。 “这没什么，我还担心你遇到这样的事会不舒服。其实这种事，不管是学生，老师，还是社会上的任何地方，都是存在的。我以前也会不舒服，后来也想通了，人力有限，我们不可能一劳永逸地改造这个世界，但至少能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并为我们身边的人提供一个良好，有秩序的能量场。能做到这些啊，就不错了。” “我知道的，洛教授，我不会因为发生这样的事而改变自己的做法。” 再说了，洛天水这两世遇到的怪事够多了，这种比赛要求加署名的事倒真排不上号。 洛守家并没有真的要求挂名，只是允许洛天水打着他的“旗号”，以后再有别的领导或者老师想加名，洛天水搬出洛守家的名字就可以了。 前几次拜访，洛天水都坐在洛家的客厅，这一回，洛守家让他进了书房。 洛守家指了指电脑上的项目书，说道：“你们参赛的项目书我看完了，完成度很高，内容上没有什么需要大幅度修改的。加上我也不是研究这个领域的，所以我只能通过我以往评审的经验来提些建议，在格式上还可有优化的空间。比如扉页这里，既然你们是团队去调研的，不如加一个调研手记，可以既可以增强文稿的生动感，也可以提高文本吸引力。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个人意见，并不是一定要这么改的。” “谢谢洛教授，我知道了，我们下去会继续优化的。” 洛天水拿出平板，记录下洛守家指出的意见。 之后，两人就学校生活聊了一会，洛天水看天快黑了，正要告辞，转身时无意中看到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有五个青年人，三男两女，似乎是在一个农场的谷仓前合影。 前面的一男一女，是年轻时候的爸爸洛守家和妈妈裴涟。 这五个人，都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气息，他们通身的气质和背景里的农场，谷仓非常不搭配。 几个人都非常消瘦，神态疲惫，但疲惫的神情中又仿佛带着一丝对未来无限期待的顾盼飞扬。 洛守家注意到了洛天水的视线，于是回答道：“……这都是很多很多年前，和朋友们的照片了。” 洛天水心里一愣。 不是说他对这张照片有什么异常，而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即使是在前世，他也见过这张照片，爸爸妈妈介绍过这些是他们的朋友，但因为照片上的人从来没来到过洛家，洛天水并没有见过他们，加上生活圈子没有什么交集，洛天水压根不认识其他三个人。 可是现在重来一回，换了一个圈子，洛天水突然发现，照片上剩下的三个人他竟然都隐隐认出来了！ 除了前面站着的爸爸妈妈，后面站着的三位分别是裴相宜，大导演墨利行，和演员协会会长汪名成。 年轻时候的裴相宜和云暇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谁。 而另外两位的大名和样貌，也是进入娱乐圈后的洛天水频频在剧组同仁嘴里听到，新闻里看到的。 曾经的他对娱乐圈丝毫不关注，完全不知道大导墨利行和老戏骨汪名成长的什么模样，但现在就可以一眼认出他们的年轻时候了。 但洛天水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认识他们? “噢，想起来了，天水除了上学，假期还拍戏呢……所以认识老墨和老汪，是吗?”洛守家依旧和蔼地问。 “谈不上认识，前辈们都是圈内名人，所以我确实听过他们的名字，也见过他们的照片，只是不知道洛教授居然和他们还是朋友。” “是啊……确实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洛守家很欣赏这个努力勤奋且天赋异禀的学生，也许人和人真的讲究缘分吧，他第一眼看到洛天水就很欣赏这个学生。 这个故事，说起来并不长，但发生的时间在很久很久……在几十年以前。 洛守家是读书读了一半响应号召去了一个偏远的农村，那个时候，有很多和他一样响应号召的青少年。 城市里没有这些青年就业的岗位了，于是他们得去农村劳作。 洛守家祖籍不是这里，但没关系，这里的青年人的祖籍都不是这里，大家来自五湖四海的城市，只是都被分配到了这里。 不管你以前是学什么的，是学物理的也好，学艺术的也罢，来了这里，大家都要下地劳动。 不管你会不会做。 他们很累，也很饿，那是艰苦的日子，但也收获了友情。 洛守家，墨利行，汪名成，裴涟，裴相宜尽管在此前并不认识，但他们拥有同样的爱好，他们都喜欢幻想，喜欢梦想未来，畅想一个永恒的乐园。 五人躺在旷野之下，仰望天空的繁星，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未来几十年后，随着工业化进程，很多城市将会难以在夜空中看到繁星。 人其实并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失去，不论多么常见的事物，都总有一天会失去，就像今夜的繁星。 “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消失的。”五人中年纪最小的裴涟扎着麻花辫，看着星空，悄悄地说。 她一贯多愁善感。 第88章 她的双手本来是弹古筝，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摸过古筝了，甚至开始恍惚，自己这辈子还能摸到古筝么。 “所以书上才会说珍惜当下不是。”洛守家赶紧着出声安慰她。 “没有什么是留不下，如果你没留下，只能说明这些美好的事物还是不属于你。”裴相宜淡淡道。 她和裴涟同姓，最开始以为是亲戚，后来聊天后发现，只是恰好同姓，性情相差极远。 裴涟热情，裴相宜冷淡，一开口就总是怼裴涟。 但裴涟一点也不在意：“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留下它们呢?” “其实……其实如果有一天科技发展了，任何你喜欢的人，事，物都可以用数据的形式保存下来，再把它呈现出来，数据是不老不死，永远不会消失的。” 洛守家怕裴涟失望，赶紧提出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这也太前卫了，我们几个都是搞艺术的，听不懂。”墨利行“嘿嘿”一笑，推了推自己的墨镜，只要不干农活，他就一定会戴着墨镜，他说这是艺术家的格调，即使身处农场也绝不能泯然众人，放弃格调。 但他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不老不死，那不就是像天堂一样?上帝的乐园?” “要真能建出来乐园倒是挺有意思的。”汪名成附和道。 “有钱当然可以建……不过你们现在说这些都太远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城去。”裴相宜淡淡道。 “肯定有一天能回去的，我相信的。”裴涟拉住裴相宜的手，笑眯眯说道。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乐园，你们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就叫乐园，不行?”裴相宜挑起眉毛。 “你也太不时髦了，一般都不得有一个有纪念意义的名字，要艺术化的表达好不好。”墨利行也不满。 大家都开始想名字。 “我们五个不是说好了要像兄弟姐妹一样彼此照顾么，我们之前都立下了这样的盟约。”汪名成是五个人里不太爱说话的那个，他赶紧补充， “用这个主题起名字，你们觉得呢?” “所以，叫兄弟盟?” “诶?可是为什么不是姐妹盟呢?”裴涟举手提问。 “因为三男两女，男的多，而且兄弟也本来有兄弟姐妹的意思啊。” “呵，谁允许你用兄弟代表姐妹了?” “裴相宜，你一天不怼人不舒服是吧? “兄弟盟是个中文，我们还是艺术化的表达吧~洋气一点，用英文， brotherhood，是不是更艺术啊~”墨利行得意洋洋道。 “不要brother。”裴相宜冷漠道。 “b-hood，行了吧?” “勉强吧。” “……” “哈哈哈，你怼人好厉害，老墨他们都拿你没办法咯。” 少年少女们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聊天，随意畅想未来，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很快，他们就被通知可以回城。 几个人去了不同的城市发展，起初还保持着联络，但慢慢各自忙起了各自的事业。很多年后，裴氏来找永宁城市大学提供技术支持的时候，洛守家才又和曾经的朋友们恢复了联系。 “原来如此。”洛天水唏嘘， “那你们中间有很多年完全没有联络过啊。” “是啊，曾经以为彼此是无话不谈的兄弟，可真的失散了，不联系了，一年，两年，四年，十年，二十年……好像也没什么不能习惯的。就算偶尔恢复了联系，那些空白的岁月也永远填补不了。” 洛守家感叹道：“所以，天水，你有没有什么失联的人……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习惯不联络了，能联系还是要尽量联系上，不然等你像我这么老了，回想少年时，真的会后悔。” “我?我能有什么失联……”洛天水说不出来话。 有一个人，四年前出国了，再也没有联络了。 “我没有这样的人。”洛天水笑着说。 ———————— 不好意思，前几天突然病了，昨天才退烧。 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第50章 实证（4） 初春的校园最是美丽，现在的高校都注重品牌意识和生态效应，学校的布局，结构都设计得越来越好看。 其中，最突出的毫无疑问是永宁美院。 美院的风景漂亮到常常有国内剧组来这里取景拍摄，更有很多学生为了校园环境而报名。 洛天水在门口登记了自己是隔壁学校的学生后，就慢慢走了进来。 他左手拎着一个蛋糕，右手拿着一本书。 洛天水沿着美院的中心喷泉向右走，走过开满迎春花的长廊，就来到活动中心的大教室旁。 洛天水还没进门，听到裴玉的声音响起。 他掐着嗓子，声音非常轻柔。 “你和爸爸都错了，你们对我都不公平。我被你们当作玩偶对待，先是爸爸，然后是你。” 接着是另一个男声不解地问。 “玩偶?我的玩偶?” 裴玉清脆又柔和地声音传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我在你们手中就像个玩偶，你们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我认为这是很有趣，所以我也和你们一起玩。但是，我的生活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见他们还在排练，洛天水从后门进去，没有打招呼，而是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拿出手里的书，随意翻看起来。 第89章 这本书其实是一个剧本，改编自挪威剧作家亨利克·易卜生的《玩偶之家》。 也是裴玉他们专业在即将到来的文化节上准备表现的话剧节目。 裴玉出演故事中的女主角娜拉。 他在排练中敏锐察觉到什么，然后一回头就看到了洛天水，他神情瞬间放松，甩了甩长长的头发，笑着冲着洛天水眨了眨眼。 洛天水示意让他继续排练，自己就坐在旁边把《玩偶之家》阅读了一遍，其实他很久以前也读过，只是如今再读，就会产生很多全新的理解和感悟。 要不，怎么说书是常看常新呢? 大约又排练半个小时后，开始中间休息，裴玉走了过来，坐在洛天水旁边，一只手轻松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谢了哥，难为你百~忙~之~中帮我把剧本送过来啊。” 洛天水觉得好笑：“你阴阳怪气个什么劲，我最近比较忙不在家，这不是很早就告诉你了么?你也别每天没事找事使唤我，剧本你明明已经全部背下来，为什么还要我特意送过来?” 裴玉眨了眨眼：“想见你呗，不说得十万火急，你才不会给我送书呢。” “怎么会?”洛天水宽容地笑了笑，拍了拍放在一旁的蛋糕， “今天是你生日，我怎么都会抽出时间陪你过的。” “也就是每年生日你记得最清楚……”裴玉翻看着星球造型的蛋糕，嘀咕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我的生日，你才记得清楚，说不定因为这生日——” “裴玉。”洛天水脸一沉。 裴玉立刻知道自己戳他雷点了，于是双手抱住洛天水的脖子，挤出眼泪开始撒娇：“诶，哥，大人不计小人过，谁让我从小就大脑发育不健全，说话也不好听，唉，我这种人天生脑部有疾，所以才比别人活得更艰难一些。” 眼见裴玉又开始“卖惨”，洛天水哭笑不得：“谁说你脑部有疾了?没事咒自己干嘛?” 裴玉戏剧化地双手捧心，做了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会被人扫地出门呢?天可怜见，不是被哥哥收留了，我这四年不得流落街头，讨饭为生，说不定哪天就因为偷东西被抓去警察局，被卓一姐姐关起来，判个五六七/八/九/十/年的，然后和我那活该的亲爹亲妈一样早日投胎去咯。” 洛天水听完又想生气又好笑：“……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点的?都过去的事了，我都不提，你总提起来做什么?” 洛天水表情又沉下来：“是不是哪个同学拿这些事来说，你有被人欺负么?” “那肯定有人说，我这事不是个人尽皆知的笑话嘛?不过没事啦，哥哥，我现在已经脱敏了。他们喜欢说这事，我就说得比他们次数还多，见一次我说一次，他们开口说一句话我就开始卖惨，现在他们已经被我说烦了，只要一看见我又卖惨就捂我的嘴，叫我别说了。所以嘛，哥，我发现一个重大的人生经验。” 裴玉凑到洛天水面前，眯着眼睛，悄悄道：“脸皮厚人长寿，人之贱则无敌。” 洛天水：“……” 也行吧。 中间休息，裴玉去上厕所。 于是b组开始排练。 排练戏剧的时候一般会分成ab角， b角是备选的演员也要参与排练，以防表演当日a角突然出现意外表演不了，有人能够顶上。 裴玉演是的《玩偶之家》的女主角娜拉，娜拉的另一个b角是一位女生。 那女生看起来很内向，先前a组排练时她就一个人坐在旁边，现在到b组了，她也一直沉默地听从别人指挥。 演着演着，她突然忘词了。 饰演托瓦尔德的男生激昂说道：“你抛弃了你最神圣的义务！” 她磕磕绊绊道：“什么义务?” “你的义务作为妻子和母亲。” “我有其他同样神圣的义务。” “你没有——你是妻子和母亲！” 她突然卡顿，结巴道：“我不相信那个了……我……我……” 其实在排练中突然忘词也很正常，只是当她想去看剧本的时候，对手戏的人却伸手拦住了她。 “你现在还没记住剧本吗?” 她低头说：“我突然忘了一句……” “你还能不能当b角了?你是觉得b角就不用背台词是吗?” 女生越是退让，对手戏男生的气焰越是嚣张：“要不怎么说你不行呢，你要是行，你就是a角了，怎么还在这备选呢。” 女生眼睛发红，说不出一句话。 洛天水站起来，走到女生身后，默默道：“……我不再相信那个了。我认为我首先是一个人。” 洛天水悄声一提示，女生马上想起来。 她继续说：“……同你一样。我有对自己的义务！” 几个男生悄悄瞥了洛天水一眼，没敢说话。 洛天水这几年演戏出了名，口碑不错，他又时常来美院找裴玉，于是这几个学生也认识他。 对学生来说，虽然大家都是搞艺术的，但他们毕竟是素人，洛天水是已经成名的明星，两者身份不同，见洛天水不动声色地帮那个女生，一个男生大着胆子说：“她是墨耀粉！你别管她！” 墨耀粉天天在网上黑洛天水的事都出名了，还上了几次社会新闻。 洛天水挑眉：“我知道。” 女生的背包上挂着墨耀的写真，很难不看出来吧。 第90章 女生的脸瞬间红了。 裴玉此时回来，他看了看排练室里微妙的气氛，挑眉道：“怎么了?你们不会打算对我哥做什么吧?” “谁敢啊?” 众人直呼冤枉。 裴玉回来， a角回归继续排练。 那女生就背起背包，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洛天水叫住了她。 洛天水跟她到门外，把手中的剧本塞给了她：“裴玉也不用这个剧本，你拿去吧。” 女生双手接过剧本，道了声谢：“感谢……” “不用。你刚刚演的挺好的，胆子再放大一点就好了。”洛天水微笑道。 “嗯……” 女生走出排练室的门，回头看到洛天水正微笑着站在裴玉旁边看他排练。 她拿出手机，过了一会，颤抖地把备忘录里的文字删掉。 她不仅仅是墨耀的粉丝，还是墨耀著名的战斗粉，不过人就是这样的，可能正是因为在现实生活里活得憋屈，才更喜欢在网络发泄恨意。 她们今天准备了一个围剿洛天水的计划，还取名“大禹治水行动”。 之所以要开展“治水”行动，是因为传闻墨耀和洛天水要合作一部电影。 这部电影是知名大导演墨利行睽违大荧幕三年的超级大制作，据说集合了当前国内最大型的工业体系万众一心要打造科幻标杆。 这部电影诞生之初就计划成为国内工业大片的标杆，电影名字叫做《银河帝国》，简称《帝国》。讲述的是一千年后，人类移民太空，银河系实现大一统，于是建立了银河帝国。 故事的主要内容是帝国的皇帝与两位皇子夹杂在权力，人欲，亲情之间的残酷斗争。 这种大制作，不知道多少年才出现一部，皇帝的角色已经定了著名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演员协会会长的汪名成。 这就说这电影不仅奔着票房，还奔着拿奖，谁要演了就是名利双收。 于是，两个皇子的角色争破了脸。 最后网传拿到这两个皇子角色的人选令人意外又不意外。 大皇子是墨利行的儿子墨耀，大导演准备拍一部名垂影史的电影来捧自己的儿子也无可厚非。 小皇子据传是洛天水，这又是为什么? 众人纷纷好奇，于是就开始八卦这件事。 洛天水粉和墨耀粉一直不对付，墨耀粉最讨厌的就是洛天水，于是连忙发展人脉打听小道消息，才知道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方裴氏的现任当家裴清推荐洛天水去试镜的。 这可让墨耀粉丝回忆起了四年前拍摄《沧浪传》前后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从前，墨耀那套美强惨表演方式一直是吸粉无数，墨耀粉丝踩对手戏演员的说法同样是三件套。 第一，对手戏演员演技不好，才被墨耀抢戏。 第二，对手戏演员不理解人物，不如墨耀理解人物。 第三，对手戏演员是资本捧的，墨耀是民选打赢资本，正义必胜。 总而言之，不论是谁，就是“接不住戏”。 谁都接不住墨耀的戏。 这一套一直以来是无往不利的，可是等《沧浪传》播出后，墨耀粉丝鼓吹的这一套却不行了。 因为……观众有眼睛啊。 洛天水，怎么都算不上接不住戏好吧? 倒不是他多么抢墨耀的戏，而是无论墨耀演的多么要死要活，洛天水都温柔地注视着他。 渐渐的，观众的注意力就跑到洛天水身上了。 因为洛天水的目光太温柔，太专注，太坦然，太包容。 当他宽容注视着因为遭遇不幸而红眼流泪的墨耀的时候，观众的内心痛苦也像是被洛天水抚平了。 他目光越是宽容，就越衬托墨耀像一个情绪大起大落，一点小事就崩溃的不成熟的小朋友。 也因此，墨耀在《沧浪传》的表演难得受到了广泛的批评。 墨耀粉一口气憋了足足四年，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让洛天水故计重施，一定要发挥大禹治水的精神，把洛天水赶出《帝国》剧组！ 裴玉和洛天水回到家，刚一到家，裴玉就随意地把头发扎了个马尾，然后环视了一圈，双手抱臂点评道：“哥，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家真的有点小了，你好歹是个小流量，不应该搬到富人区去住吗?” “搬哪个富人区，山上别墅吗?”洛天水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 “钱存着吧，有备无患，万一我哪天又突然被谁家塞了个小朋友需要抚养了。再说了，这里离我学校近，离美院也近，你步行十分钟就能走到学校，你还想住哪?” “也是，好吧，你养家糊口，你说得都对。”裴玉又抛了个媚眼过来。 洛天水摇了摇头。 自从四年前裴玉住到洛天水家里，起初说是暂住一个月，后半就变成半年，一年……慢慢的，洛天水也习惯了。 最终，就住了四年。 这期间，只有裴清来看过他，据说裴相宜带着云暇出国了，至今还没回来。 如今裴家的大小事务，交给裴清打理。 当然，裴清也没占洛天水的便宜，让他白养自己的弟弟，凡是有裴氏投资的不错的影视资源，他都会推荐洛天水去试镜。 当然只是推荐，能不能拿下角色，还是得看洛天水自己的试镜结果。 第91章 “好啦，哥，我们把蛋糕吃了吧。” 裴玉兴冲冲地打开蛋糕，看了蛋糕一样，故意怪叫道：“这是个足球么?” “星球，我……路过蛋糕店，就剩这一个了，随意买的，你不喜欢就扔了。” “怎么会呢，哥哥你买的我肯定都喜欢。”说着，裴玉插上两根蜡烛， “就这样吧，代表二十岁了。” 洛天水眼前一恍惚，是啊，裴玉都二十岁了。 那他……也二十岁了。 ———————— 本章的排练台词都出自《玩偶之家》 第51章 实证（5） 昏暗的房间，四十几个电脑屏幕像鞋盒一般堆叠摆放着。 屏幕里明明是不同的人，但都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四十多个女人像狗一样在地上快速爬行，有的人像狗一样低着头进食，有的人在舔着自己的手指。 屏幕前，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坐在沙发上，左手腕上是一串血红色的佛珠，晶莹透亮的佛珠仿佛代表着他对佛的虔诚。他盯着屏幕上的每一个人，一点一点用目光“抚摸”过所有人的身体，发出满足的叹息。 “所以，你们专业排练《玩偶之家》，女主角娜拉为什么是你演，怎么不找个女同学?”洛天水一边摆盘，一边随意问道。 裴玉躺在沙发上，摇头晃脑地看着剧本，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也没什么，这不是竞争上岗嘛，她自己pk输给我的，难道要我让位给她?” 裴玉伸手抓了盘子上一大把蚕豆送入口中：“哥，说起来那个电影《帝国》，你去试镜吗?现在网络上都在说是你和墨耀拍。啧啧，说起来，潘多拉的四个人，最后还在拍戏的竟然只剩你了，这谁能想到啊。” 洛天水用筷子拍了裴玉的手，蹙眉稍稍瞪他一眼：“等客人来了再吃。” 裴玉无所谓地耸耸肩：“卓一姐姐对吧，除她之外也没什么客人了。” 能够到洛天水家登门拜访的人除了卓一就是商小云。 商小云每次来他们家时都躲着裴玉，专门找他不在的时间上门。 今天既然是裴玉生日，上门的客人肯定是卓一了。 洛天水斜睨他一眼，没说话，默认了。 至于裴玉说的《银河帝国》这部电影，他确实试镜了，也基本能确定角色了，毕竟是国内影史最大的制作，和全新的科幻题材，洛天水也很想参与。再过三个月他就本科毕业了，毕业论文早就写完已经送审，未来几个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刚好可以投入电影拍摄。 其实《玩偶之家》里即使是女主角也会由男性来演这件事，洛天水是这几年才越来越发现了一些潜规则。 在影视行业，男演员永远比女演员容易红，容易转型，有更多可以演的题材。 在国内无论男女演员，在年轻时候想要红都只能演偶像剧，可是大部分的女演员即使演偶像剧红到顶了，依然只能演班底更好的偶像剧而已，除非转型去做幕后，不然等年纪到了，就只能接着演偶像剧的更年轻的女主的妈妈。 而男演员可选择的题材就更多了，军旅，战争，悬疑，探案，武侠，历史，权谋……太多太多以男性角色为主导的故事题材，就连女演员占统治区的偶像剧里，真正被编剧，导演认真刻画的都是男性角色，女性角色只是为了代入而存在的。 那些在偶像剧演的再精彩的女演员，也只能无奈地送走一批又一批的新人男演员，从她们的同龄人搭档到比她们小五岁，十岁，十五岁…… 转型?往哪里转型?去生活剧里演神经质歇斯底里打小三的大婆，还是年代剧里无偿供养全家的圣母女主? 去电影圈? 电影圈也没什么什么专门留给她们的角色。 大部分电影的女角色都只是男性叙事故事里的花瓶，要么是圣母，要么是妓/女，要么无偿包容男人，要么是拖后腿的承担一切骂名的万恶之源。 大部分女性角色，只是塑造男主一部分人物状态的工具人而已。 就比如这次的《帝国》，主角是一个老皇帝和两个皇子，三个男性角色，主要角色里唯一一个姑且算作“女性角色”的只有一个基因改造人，就这么一个角色都被抢破了头，据说有五百多个女演员来试镜，最后进入第二轮试镜的有四十多人。 相比起男演员，洛天水觉得女演员确实机会更少。 包括这几年流行的题材，不论是主旋律还是网络剧，都是以男性角色为主，甚至有的剧打出了“无女性阵容”作为卖点。 也就是说对于普通观众来说，有女性角色成为劝退人的因素。 只是洛天水没想到连裴玉学校一个小小的话剧表演，女主角也要男演员来演了。 裴玉饿得不行，把剧本一扔：“卓一姐姐什么时候来?” “你先吃蛋糕吧，你知道她工作忙。” “切。” 又过了半个小时，卓一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她一进门，就塞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到裴玉手中。 裴玉一愣，惊喜道：“我的生日礼物?” “猫粮。”卓一干脆利落回答，顺手抄起蹭她裤腿的小黑猫。 裴玉：“……” 洛天水收了猫粮，笑道：“来吃吧。” 几个人吃完这桌生日餐，又切了蛋糕，洛天水拿出果啤，几个人喝了点，酒量可以说是半斤对八两，大家都不怎么地，结果不一会全都醉醺醺的。 第92章 “我们玩游戏吧！”裴玉开心举手， “真心话大冒险！” 卓一不同意：“大晚上的冒险啥啊，你觉得永宁的城市治安特别好是吧?就每个人说个秘密算了。” 洛天水微笑：“可以。” “你先说。”裴玉和卓一都指向洛天水。 洛天水一愣，然后笑道：“我要说的秘密就是——其实，我一开始真的很讨厌裴玉。” “诶????”裴玉大惊失色， “我有这么招人讨厌?” “非常。”卓一表示赞同， “好多次真想把你扔进少管所里。” “不过，天水这里也算是青少年精神状态纠正中心了，小洛你养出来的孩子，都还不错。” 洛天水差点被噎住。 夸得很好下次不要夸了……这算什么赞美? “那裴玉有什么秘密?” 裴玉想了想：“我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我是个冒牌货，这个秘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算不得什么秘密了。不然我再说一个有关别人的秘密，保证是你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洛天水有点好奇：“谁的秘密?我，还是卓一?” 洛天水自知自己来历成谜，裴玉是不可能发现的;卓一是警察，如果卓一有什么秘密她自己不知道，居然能让裴玉知道了，那卓一也就面临职业素养的重大危机了。 那还能是谁的秘密。 “这个人生日就在这一天。”裴玉故作神秘。 洛天水差点想翻白眼：“你想说你自己的秘密啊。” “不是啊。”裴玉摇摇头，神态浮夸， “同样也是今天生日的，不还有一个人吗?云暇，或者现在应该称呼他裴云暇。” 洛天水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你……提他做什么。” “我知道他的秘密。” “你能知道他的什么秘密。” “他的网名叫做grim reaper，这个网名眼熟么?”裴玉很得意， “他留在咱们家台式电脑上的痕迹，被我翻出来了。” 洛天水笑容收敛：“死神……我确实不知道这是他的网名，不过这个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吧。” “怎么不算呢?哥哥，你还记得你四年前拍《沧浪传》的时候被墨耀的粉丝网暴了，但是网暴你的人都炸号了，微博查了半天也查不出炸号的黑客大神，一度被当成灵异事件……” 这件事，洛天水想起来了，记得当初那个黑客还在论坛说他只是随机选中洛天水来练手。 居然是云暇么…… 怪不得，那段时间云暇来看望他的时候，都顶着黑眼圈。 洛天水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苦笑不得云暇为了他去网络当黑客炸别人的账号，还是哭笑不得他自己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说，应该哭笑不得的是最终这件事居然是裴玉告诉他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裴玉兴致勃勃。 “其实是因为最近因为《帝国》的选角争议，墨耀的粉丝又在网上骂你，结果又被炸号了好几个，引起了我的关注……” 洛天水忍不住打断他：“你还关注粉丝吵架的事啊……” “诶，哥，别打断我的高光推理时刻！我悄悄卧底墨耀粉丝群后，潜水围观发现墨耀粉丝提起了四年前类似的事，于是我研究了那个黑客的留言，和那位真少爷留在咱们家里电脑上的一些文稿，除了网名一致外，他们说话的语气，断句，标点都是一模一样的！” 洛天水愣住了……云暇，最近在网络上炸网络暴力自己的账号么…… 他没有忘记自己? “啧啧，不容易啊，不愧是真正的裴少爷。”裴玉不无嘲讽地语气说， “都出国享受全新的人生了，还记得在网上主持正义炸号呢，看来也没完全把你扔在脑后啊。” 洛天水没说话，一时空气有些凝固。 卓一开口打断了尴尬的气氛：“行，你们都说完了，那我说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和很多年前的一桩案子有关。” 裴玉知情识趣问：“……我先离场?” “不必，很多年前的案子了，你就当故事听吧。” “行，这可是卓一姐姐让我听的，你别翻脸不认人，说我窃听隐私把我送进少管所啊。”裴玉假模假样地阴阳怪气道。 洛天水问：“您说。” 卓一能专门拿出来讲的，一定不是普通的案情，洛天水甚至觉得，说出这个“秘密”，才是卓一今天来的根本目的。 第52章 实证（6） 卓一从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洛天水伸头看去，照片中很多都是活跃在上个世纪末的女明星，绝大部分已经息影了，艺人就是这样，不论多么光彩夺目，一旦息影就像水滴一般消失在大海中，再也不见踪影。 “不，不是息影了，至少有几个我知道的应该是死了。”裴玉一反常态地积极参与讨论进来，看到洛天水狐疑的目光，裴玉一副深受打击的表情道， “干嘛这个表情看我呀，哥哥，我曾经也梦想过成为一名艺人，所以专门研究过这些八卦不行啊。而且当初就因为这个原因，我妈……我是说裴相宜女士一直认为娱乐圈是很危险的地方，坚决反对我出道呢。” “真有意思，裴氏知道娱乐圈是危险的地方，还使劲把热钱投资进来，也没见他们讲究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说一套做一套啊。”卓一冷哼一声。 第93章 “卓一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对裴氏这种资本集团，只要有利益可图，投资个娱乐圈算什么啊，大不了把出事的项目直接切割呗。”裴玉笑得更冷， “比如，就像我这种的负资产，肯定是要早日出清的，毕竟不是谁都像洛天水一样愿意收留我这种拉低资产报表的低端负债产品。” 见裴玉又又又开始扯从前的事，洛天水忍不住教训道：“好了，裴玉，你让卓警官先说吧。” 裴玉“乖巧”地抛了个媚眼给洛天水，没再说话。 “那卓警官，这些女明星是因为什么息影的?裴玉说的有人死亡又是怎么回事?” “你从前对娱乐圈不关注，所以可能不知道，在上个世纪末永宁有两桩非常出名的案子，一桩叫做艳鬼案，一桩是玩偶藏尸案。” 这个洛天水还真没听说过：“听起来两桩都是骇人听闻的凶杀案。” 卓一：“嗯，我先说玩偶藏尸，这个案件简单地来说就是夫妻在吵架后，丈夫趁着妻子睡着，偷偷拿绳子勒死了她，然后将其碎尸，塞进他们家的一个大玩偶中，再扔到了垃圾场。垃圾场的垃圾本来是要隔天焚化处理的，只是在焚化前，垃圾处理厂的清洁工觉得这个玩偶好看，想带回家给自己的女儿，结果……无意中发现了里面的藏尸。这个案件很快告破，凶手也供认不讳，最后也判死/刑了。” 卓一平静的语气讲着极其惊悚的故事，洛天水听得毛骨悚然。 杀妻，是自古以来都有的，女性死亡，警方第一个排查的就是她的伴侣，因为女性被杀案中九成以上都死于亲密关系，只是藏尸于玩偶这个情节实在太过于惊悚。 洛天水的目光落到裴玉的那本《玩偶之家》的剧本上。 “那另一件艳鬼案呢?” 卓一语带讽刺道：“如果说玩偶藏尸案是引起了社会层面的恐慌，那么艳鬼案就是引起了社会层面的兴奋的目光。” “为什么?”洛天水不明白。 艳鬼这个名字，让他心里隐隐有一些想法。 “因为死的是个女明星啊。”裴玉忍不住插嘴道， “这个艳鬼嘛，混娱乐圈的应该都听说过，不过哥哥你不关注这些不知道，也很正常哈。” “上世纪九十年代永宁这里的文娱产业还很落后，也没有什么当红明星。这位女明星是湾区人士，你知道湾区那边从七十年代就已经进入娱乐行业的黄金时代，这位女明星因为一些桃色新闻和大尺度镜头走红，后来在本土不堪狗仔骚扰，于是打算来这里发展。刚好，永宁这边有一个电影制片厂也想转型拍一些商业题材，两者一拍即合，那位女明星就来了这里。这件事对当时的永宁本地来说是一个大新闻，本地企业纷纷赞助，希望能在大制作里露脸，永宁晚报头版头条连续报道了一个月。” 洛天水：“后来呢?这位女明星是怎么死的?” 卓一：“是‘自/杀’的。” “不是吧?我可是当初好好翻过了相关的新闻，大家都说不是自杀。”裴玉连忙打断谈话，他见洛天水在看自己，就不由辩解， “就……我以前年龄小，好奇心重嘛，没别的意思，真的，哥哥。” 洛天水好整以暇：“那你说，她是怎么死的?” “网上都说了，她是养小鬼被反噬了——哥哥，你还别不信，就算是现在娱乐圈里养小鬼的可多了，连开机都要算黄道吉日，我敢说娱乐圈就是这片土地最封建迷信的地方！” 裴玉这个说法，洛天水倒是非常相信，因为光是他亲眼所见的娱乐圈的封建陋习就不少了。都不说开机开播找大师算黄道吉日这件事，他所在的剧组就有制片人因为演员八字不好而拒绝启用的。 “那又怎么证明她是养小鬼呢?” “因为她的死状啊！她死的时候是阴月阴日阴时，据说她死得时候全身赤/裸，只裹着一块红色的布，趴在浴缸里，脖子和四周都缠着红色的线……这一看就很诡异好吧?警方说是自/杀，哪有这样自/杀的?所以当时最大的网络论坛海角论坛有高人算卦，说这个女明星是供奉了艳鬼，靠拍大尺度片走红，结果红了就不想怕了，得罪了艳鬼，这才被反噬了。”裴玉说得信誓旦旦。 洛天水一沉思，说道：“听起来确实很难想象是自/杀，如果要上吊，为什么要在浴缸，既然是在浴缸，又为什么不是割腕?确实处处诡异，难怪网民脑洞大开。” “是，不过警方办案，只讲究证据。从现场勘探结果来说，与其说是自杀……不如说是意外死亡。” 洛天水有些明白了，声音压低：“不会是……?” 卓一点头：“嗯，就是因为这个，警方为了保护死者名声，所以对外说是自/杀，加上她不是本地人士，家属来匆忙领走了尸体也没有再提出别的异议，这个案子就这么结案了。” 洛天水叹息：“原来如此。” “等等等等……你们说清楚啊，什么是‘不会’，什么又‘就是’，又怎么‘原来如此’了。”裴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最烦谜语人了，你们倒是说清楚啊！” 性/窒/息。 洛天水听完描述就感觉是典型的性/窒/息，但没掌握好力度导致的意外死亡。 有一些人会追求在窒息快死那一刻时所能感受到极度强烈的快感，据说这是无上的快感，只是追求性/窒/息容易成瘾，而且很危险，一般来说会有人在帮忙看着，或者给自己的绳子打成活结。 第94章 不过因为考虑到明星形象，所以对外把意外死亡说成是自/杀，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那卓警官提起这两桩案子的用意是……?” 卓一盯着他，慢慢道：“如果想要证明一个案子有翻案的价值，那就得至少找到一系列与它类似的案子，我翻阅了将近二十年的女性死亡案。” 洛天水一怔。 他当然知道卓一怎么做是为了什么，是为她的恩师，挚友云英，她还没放弃查找真相。 “那有什么发现?” 这简直是大海捞针般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但卓一居然真的完成了，这是何等的韧性和意志力。 “首先，最明显的是几桩女明星的案子，不仅仅是艳鬼案，我还调查了几个在九十代意外死亡或者突然隐退的女明星，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共同点——这几个女明星在出事前都拍了同一种类型的照片。” 裴玉听得眼睛发愣：“什么照片?” “赤/身/裸/体地像狗一般在地上爬行的照片。”卓一说，她顿了一下解释道， “我知道演员在学表演课的时候有解放天性这一条，所以一般演员的基本功都是从模仿动物开始的……你们两个都演过戏，应该了解这点。” 洛天水点点头，他在第一次拍戏前，公司专门请来表演老师为他们进行培训。 表演课的第一门课就是解放天性，那天他们模仿猩猩，模仿猪，模仿狗，在地上爬来爬去，所以如果单纯说演员模仿狗在地上爬……这还真的算不得是什么惊天新闻。 但如果像卓一所说的女明星在出现意外事故前都不约而同地拍了这样的照片，那确实很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方才的玩偶藏尸案和这个有关系吗?”洛天水敏锐地问。 如果没关系，卓一为什么要提起这两桩案子。 “我专程去了一趟案件地点，走访了当时的街坊邻居和死者亲戚，这起杀妻案起源于夫妻之间吵架，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的吵架?我调查发现原来被害者是一个艺术宫的舞蹈老师，也算半个业内人员吧，她也拍摄了一套这样的照片，她的丈夫发现照片后怀疑妻子和什么人有不正当的关系，于是才开始争吵。” 洛天水陷入沉思。 其实，现代人……尤其是娱乐圈的艺人，今天要在戏里爱这个人，明天就要和那个人接吻。 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亲密戏导致圈子里的道德感严重低于社会平均标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剧组夫妻”的出现。如果说只是拍一些比较“解放天性的照片”用以自娱自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的。但按照卓一所说，偏偏拍了这样照片的人最后都出了意外，这件事就非常值得仔细琢磨。 如果不是卓一这种拥有极其强大意志力的人愿意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找出这几起案子之间的相同点，又或者未来出现了同类型的事件，那估计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些案子之间的联系。 难道…… 洛天水突然明白了卓一为什么百忙之中会今夜到访，又为何要在两人面前说这些案子。 洛天水面色不由得沉了下来：“卓警官，今日是裴玉的生日，我以为你是来和我们一起过生日的……今天晚上这一出，究竟是来审他的……还是来审我的?” 第53章 实证（7） 卓一看着他，半晌，道：“你果然很聪明。” 洛天水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我根本不想听出别人的言外之意。” 卓一强调：“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洛天水沉默半晌，没说话。 他当然也愿意为云英找出当年事故的真相，只是…… 也许和云暇突然离开他有关吧。 洛天水这四年间有时会感到恍惚，自己和这个世界真的有联系吗?是不是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随时离开他，又或者他自己也可能会随时离开这个世界? 说到底，现在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还是一场梦? 是不是梦醒了，他还在写自己的博士毕业论文? 庄周晓梦迷蝴蝶，他究竟是庄周，还是蝴蝶? 洛天水这个人又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 裴玉又急了：“你们怎么又开始谜语人了啊，有话直说，别打哑谜，不好意思啊，在场我智商最低。对不起拉低了这里的智商浓度，我实在听不懂言外之意！” 洛天水解释道：“你知道我最近在试镜《银河帝国》吧。” “知道啊。” “这部电影的主要人物只有一个女性角色，现在那个角色被抢破了头。” “所以呢?” 洛天水意味深长道：“这个角色是一个基因改造人，所以她有一半的时间其实是宠物狗的状态，需要演员能够模仿狗的状态。” 裴玉一愣：“……这设定挺新鲜，一般来说不会设置这样的女角色……但仔细想想这毕竟是部科幻剧，有一些神奇设定其实也不奇怪。” “是的，我看过组训里的角色设定，从电影设定本身来看，真的是没什么奇怪的。”洛天水解释道， “这条线写出来是为了体现反对基因改造，重视人类的伦理道德，总体来说，这个角色很有深度，也有高光剧情，所以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设定的时候，只是觉得很大胆，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直到卓警官告诉我这件事。” 第95章 裴玉顿了顿，又反问道：“……那会不会只是巧合了?我觉得卓一姐姐说的这些事，实在没什么真凭实据，特别像粉丝在那捕风捉影，疑神疑鬼的感觉。” “我承认这一点。” 卓一觉得自己也许是心魔导致。 这些年，一旦遇到了以自杀或者意外身亡结案的女性死亡案件，她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甚至把这些案件都保存下来，没事干就去翻看一下。 疑神疑鬼这个词来形容卓一，卓一认。 人的记忆是最不可信的东西，有多少人会美化自己的回忆，坚信自己想象出来的“真相”。 有时候卓一也会觉得是不是她太过执着，总是试图寻找案子与案子之间蛛丝马迹的联系，用以证明她师父云英的死亡不是一个意外。 可……如果真是一个意外呢? 那自己这些年的执着，自己牵扯进这么多人一起协助，岂不是镜花水月一场? “所以，如果你们愿意帮助我，至少咱们可以排除一个选项。”卓一诚恳地说道， “而且，艳鬼案涉及的制片厂，你们也知道宁影制片厂可是……” ……墨利行第三任妻子的家族。 又和墨利行扯上了关系。 洛天水思忖一番，缓缓道：“《银河帝国》这部电影是墨利行自编自导的，全剧组他的话语权最大，如果你认为设置这样一个角色的人存在异常的可能，那最有嫌疑的人就是墨利行。” 卓一：“所以我要想问裴玉，据我所知，墨家与裴家一直是利益共同体，墨利行最早的几部片子都有裴氏投资，你应该经常见到墨利行吧，在你过往的经历中，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 卓一又强调：“什么都可以说。” “……”裴玉一愣，过了一会，他带着着自嘲地苦笑， “你问我吗?裴氏最奇怪的事情就是‘我’的存在吧，裴相宜女士和裴清都是人中龙凤，怎么会有我这么个干啥啥不成的废物……” 他突然瞥见洛天水隐隐担忧的目光，脸色一变，立刻从自怨自艾中改变状态，换上了副轻佻的表情：“噢，我小时候见过几次墨导，还有汪叔叔，他们每次和我妈妈聊天都不会让我在场。据我观察，他们当中应该是墨导说了算，汪叔叔不太爱说话，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都很沉默，不过每次见到我会给我带礼物。墨导非常眼高于顶，裴相宜女士也不是好说话的人，于是他们两个意见相左就会吵架，不过一般最后都是按墨利行说的做了。” 裴玉看向洛天水：“你要不问问墨星，毕竟他是墨利行亲侄子，我这还隔着好几层。” 洛天水奇怪道：“你们还有联系么?” “现在当然没有啦。自从那件事后我们两个都退圈了，他还是不忘了每天联系我，我还真以为他把我当朋友呢……不过，自我被赶出裴家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裴玉淡淡道。 卓一听完，干脆利落地说道：“那我们先从墨利行入手调查。小洛，你能弄来参加选角的女明星们的名单么?” “我下个月进组，进组以后我想办法和选角老师们套下关系，问一下这件事。”洛天水答应了。 洛天水听过卓一的分析后心事重重，连带看剧本的时候也特意多注意了这个基因改造人的女性角色有什么怪异之处。 他感觉自己也越来越疑神疑鬼，都实在没有从这个角色里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同时，网络上声势浩大对洛天水的“讨伐”并没有停止。 墨耀粉丝写起了大字报，要求洛天水“拒演”，这也引起了围观群众的热议。 【啧啧，听过逼自家爱豆不演的，第一次听说逼对方不要演的。】 【就是说啊，粉丝管管自家就行了，怎么还管到别人接不接上啊。】 【要你们管?这是墨耀他爸爸的电影，其他人认清自己的身份！】 【哟，这回终于承认自己是太子爷，不是打工人人设了?】 【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就是那个“我们墨耀是民选紫微星” ~】 粉丝“逼宫”剧组没什么用，倒不如说，除了被割商务韭菜，粉丝本来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这种集体性的活动，和企业团建一样，主要是为了增强粉群凝聚力，二来，有些大粉开通了微博共享计划，阅读量越大越能赚钱。 一个月后，洛天水结束了学校的事，进了电影剧组。 这是他第一次拍电影，电影和电视剧还是不一样，电视剧更多具备娱乐产品的属性，很多时候一天要消掉十几场戏，演员都只能一遍过，所以基本上演员自己要为自己的表演托底。电影则一个镜头磨十几天也有可能。 洛天水在剧本围读会上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墨利行。 他和洛天水在洛守家书架上的照片里看到的一样，依然是戴着一副墨镜，他第三任妻子忙前忙后宛若现场制片人。 墨耀倒是第一个过来和他打招呼的：“嗨，又见面了，我们又要演兄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四年没见，墨耀看起来又“弱柳扶风”一些，脸色更是惨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化妆的原因，还是“美强惨”演多了，真的看起来越来越“惨”。 剧本围读，是开机筹备期间的第一道流程，所有演员彼此介绍自己的角色，加强互相理解。 洛天水意外发现这一次遇到的竟然都是熟人，除了墨耀之外，基因改造人角色花落的女演员是洛天水认识的人——方沁。 第96章 洛天水很惊喜：“原来是你。” 方沁和洛天水同一部剧出道后，她慢慢转向电影圈发展，四年时间从小配角慢慢演起，这一次终于拿到了这么重要的角色，她对此也很激动。 “天水哥，好久不见了。”围读结束，方沁主动过来和洛天水打招呼。 “确实好久不见，能又在一个剧组拍戏真好，听说这个角色竞争很大啊。”洛天水拍了拍方沁的肩膀，状似随意地问道。 “哎，别说了，第一轮就有将近五百人，进入第二轮后才是过五关斩六将，可算是累死我了。”方沁揉了揉肩膀，好像做了什么体力活似的。 “能透露一下具体什么面试流程吗?”洛天水笑眯眯道， “听起来和我这边的试镜流程不太一样呢。” “别说了，天水哥，整整在地上爬了三个月！每天都要拍视频发给剧组，好多和我一起面试的，拍着拍着就不乐意了。”方沁叹了一口气， “今天要求你模仿狗进食，明天要是模仿狗睡觉，每天的题目不一样……噢，最后还要开直播给剧组那边看呢，每天至少在地上爬四个小时，可真是累死我了。” “这么严格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这种面试方法。” “可能因为是角色特殊嘛，不是说了，基因改造人，幸好我家从小养狗，我对狗的小动作还挺解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脱颖而出吧。”方沁小小得意了一下。 过了一会，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起来，天水哥，我还见到你弟弟了，你弟弟也进组了吗?” “弟弟?”洛天水一愣， “你说裴玉?他在上学。” “裴玉??”方沁莫名其妙回答， “不是啊……就是以前咱们和方暖一起聚餐唱歌的时候，时常来接你的那个孩子啊，个子特别高……叫云……云什么来着?” ———————— 感谢子墨小朋友送出的新春祝福 第54章 实证（8） “云暇。”洛天水轻轻地说，睫毛在他的脸上落下浓墨重彩的阴影。 他好久没有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这个名字了。 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这一声里呼唤里带着轻微的颤抖与叹息。 “噢，对，是这个名字。”方沁原本想再聊几句，见洛天水的状态不对，一时沉默了下来。 她与洛天水将近四年没见面，加上此前一直专心在电影圈发展，和洛天水实在没有什么交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会让对方这个反应。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尖叫，和一声“小心！！！”的浑厚男声大吼。 洛天水没来得及回头，就发现眼前正对着自己的方沁面色大变，他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向旁边闪退几步，依然还是能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冲着他倒下，洛天水甚至来不及躲避，这东西就要砸到他的肩膀上。 洛天水奋力左转，在众人尖叫之中，他明显感觉到那坠落下来的东西像是被什么人紧紧抓住，停止了动静。 洛天水缓缓转身，只见一个人双手抓着那根粗大的打光灯的灯柱，坠落的灯柱的尖头距离洛天水的右脸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抓住灯柱的那人依然一脸从来不变的云淡风轻的神态，他微微皱着眉，把灯柱扶起来，几个打光师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忙把打光灯挪回原位。 几个场务忙不迭地跑回来向洛天水低头道歉，说是安装的过程中出了意外才坠落的，要拉着洛天水去医院看看。 洛天水摇了摇头。 一来，他确实没被撞到，二来，他现在满脑子嗡嗡作响，似乎听不到周围人的声音了。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化为背景音。 洛天水看着眼前的人。 这人……又长高一点，也长大了很多。 虽然还是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和运动裤，戴着一个运动帽，一点也看不出已经是个富家少爷的样子。 明明分离四年，明明眼前人已经二十岁了，明明理应改变了那么多，但他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变化。 洛天水嗓子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裴云暇一手摸着脖子，目光像宇宙中默默转动的星球一般静谧，四年不见，他看起来确实变化不大，但身形，气质都明显从少年人过渡到了成年人的状态，浑身散落的气息也没有以前那么像一朵漂浮不定的云了。 “好久不见，洛天水。” 一声“洛天水”彻底打醒了他。 离开那天，云暇就用大名直呼他，而在此之前，云暇明明一直称呼他“哥哥”的。 洛天水的情绪很快收敛好，看起来没有做什么大动作，五官却像立刻披上了一层“画皮”，完美无缺到虚假。 也许瑕疵才代表真实。 完美无瑕的都只会是梦幻泡影。 “好久不见。”洛天水语气不算冷，也不算热，听起来很是礼貌， “你也入行了?” 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剧组。 裴云暇慢慢说道：“不是，我算是来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噢，我忘了，裴家投资了这部电影，所以你是来监工的吗?”洛天水假笑一下，尖锐指出， “没想到你还对这些有兴趣，果然是改变了不少，白驹过隙啊。” 人果然都是会改变的。 裴云暇依然把手放在脖子上摩挲着，有些微不可见的紧张，认真解释：“我不是监工，我是电影后期制作组的，同步进组为了根据拍摄情况而提前设计特效。” 第97章 洛天水一愣：“你是来工作的?” “嗯。”裴云暇点了点头， “我出国后，读了雾都设计学院，走的两年高中加两年本科的‘2+2’项目，现在和你一样，都是今年本科毕业。” “读书期间，我就在做一些后期特效的工作，所以这次被《银河帝国》的剧组邀请跟组，我是在工作，洛天水。” 洛天水久久没说话。 在他眼里，云暇始终是个小朋友，没想到他居然大学都毕业了，已经步入工作了。 一时，洛天水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和他相处的合适的距离。 人和人是有距离的，社交距离，职场距离，亲朋好友的距离，每一个距离都是不同的。 从前的洛天水把云暇当作“亲人”，于是和他之间距离就是亲人之间的距离感。 可……现在，说是路人也不能这么说，但亲人是万万不敢高攀的……内心调整了一会思绪，洛天水露出了一个面对同事应该有的礼貌表情，然后伸出手：“合作愉快。” 裴云暇缓缓放下手，和洛天水轻轻碰了碰：“合作愉快。” 洛天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有事，转身就走。 谁料裴云暇直接跟着洛天水的后面，一步也不离开。 洛天水没回头，他走的越来越快，裴云暇就跟着越来越快，从两人身后看，两人仿佛在竞走似的。 方沁：“……” 直到走到洛天水现在住的房间门口，裴云暇也没停住脚步。 洛天水深吸一口气，越想越气，他转过身，靠在门上，双手抱臂，透出十足的警惕：“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云暇仿佛还是小时候那般，无辜地眨眨眼睛：“我想跟着你。” 洛天水直接气笑了，差点绷不住自己“体面”的面具：“……这话不觉得说迟了四年么?” 这幅无辜可爱的模样，在还是少年人的裴云暇的脸上甚是可爱，但在现在已经是成年人的裴云暇面上，洛天水只觉得生气。 有种压抑四年的“生气”要回归的感觉。 “现在跟着我?怎么四年前没有呢?还是说离开四年了，终于想起这回事了?”洛天水讽刺道， “那你还真是日理万机，难得想起我啊。” “不是……离开是为了承诺。”裴云暇慢吞吞地回答。 “承诺?我们之间唯一的承诺，就是你永远不离开吧?”洛天水越说越气。 如果云暇不找借口，洛天水可以和解，毕竟四年过去了，不是什么过不了的槛;可气就可气在裴云暇一直在找借口。 “……”裴云暇没说话。 无话可说，无从狡辩了，对吧? 洛天水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转身进房间，狠狠把门一关，快速锁上内锁。 他头顶在门板上，发出了微不可见的叹息。 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跳，正跳得厉害。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己不会心脏早搏了吧? 过了一会，他才听到门口裴云暇离开的脚步声。 ……就这样吧，这样就行了。 别再来影响我的心情了。 正式开机后第一日拍摄，拍是的汪名成，墨耀和洛天水的父子三人的戏份。 银河帝国的皇帝是一位已过耳顺之年，却依然耳清目明，目露精光的人。 与墨利行明显的眼高于顶，裴相宜的高傲冷漠，洛守家裴涟的随性温和相比，汪名成作为他们的朋友……是一位没有特别鲜明特色的人。 乍一看，说不好他是什么性格，什么特质的人。 五官普普通通，气质也普普通通，也许正是这种普通，让他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因此，汪名成也被叫做“千面影帝”。 他换一个妆造就如同换一个人，连亲近的人也认不出来。 因此，对汪名成来说，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他不能演的角色，只要他装扮上，他就是那个角色。可以是贩夫走卒，也可以是王侯将相。 汪名成不仅演技好，口碑也佳，属于德艺双馨的老戏骨。演戏的时候他很压制墨耀，每当墨耀又要演一些展示自己“美强惨”的弱柳扶风细节，汪名成都会直截了当地指出来。 墨耀倒也不生气，嘴上答应着，然后在没有汪名成的其他戏份尽情发挥。 四年过去，洛天水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演戏方法，他倒没起名字，只是他的观众给洛天水写剧评的时候，喜欢说他演戏是“静水流深”。 现在的短视频时代，演员也喜欢在某些重头戏大哭大笑来展现演技，然后买一个#xxx演技炸裂#的热搜。 就好像现在评判演技的唯一标准已经是哭得够不够炸裂，够不够博人眼球，墨耀这种流泪吐血的大开大合演技就很适合“炸裂”营销，所以被粉圈往往吹成是演技派。 至于洛天水的表演方式，没有特别“炸裂”的地方，但当你看完他整部戏，他所塑造的人物会深深留在你的脑海里。 你记住的不是某一个镜头，某一句台词，某一场戏，而是这个人宛若活人般真实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洛天水演戏，注重的不是日后怎么营销“炸裂”，而是整个角色的完成度。 就像徐舟舟当年所说的那样，洛天水和墨耀，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表演流派。 而这种表演模式的不同，原因在于两人本质的信念不同。 第98章 墨耀，想要的是粉丝;而洛天水，想要留下是的角色。 徐舟舟当年的预判无误，在这四年里，洛天水确实压不过墨耀，墨耀依然是顶流，是粉圈口中的“实力流量并存的演技派”。 但他们也始终没有拉开太大的差距。 所以这一次《银河帝国》的共演，很多人都觉得是他们一分高下的时刻。 第55章 实证（9） 这栋房子带给他难以呼吸的沉重，每当回到这里时他就感到如鲠在喉。 如今《基因改造法案》已经在在银河系全面推行，这是他几十年来努力的成果。 他一步步迈入这古堡一般的囚笼，紫绿色爬墙虎蔓延到脚下，似乎要把他一同囚禁。他面色冷淡地踩着爬墙虎的枝桠走过去，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般冷漠，无情。 ——为了更崇高的目标。 古堡散发死气沉沉的病气，他依稀又看到那位女士躺在病床上，朝着他流下眼泪：“……救救我……你明明可以救我……” 他闭上眼睛，微微颤抖。 他可以救，但当时的他无能为力。 如果能够早日推进《基因改造法案》，他深爱的母亲就不会因为先天基因导致的免疫功能问题而早早凋零。 如果他可以早一点推进…… 他的眼睛全是血色，满怀着悔恨，愤怒…… 整个人像是要沉入海底，与深海融为一体。 “好，卡，过了，再保一条。” 墨利行在墨镜后面瞧了一眼，摆手通过了。 他向着洛天水挥挥手：“行，你去武训吧。” 洛天水双拳紧握，闭着眼睛，过了一会，才慢慢从角色的痛苦中走出来，他睁开眼点头：“好，我先离开。” 洛天水的戏份，一般就是拍一遍，保一遍，剩下的时间墨利行会用来慢慢地磨墨耀的戏份。 墨耀走进来，朝着洛天水眨了眨眼，笑着说：“我拍的慢，不好意思啊。” 洛天水也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两个是竞品，粉丝还喜欢打架，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论演技高低……即使是大部分的圈内人，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系统性评价演技。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哪怕是从业者来说，作为一个演员，你能演戏，能原声说台词，演的不出戏，这就算是一个好演员了。 尤其是像墨耀这种还能时不时“炸裂”一下的，对于大众来说，那就是非常合格的演员。 所以究竟是墨耀这种“炸裂”式演技更好，还是洛天水的“静水流深”风格演技更好，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毕竟又不都是影评人。 虽然演技他们说不出来个一二三，要论好不好相处肯定是洛天水更好相处。 墨利行更加偏心墨耀相关的戏份，每次轮到拍墨耀，一个阴影打光可能就要调整六十多遍。 不过大导演捧人家自己的儿子嘛，这也正常。 洛天水一般是上午拍完自己的戏份，下午就去武术训练。 其实奇怪，明明都进入科幻时代了，居然还要拿着激光剑肉搏，为此而进行武术训练…… “咱们这个算太空歌剧吧?”和洛天水一起参加武术训练的方沁说道， “我觉得不能完全算科幻剧，属于那种把戏剧搬到太空舞台的……” “是，我也觉得是太空歌剧。”洛天水点点头。 太空歌剧就是不以自然科学为基础，不依赖科学的严谨性，而仅仅是把奇幻冒险故事搬到太空去，这种题材被称为太空歌剧。 说起来墨利行实在有点小聪明，如果拍实实在在的科幻作品，需要的物理学和天文学的基础知识就必须特别扎实，如果只是太空歌剧的话，就没那么讲究了。 在这部戏里，汪名成饰演一个年老但依然精明，不愿意让权的皇帝。墨耀饰演一个人美心善的皇子，洛天水饰演一个与他相反的个性高傲的皇子。 高傲皇子一心推动基因改造法案，酿造成很多悲剧，人美心善皇子一直在阻止高傲皇子的法案，最后善良打败邪恶，老皇帝把皇位给了人美心善皇子，高傲皇子也抱着自己的基因改造技术自杀了。 故事中间还穿插着两男一女的爱情，不过女主——也就是方沁饰演的基因改造人，最后谁也没有选择，而是一个人开始了银河流浪，致力于帮助和她一样的基因改造受害者和家属…… 也就说，洛天水演的这个角色基本可以算作本电影的最大反派。 两个皇子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性格差距，是因为皇帝在两个皇子小的时候，对洛天水饰演的皇子非常严格，时常打骂，并且美曰其名“家里的压力都承受不了，成人后去了星际军/队里怎么办?”。 其实，这个观点在现实生活中也比比皆是。 很多家长觉得，反正将来去了社会肯定会遇到挫折，那还不如现在家里受挫，这样可以锻炼孩子耐挫能力。 其实，这次是逻辑根本无法自洽的歪理邪说。 实际上，在现实生活里，那些松弛的，敢于试错的，心理承受能力强的人，往往是从小被家人宽容，这种状态下养大的孩子才会永远有退路，才会遇事敢闯敢拼。 而从小在家里就承受巨大心理压力的人，长大只会变成一个容易偏激，且难以承受失败的人。 洛天水写人物小传的时候，就是从原生家庭出发，融入很多现代心理学和社会学的知识对角色进行画像分析，从而找到合适的出发点。 第99章 “对了，你有没有当时和你一起竞争角色的四十多位女明星的名单?”洛天水状似随意问。 “有的，我有做准备工作，你是不知道我有多认真……喏，发给你。” “好。”洛天水转手把名单发给卓一，又问， “你试镜中途有没有经历什么怪事?比如剧组有没有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每天直播如何像狗一样在地上爬?”方沁耸耸肩膀， “这就够诡异了吧?” “和你对接的直播那一头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一般来说，就是选角导演吧，还能是谁?”方沁也不知道。 洛天水点点头，没再问。 魏微适时凑上来，说道：“洛哥，我给你这次武术训练拍个纪录?到时候也好做宣发。” “行。” 魏微之所以这么心有余悸，不断地拍照“留证”，这件事还得说回四年前。 四年前， 《沧浪传》就是因为魏微没有意识到参加围读，武训这种演员应该做的工作都必须留下痕迹，所以才在剧播出时候被墨耀粉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当时洛天水的角色颇受好评，拥有了很多侠王角色粉，历史粉也对他的表演称赞有加，墨耀粉丝为了打击这一批侠王的角色粉，直接造谣洛天水不尊重自己的角色。 还在b站做了个历数洛天水七大罪状的视频：第一宗罪是不懂角色，第二宗罪是不参与剧本围读，第三宗罪是不参加武术训练，第四宗罪是不重视宣传，第五宗罪是拍摄时欺负同剧组同事(特指墨耀)，第六宗罪是不尊重别人的角色(特指墨耀)，第七宗罪是不尊重剧组的成果(没有具体例证，但墨耀粉说不尊重就是不尊重)。 其他几点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反正前几个的原因都是当时墨耀站姐在拍路透的时候，没拍到洛天水，于是想当然就认定没有。 墨耀粉丝集数大，一传十，十传百，甚至大粉开直播教学怎么到各个论坛贴洛天水的七宗罪证。 与其说是粉丝斗争，这怎么看都已经是宗/教/战/争啊，为了守护教皇，恨不得烧死异教徒啊。 一想起四年前的事，身为生活助理的魏微就有点胆战心惊。 这一回她从进组之初，就严防死守开始拍摄洛天水的纪录片，定期发出来，从源头上杜绝再次被造谣。 武训结束，洛天水回到自己住所，发现门口坐着一个人。 这人背靠着洛天水的房门，腿上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正在敲敲打打。 洛天水心中突然无名火起。 “你挡住我的路了。” 裴云暇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我想和你说话。” 洛天水冷笑：“我拍戏很累，我不想和你说。” 洛天水走到门前，试图打开门进去，裴云暇亦步亦趋地跟着。 洛天水冷声：“我要休息了，劳烦您离开。” 裴云暇手撑着门：“我知道你在查什么，我有线索了，我能帮你。” “……” 洛天水瞳孔一缩，过了一会，道：“……进来吧。” 裴云暇进门后，把门一关，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桌面上。 洛天水坐在床上，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说道：“你想说什么，直说。” “我查到了一些线索，但不一定是相关的事，毕竟这四年他们不让我深入其中，所以我确实没有查到云英死亡的真相。” 裴云暇说出的话洛天水一愣：“你……怎么……” “你给我讲过的，就是你生日那天。”裴云暇淡淡地说。 洛天水没想到云暇这几年居然还调查了那件事。 “那……你有什么收获么?” “有。”裴云暇顿了一下，开口问， “……你听过‘兄弟盟’吗?” “……什么?”洛天水一愣，他的脑子里好像有火苗在跳，似乎有什么就要唤醒他的记忆呼之欲出， “等等……这个词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说……” “和云英的案子有关……你听过吗?” “我……”洛天水闭着眼睛，皱着眉毛回想，似乎在抓住脑海里那一抹灵光，倏然，他惊叫道， “我想起来了！” 第56章 实证（10） 洛天水脑中灵光一现，他一把抓住裴云暇的袖子，急切地问：“你还记不记得商小云曾经被绑架过一次?就是校车司机那次，你不是还救了她?” “记得。”裴云暇点点头，在洛天水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也反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当时那个司机告诉我，他曾经在云英坠楼的当晚遇见过她，还听到云英在打电话说‘兄弟们’。”洛天水沉入思考中， “我还问过卓警官，卓警官向我保证过云英绝对没有兄弟姐妹……可现在我想到了，也许当时司机听到是‘兄弟盟’，而不是‘兄弟们’……难道云英警官当天晚上在追查兄弟盟?” 洛天水长久以来调查的事突然有了突破，一下子忘记对云暇生气，他压根没注意到两人现在都紧紧握着双方的手腕。 “你和我讲讲，这个兄弟盟到底怎么回事?” “嗯……” 裴云暇面上染上一层微不可见的晚霞。 “我在读书的时候，有时候会看到墨利行和汪名成来找裴相宜，但是他们每次谈话都锁着书房的门不让我进去。于是，我做了个窃听器，藏在了书房的绿植里。”裴云暇淡淡地说。 第100章 洛天水：“……” 你还挺厉害的。 “然后那一天我听到他们提到了一件有关墨利行的往事。哥哥，你对墨利行这个人的事知道多少?” 裴云暇突然开口叫了“哥哥”，洛天水却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洛天水托腮想了想：“就是以前和墨耀，徐舟舟一起拍戏的时候听说的。墨利行有三任老婆，第一任是徐舟舟，第二任是一个米国人，他通过和那个米国人结婚拿到绿卡，生下的孩子是墨耀，第三任也就是现任，是永宁电影制片厂厂长的女儿，生下的孩子叫墨希光，是商小云的小学同班同学……就这些了。” 墨利行靠着三任老婆，实现阶级跃迁，也算是内娱人人皆知的八卦了。 “嗯，这件事就要从他的第二任妻子开始说起，他的第二任老婆身亡，他涉嫌杀妻还被米国警方抓捕过。” 这件事洛天水倒是没听说过。 原来墨利行人“润”到海外，结了婚，生了孩子，也没消停。他在自由奔放的国度变得更加自由奔放，又加上导演这个身份，他经常利用导演的身份在选角时进行职权/骚/扰。 他的妻子发现这件事后就抑郁了。 一天，邻居报警，发现墨利行的妻子被害，浑身血痕，于是警方就逮捕了墨利行;但是不知道后来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只知道找了个极其厉害的律师，后来经由这个律师举证，证明是女方自杀，并且“制造”出看起来他杀的痕迹，推翻了控诉，让墨利行无罪释放了。 洛天水闻言一愣：“这也行?” “然后我就听到他们提到兄弟盟这个词，那个律师也是兄弟盟的成员。这似乎是一个秘密组织，成员都是演艺圈相关的从业人士，把持了整个圈子最好的资源。你加入兄弟盟，大家利益一体化，才可以接到更好的资源，才能真正融入这个圈子，你不加入，就可能会被慢慢边缘化，甚至用演员行业协会的名义以你失德失范为理由封杀你。” 洛天水思忖一番，顿觉冷汗直流。 失德失范，这个词太大了。 演艺圈平均素质道德低于国人平均水平，要失德失范太容易了。 而且很多不至于达到被通报批评的一些“失德”行为，一旦以演员行业协会的名义提出封杀，这个艺人势必会被划为风险艺人，从此星途尽毁。 “那么……这个行业协会就如同一个保护组织，想进去的人，都得纳投名状。我猜猜……”洛天水慢慢道， “一般来说，想要进入一个组织，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把柄主动送到组织手上，这样组织才会相信你的忠诚，相信你不会背叛。男明星的投名状目前还没有信息……女明星的投名状该不会是……” 洛天水一愣，但越想越觉得合理。 这个赤/身/裸/体在地上爬行，难道是组织首领——也就是墨利行的个人癖好? 女明星如果把自己的裸/体照愿意主动上交，那就是最大的把柄，足够展现自己的忠诚了。 尤其是这次电影对女主角的选拔，就像是在进行一种服从性的测试。 第一轮，提出要失去尊严地去模仿狗的行为，刷掉了一部分服从性低的女明星。第二轮，让她们直播一个月的狗爬，又刷掉了一批服从性的女明星。 剩下的几个人都是服从性高，且已经付出太多，沉没成本过高，这个时候如果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人的底线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被拉低，如同温水煮青蛙。 ……方沁很危险。 “我们目前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我想你也没有掌握证据吧?” 洛天水抬起头，问云暇。 裴云暇摇摇头。 想来也是，但如果这样就很麻烦了。 他们总不能直接曝光吧，有证据吗?何况，如果“兄弟盟”的真相如此，那牵扯的人就太多了。 墨利行已经成名了三十多年，他是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开始拍电影了，这其中到底牵扯多少人进来?已成名的人不愿意失去现有的一切，已退圈的人又会愿意出来举证吗? 这已然是一个庞大的机器，机器一旦开动起来，每一条生产线都有人，谁也不愿意让机器停下来。 这事太难办了，难怪卓一一直找不到线索，云暇能找到这一点线索已经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洛天水态度好了很多。 “能找到这些线索已经不容易了，卓警官一直都没有收获，起码把这件事告诉她，她那边会有很大的进展。” 裴云暇点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进入裴家，才能接触到这些。” 见云暇过去四年间居然还上心着自己给他说过的事情，洛天水的心情好了很多。 但是，现在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咕咕——” 云暇肚子适时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原本紧绷的气氛。 “噗。”洛天水被逗乐了，他站起来，这才发现，两人一直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手心都有汗了。 洛天水连忙抽出手，说道：“我去给你煮碗面吃，房间里只有方便面，我打两个鸡蛋进去，你将就吃吧。” 见洛天水利落地挽起袖子开始下面，裴云暇走到他的身后。 “哥哥……你学会做饭了?” “这不是废话?裴玉又不会做饭，我再不学做饭，是要两个人一起饿死吗?”洛天水没好气道。 第101章 裴云暇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等等。”洛天水转过身，一脸惊讶， “你叫我什么?你不是……” 开始叫我的名字洛天水了么。 裴云暇歪了歪头：“因为我叫了洛天水，你答应了，所以现在可以重新叫哥哥了，现在的‘哥哥’和之前的‘哥哥’不一样。” “少打谜语。”洛天水白了他一眼。 洛天水实在不习惯去讨厌一个人，去恨一个人。 尤其那个人是云暇。 算了吧……都算了吧，和解吧。 别弄得自己看起来喜怒无常，情绪不稳定似的。 见洛天水态度稍微柔和下来，裴云暇上前一步，轻轻扑在他的背上。 云暇小的时候很喜欢这样。 洛天水推了推他，没推开，也就任由他了。 不一会，鸡蛋面做好了。 “尝尝吧，手艺肯定比不上你，不过我也就这个水平了。” 洛天水把碗递了过来。 云暇像小时候一般，呼哧呼哧一口气全部吃完了。 等待他放下碗，又老实洗完碗，裴云暇旧事重提：“哥哥，你一直和裴玉住在一起吗?” “对啊。不然呢，让他在街头流浪吗?” “裴清为什么不照顾他。” “裴清也有自己的事吧，何况裴玉是被逐出家门的，裴清作为裴家的代言人，收留裴玉不就等于公然和裴相宜作对吗?” 裴云暇听不出什么语气：“所以他白吃白住?毕竟是哥哥你负责做饭。” “他不是不做，是他天赋在炸厨房上。”洛天水想到裴玉一开始炸厨房的英勇事迹，一下子就乐了， “裴清给我钱了，我没收，后来他就给我拍的几个戏都做了独家冠名，也算是大大增加了我的商业声量……所以，我们之间没什么亏欠不亏欠的。” “何况这些年，裴玉陪在我身边，我也挺开心的。” 孤寡老人嘛，身边不得有子女陪伴着，就算子女啥也不会做，房间里有点人气也是好的。 裴云暇又问：“他今年读大学吧?什么时候搬走?” 明明裴云暇的语气一直没什么波澜起伏，但洛天水就是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但在生气什么? 洛天水搞不懂。 洛天水本来在喝面汤，闻言差点噎住。 “你管他搬走干什么?噢……你担心他动你的东西么?放心，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没有人用过。” 第57章 实证（11） 男人依旧盯着屏幕里的一幅幅画面，越来越多的画面像幻灯片一般闪现，图像内容多是赤/身/裸/体的女人在地上爬。 他也同样赤/裸着，像是解放了什么。 男人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 这会让他想到很多年前，他去了农村，他不是自愿去的，但去了才发现此后出于各种原因再难回城。 村庄是艰苦又无聊的，所以他爱上了那里的一个农村姑娘，但那个姑娘并不爱他，或者说，并没有那么爱他。 那姑娘的哥哥出现了，叫来了整个村子的人，剥光他的衣服，让他像狗一般从他们的胯/下/爬过去，还要学狗叫。 即使很多年过去了，即使他早已经离开了那个村落，也有了令人羡慕的体面的职业，然而灵魂似乎仍囿于那一日，被困于裸/体如犬匍匐的屈辱之中。他很恨，恨那些让他爬的男人，但他更恨是的那个不爱他的姑娘。 她怎么能不爱他?他可是城里来的大才子，是前途无限的艺术家，是在屈尊纡贵地喜欢她，她怎么敢不接受?她怎么能看他受辱还笑得出来? 多少个晚上，他午夜梦回都是那副嘲笑的脸容。 不过还好，还好……这些年以来，他已经让无数个和她一样的人赤/身/裸/体地从他的胯/下/爬过，这种侮辱他人的权利使他沉溺，使他充满快乐，使他空虚的灵魂得到满足。 “前辈，您在吗?”门口传来一个礼貌询问的女声。 那男人露出一张拧笑的脸，优雅地站起身：“在呢。” 人间四月，正是春来阳光高照的好时节，洛天水却觉得有些发冷。这几日，为了拍一场落水戏，洛天水在冰凉的水池里断断续续泡了十二个小时。 因为要给一同落水的墨耀打出最好的光，而这个光又是从洛天水的身后打来，所以洛天水不能离开，也不能动，只能站在冰冷的水池里瑟瑟发抖地等到调整好灯光。 直到有一个场务忍不住大喊：“差不多了，演员会生病的！”墨利行这才轻描淡写地开始拍摄。 等到这一场戏终于拍完，洛天水感觉自己头昏脑胀，他往台子上爬，努力爬了几次，都因为浑身颤抖无力而爬不上，众人渐渐收工离开也没有注意到他。 就在这时，洛天水感觉一双孔武有力的手把他拉了上来，扶着他往回走。 洛天水一开始以为是云暇，但靠上这人后就明显发现，不是云暇。 “你是……”洛天水勉强睁开眼睛，又使劲眨了眨。 他怎么会看到范悔??? “你难道是……” “你还能认出我啊。”范悔没好气道。 这语气让洛天水一下子清醒了：“你出来了?什么时候?怎么在这?” “这么多问题我回答哪个啊?” 范悔四年前入狱，故意伤人判了三年，又因为服刑期间表现良好，两年后出狱，但因为有案底很难再回归原有的生活，于是拜托了以前认识的朋友在各个剧组做场务打杂维持生计。 第102章 他现在没有以前的时髦衣着，穿着工装，胡子拉碴，一点也看不出从前酷哥偶像的模样。 “你居然能认出我……真够奇怪的。”范悔自言自语道。 “这……有什么，毕竟同组合一场……”洛天水有气无力地还想说点什么，但他的头实在太疼。 “哥哥！”裴云暇惊慌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云暇今天没在组，一回来就在洛天水的房间门口等着，结果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他赶紧过来紧紧抱住洛天水，范悔见状默默松了手。 洛天水想和范悔说以后再聊，但头实在痛得厉害，只能挥了挥手作别。 后半夜，洛天水才慢慢缓过劲，他一醒来，就看到裴云暇坐在床边，正不停地给他换额头上的湿巾，替他擦去汗水。 洛天水迷迷糊糊间都能看到云暇紧张担忧的眼神。 云暇很少会露出惊慌的表情，从洛天水见他第一眼起，他就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 洛天水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内心也越发柔软起来。 他哑着声音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洛天水慢慢伸手想去拉云暇的手时才发现，云暇的左手腕上还戴着洛天水的那条红黑相间的手环，他微微一愣：“你还留着?” “哥哥给我的，我都会戴的，而且这几年……我确实改掉我的坏毛病了。”裴云暇紧握着洛天水的手，低声说， “我小的时候没有在正常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等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后，我才逐渐意识到我不太正常。” 洛天水闻言不由得笑了，他努力发出声音：“……你哪里不正常，是思考回路吗?那确实。” 正常的人就算决定离开，也会和家人商量，而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小的时候，遭遇过煤气暴露事故，我本来可以救那一屋子的人，但我并没有。对于死亡，我没有敬畏心，对于别人的苦难，我也不想关注。是认识了哥哥后，看到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后，我才慢慢发现一个正常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洛天水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慢慢发现，我好像不太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也许是我太过自我主义。我思考问题只能从自我的视角出发，去寻找达成目标的最优解，我甚至不知道别人到底为什么要对我生气。但我一直在学习，希望自己能改掉这些，我真的在努力了……” 裴云暇的脸贴在洛天水的手心，柔软的头发落在掌心，他的声音有一些委屈。 很痒，也很舒服。 洛天水心里的那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 洛天水手捧起云暇的脸，轻声说：“你是在道歉吗?” “我在解释。我当时说离开，是因为答应了哥哥要去找到云英死亡案的真相，而只有接近裴家我才可以做到。”裴云暇认真地说。 “那你那天说的我不能给你提供的资源……” 那天的话，每一句都被洛天水记在心里。 ……难道是指在我身边，没办法接触到真相吗? 裴云暇歪了歪头：“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让你误会了?” 洛天水：“……” 真想给云暇送本书，书名就叫《论说话的艺术》。 洛天水：“那你这几年不来找我是为了……?” “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怕你生气，我想着，等我找到关键线索给你，你就不会生气了……哥哥，你确实是一直不理我，直到我说有线索啊。” 裴云暇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我没弄错”的表情。要是放在四年前，他这样憨态可掬的模样确实可爱;可现在云暇已经是个高大的成年人，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引得洛天水忍不住一巴掌轻轻拍到他的脸上。 这场“生气”和“分别”实在是太没有意义了。 洛天水被裴云暇照顾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好了一些。 一大早，方沁就进来了。 她是来探望洛天水的，只是她看起来心事重重，比起洛天水，她倒更像是生病的那方。 洛天水观察着她的状态，循循诱导：“你是工作太累了么?我听miss why说最近剧组放三天假，因为墨导追求更自然，真实的风景，不愿意用人工降雨，准备等三天后的自然落雨。你也刚好可以趁机休息一下。” 方沁看起来魂不守舍，她说：“天水，你说……如果我努力到了最后，只剩最后一点就可以收获了，那我该不该放弃?” 洛天水顿了一会，慢慢道：“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心，以及你要‘收获’的和你‘付出’的究竟值得不值得，对等不对等。” 洛天水送恍恍惚惚的方沁出门，神色担忧，不远处，刚好墨利行，汪名成和墨耀正向这边走过来。汪名成正在不赞同地对墨耀说：“你这样演习惯了，就再也没有角色，以后只剩下你自己了。” 墨耀轻松笑道：“那不是刚好?观众看到是的我就好，她们不用看到别人。” 墨利行也帮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老汪，你要允许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演法之外，还存在其他的演法啊。” 墨利行看到出门的两人，无视了洛天水，对方沁露出墨镜下怪异的笑容：“方沁，刚好看到你，你过来，我要和你商量一下雨戏的具体安排。” 方沁点点头，走了过去。 洛天水小声道：“你小心一点。” 第103章 “好……” 墨利行又拍了拍墨耀的肩膀：“你也一起来，这不是你们双人的戏份吗?” 不多时门口就留下洛天水，汪名成见状走过来，随口问了句：“你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刚好全剧组放假三天，你好好休息，年纪轻轻不要落下病根，演员生命很长的，不要急于一时。”汪名成语重心长道。 “好的。”洛天水点点头。 天气预报报得分毫不差，到了下午天气就开始转阴，一片乌云密布，看起来三天后会下大暴雨的预测应该是稳了。 当天晚上，卓一风尘仆仆地赶到剧组，一进门就看到裴云暇正在给洛天水喂粥，姿态亲昵。 卓一挑眉：“你们和好了?” 裴云暇不满道：“本来也没有坏过。” 卓一：“……行，随便。” 看在你小子查出关键的线索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第58章 检验（1） 洛天水靠在床上，轻轻咳嗽了两声：“卓警官，我们先说正事吧。” 卓一瞥了云暇一眼。 洛天水连忙说：“关于兄弟盟的线索，还是云暇查到的，他和我们一起的，没什么不能知道的。” “那听起来比裴玉有用多了。” 听到裴玉，云暇的表情变了变。 “我说正事。关于这个兄弟盟，起初是一个小型的朋友社团性质的组织，主要参与人就是墨利行，汪名成，裴相宜和一对姓洛的大学教授夫妻。不过我已经调查过了，这对夫妻与他们的朋友失联将近二十年，所以应该与这件事没有关系，而汪名成和裴相宜很少参与这些事。所以领头人应该是墨利行。” 洛天水耳朵动了动：“您继续说。” “不过随着几个人节节高升，掌握的权利越来越多，想要依附他们的人也就越来越多。逐渐兄弟盟开始变成了一个组织，一个需要纳投名状才能进入的团体，想要入会的人都必须自己把自己的把柄交出来……而入会的人越多，大家相互把持彼此的把柄，反而形成了一个牢不可分的共同体。除了从业的导演，编剧，制片，演员外，还有相关公司的高管，财务，法律顾问……入会后的人就会拥有更好的资源，然后一起排挤其他不入会的人。” 洛天水叹息：“看起来很难取证。” “如果作为秘密组织，确实很难取证，但是我通过你们两个给的线索，联系到了一个很早以前退圈的艺人，得知了入会后每一人都要拍一张赤/裸着从盟主胯/下爬过的照片作为‘入会凭证’……也幸亏这位领头人的奇怪癖好，如果能找到这个入会凭证……至少也能诉讼他组织聚众/淫/乱/罪名。”卓一说。 洛天水思忖：“如果是这样，最好能抓个现行。” 倏然，洛天水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云英警官该不会当时就是打算以自身作为饵引蛇出洞拍下犯罪证据，结果……” “结果被发现了，才会以那样的状态坠楼吧。”见两人都说不出话了，裴云暇补充道。 “但是，师父的事还是很难说清楚。”卓一解释道， “师父是在裴氏大酒店的十八楼坠楼，从她进入酒店房间是有监控证明，且没有拍到她出来。而那一天兄弟盟的几个人都是在第二十八楼住着，并没有下过楼，这一点也有监控为证。” “也就是因为实在没拍到她离开，或者进入哪个别的房间，最后才鉴定为意外坠楼的。” 洛天水：“……云英警官的事暂时放下，但至少她确实是在调查兄弟盟的过程中坠楼，也许等我们抓到对方，一切答案都将水落石出。” 事情已经基本然，问题就是如何才能把墨利行人赃并获。 卓一沉吟一番，说：“按照你和我说的，他现在的目标是方沁，对么?” “是。” “那我们和她谈谈，看看能不能让她帮忙引蛇出洞，这一次只要人赃并获，就可以顺藤摸瓜出一个大案。” 第二日黑云压城，剧组暂时拍不了，剧组成员都纷纷放假，回城休息。 从方沁那里得知，墨利行约了她在裴氏大酒店的十八楼的房间见，汪名成他们则住在二十楼。 卓一和洛天水悄悄潜伏在十八楼墨利行房间的周围，只等着方沁发出信号，他们就把墨利行人赃并获。 这件事并没有取得搜查令，所以卓一只能自己行动，不能算官方的抓捕行动。 卓一看着方沁进去，但等了很久她没有发消息，也没有出来。 洛天水皱眉：“要不我去敲个门，我怕她有危险，我们不能再等了，再等怕出事。” 今天的行动，虽然是等待许久的机会，错失了非常可惜，但是如果方沁因此遭遇什么危险，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卓一也点了点头，作为警方的她如果登门容易打草惊蛇，洛天水去是比较好的选择。 洛天水来到十八楼的房间，敲敲门，没人应答，他又使劲敲敲门，大声呼唤：“墨导，我有急事找您！” 洛天水刚刚一直潜伏在附近，知道方沁没有出门，墨利行也没有。 “墨导，我知道您在，我真的有急事！” 他有点着急了。 裴云暇看了他一眼，示意洛天水退后。 然后他活动了下脚腕，看起来似乎准备一脚踢开门。 第104章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墨利行打开门，一身浴袍，他瞧着洛天水，笑了笑：“这么刻苦啊，休假日也不休息?” 洛天水直接走了进来：“就是因为趁着休假，才想着把那些拿捏不准的戏份找您商量清楚。” 房间内一览无余，没有方沁的踪影。 洛天水皱眉，不可能，他们方才一直潜伏在门外，如果方沁出去，他们不可能没看到。 洛天水盯着房间内的几个柜子，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打开柜子。 裴云暇“唉呀”一声，自然地走了进来，然后就开始拉开柜门，一边找一边说：“我的猫呢，猫怎么跑进来了。” “哎！哎！你乱翻什么呢。” 墨利行要阻拦，洛天水却挡住了他，陪笑道：“他是个小孩子嘛，就让他找找，猫丢了他可伤心了。” “行行行，要找就找，随便找，别冤枉我偷猫啊！”墨利行往沙发上一坐，随意拿起一张照片看起来，像是真的不介意他们搜索。 洛天水瞥了一眼，发现那张照片和洛守家书柜上的照片一样，都是少年时代的五人组在农村的合照。 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云暇把能打开的柜子全打开了，甚至以找猫为理由床板底下也看了。 确实都没有。 一个大活人，竟然能直接消失? 墨利行皮笑肉不笑，道：“猫不在我这里吧?洛天水，你是来请教问题的吗?还是也来找猫的?” “是，被您看穿了，我确实是来找猫的，既然没在这，那我们先走了。” 洛天水拉着裴云暇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 三人会合后，卓一紧紧皱眉。 洛天水：“能报警展开地毯式搜索吗?我实在担心方沁出事。” “我就是警察，你报谁的警?什么理由报警，方沁失踪了?她失踪还不到半个小时，不会受理的。” 卓一也着急，她甚至想起云英坠楼那天的监控视频。 “师父那天也是……监控视频显示她进了十八楼，就再没出来过……但能和她扯上关系的人都在二十八楼……” 洛天水灵光一闪。 “云英警官当天也是……?” 一件事可能是巧合，两件事一模一样的手法一定是人为。 看着旁边走过的客房服务人员，洛天水恍然大悟：“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云英警官当时在酒店的十八楼一定遇到了什么事，被人打昏或者中了迷药，甚至有可能她是在清醒的状态被装入客房服务人员推的清洁车里，清洁车里堆的全是被子，只要在人体的上面铺一层被子，谁会想到呢?而且，客房服务的清洁工人来往任何房间都是正常的……卓警官，你当时看监控视频，有没有看到有清洁工推着车从十八楼到了二十八楼呢?” 洛天水这么一说，如响雷一般惊醒了卓一。 “你这么一说……确实……我好像是在监控里看到清洁工推着车来来往往，只是没往这里想。” “我们刚刚在旁边观察的时候，确实也有清洁车进出。”裴云暇的话更印证了洛天水的观点。 “所以不论是卓警官，还是方沁，都是通过清洁车被运送到了别的房间……坏了，我们搞错人了！” 洛天水脸色大变。 “怎么了?” “卓警官，我们快上去！”洛天水显得有些惊慌， “我，我认识洛守家教授，他同我讲过他们几个人少年时代下乡的故事，我方才看到墨利行手里的照片突然想起来，洛教授说过提出‘兄弟盟’这个名字的人根本不是墨利行，墨利行是搭腔的人，第一个提出取名含义是‘立下像兄弟姐妹一般彼此照顾的盟约’的人——是汪名成！” 卓一瞬间脸色大变。 三人立即向着楼上冲，却在楼道处被拦下，六十几个保安训练有序地站一字排开：“这里是贵宾区，其他人不能进入。” 裴云暇问：“你们不认识我么?” 保安面无表情：“裴少爷，我们得向裴家主核实情况，才能放您进去，您在这里等上半个小时吧。” 半个小时? 人都跑没影了。 卓一冷笑：“警察办案，不要阻拦公务。” 保安依旧面无表情：“警察办案，有搜查令么，没有证据就扰乱正常的商业秩序。警官同志，公民也有维护自身利益的权力。” 见这帮人软硬不吃，武力突入的人数对比又太惨烈，几乎不可能突入成功。 不论是卓一现在申请搜查令，还是裴云暇等待裴相宜的同意……都需要时间。 但是洛天水不能等了—— 他一边向卓一打眼色让她申请支援，一边疯狂向楼梯间跑去。 果不其然，进入二十层的楼梯口被封住了。 云暇跟着洛天水跑过来，他看着焦急的洛天水，沉声说：“我有办法进去，哥哥，你相信我吗?” 洛天水无奈一笑，现在没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了。 “我相信你，我们必须现在进去。” “好，那我们现在就进去。” 说完，裴云暇一拳头打碎了楼梯口的窗户。 第59章 检验（2） 汪名成再度回到裴氏大酒店，心中感慨万千。 他像傲慢而得意的国王一样用目光巡视着自己的土地。 汪名成只想做一个操盘手，在幕后控制一切。 第105章 就像裴氏大酒店听起来名为裴氏，但实际的主人是他;就好像兄弟盟的首领外界都以为是墨利行，但实际也是他。 但不论是裴相宜，还是墨利行，他们都不过是他的“白手套”。 他是木偶戏台之下那个真正操偶的人。 动动手指，搅弄风云。 这一切都源于当年在乡村的胯/下/之辱，这件事让他出现了强烈的后遗症，他再也感受不到快/感。 即使他功成名就，即使他早已经成为了大众嘴里好口碑的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他的快乐再也回不来。 汪名成开始恨，恨每一个女人，尤其是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只有当她们畏于权利与诱惑，匍匐地缴纳投名状的时候，汪名成的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 阴霾不会过去，不过没关系，他就是新的阴霾。 不，他是乌云，足以遮蔽这片天地。 汪名成玩味地看着地上喝了迷/药而昏迷的方沁，慢慢地摆弄她的肢体，准备拍照后留下一张“纪念”，然后方沁就会和当年那个警官一样， “一不小心地”失足从高空坠下了。 汪名成兴致勃勃地规划好蓝图，戴上手套，再拿起一块小石板，把方沁打横抱起来到窗户边，方才打开窗户一个角落，窗户从外面被猛烈推开，一下子撞到汪名成的脸上，汪名成踉跄后退几步，嘴角流下一丝血迹。方沁同时被摔落在地，她闷哼一声，似乎被撞倒了头，隐隐约约要醒来。 汪名成捂着脸阴沉地盯着眼前从窗户外面爬起来的两个人。 裴云暇站在窗外的隔板上，仔细地扶着洛天水的腰，把他支撑了进来。 洛天水落地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自嘲一声：“我这辈子没挑战过的极限运动都在今天达成了。” 他们两人从十八楼楼道的窗户爬出来，沿着空调机，一路爬到汪名成的房间窗口，这一路如果没云暇护着，洛天水绝对不敢。 但因为有云暇护着，好像也没那么恐惧。 洛天水一眼就看到地上迷迷糊糊的方沁，他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方沁披上，又捡起了地上的小石板，拿起来掂了掂。 “我总算是知道，云英警官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当初，云英警官被认定意外，就是在于她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被人为推落的痕迹，怎么看都是她一不小心掉下去……也许事实确实如此，但是她之所以会一不小心掉下去，也是有人恶意制造了她不小心坠落的‘机缘’。” 洛天水掂了掂手里的石板，眯眼道：“就像您想对方沁做的那样，将她平放在窗外边上延展出去的平板上，在她的身下靠近窗户的方向塞一个小石板，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也许是半个小时候，也许是几个小时后，总之当她醒来，她在迷迷糊糊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感觉身下有异物不舒服，就会下意识地向另一个方向转身……这样她就会自然而然地不小心滚落下去了。” “而这块小石板要么随着人一起掉下去，要么会被当成了楼的外层装修面的自然掉落碎片……于是这场被伪装成失足的杀人案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当作意外处理了。” “我说得对吗?汪前辈，或者应该称呼您为——兄弟盟真正的领头人?”洛天水冷淡地看着他， “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你们慢慢建立起来的兄弟盟蚕食整个文娱圈层，用把柄勒索他人，酿造起多少‘意外事故’，建立起你所欲求的庞大帝国，你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天衣无缝，然而你不知道的是，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下的一切恶事都有因果，都有受害者家属，难道你认为都不会有人来向你讨还吗?” 汪名成冷哼一声。 洛天水，何等的小辈，一个不入流的对手，他难道觉得这样闯进来就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吗? “是吗?你打算怎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我要是说我一进门就看到她这样，我还以为这位小姑娘是打算自荐枕席呢。” 洛天水一笑：“我唯一的办法可能是去感谢现在的科技时代吧……” 洛天水摸了摸左胸口的口袋，那里正有一个手机摄像头对着汪名成拍摄，还发出一闪一闪的红光，显然已经拍摄很久了。 “方才我们一直就站在窗口旁边的空调机上拍摄……不得不说，确实高难度动作，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害怕任何吊威亚拍高空戏了。” 刚才拍摄下的汪名成抱着昏迷不醒的方沁向着窗台走的画面，至少也能证明他有故意杀人的企图了。 汪名成面色一沉，不言不语就要转身离去，门一开发现自己已经被警方紧紧包围。 汪名成回头怒视：“你们什么理由报的警?” “……有人在高楼爬行危害公共安全?”裴云暇歪了歪头， “警察理论上应该是来抓我们的，不过刚好遇到你范事，那就一起被抓咯。” 范悔在裴氏大酒店楼下，看到警察们都冲上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方才洛天水让范悔报警，范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二十层的高楼之上竟然有人在爬行，差点吓昏过去。 真把自己当蜘蛛侠啊！ 虽然警方不能无理由地冲进去“干扰”一个大企业的正常的商业秩序，但如果裴氏大酒店外墙挂着两个人有生命危险，警方当然可以冲上去“解救”了。 第106章 也因此，抓捕行动结束后，洛天水和裴云暇一起进局子被问话了，毕竟他们两个这种行为十分不可取，连同卓一都一起好好经受了批评教育。 最终，洛天水上交了自己拍摄的证据，方沁在医院苏醒，经过检查所幸没有什么损伤。 能够解决悬挂在卓一心中七年不得解的一桩事，即使被批评了又有什么呢，她从来没觉得此时的内心是如此轻松。 之后，则是一场牵连甚广的侦破行动。 其实，关于兄弟盟的调查，虽然是由洛天水找到了突破的关口，一举消灭一个盘桓在永宁市头的几方联合的大型非法组织，也为当年的女警察云英坠楼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但其实，有关兄弟盟的调查，也是警察早已暗中布局多年，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办法抓他个现行。 之后，除了首犯汪名成，墨利行和裴相宜也相继被问话。 一时间， 《银河帝国》剧组人心惶惶，投资商和导演都涉案了，这电影是拍，还是不拍? 就在最艰难的时刻，没想到裴清出现在电影剧组，表示裴氏还会继续支持拍摄。 洛天水：“没想到裴氏还愿意投资。” 裴清看起来有些淡淡的疲惫：“这是我母亲的意思，她这几年因为云暇和小玉的事打击很大，她很要强，不会说出内心的想法……但我觉得她是觉得这些年为虎作伥，遭了报应了。毕竟世界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如果不是当初云英和你救了云暇还给他找了家庭收养，她唯一的亲儿子根本活不到现在了吧。” “可始终……云英死在了裴氏大酒店。”洛天水陈述事实。 不是首恶，只是为了帮助朋友……也许在很多帮凶的眼里他们不觉得自己作了多大的恶。但小恶与大恶又有多大的区别，种下恶因，就总有一天会得到恶果。 “所以，她现在准备承担她要承担的责任了，以后裴氏会交给我打理，这部电影她也说了让我继续支持你……还有……” 裴清顿了一下。 洛天水抬眼看他。 “我打算把裴玉接回来。” 洛天水闻言淡淡一笑：“我这里真成收容站了是吧，你们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算了，我不想管了，你问裴玉吧，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裴清：“多谢你……真的多谢你，裴家需要多谢你。” 洛天水有点苦笑，确实，裴家的少爷们真是喜欢一个接一个往他的身上撞。 撞得赤诚热烈，走得无拘无束。 衬托的他洛天水像个“菜鸟驿站”，专门寄存行李。 汪名成，墨利行，裴相宜相继出事，而且都是大事，背后顺藤摸瓜出来的故事一个比一个惊奇，一个比一个吓人，大大满足了吃瓜群众的心。 墨耀粉丝平时横行无忌惯了，近来倒有点夹起尾巴做人的态度了。 没办法，就算墨耀本人没有直接做什么，但他亲爹沦为法制咖，他很容易被网络乐子人喊成“法制咖之子”。乐子人们更是翻出以前兄弟盟一手遮天时期被压下了的墨利行和三位老婆的往事，第二任妻子离奇“自杀”案这才被大众所熟知。 一方面大众惊奇于以前的舆论到底被控制到何等程度，一边感叹墨耀真乃神人，亲妈疑似“死于”亲爹，也可以平静淡定地继续跟着亲爹拍戏赚钱……见过爱钱的，没见过这么爱钱的。 墨耀粉丝以前特别致力于在互联网上给别的明星造谣，传谣，网络暴力，把别人骂上热搜第一，如今立场对换，墨耀的隐私天天被放在热搜第一肆无忌惮地被讨论。 甚至还有人戏称墨耀是卧薪尝胆在墨利行身边卧底，收集证据举报了墨利行，大义灭亲，为母报仇，说得有鼻子有眼，此情感动天地。 弄的墨耀粉丝澄清也不是，不澄清也不是。 她们以前最喜欢狂欢式网暴，以自家庞大的流量欺压别人为乐趣，如今被更加庞大的“流量”碾压，这才感觉茫然无措，呼吁不要网暴艺人。 不禁使人疑问，早干嘛去了，刀不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是吧。 《银河帝国》由于裴氏继续投资，所以暂时稳定了剧组，但是导演怎么办?谁来接着执导，这又是一个问题，墨耀闭门不出，洛天水乐得休假。 裴玉最近还在学校住校，裴云暇要“回家看看”。 洛天水闻言皮笑肉不笑，行，想“回家看看”，那就回呗。 阔别四年，裴云暇终于回了这个家，黑猫跳下沙发，在他的身边秦王绕柱一般闻了半天，似乎认出了这人是谁， “喵喵”几声以示不满。 洛天水乐了：“都四年了，它竟然还记得你呢，奇了。” “嗯，我们收养它的时候，它很小，可越是小，越不容易遗忘。”裴云暇认真道。 如今他回来了，又高了一些，确实怎么看都是成年人了。 洛天水看他抱猫的身影，不知道怎么地，忍不住心里一动，问了出来：“……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非要离开?” 就算要找真相，不能和洛天水说一声吗? 这个理由，实在站不住脚。 第60章 检验（3） 为什么要离开? 这个问题，裴云暇已经解释过了，是为了潜入裴家，为洛天水实现生日时许下的那个愿望——找到云英警官死亡的真相。 第107章 如今，他不负承诺，确实找到了真相，也协助卓一，洛天水将兄弟盟罪恶组织连根拔起。 但即使如此，洛天水还是不明白，因为这个理由依然不能解释当初云暇为什么要离开。 寻找真相，就一定要这样吗? 他们两个就不能齐心协力，一起去寻找真相吗? 还是说……洛天水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他确实是实实在在地想和你分开几年。 可是，为什么? 洛天水自认当初相处时两人没有什么纷争，他也尽心尽力去照顾云暇;云暇如果只是说普通地厌烦了他，那洛天水可以接受，可如今云暇的态度不像是厌弃他了。 裴云暇沉默一阵，问道：“你想去祭拜云英警官吗?” 裴云暇已经二十岁了，他的肩膀也比当初浑厚了很多，实实在在是个大人的模样。 是，云暇说得对，他们确实应该去祭拜云英，告慰她九泉之下的亡魂。 去的那天，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止，阴霾与乌云尽散，阳光得以普照大地。 两人向云英献上小白花，深深鞠了三躬，默默看了很久。 云英的碑旁长出了一丛小树，树上有小鸟筑巢，雌鸟带着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就像是云英和洛天水第一次领着云暇回家，给他做了一桌好吃的那样。 洛天水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为云英的事找到了真相……他就也没算白来这人世一趟吧? 这一趟，他遇到了很多人，有对立的，有相亲的……不管过程如何，如今他也算是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了，对上一世生活的思念也随着岁月的痕迹而逐渐消散。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论多么刻骨铭心，不论遇到觉得自己多么难以跨越的门槛，最终的路也只能是前行，前行而已。 睁开眼睛，什么不想，就这么向前走下去，就可以了。 洛天水恍如被这春日的暖阳投射在心中，一瞬间释然了很多：“我前几年真的很生气，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越想越生气……但当再次看到你后，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的。你也好好长大了，即使没有我，你也能好好长大，好好学习，好好毕业，现在也有了好的工作……我也一样回归了校园，今年也要毕业了，也拍摄了几部过得去的作品。所以……” 所以，谁离开谁，其实都不要紧，都活得下去。 “……要紧的。”裴云暇的眼瞳不再像四年前那样漆黑如夜，不再是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如今他的眼瞳里开始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对我来说，很要紧。如果可以，我不想分开的。” 洛天水有点哭笑不得，他都已经表达谅解了，云暇怎么又把话绕回去了。 “哥哥，四年前的你，是怎么看待我的?”裴云暇突然问。 洛天水一怔。 “怎么看待……就是我的弟弟，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可我们毕竟不是亲人，不管是血缘还是法律上，我们都不是亲人。”裴云暇很认真地说。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过去那段时间里没有把我当亲人，是吗?”洛天水有些不敢置信。 “没有，哥哥……洛天水……我从来也没有……离开也是因为这一点。” 洛天水有些糊涂了。 有一瞬间，他觉得裴云暇在捉弄他，可云暇的表情很认真。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发现，你把我当作唯一的亲人，我才不得不离开，不得不和你分开几年。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这样呆下去，我就永远是你的亲人了。”裴云暇依旧看着他，语气也是淡淡的， “至少，现在你自己也说了，已经没办法把我当成亲人看待，那我们之间才有其他的可能性。” 洛天水像是被开水烫了的猫一样，浑身一震。 他试图去理解裴云暇的意思，试图理性地去分析。 他的意思难道是……他不想和我做亲人，想和我发展其他的可能性，所以才必须离开几年。 洛天水必须要承认的是，他现在确实没办法把云暇当成弟弟，当成亲人，几年不见，云暇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模样。 成熟，又陌生。 这种感觉很微妙。 但他说的其他的可能性是什么…… 洛天水微微张开嘴，有些不能理解。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你，我叫你‘哥哥’，但并不是真的把你当作哥哥，而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但如果是四年前的我这么说，你只会说我是小孩子说胡话，所以，我只能现在说，只能这个时刻说。” 裴云暇说完，似乎空气都顿了一瞬。 ……到底什么意思。 洛天水像是失眠几天几夜后的大脑缓缓开始运转。 这是……在表白吗? 洛天水想说他说胡话，但对于现在的裴云暇，已经是成年人的裴云暇，他确实说不出口…… 过了很久很久，洛天水才说：“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岁吗?” “四岁。”云暇快速地说， “但现在我二十岁，你二十四岁，我不觉得我们差很多。” “不……我们差很多……不是你想得那样……” 洛天水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云暇离开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因为他喜欢自己……所以不能以弟弟，亲人的身份一直和我自己生活下去。 第108章 确实当只有分开几年后，洛天水才会重新认识他，重新用新的视角考虑他。 “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分开，洛天水，但这是我考虑很久后唯一的办法。”裴云暇还是站着那里，神态无辜。 洛天水深吸几口气，试图解释：“……也许我们看起来有四岁的年龄差，但实际上这个差距也许是更大的……比如十岁左右的年龄差。” “那又如何?”裴云暇歪了歪头，似乎在说就算差二十岁又如何，他现在已经成年了，他的感情由他自己决定，你不能替他决定什么。 最后洛天水只是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会接受?” 裴云暇：“我没有觉得你一定会接受，只是和一直呆在你身边相比，至少这样更有可能性。” “我期待的只是一种可能性。”他满怀希冀地说。 洛天水就这么看他一眼，就知道云暇的心，已经坚固不可动摇。 两人沉默许久。 洛天水说道：“可我现在……” 直接拒绝吗? 要婉转地说吗? 打个哈哈开玩笑糊弄过去吗? 最后，洛天水诚恳地说：“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没有办法立刻给你答复。” 裴云暇似乎是松了口气，眉眼都笑了起来：“至少不是直接拒绝我，那就很好。” 洛天水有点逗笑了：“你的预期还挺低。” “嗯。”裴云暇带着鼻音答应了一声，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预期放低，知足常乐，这是哥哥以前常对我讲的做决策时的原则。” 不不不，不是做这种决策时候的原则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离开洛天水的真正原因是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但至少……不是因为讨厌洛天水。 洛天水心想，只要不是因为讨厌他，其他的原因都可以接受。 他的底线，真是逐步降低。 洛天水叹了口气：“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吧，可以吗?” “嗯。” “但我不能保证什么时候想出来，也不能保证最后的那个答案是能让你满意的。” “嗯，没关系的。”云暇的眼眸里仿佛有水波荡起的涟漪， “我可以一直等下去。” 洛天水曾经觉得他很了解云暇，后来一度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不解云暇，现在逐渐在理解中。 没关系，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不过电影拍摄日期就没有那么长了，第二天，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人上了门——徐舟舟。 洛天水略微吃惊：“徐老师要接手拍电影吗?” “是啊。”徐舟舟还是时髦到仿佛应该出现在时装周的打扮，她抬着头，得意说道，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一开始我就是学导演专业的，只是为了辅佐老墨才转型当编剧了，现在也算是回归正业了。” 墨利行被抓，他的第一任妻子出来接手导演工作，这个剧情发展真也没有料到。 “我觉得很好。”洛天水笑道， “我们需要更多的女导演。” 如果当初的兄弟盟是女性占优势，如果有更多的女导演，女制片人，女行业协会会长在这个圈子里，也许就不会有兄弟盟这个盘桓三十年来压迫女从业者们的权力集团了。 重新开机的那一天，墨耀终于出现了。 他一句话没说，继续演戏。 徐舟舟看着这个前夫的儿子，也没说什么。 在拍摄期间，她对墨耀和洛天水始终一视同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堆事，这一次，墨耀的表演终于沉下去了。 以前墨耀和洛天水对手戏就像是宇宙的两级一般格格不入，现在倒有些能彼此能托戏的意思了。 洛天水为范悔要了一个小角色出镜，希望能够帮助他重新开始人生。 犯错，就应该受到惩罚，可知错改正的人总要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 洛天水愿意帮助他。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一切重新开始的季节。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重新开始。 裴玉一甩长发，横眉冷对：“凭什么他要住回来啊?我不习惯和别人住了。” 他瞪着裴云暇：“要走就走，要住就住，你当这里是酒店?少鸠占鹊巢了，我反对！” 洛天水没想到裴玉这么大反应，刚想劝阻两句。 裴云暇淡淡道：“鸠占鹊巢的人不知道是谁。” 这句话一语双关，一下子让裴玉气疯了。 裴玉一副“哥哥你看他欺负我”的怆然表情看向洛天水，大有一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架势。 裴云暇也看向洛天水，神态平静中透着委屈求全。 洛天水：“……” 好好好，一个比一个会卖惨。 ……放弃了不干了这个哥哥当不下去了，随便吧！ 第61章 结论 时间，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很公平，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会多也不会少。 洛天水好好融入，感知这个世界后，也逐渐开始感觉到了光阴的易逝。 这几年间，商小云用了洛天水当初买房的指标上了宁大附中，一家展望着新生活;卓一升职成为支队长，正式接过了云英的衣钵;范悔努力训练，以前是爱跳舞，现在是爱武术，梦想成为一名武打演员。 第109章 拿范悔自己的话说就是，武行是刚需，只要有一技之长，就不会被取代，实在不行，还可以当武替。 裴玉则被裴清接回了裴氏，成了一名画家，他对娱乐圈一点兴趣也没，平日最多只是看看洛天水演的戏，之后他还去监狱里探望过裴相宜，洛天水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之后，裴玉变得开心了许多。 洛天水和墨耀的顶流之争还在继续，因为墨利行的事，很多人迁怒墨耀，墨耀粉中有一部分也觉得“颜面无光”，纷纷回踩他。 很多粉丝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是喜欢他“当红”的身份，喜欢那种可以通过拥护着他而霸凌别人的爽感，简称“红人粉”。 当墨耀粉丝的身份成了一种污点，不再能用这个身份霸凌别人时，她们就茫然无措，失去身份认同，甚至回踩墨耀。 墨耀从出道就是天之骄子，又自创“美强惨”虐粉大法，一路走得顺风顺水，人生中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逆境：靠山丑闻倒台，乐子人把他当新乐子，粉丝纷纷回踩。 洛天水对待他的态度却一如既往。 一日，拍戏中，墨耀擦了擦嘴角的血包，很得意地问：“你有没有觉得我演‘惨’的情绪戏，演得越来越好了?” 洛天水：“?” 已经够“好”了，还要怎么好。 墨耀：“最近这些事让我有了新的体悟，我觉得以后我演美强惨的功力会更上一层楼。” 洛天水：“……” 过了一会，洛天水哈哈大笑，墨耀也一同大笑了起来。 从某种意义来说，墨耀也算是个戏痴了，刻苦钻研怎么能在戏里演得更“惨”，这怎么不能说是一种专业性呢? 徐舟舟首次执导电影，展现了她的导演实力。 这让洛天水不禁想起一个坊间八卦，一直有人说墨利行的第一部电影不是他亲自执导的，因为他的处女作横扫欧洲三大奖，一举奠定国民导演的地位，可此后再也拍不出来那样水平的电影。 之后影片的质量都比处女作差很多，很多人说他吃老本。 但现在看来，也许传言不虚，第一部电影究竟是谁拍的，等这次《银河帝国》上线，答案也就见分晓了。 裴云暇自己的视效工作室全部承包了这次电影的后期工作，如果能做好这个项目，就可以一战成名。 六月，电影杀青，洛天水从宁大毕业。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难得休息时间，洛天水，裴云暇和卓一在家团聚，云暇再度下厨，做了一堆好吃的。 过去四年时间，洛天水本来已经学会了做饭，但和云暇的厨艺比起来，确实远远不如。 “我保送上燕大了，硕博连读，一加三。” 洛天水微笑道。 一年硕士，三年博士，等四年后他就可以博士毕业，总算赶齐了上一世的进度。 “可以啊， top2学校呢。”卓一给自己灌了一口果啤， “那不是得去燕京?那他……” 卓一瞥了裴云暇一眼。 “我也会去燕京，我会把工作室落地在那。”裴云暇道。 “噢……你跟得倒还挺紧的嘛。”卓一不置可否。 洛天水也笑笑，未说话。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考虑云暇的事，但云暇只是一直默默陪着他，没有催促过，就好像那天在云英墓前表白的人不是他。 这好像是在告诉洛天水，没关系，一切可以随缘。 他通过四年的离别创造了一种新的可能，又打算用永远的陪伴为自己赢取这样的机会。 也许洛天水总会有答应的那一天，毕竟，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 “在写博士毕业论文的这一路，我首先要感谢所有教过我的老师，同门的师兄弟姐妹，以及我的家人，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又一次开始写博士毕业论文的致谢，洛天水很谨慎，每写一千字就dj一下保存。 终于完成毕业论文。 很好，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没有再次穿越，安全度过了这个时间节点，也许意味着他和这个世界彻底融合。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追逐热点，兄弟盟那么大的事件，不出两个月也没人讨论了。 对大多数人来说，每天都有新的热点吸引注意力。 【《银河帝国》特效做了整整两年，去年上映横扫春节档，今年金花奖最佳男主，谁会提名啊?】 【做了两年怎么了……这划时代的特效技术，云水视效工作室直接全世界扬名了好吧?】 【同意，红利最大的就是云水视效了，听说裴氏在太平洋小岛上开发的b-hood乐园的视效都交给云水工作室了，这可是几个亿的大项目！传说云水视效的总工大学刚毕业！】 【不会吧，这什么世道啊，为什么有的人生来主宰世界，而我只是个气氛组……】 【行了行了，别扯远了，说回提名，洛天水和墨耀，谁会提名最佳男主啊?】 【肯定是墨耀啊，他比洛天水成名早多久啊，凭什么提名洛天水啊。】 【哟，前几年夹着尾巴做人的耀丝又开始满世界撒欢了是吧?】 【……洛天水都多久没拍戏了，不就是因为演的不好被退货?】 【不好意思，我们小洛是在写论文半年闭关罢了，上一部戏云合集均一个亿， cvb破2年度收视冠军怎么你们了?】 第110章 【又闭关?卖啥学霸人设啊，这年头娱乐圈卖学霸人设的全翻车了，谁还在吹啊?上次你们吹他在top2读研，现在不会又假惺惺说自己要考博闭关吧笑死人了！】 【嗯，他没考。】 【我就知道娱乐圈的学霸都是卖人设！】 【他保送了。】 【=口=！！！】 【顺便一提，他闭关写的就是博士毕业论文，很快就要毕业了哈。】 金花奖最佳男主角颁奖典礼。 究竟会是谁? “本年度金花奖最佳男主角的候选人——” 大家期待的目光落在墨耀和洛天水身上。 墨耀眨了眨眼：“你觉得是谁?” 洛天水：“我觉得是我。” 墨耀：“……难得见你语气这么张狂。” “不是张狂，是希望。”洛天水也笑着， “我给自己说，如果今天拿奖了就满足一个心愿。” 墨耀挑眉：“你的心愿?” “别人的心愿，也算是我的心愿。” “获奖的人是——————” 聚光灯齐齐地打在一个人身上。 “洛天水， 《银河帝国》！” 洛天水站起身来，优雅地朝着光来的方向走去—— 颁奖典礼后台，洛天水关上门。 一丛鲜花摆在他的面前。 “恭喜哥哥。”裴云暇把花送上， “我知道肯定是你拿奖。” 洛天水接过花：“万一失败了呢?” “那就再接再厉呗。”裴云暇一副随缘的语气。 洛天水叹了口气：“有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你是努力争取，还是随缘而安。” 连四年前表白后都没有再说过第二遍，一副任洛天水揉捏的状态。 半响，洛天水抬起头，看着他，还是笑了。 其实也挺好。 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什么事啊——唔！”裴云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洛天水在他的唇上浮光掠影一般轻轻触碰过，然后眯着眼睛笑了。 “这就是我的回答。” 时间总是易逝，但陪伴在身边的人是不会变的，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这样就很好。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完。 ————————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