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 第1章 “啊” “嗯啊” “啊爷” “慢点啊不行了嗯” 炎炎盛夏,难得的夜凉如水。本应是一夜好眠,却总有这恼人的声音,如魔音穿脑,吵得人不得安宁。 我躺在锦云阁的软榻上,耳朵里听着这一声高过一声的浪叫,实在是无法安睡,索性起身披了件薄衣,信步出了房门。 夏日的夜空,清朗纯净。柔和的月光,洒在一片碧波的荷塘里,泛出微微的涟漪。 我侧坐在堤岸上,探出手伸进了水里,轻轻的搅动了一下映着满月的池水。沁凉的感觉,瞬时间从指尖儿传了上来。 我舒服的舒了口气,闭了眼微扬着脸庞,迎着满月,嗅闻着空气里飘散出来的花香,心情平适中透着舒爽。 “夫人好高的兴致,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赏花赏月的。莫不是怕长夜寂寞,无处消解不成?” 身后传来不咸不淡的讥讽,正如将将从耳边‘嗡嗡’飞过的蚊子,破坏这一番景致,恼人的真想将他一掌拍死。 “夫君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落地竟无半分声息,真是佩服的为妻五体投地。只是为妻不甚明白,夫君为何也大半夜不睡,跑来这里。莫不是屋中太过燥热,也和为妻一样出来纳凉?”回头送上温婉的笑容,将一个贤妻的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是,这样的体恤,对于某人来说,却并不领情。 我映着月色,看着我那皱起了眉头,俊美的无比妖异的丈夫。不仅第一百零一次的感叹,造孽啊,造孽! 一个男人可以美成这个样子,还要不要女人们活了? 当初,就是因为他俊美的皮相,才让爹爹一时鬼迷了心窍,提出了他要是想报恩,就娶她为妻的要求。 爹爹跟她说:女儿啊,晏非这小子穷归穷,可咱们不怕。韩家有的是钱,爹会给你一笔封厚的嫁妆,让你下下辈子都用不完。所以,你不用为钱发愁。只要你嫁给了他,你们俩个儿生出来的娃儿们一定是绝顶的俊美,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你想想,那会是什么情形?天下间独一无二,美的冒泡儿的外孙,呵呵—— 那时候,她还年纪小,心思单‘蠢’,就这么被爹爹幻想出来的美景给骗嫁了。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的那时候的她好‘幼’,好天真。才会换得现在,时不时的喝些自已良方配制的药汤,刷刷泛青了的肠胃。为多年前的决定,做些无谓的弥补。 人家都说女人美了是祸水,这男人又何尝不是呢? 做孽啊,做孽! “夫人明知道不是,又何必多此一说?想来是夫人气恼为夫娶了新妾,冷落了你,才会嫉妒的跑出来散心。为夫说的可对?” 瞅着他月光下似笑非笑,隐隐似有一丝期盼的俊脸,我的头开始隐隐做痛。无心跟他去辩解什么,必竟这样的‘冷落’已经太多次了。嫉妒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早已经不知道被丢进荷花池的池塘底,被阵年的淤泥糊死多久了。 “夫君,良宵苦短,你还是回去吧,别让新人等的太久。”头痛的不耐,让我再一次体现贤妻的本色,温言的催促。 晏非不语,转头盯着被我搅乱了一池平静的池塘。月光和泛起的波纹映衬着他看似平静的美脸,隐隐凝结了一股沉怒之气。 我为他的莫名情绪纳闷不已,走到他的身边,仰着头,避开他一身健美平滑的胸肌,温言道:“夫君,你赤着身子,站久了当心着凉,还是回去吧。” 我的话音刚落,跟着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爷,您出来也不加件衣服,要是受了凉可怎么才好?”美艳的人儿沿着青砖小路走了过来。 是晏非新纳的小妾,秦楚。 对于晏非众多的妾们,我大多记不全她们的姓名。之所以对她还有些印象,那是归结于她名子的独特。就如同她的出身一样,让人无法忽略。 “原来,姐姐也在这里纳凉啊?!这大夏天的就是难过,总是热的人睡不好。” 如果你没有叫的那么大声,我会睡的很好。我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静静的看着她从胳臂上拿上薄衣,体贴的为晏非披上。任由她鲜红的指甲和葱白似的玉手吸引去了视线,跟着转到晏非健美的胸膛上,由上至下带着几分**的轻轻滑过。耳朵根儿里,听着她娇媚入骨的轻唤:“呀,爷,你的身上好暖啊,真舒服。”做势一张脸也贴了上去。 晏非轻嗯了声,似乎很是享受一般,轻眯了眼,有意无意的扫了我一眼。在我平静的目光下,低头狠狠的亲了一下秦楚的嘤唇,惹得她一声娇嗔的轻呼。 如此郎有情妾有意的戏码,显然不适合我这个外人在场。轻笑了记,转身退去。 这一夜,秦楚那酥媚入骨的叫声,叫叫停停,一直持续到天微明。值得一提的是,如此勤劳辛苦的吟唱,竟然一直保持着最初的高亢,没有一丝的嘶哑和顿滞。真真是不能不让人打从心窝子里感到佩服。 真不愧是‘怡情楼’的头牌,的确是有本事的。 经过一夜不能成眠的折磨,我的老友——偏头痛,再一次造访了。为了它的到来,我破例的准备了两尺半掌宽的白布,系于额头,以表敬意。 叶子见我实在难受,便说:“夫人,我听说京城里来了位莫大夫,都说他医术高超,不如我陪您到他那里去瞧瞧?” 叶子是我的丫环,知道我被这顽疾折腾的够呛。所以,平日里就多了个心思,听得哪里有名医,就会回来告诉我。 这几年,也看过一些大夫,有名气的没名气的,不下十来个。个个都说是只能医,没办法根治。 说句实话,我也不太抱什么希望,本想说算了,转念又一想,这天下间能人有的是,说不准他也就能治了呢。 我也实在是被这头痛闹的没办法了,就算一丁点儿的可能,也想试试。 “也好,那就去吧。”治不好,也全当是散散心,赏赏景好。 叶子一见我点了头,赶忙下去吩咐准备马车。 一柱香的时间后,我和她坐着马车出了晏府。 京城里,向来热闹。尤其是前门外的朱雀大街,熙熙攘攘的,总是人流不断。 我这头痛一犯上来,尤为听不得吵闹。叶子也知道我这毛病,吩咐车丁捡了条稍静一些的小巷走。 这条小巷,离前门大街能有三四条巷子远,走动的人很少。从这里穿插过去,虽然有些绕远儿,却也远不了太多的路。 我正觉着选择这条路是明智之举的时候,车外却响起了一声惊恐而急切的吆喝声:“闪开,快闪开,马惊了!” 车厢里的我和叶子,闻声掀起车帘,正好瞧见迎面不足数米有一匹惊马,直直朝着我们这边奔来。 还不及我们脑海里有所反应,狂奔的惊马已至近前,眼看着便要连人带车的一起撞翻,就在这千斤一发之际,马停了。 惊魂稍定的我,看看左右,搜寻一下可有书中所述的某位身手奇高,长相英俊的青年侠士。 可是,看了半天,连个侠士影都没瞅着。倒是叶子被我的举动弄的一头雾水:“夫人,你在看什么?” “青年侠士。”我顺嘴的嘟嚷出来。 “夫人,您说什么?” 叶子还想追问下去,被我搪塞过去。开玩笑,怎么也不能让她发现我心里想什么不是。 而这时,那害的我们大惊失色的惊马,喷了个重重的响鼻。歪着马脑袋,一副无比好奇的模样瞅着我们。那姿势,那表情,像极了一个正在思考着的人。 这样的马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好生有趣,不知道它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我正想着,由马冲过来的方向,走过来一名男子。 还未完全看清楚他的模样,就听见他清晰的责怪的训斥声:“小黑,你喝多了酒,又开始顽皮,下次可不许你这样了。” 小黑?喝多酒?顽皮? 哈!什么跟什么呀? 真是有什么样的马,就有什么样的主人。 “让两位小姐受惊了,我替小黑向两位赔不是了。” 我见他还未近前,便深深鞠躬道歉,倒也还算是个懂得理数的人。也就不太计较他对身份上的错认,和颜道:“不过是场虚惊,不碍事的。公子的马,倒还真是有趣的紧。” “小姐说的是,我这马啊”一提到自已的马,马的主人,好像很是兴奋,猛然抬头。 我不期然的与他的眼眸对个正着,微微颌首,算是示意。 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惊艳的神色。这样的眼神,我并不陌生。从小到大,我见到的太多。 拥有一副好皮相,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太值的在意的事情。 淡淡一笑,放下车帘,不再对这一人一马有所关注。 马车再次驱行,一场突如其来的惊险,告一段落。 望着远去的马车,黑马一声知促的嘶叫,马眼里似有不舍。 马的主人一直呆呆的望着,好久好久才找回声音:“小黑,太美了,是不是?” “嗯哼”黑马似懂人言的重重点着马首。 “你说,这么美的美人儿,要是不被我玉面郎君采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嗯哼” 嘿嘿......(未完待续) 第2章 一天里,已经过了大半个上午。 京城的前门大街上,一支将近百来人的嫁娶迎亲队伍,闹哄哄的停在了‘莫为医馆’门前。堵住了南来北往通行的车马。 我和叶子到达的时候,前面的车马已经有些拥堵,隔着四五丈远,马车就再也行进不得。被迫的下了马车,叶子扶着我,寻着空当儿,慢慢的往前推进。忍着阵阵头痛,一边看着周遭穿着喜服的男男女女,一边好奇着他们停在这里的目地。 一向小道消息颇为灵通的叶子,瞅着前面的某处位置,轻咦了声:“咦,那不是富府小姐吗?她今天不是成亲吗,怎么没盖盖头啊?”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瞧见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子,站在医馆门前,手里捏着丝帕一角,低声啜泣。媒婆和两名贴身丫环,站在她身边,一脸焦急的在劝说着什么。 叶子见我看的是一头雾水,小声的跟我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位成亲当日跑到医馆门前,掀了盖头低泣的新娘子,正是京城里第一首富——富察泰的三千金富小雅。而她所要嫁的丈夫,正是当朝右督御史的二位公子——王光佐。 说起此人,我倒也不觉陌生。这都要拜我那一身风流骨夫君所赐,京城里三分之二的官宦子弟,都与他有过来往。这其中,尤其以这王光佐和当朝刘太师独子刘棋之最为亲密。 这些人凑在一起,大多没有什么好事。不是偷香窃玉,便是风流快活。但凡是与女色沾上边儿的,就算再卑鄙龌龊,他们也能干的出来。 先时,我见不过眼了,还会出声说上两句。而这两年,我见的多了,却是问也懒的问上一声。 看这眼前,想是这富家千金,怕已经听说了她所嫁的实非良人。这才在成亲的前一刻,想哀求仰慕之人,能出面解了这门亲事。 据叶子说,这位富小姐,平日里就极其爱慕莫大夫。时常有事无事的来医馆溜达,只是这位莫大夫,虽然医术颇精,却是个性情极冷之人。面对京城第一富户千金的大胆追求,从不加以辞色。不光如此,等到后来,连面也不愿再露了。 只是可怜了这位富小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回。这样却犹未死心,成亲当日,不顾颜面的当街哀求。 可想而知,这样的结果必然是声名扫地。一名女子,没有了名声,日后又该如何过活?既便是夫家没有休书,也定是饱以白眼儿唾骂。对于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又怎生承受? 我不免对富小雅的将来,充满了担忧。 再看那边,媒婆和丫环劝了半天,似乎是有了点效果。富小雅不再强行的扣击医馆紧闭的门,一脸泪痕心死的任人挽扶着回头。 媒婆打着手式,招呼着锁呐喇叭吹起来,将怀里的红盖头,重新盖到富小雅头上,扶着她上了轿子。迎亲队伍重新又整起来,吹吹打打正要往前走。 “站住,站住,都给我站住。”远处驶来几匹快马,远远的就开始吆喝起来。 我定睛一看,奔在最前面的正是一直不见踪影的新郎官儿——王光佐。 刚才我就在好奇,为什么迎亲队伍里没有他的身影,现在看他一身还来不及换下的戏子服,心里已然了然。 这多半又是去了戏子楼狎妓,听到有人去通报,自已将要过门儿的夫人,当着大街上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这才匆匆忙忙的赶来。 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王光佐跳下了马,冲到了轿子前,从里面揪出富小雅,嘴里嚷嚷着:“爷我正在戏楼子里快活,你这贱人倒好,大街上就送我一顶绿帽子。走,带我去会一会你那个姘头。”拖着她就走。 富小雅哭叫着,死死的扒住轿子,不肯跟他走。一旁的媒婆丫环,劝着王光佐息怒。 我看到这里,觉的实在是好笑。成亲的大喜日子,新娘在别人家的门口表白,要跟别的男子私奔。新郎跑到戏楼子里狎妓,听到被戴了绿帽子了,这才揪着新娘子算帐。这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戏,也真是一对不着调的可笑夫妻。 不愿再看下去,推了推叶子,想着这就回府去。 正当我要转身之际,一直紧闭着的医馆门开了。想是医馆里的人,也受不住这样的吵闹吧。 那边的王光佐,一看医馆里有动静,放下这边拽着的富小雅。也不清楚身上过于肥大的戏服有多少的滑稽可笑,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冲着走出来的人喝道:“臭小子,就是你对吧?爷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敢勾引我王光佐的女人。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冲身后一起来的护卫打手招招手。 医馆里走出来的灰衫男子不温不火的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平稳的开口道:“右督御史的二位公子是吗?成亲的大好日子,实在不应该这么大动肝火。令尊一向小心谨慎,谦逊有礼,二公子实在也应该跟他好好学一学。” “喝,还敢教训爷我来了。我看你是真的活腻味了。”冲着身后喝了一嗓子:“你们都是些死人啊,还不赶快给我动手。” 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还不见有人上前。他恼怒的转过头,瞪向平日里比狗还听话的手下,刚想张口骂娘,窜出一名家丁模样的人,趴在他耳朵边儿嘀咕了两句。 王光佐脸现怀疑的看了看医馆出来的男子,不甘不愿的放弃殴打他的念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挥手咐咐着手下,把不肯上轿子的新娘子富小雅绑上了轿,百来号迎亲队伍,在他的命令下,收了锁呐乐鼓,悄没声的继续前行。 我经过这么一出闹剧,早已经没有看病的心情。刚想招呼叶子离开,站在医馆门口的灰衣男子,却走了过来。 “因为此事耽搁了,让夫人久等了,莫某向夫人赔个不是。”过于低沉的嗓音阻住了我的脚步。随即,便迎上了他黑如幽潭般深遂的眼眸。 心弦为之一震,头痛再次向我袭来。(未完待续) 第3章 眼前只觉得一阵发黑,身体晃了两晃,耳边听着叶子的一声惊呼,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我的手臂,不松不紧,却是牢牢的稳住了我的身形。 “晏夫人,你还好吧?”沉稳的声音里有一丝关切。 我等待着晕眩感过去,稍微的稳了稳神,睁开眼,目光落在了手臂上那双修长而白晰的手掌,做了一个扯离的动作,淡淡的道:“有劳莫大夫出手,我已经没事了。” 这时,一旁的叶子也已经反应过来,插到我身边扶住了我。跟着,侧转了身形,用整个后背对着他,似有意无意的格开了他过于灼热的眼神。 叶子这样的动作,让心绪有些不宁的我,稍微感到好过一些。胳膊上还留有他手上的体温,这让我对于眼前这位据说很是性冷的莫大夫,不由得产生一股厌恶感。 有意的避开他的视线,吩咐叶子扶我回去。 叶子好像也对于他的轻浮孟浪感到有些反感,也没出声劝我,顺从的应了声‘是’,扶着我就往回走。 “晏夫人,请等一下。”身后的莫为疾走两步,追上了我们。 听见他的称呼,我顿了一下。先前他叫我晏夫人时,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这一次才觉的有些不对劲儿。 定目对上面前的身影,问道:“我想我并没有说出我的身份,而且和莫大夫又是素未谋面,不知道莫大夫是如何知晓我是晏夫人的呢?” “是啊,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夫人身份的?”经我一提,叶子也感觉到了奇怪之处。 莫为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此一问,明显一愣。随即像是看出了我的警觉,笑道:“夫人多虑了。莫某之所以一眼就看出夫人的身份,那是因为这天下间,似夫人这般的容貌,实在是少见。早就听闻晏府的大夫人,美若天仙,却一直为头痛顽疾如扰,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又指了指我的额头。 我不自觉的跟着摸了摸头上的白布巾,这才有些释然。怪不得他知道我是来医治的,我这样的行头,又出现在医馆门前,想看不出来都难了。 见我有些犹豫,叶子凑到了我的耳朵边,小声的嘀咕:“夫人,我看他也不像是在说假话。平日里,也没有听谁说过他是个登徒子,反倒有人说过他是个柳下惠,对女子从来都是正眼也不瞧一眼。刚才他那么做,我想可能也就是离的近,随手扶了一把,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反正我们都已经来了,要不,就让他瞧瞧?” 叶子的话多少还是起了作用,至少我已经开始在考虑是不是要让他医治。抬眼又向他看了看,温和的笑容里,有着难掩的镇定和沉稳。 也许,真的应该试试。 又一波头痛袭来,不容许我再考虑下去。随即冲他点了下头:“有劳莫大夫帮我瞧瞧。” 紧跟着,叶子扶着我进了医馆。 莫为像是早已经知道了我的病情,又似乎是胸有成竹,没有太过多问,直接取出一长套长短不一的灸针。又指了指医馆里唯一的一张木床,让我躺上去。 还不等我开口,叶子第一个不答应了:“莫大夫,这——这成什么样子了,不行,不行。” 我虽被头痛搅的心神不得安宁,却也觉的这样有些不妥,虚弱无力的轻吟道:“莫大夫,可不可以不用躺下,坐着行吗?”一个妇道人家,在陌生男人的床上躺着,总是不太合适。尽管是为了医病,却总是让人觉的太过的为难。 “你们还想不想医病,要是还想,那就听我的。”莫为似乎也有了些恼意,声音有些发冷。 “可是——”叶子还想要继续反驳,被他出声打断。 “还有你,也不要站在这里打扰我施针,现在就出去。”莫为指了指门口,再次下令道。 跟着不理会叶子气嘟嘟的反应,再次命令我躺下。 头痛愈裂的我,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的礼数,顺从的躺了下去。 叶子还想要说什么,一见莫为已经开始下第一针,乖乖的闭上了嘴巴,退到了门外。 我闭了眼睛,躺在木床上,头痛的让我开始一阵阵的晕眩。迷迷糊糊里,感觉头上不停的在下针。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痛开始慢慢减轻,而我整个人像是已经虚脱的随时都会停止呼吸。汗水湿透了我的全身,头发一缕缕的粘在了额头和鬓角,很不舒服。 意识混沌里,一道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情,睡吧,好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不疼了。”一只温暖的手掌,温柔的擦试着我的脸颊和鬓角。 情?那是谁?是我吗? 我是叫韩情,他叫的是我吗? 好困啊,好想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争吵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环视了下四周。还是‘莫为医馆’那光秃秃的墙壁和过于简单的陈设。 摸摸有些微凉的额头,汗湿过后的粘腻,让我不适的微皱了下眉头。慢慢支起我虚软无力的身躯,看向门口正大声吵嚷着的两个人。 似乎察觉了这边的动静,门口的两人一齐回头,看了过来。 “夫人,你醒了?!”箭步一般冲过来的人,正是我那一身风流骨的夫君,京城里最恶名昭彰的晏府主人——晏非。 “夫君,你怎么来了?”下一句没问出口的话是,你不是在戏楼子里听戏吗?怎么想着来看你生病的夫人了? 无力的想要把着他的手站起来,一阵眩晕让我再次跌回了床上。 “别说话,我带你先回府。”晏非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就连拦腰抱起我的动作也有些过于粗暴,甩的我一阵头晕。 “晏老板,晏夫人她头痛刚好些,你不要这么大力。”莫为有些看不过眼,出声提醒他。 却招来了他的白眼:“收起你的好心,她是我的夫人,好不好用不着你来操心。” 莫为的脸色有些难看,我朝他带着歉意的笑了笑。他也回我一笑,脸色稍为好看一些。 晏非觉察出我的举动,更加气愤的重重一哼,扬声带着怒气的冲着门外喊道:“备好车,我和夫人回府了。” 我被抱着,临跨出门槛之前,不由自主的向里面瞥了一眼,不经意间扫见了莫为那俊朗的脸庞上,一闪而逝的阴沉和冷森。 心弦再次一颤!(未完待续) 第4章 回府的路上,晏非的脸色一直都很臭。紧闭着他那张平日里能言会道的嘴巴,挺直了身板坐在马车里,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尝试着开口和他搭话,倒是撞了一鼻子的灰。索性半合了眼,依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起来。 车外听不见本该有的喧哗吵闹,原本川流熙攘的行人,早已不知道被家丁护卫轰到哪里躲避去了。 晏府的车子行走在大街上,一向都是这么的霸道和蛮横。入京这几年,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排场’。偶尔也会幻想,哪一天,迎面来了位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又或是哪位王孙贵候,阻住了去路,非逼着我这臭名远扬的夫君下车让行。若真是那样,估计他那张俊美的天怨人怒的脸,一定像打翻了的调料罐,五颜六色,煞为壮观。 目前为止,这也仅限于我脑海里幻化的一段场景,还没有人能让它成为现实。这不得不让我认为,某人的运气真的很好。 运朝皇都,京城天子脚下,大小官员多如牛毛,王亲贵族遍地都是。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让我这夫君撞上呢?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小小一名商贾,哪里学的这般嚣张跋扈! 许是我脑海里的这些场景装的实在有些充溢,今日里倒真是叫我撞见一回。 一直平稳行进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依靠着养神的我,好奇的睁开了眼睛。正瞅见晏非掀起车帘,探出头向外面问道:“怎么回事?” 马车外的家丁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的说了两句。我隐约听到乞丐的字眼儿,并不是十分的真切。 晏非听完话,吩咐坐在车延上的叶子进来陪我,跟着下了马车。 我就着掀起的车帘朝前面看过去,隔着车厢能有两三个马身远的地方,席地而坐了十几名乞丐,蓬头垢面的端着要饭的家伙什儿,冲着走向近前的晏非索要施舍。 我本以,他不会搭理这些人,跟着会让家丁们把他们轰走。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人,却破天荒的从怀里掏出了银票,厚厚的一摞,数也没数的直接丢进了其中一只破碗里。 这让我感到很是吃惊。依照他的个性,别说是几个破衣褴褛的乞丐,就算是京城里的富户商家,要是惹的他不高兴了,别说是给银子,不弄的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就算是烧高香了。 叶子更是大呼小叫的,直嚷着‘老爷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我宠信,就连这种话她也敢说出来。要是被晏非听见,非得让人掌她的嘴不可。我瞪了她一眼,她也觉出自已说错话了,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 我不去理她,继续看着前面。 那十几名乞丐得了银票,笑呵呵的从地上站起来,围成一个圆圈儿,把晏非圈在了中间,敲着手里用野狗的盆骨头风干做成的骨板,又蹦又跳的,嘴里叨念着让人有些听不太懂的数来宝。 晏非背着双手站在圈子里,安安静静的听他们叨念完。直到他们一群人离开,站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这才返回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沉重,看向我的眼神很是幽深,让人无从猜测他此刻的心思。 叶子早一步的退出了车厢,留下我单独面对这样的他。 每每见到他这样的表情,我都会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恐惧。犹其是他那双美的有些妖孽的双瞳,一瞬不瞬的凝望我的时候,我浑身的汗毛都会竖起。后背窜起一股森凉,让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晏非好像也发现了我的恐惧,收起了他直视的眼神,长叹了口气,伸出手臂将我轻拥入怀,一下一下轻柔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心,安扶受惊的我。 窝在他胸前的我,重重的喘息着,平复消减着身上的恐惧。 这样的我有多久了?四年还是五年? 仔细回想,那应该是从香秀死的那一刻算起。直到今日,已有五年了吧! 以前的我,从不认为自已是个以丈夫为天,胆小如鼠的妇人。看见丈夫不悦的脸孔就可以三天吃不下饭,睡不安稳觉。唯恐一纸休书丢过来,便将自已休弃。 自从晏非的第一个小妾,也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死了以后,我便患上了这以看丈夫脸色过日子的小女人。 不同于一般女子,我怕的并不是那一纸休书。休书只会让一个女子丢了名誉,最多是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却不致于丢了性命。 而我所惧怕的却是那真真可以致人于死地的疯狂。他那被恨意烧的血红的双眼,每每出现在我的梦中,让我在深夜里惊醒,长久无法入睡。 香秀的死,说到底终究是于我脱不了干系。这些年来,晏非也时常因为这个对我怀恨在心。而这样的恨,却是我无法消弥的。 一个死去了的人,我终归是无法让她复活的。 沉静了一会儿,我的身上已经不再发抖,直起身离开晏非的胸前。因为我知道,这个胸膛并不属于我,既便他是我的夫。 晏非似乎并没有为我的离开而感到高兴,轻合在我肩上的双手,用力到深陷我的肌肤里。我感到有些疼痛的轻呼出声,直接就想要去挣扎:“你弄疼我了。” 我的痛呼并没有博得晏非的一丁点儿同情,反倒更加用力的掐着我,近乎痛恨的低吼:“我就那么令你厌恶,避之唯恐不及吗?要是换成那个姓莫的在这,你是不是巴望着永远都不要起来?”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在胡说些什么?莫大夫只是替我看病的大夫,又关他什么事?”难怪叶子说他今天吃错药了,果然在胡言乱语了。便是吃醋,也没有他这种吃法的呀。 “难道京城里的大夫都死绝了,你非得上他的医馆里看病?”听我这样说,晏非以为我是在替莫为辩解,更加的生气。 “夫君,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头痛已经看了好多位大夫。京城里大凡有些名气的,都给瞧过了。而这位莫大夫,刚来京城不久,都说他医术高明,我这才上门求治的。在这之前,我根本都不认识他,而你那些糊涂话,又从何说起?” 晏非见我也有些生气,这才缓了颜色,仍旧不放心的追问一句:“你真的——不认识他?” “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就算了。”晏非见我不像是在说假,神色恢复了些。抓着我肩臂的手也松开了,扭转过头,继续看着摇动的车帘,淡淡的叮嘱一句:“大夫我来给你找,以后不要到他的医馆去了。”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未完待续) 第5章 基于夫妻多年的了解,我从不认为晏非是一个心肠良善之辈。晏府之所以能有今时今日的局面,完全依赖于他从商的心狠手辣。 当年那个穷困潦倒,却是一身傲骨的白面书生,早已经成为了我模糊记忆的一角。如果不是偶尔还会忆起,那时的晏非,完完全全的就被现在阴邪狠辣的他所覆盖。 我曾经尝试着回想着,是什么让他改变了这么多?归究起来,不外乎一个原因。那就是香秀的死,让他深深的认识到银子的好处。 那时的他,若是有了银子,就可以替香秀请洛城最好了大夫治病。也就不会欠下了爹爹的恩情,继而娶了不喜欢的我为正妻,让他心爱的香秀做一名卑微的小妾。不做小妾,香秀就不会郁积成病,撒手西归。 归结这一切,都是没有钱银的关系。所以,他要挣钱,努力的挣钱。 慢慢的,洛城里再也无法容纳下他的野心。入京这两年,他越发的让这种野心膨胀。勾结官府,结党谋利,霸人家财,欺压良善。种种恶行,无法一一逐诉。 这两年,我见惯了他凭一时的喜恶,便命令家丁打手对只是陌生的路人,暴以拳脚。更何况,他对莫为又是那样的态度。放过莫为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 所以,当叶子来告诉我说晏非一会儿打算出门的时候。我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他要去找莫为算帐。 尽管我和莫为只是初次见面,但好歹他也替我医治了头痛,说起来也算有些恩情,我总不好见死不救。 于是,我叫住叶子,让她赶快去‘莫为医馆’,通知莫为先避上一避。 叶子在晏府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也很是清楚晏非的为人。听见我这么说,二话没有,转身就走。 我这边想着该怎么拖住晏非,不让他去的太快。好让叶子有充足的时间去通风报信。 正想着,刚走出去的叶子又返了回来。 我有些惊讶,叶子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一向很听我的话,可今儿个是怎么了? “叶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夫人,不用去了。老爷他不是去医馆,您不用担心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奇于叶子肯定的语气。 “我刚才出去的时候,正好听见老爷跟赵管家吩咐,说他要出门两天,要管家照看好府里的里里外外。老爷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是去医馆了。” 医馆离的这么近,怎么着也用不上两天。我了解的点了点头。 “那夫人,一会儿老爷出门,你要不要出去送送?” “不用了,自然会有一大堆人去送的。”我轻摇了头,对于争宠博幸这样的事,一向兴趣不高。 晏非那三十几房小妾,一定会争先恐后着送行的。大热的天儿,一大堆人挤在一起,免不得要中暑的。 我现在正身弱体虚的,极需要休息,也就不跟她们凑热闹了。 叶子还想要劝我两句,一看我偎在软榻上,半合了眼,明显是说不动的模样,也就不再劝了。 我呢,眯着眯着,有了些困意,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等我小睡醒了,已经是傍晚了。 吃晚饭的时候,叶子告诉我,下午送晏非出门的时候,各房的小妾都到场了。只有我这个夫人一直没有露面。 叶子还说,晏非的脸色很不好看。临出门前,还望了望‘情园’的方向。脸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嘴里张张合合反反复复的默叨着什么。 叶子说,看着那口形,有些像是我的闰名。 我听完,开始还不觉的怎么样。越觉着越有些想笑,想像着当时的情形,忍不住笑出了声。嘴里的饭粒都跟着喷了出来。 还好,饭桌上并没有旁人。不然,我一向端庄优雅的晏夫人形象就要被这一笑给毁了。 叶子被我的好心情弄的一愣一愣的,跟着又像个小老太婆一样,开始念叨我。 她所有念叨我的话,就只有一种意思可解释。那就是,提醒我不能老是这样下去。要学着会争宠一些,不然等到哪一天,我连这正妻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 我任她去念着,只是半垂着头,微微的笑着。 叶子并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晏非的薄情,我早已经不去在意了。打从我决定要嫁给他那天开始,我就没打算成为他最心爱的女子。 因为我很清楚,他之所以会娶我,并不是为了我的美貌,也不是贪图我韩家的家财。为的只是能够有钱给心爱的女子请大夫治病。 这是他唯一的目地,却也是我嫁他的最重要的理由。 为了心爱的女子,可以舍下一身的傲骨。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男子,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嫁他? 几年前,因为他的深情,我嫁他。几年后,他的薄情,让我的心远离淡漠他。 六年的结缡,只是时间上的流逝,并没有让我从心里上再多喜欢上他一分。 而他,想必也同我一般无二。也许,比我要多一分感情。那多的,也只是对我的怨恨。 对于这样关系的我和他,真正联系在一起的,无非就只剩下名份而已。一旦有哪天,这样的名份也不再了,想必对于我和他来说,都将会是一种解脱吧。 吃过了晚饭,赵总管特意的过来了一趟,向我问了安,顺便看看我有什么吩咐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府里头,我这位夫人的地位一向很高。尽管平日里我不大出‘情园’,府里的事情也不太过问。但是府里的下人和晏非的那些小妾对我还是很尊敬。 如果说,这要是原来洛城的晏府。而府里头也大都是爹爹谴过来服侍我的韩府下人,倒也还说的过去。毕竟我是他们的小姐吗。 可是,现在的晏府里头的下人,大都是入京以后招来的。已经没有几个是韩府的旧人了。这样的情形下,我这位性情颇为温顺,不太爱管事,又不大受宠的大夫人,竟然也可以得到与身份相同的尊重,这倒也真是有些稀奇。这样意外的状况,让我有些不太适应。之前某种微小的想法,也变的有些脱位。 入夜后,情园里变的寂静。只是偶尔从窗外草从里,传来蝈蝈的鸣叫。 这样的夜,应该会是一个好眠的夜。没有了某些人在隔壁的‘粗吟浅唱’,我想我会睡的很好。(未完待续) 第6章 临入睡前,意识变成混沌一片,仅存着的那么点清醒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的闪出叶子几天前跟我说过的事情。 最近半个月左右,京城里出现了一名**贼,专挑十四五岁年纪的小姑娘下手,而且都是先奸后杀,手段极其残忍。十几天里,先后已经有十二人遇害。刑部更是派出六扇门里的几位高手进行捉捕,可惜连片**贼的衣角也没能捉见。 也许是身为女子的关系,一向不太理会别人闲事的我,也难得的关心起这件事来。正像叶子说的那样,这天下间的女子,没有哪个不痛恨**贼的。说完这句话,瞅着我还不怀好意的贼笑,嘴里边说着:我要是**贼呀,遇到夫人这样的美人儿,一定是不肯放过的。 当时的我,并没有太过的在意,只当一句玩笑话,听过就算了。不想,却入了心了,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脑袋里窜了出来。 想想,不过就是个**贼,还不至于让我睡不安寝。再者,既便他真要下手,也只会挑那些顶着黄花带着刺儿的嫩瓜摘,还轮不到我这样的老瓜瓤子。我大可以将心放在肚子里,安安稳稳的睡我的觉就是了。 有了这层认识,最后一丝清醒也不见了,彻底的去会周公。等我睡的正香甜,和周公他老人家下棋喝着荼水的时候,耳朵边就有一只惹人生厌的蚊子,一直在嗡嗡不停的叫唤。直叫的我厌烦不已,随手挥了挥。 “啪叽”真是好大的一只蚊子。 “美人儿,美人儿,醒醒,醒醒” 蚊子竟然还开口说话了?果然还是梦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发生。只是这只蚊子是不是太奇怪了些,有鼻子——有眼睛,还有嘴——嘴巴!怎么越摸越像是人。 我一激灵睁开了眼睛,手里头不忘确定似的同时捏了捏手里被我怀疑为人脸的东西。床头前站着的人影跟着疼痛叫了声:“哎哟” 我彻底的被这一声给惊醒了,恐惧第一时间向我袭来,冲口而出就是一声尖叫:“啊——唔——”短促的尖叫被斩断在人影落下的手掌心里。 “美人儿,别叫,我可不想伤了你。” 月光映衬着他黑亮的眼瞳,我清晰的看见那其中的警告和他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孔。白天惊马那一幕陡然浮现在眼前,马主那张年青俊秀的脸与眼前这张重叠在了一起。 是他,竟然是他! 我让自已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对着他的眼,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形下,反抗与我来说,是最不可取的方式。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对策。 我的柔顺换来他两声低沉的笑声,捂在我嘴上的手,尝试着慢慢的松开。我借势从榻上坐起身来,拢了拢滑落到肩下的轻薄内衫。清楚的看见他眼底升腾起的欲念。不由得向床里面缩了缩。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胸前,有些着魔似的伸手想要上前扶摸。我快速的躲闪到一边,错开身子,光脚跳下了睡榻。 他似为摸了个空而有些恼羞成怒,回手将还没有站稳的我一把扯进了怀里。我紧扯着衣襟,有些恐惧的看着他,声音微颤的道:“你,你不要胡来。” 我毫无力度的威胁令他嘿嘿一笑,搂在我腰上的手轻轻捏了下,另一手的食指刮了刮我的脸颊,低声道:“美人儿,你可想死我了。来,让我先亲一个。”嘴巴跟关着凑了过来。 “等——等一下。”我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脸,他顺势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指。这让我浑身发麻,鸡皮疙瘩全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美人儿,你是从哪里长出来的,怎么会生的这么美?我玉面郎宋四还从没碰到过你这样的美人儿,真真的馋死我了。”说着,就要去扯我身上的薄衫。 玉面郎宋四?**贼!叶子那死丫头,还真是一张乌鸦嘴,竟然被她一语中地了。 我一看不好,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被他欺负了去。随即脑筋一转,伸出纤指戳了下他的额头,学着晏非那些小妾平常的模样丢给了他一记媚眼儿,娇柔的痴嗔:“宋公子,你猴急什么,奴家又没有说不允你。” 宋四被我这一下弄的一愣,跟着像是了解似的笑着狠狠的捏了下我腰,说道:“原来是个小骚货。这小姑娘和成了亲的妇人就是不一样,知道这里面的销魂滋味,不像她们似的个个寻死觅活的,好生没有情趣。” 我越发笑的娇媚:“宋公子能明白就好。”跟着神色一变,泫然欲泣的捏着衣角哭诉道:“公子哪里晓得,奴家的夫君是个风流性子,前前后后娶了三十几房小妾,对奴家早已经不闻不问,更别说是来房里过夜了。奴家就一个人独守着空闰,是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就是不见那薄情人的半分人影。好在,等到了公子你,倒也不枉我夜夜的祈盼。”破啼为笑的抬起头,含情脉脉的望向他。 宋四流窜花丛,一向是霸王硬上弓惯了,哪里见到过这样主动的情形,又是这样的绝色美人儿。一时之间,心花怒放,摸不着东南西北。 我一见他被我的几句甜言蜜语汤灌的有些迷糊,赶紧又加了把火,主动的握住他的手,含羞带怯的低吟道:“不知道是不是命里注定,奴家白日里见到公子时,就对公子好生倾慕,心中想着,若是能嫁于公子这样的人,那该是怎生的好。只可惜,奴家命苦,所遇非人。呜——呜——”假意低头哭泣。 宋四好像真的相信了我的话,感动不已,回握着我的手,热切的道:“美人儿,想不到你和我竟然有同样的心思。白日里一见了美人儿的面,我便再也放不下,不停的在心里想着你。就想着快些天黑,好来与美人儿相见。” “公子,奴家也是。” “既然美人儿和我是一样的心思,那还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还等什么?”说着,搂住我就要往睡榻上去。 “公子先等一下。”我拽住了他的袍袖,眨吧着眼,硬挤出两滴泪来,低泣道:“公子把奴家当成什么人了。奴家好歹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知晓一些礼数。那些卑贱出身之人才会做出的苟且之事,奴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说句实话,若不是奴家对公子早有倾慕之心,便是拼死也不会答应与公子相欢。” “那美人儿你是什么意思?”宋四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赶紧说道:“如若公子不嫌麻烦,你我出了门去,对着月亮娘娘遥望着拜上一拜,也算是我与公子的露水姻缘有个名份,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哦,原来是这样。既然是美人儿的意思,这又有何难,拜拜就是了。”估计宋四以为我一名弱女子,也不会耍出什么花样来,不太在意的答应道。 我心中暗自一喜,披了件衣衫就拉着他出了卧房。 院子里依然寂静,清亮的月光撒出一地银芒。 我趁他不注意时,假装不小心的踢倒了院子里的一个花盆儿,指望响声能够惊动旁边睡房里的叶子。 宋四好像是发现了我的岂图,眼睛扫了下旁边叶子的睡房,怪声怪气的说道:“美人儿,别费心了,里面的人已经被我用迷香迷倒了,现在恐怕睡的比猪还沉呢。”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僵硬的笑笑道:“公子误会了,奴家没有那个意思。我们还是跪拜吧。” 宋四也不揭穿我,听话的冲着月亮拜了三拜,提起衣襟站起来,催促道:“好了吧,美人儿,我们可以欢好了吧?” 我一见再也没办法拖下去,心中想着要不要大声呼救。‘情园’里又是这么的安静,我并无十分把握能呼来人。要是因此弄巧成拙,惹恼了他,岂不是得不尝失。 心里正自犹豫不决,眼见他脸上已现出不耐,一时情急,抱住他的小腿,放声大哭:“公子,求求你带我走吧。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我再也不想看见那个负心人了。公子——”心想着,只要往外一走,见着了人影就趁机呼救。 一道隐含怒气的声音低沉的问了句:“难道你舍得离开你的夫君吗?” 我一时没有察觉这个声音有些不太对劲儿,随口很是顺溜的说道:“我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他了,求公子带我走吧。” “好一对狗男女!” 咦,这个声音是—— 我终于觉的有些不太对劲儿,随即抬头。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来,此时正怒目圆睁的看向我。 我心中一凛,慌忙松了手,丢开那截抱着的小腿。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心中有些发虚,像被捉奸在床似的看向我的夫君——不知何时出现的晏非。(未完待续) 第7章 晏非的眼神凶狠的足可以杀死一头健壮的牛,利剑似的在我身上穿出无数个血窟窿洞后,投向了院子里的‘奸夫’,哦,不对,是**贼宋四。 宋四不愧是名满京城的**‘老’贼,脸上连丁点儿惧怕的意思也没有。反倒像是在自家院落里散步那样自在。冲着晏非挑衅的笑了笑,胸有成竹似的伸出手冲我说道:“美人儿,起来。有我在,你不用怕。” 我又不是疯了,哪里还敢让他扶着,身子往旁边闪了闪,自已从地上爬了起来。颇似讨好似的朝着晏非笑了笑:“夫君,你回来了。” 晏非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容反对的吐出两个字:“过来!” 我仍旧被一直持续着的心虚所掳获着,以着前所未有的乖巧,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跑到了晏非的身边。半点也没去想我干嘛要去这样做。 我不敢回头,估计宋四现在的脸整个儿都绿了。 前一刻还直嚷嚷着又是对他倾慕,又是要他带着走的人,一个转眼儿就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他那颗前一刻还被我的好话吹的鼓鼓彭胀着的一颗心,现在也肯定瘪瘪的了。谁让他祸害了那么多小姑娘,受这一点打击,也算是稍微受到了些报应。一个**贼,是用不着可怜的。 对哈,他是**贼,又不真的是我的奸夫,我为什么要觉的心虚? 直到这时,我才有些反应过来。挺起了腰板儿,慢慢转过身来,冲着身边的晏非温婉的一笑,再度恢复我高贵优雅的形象。 晏非轻蹙了下他的眉头,有些惊讶于我前后不一的反应。估计他心里在琢磨着,都被我逮个正着了,还能够笑的这么纯洁,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我无惧的笑的更加灿烂,主动挽住他的胳膊,在他微微诧异的目光里,甜甜的叫了声:“夫君,原来你早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这**贼入瓮了。你何不早说,也省得为妻我大费心思的想要把这贼人骗出去。”说完,我拿眼瞟了下宋四。 月光下,宋四那张原本还可以称为俊秀的脸,已经气的变了形,狰狞扭曲的有些可怖。与之相比,晏非的脸更加显的赏欣悦目。 我原本就知道晏非长的好看,只是不曾知晓会是这样的美。所以说,这美的东西还是要有衬托才可以显出精髓来,人的脸也是一样。 我近似着迷的欣赏着他的侧脸,看似极为体贴的提醒他:“夫君,既然你都已经埋伏下了人,那还不赶快让他们出来,当心这贼人跑了。” 晏非面现惊讶,张嘴刚想说什么,被我暗里捏了一把,他亦实现的闭了嘴。 宋四听我这么一说,有些惊慌的四下瞅了瞅,跟着咬了咬牙,不太甘心的狠狠说道:“宋爷今天就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不过,你们给我记着,宋爷我迟早有一天会找你们算帐的。”说完,身子就窜了出去。 我见他是真的逃了,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为着刚才他临走前的那句‘狗男女’忍不住摇头一笑:“一个**的贼,也会骂出这样的话,这真是滑稽。” 晏非并没有被我的笑所感染,不解的问出他的疑惑:“夫人是如何知道我埋伏下了人手的?” 我松开挽着他的手,摇了摇头,说:“我哪里会知道。我只是在唬他。要是不那样说,凭他的凶狠,是绝然不会放过你我的。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赌上一赌,想不到他竟然真的相信了。贼就是贼,管他是什么贼都一样,做了坏事就会心虚。要不然,我又哪里会那么容易骗到他。” 紧跟着想到了他的话,觉的有些不太对,仔细一品,微讶的抬头道:“听夫君的意思,莫非夫君真的有所准备?” 晏非没有否认,只是冲着宋四逃去的方向淡淡的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宋四这个人存在了。”跟着突然转回头,冲我一笑,道:“只是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因此而感到难过呢?” 我一怔,随即温婉的低垂了粉颈,看着地面说道:“以夫君的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为妻是在敷衍他,以便寻找机会呼救。如若当时为妻死命抵抗,夫君此刻恐怕看见的已经是一具惨被凌辱杀害的尸体。”想到之前遇害的那些小姑娘,轻轻的叹了口气。 下一刻,我已经被紧紧的拥在了晏非的怀里。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恐吓,身体一直不停的在发抖。手臂上的力气大的有些惊人,勒的我有些透不过气来。忍不住‘嗯’了声,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发觉我的抗拒,晏非像是失去理智一样,把我整个身体狠狠的挤向他的胸膛。困住我的身体,半点也动弹不得。没有一会工夫,我已经喘不上气来,痛苦的从嗓子眼儿里困难的挤出几个字:“夫君——松手——” 晏非的身体一僵,迅速将我从他怀里推离。 新鲜的空气瞬时间大批量的涌进了我的喉咙,我贪娈的呼吸着,跟着剧烈的咳嗽。好一会儿,才算是缓顺了这口气儿。 再看晏非,像是个孩童一样,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眼眶明显的红了。 我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轻轻的将他拥住,温柔的安慰道:“我没事了,没事了,夫君。”终归还是夫妻,他既便是对我有所怨恨,也还是不忍心见我死在**贼的手里。有他这份关心,也就足够了,总不枉我嫁他一回。 我轻拂着他渐渐安稳下来不再颤抖的脊背,想起了肚子里一连窜的疑问,忍不住问道:“夫君,你不是出门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你是怎么知道那宋贼今夜会来晏府的?”而且还专门来了‘情园’?最后一句,我闷在了肚里。这样的尖锐的问题,还是彼此心领神会别问出口的好。 晏非回搂住我,拥着我往屋里走,一边用最简单的话敷衍了我。 用他的话说,就是临出府之前就吩咐了赵管家在府里安排暗哨,防止有贼小进府。而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赶回来,是回来取一样东西,碰上宋四,完全是事逢凑巧了。他这样的说法,怎么听怎么有些牵强。 如同之前的很多事例一样,晏非的身上总有一些秘密是不想让我知道的。他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愿意去追问。 进了卧房,我这才想起隔壁被迷晕的叶子,刚想转身出去弄醒她,被晏非一把拉住,“不用去了,自然有人去管她。” 他有些低沉的嗓音让我心里为之一动,紧接抬头。果然,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赤口口的欲口。(未完待续) 第8章 我与晏非结缡已有六年,同房的次数却是少的可怜。刚开始那两年,他几乎每晚都睡在香秀那里,除了成亲那一晚被迫与我同房之外,就不曾再踏进过我的卧房一步。 香秀死了以后,晏非变的肆情放纵,小妾是娶了一个又一个,枕边的美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而我这个原配夫人,早已经不知道被他扔过脑后多少次了。只是偶尔几次,在他喝醉了酒,辨不清东南西北,无意间闯进了我的卧房的时候,把我当成他的某一位小妾美人儿,压在身下,狂风暴雨一场。又在天明之前,早早的消失不见。 然而,这样的经历,让我对同房产生了恐惧。或许,欢爱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享受,哪管身下压着的是什么人。而之于我来说,却是一场痛苦的忍耐。 初夜里那近似被撕裂的痛苦,到今时还记忆犹新。以后仅有的几次,虽然好上了些,却也免不了疼痛。每次之后,浑身都像是被车辙辗过了一样,酸痛上一整天。大大小小的瘀痕总是要好几天才会消散。 好在这样的情形并不多,晏非还算是自制,很少醉酒。犹其是近一年的时间,他似乎已经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领,再也没见他酒醉过。 我暗自庆兴着因此而不用和他同房,不想,却在此时此刻看到了他这样的眼神。 我不着痕迹的贴着他又嗅了嗅,除了清爽的澡豆香和淡淡的男子体息外,没有半点酒味儿,再次确定他并没有喝酒。 难道是我误解了? 我不太确定的又抬头看了看他。而我的这一个无心举动,正好迎合了晏非接下来的动作。他扶住了我的脸,火热的唇直接压了下来。带着几份饥渴,将他的男子气息,尽数涌进了我的口鼻。 我浑身一僵,忘了该怎么反应。 晏非好像并不理会我是不是愣的像个白痴一样,灵活的唇舌极尽所能的吸吮尽我口里的每一寸领地和滋液,一双大手也不停歇的将我身上仅着的睡衫和他身上的衣物剥除的一干二净。 贴上他有些温热的肌肤,让我找回了些理智,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掌控。 而此刻的晏非,像是只刚品尝了到手里美味饥肠辘辘的野兽,哪里肯轻易放手。搂着我纤细的腰肢,整个人抱了起来。 我那天生比常人要微凉的肌肤,似乎是取悦了他,微眯着眼睛,舒服的吐了口气。紧跟着在我的颈边狠狠的亲了下,微微有些刺痛感让我确信,那里一定是一块青紫。 晏非抱着我走向睡榻,一路上我的挣扎,没有起来任何的作用,反而忍得他一阵轻肆的笑。 我挣扎不开他的怀抱,眼看着他压了上来,近乎无助的低声哀求:“不要。”眼泪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溢了出来。 晏非似乎是这一刻才看到了我的恐惧,悬在上方即将压下来的身体僵了僵,跟着翻身躺在了我的一侧。 我侧转了过去,背对着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平复着由心底窜出的恐惧。听着耳边他有些粗重的喘息。我板着身体,不敢稍有动作,只怕会再次忍起他欲念。 直到背后的喘息不再粗重,这才慢慢起身想下榻去拿件衣服。赤着身子睡,我总是不大习惯。 “你要去哪里?”身后晏非的手臂揽住我,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我不敢回头,只是轻轻的回了句:“去取件衣衫。” 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将我再次拖到了榻上,面对着他。 “你总是这样,一刻也不愿和我待在一起。我不明白,你既然如此的厌恶着我,当初为何要执意嫁给我。” 我对着他那美的过火的脸庞,在他黑亮的眼睛里,清楚的看见了一闪而逝痛苦的眼神。心头不由一震。 很早以前,我就清楚的知道,晏非娶了我,是一种痛苦的选择。也为此,对他和香秀,我感到有些愧疚。所以,在他娶我的第二日,就将香秀纳进了门,我并没有加以阻止。 也是基于这样的愧疚,在香秀死的这几年里,他先后娶了那么多房的小妾,我也没有多说过一句半句。 我之所以这么做,就只是想以此来补尝他,不曾想,他还是不满意。 娶了我,他由始自终都活在痛苦里吧? 如果,当初爹爹不是看上了他的美貌,而我也不是那么急着想嫁人,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扶摸着晏非的脸,轻喃道:“夫君又何尝不是这样?归究一切,这都是韩情的错。如果当初不是韩情一时念差,执意嫁于夫君,夫君也就不会痛苦这么多年。香秀或许也就不会……都是我的错。”眼中不觉而然的涌出泪意。 晏非因为我的这一番话,脸色变的有些苍白。 我尝试着扯出最动人的微笑,对着他说道:“其实,从香秀走的这几年,夫君的痛苦,我一直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勇气去承认而已。而夫君对我的怨恨,我也心知肚明。于其这样,倒不如——”我稍顿了下,看着他。 晏非的脸色更加的苍白,神情复杂的紧盯着我:“你想怎么样?” 我微微一叹道:“于其夫君每日看着我,便会念起故人,不免感到痛苦,倒不如一纸休书将我休离,来个眼不见为净,也好一了百了。” 晏非怔然的看着我,迟迟不肯出声,脸上变换了十几种颜色。 我因为说出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话而感到一阵轻松,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管是休离也好,不休离也罢,至少我让他知道了我愿意放手的心意。不要他碍于当年爹爹的恩情而不得不忍耐。 晏非扯开我的手,目光变的有些森冷,翻身从睡榻上下来,捡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的穿在身上,系好了最后一粒扣子,这才转身对着榻上的我,淡淡的道:“夫人怕是多虑了,为夫能够娶到你这样漂亮又不善嫉的妻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感到痛苦?打从娶了夫人的那天起,为夫就没有打算要休离夫人。夫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说完这些话,也不等我有所回答,转身就走。 我在睡榻上,呆呆坐了好久,心情沉重的感觉呼吸都很困难。 过没有多久,隔壁‘嗯嗯——啊啊——’的吟叫一如昨夜般开始响起。只是,今晚的人数有所增加。尖尖细细的声音,最少也有三四人以上。 我微自苦笑,看来,今晚又别想睡个安稳了。(未完待续) 第9章 接连着两天晚上睡不好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装满了浆糊,随时都有摇晃出来的危险。 早饭的时候,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稀粥,就连我一向的最爱‘蒲记小笼包’也破天荒的没尝完半粒。 叶子见我的精神实在是不太好,便劝着我一会儿再小睡一阵子。 我躺在睡榻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这几日来,天气尤为炎热。还只是刚用过了朝食,将入巳时,便已经热的人坐不住了,更别说有什么睡意了。 叶子在一旁给我扇着扇子,见我还是有些烦燥的睡不着,便提议让我去后花园的凉亭里赏赏湖吹吹风,要是困了也可以小憩一会儿。 我一想,这整个府里头,也就那地方凉快些。一想到那沁凉的湖水和徐徐送来的凉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心痒的就再也坐不住了。 人家都说是贪嘴的孩童没出息,只要是好吃的东西,让叫什么好听的都行。依我看这困急眼了的大人也是一样,就只是一块儿能够睡上好觉的地方,就可以让我不管不顾了。什么端庄高雅的大夫人,谁爱做谁做去吧,现在只要是能让我睡上一个好觉,哪管它是卧房的睡榻还是凉亭里的长椅。有毁形象那就去毁好了,总之,是先睡了再说。 叶子到底是个聪明有心机的丫头,也知道依我这样的身份,不太适合在亭子里毫无形象的大睡特睡。事先出去到后花园转了一圈儿,没有发现什么人,这才回来拿了些薄褥软枕和我一起去了凉亭。 一坐到亭子里,就觉的所有的烦燥都消失不见了。迎面湖波荡漾,远处是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花海,凉风里吹送着淡淡的花香,整个人都觉的清爽了下来。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跟叶子说真是来对了地方,叶子抿着嘴笑的有些得意。 我躺在她铺好的薄褥上,听着叶子小声哼着的家乡民谣,没一会儿工夫就睡着了。凉风吹拂着我,真是美美的睡上了一觉。 我这一觉睡的太过香甜,叶子实在是不忍心叫醒我,以至于连午饭的时辰都错过了。醒来时,叶子手里绣了一半儿的帕子都已经绣完了,算算时候,足足睡了有三个时辰。 这人啊,一睡饱了才能有力气。和先前相比,我整个人觉得有精神多了。就连看叶子的眼神都明亮了许多。叶子冲我开玩笑,说:“夫人,还好我不是和尚,不然的话,光就您这一眼,我就非得犯了色戒不可。” 我笑骂道:“死丫头,越来越会嘴贫了,当心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更好,正好一辈子陪着夫人了。” “一辈子陪着我,有人还不跟我急呀?”我似真似假的笑道。 叶子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知道她的秘密。跟着看向我了然的眼神,脸上一红,低嗔道:“夫人——” “好了,好了,也没人说你什么。”我低头扫了眼她手里刚绣完的丝帕,说道:“反正帕子都已经绣好了,不如今儿个就送去吧。左右也没有什么事儿,放你两个时辰的假,晚饭前回来就行了。” 叶子一脸的惊喜,欢天喜地的直谢我。 我亦被她的欢喜所感染,心情大好。望着她抱着薄被一溜小跑的背影,嘴边不由得满是笑意。 叶子的那个人,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小伙子。每日早晨,都会挑上一车最新鲜的疏菜送到晏府里来。一次不经意间,我从两个人相接的眼神和脸上的红晕看出了一些端倪。 叶子很喜欢他,而他似乎也很喜欢叶子。 我欣然而期待的看到这样的故事,郎有情妹有意,一对平凡而恩爱的夫妻,一双乖巧伶俐的儿女。相互的扶持,朴实的生活。一生平平凡凡,一辈子恩恩爱爱。可以为锁事争吵,可以为儿女烦心,最终还是相扶相揩到老。这样的故事,不需要才子佳人,不需要权利富贵,需要的就只是两颗最真实的心。 平凡而真实,谓常不是这世间最美丽的事。而这样的事,却是于我无缘。 我挥去这一瞬间涌上来的淡淡伤感,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又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去。 走出了后花园,远远的就听到一阵鼓乐欢笑声。我竖起耳朵辨了辨方向。声音是从正堂那边传来的,八成又是晏非在宴请他那群狐朋狗党了。这样的情形,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发生,而我早已经学会了习惯。 我不去理会越来越近的欢声笑语,顺着回廊往‘情园’方向去。 晏府里的回廊很长,曲曲折折的像是九曲迷宫一样,总也走不完似的。当初刚进府那会儿,就因为这回廊太过的曲折凌乱,让我迷路了好几回。为此,我还难得的向晏非抱怨了两声。忍得他很是痛快的放声大笑了一回,说能看见我一脸的窘相,真是不枉费他当初设计这格局的心思了。 他当时的那副嘴脸,真是让我牙根儿痒痒的好长时间。就为这,发狠的把整座府里的回廊走了不下一百遍,终于算是弄清楚了。并且誓言,再也不会走错半步。 豪言犹在耳边,然而,在几年后的今天,我却发现了一件事情,我再次走错了路。而且还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我之所以发现,是在转过了一个转角后,本来并无一人的回廊里,瞬间多出一堆的女人来。姹紫嫣红的衫裙,晃的我有些眼晕。仔细一看,却都是晏非的小妾们。而这还是其次,更加让我头痛的是满堂男人们的吆喝呼喊声。 我皱了皱眉头,想着趁人不注意时转身回走。 堂下不知道是谁喊了声:“行了,本王就要她了,那个穿浅绿裙衫的那个。” 我瞅着身上裙衫的淡绿颜色,回想着刚才所见的那些小妾衣衫的颜色,并无有一致,越发紧皱了眉头。 更加让我气厥的是,堂下有人爽快的应承道:“好,王爷喜欢绿衫的那就绿衫的。来人,把绿衫的小妾给王爷送过来。” 而这个爽快应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夫君,这一席的客主,该死的晏非是也。(未完待续) 第10章 京城里的人,大凡有些权势的,大多知道一件事。城西南晏府的主人晏非晏老板是个慷慨好客的主儿。闲来无事的就会聚朋宴友,晏府里也是时常的鼓乐声声,丝竹飘飘。 晏非请客有个规矩,没官无门不请,非富无贵不请。说白了就是有权有势的人,才能进了晏府的门,穷老白姓想进来连门儿都没有。 在晏非请过的这些客人当中,有当朝朝臣,也有京城的商贾,更有为数众多的官宦子弟。而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没有今天请的这位身份尊贵。 云中胤,大运皇朝的恭王爷,当今皇上唯一的亲弟弟,掌管天下的兵马大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身份。对于晏府来说,无疑是提升地位的最好选择。 晏非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哪些人对他有利,哪些人可以拿来当靠山依仗,自然是早就已经在心里头打好了算盘。对于这些人,他从来都不会吝啬。 晏非喜欢女人,犹其是漂亮的女人。他的三十九房小妾里面,有一半儿以上是京城里各大妓楼里红极一时的头牌花魁。人人都知道,晏府里是个美人窝。随便挑出一个来,都可以看的男人们直眼儿流口水。 正是因为这一点,在晏非宴客的时候,要是当天叫来的妓馆戏楼子里的姑娘不太尽心的时候,他常常也会叫几名小妾出来弹弹琴,唱唱小曲儿,在一旁边的助助雅兴。偶尔要是有人看上哪房的小妾了,只要是跟他张嘴讨要的,他定然是没有二话,当晚就会将人送到那人府上。熟悉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都知道,他在为一方面并不吝啬。 当然,这样的慷慨并不是真对所有人的。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得到他的这种待遇。 而今天宴请的恭王爷云中胤,无疑就是这极少数人之一。光是从晏非将三十九房的小妾,尽数传到了廊前备选,就足以看出他对这位云王爷的重视程度。 放眼望去,满堂的宾客中,大都是晏非请来做陪的,真正的主角就只有坐在上座,一直不动声色的那一位。 云中胤手执酒杯,并不急着将酒送入口中。 廊前站了一排姿色动人的美女佳人,神情各异的美目流转。堂下一众宾客早已经看的是神呆目直。 晏非仔细的留意着云中胤的神色,并不见他有半分的动容之色。心中暗自咒骂道:“好一个难缠的贼厮,凭这些小妾的姿容,竟也入不了他的眼。”面上却是笑道:“王爷身份尊贵,自然是阅人无数。这些庸脂俗粉自然入不了王爷的眼。不过,不要紧,后面还有,王爷可以再看看有无中意的。”招了下手,将排在最后的那些小妾也一齐唤了上来。 云中胤依旧没有发表意见,慢慢的喝了一口酒,就着杯缘不太热络的抬头看了廊上一眼,紧接着神情一滞,眸光一亮。 一直盯着他的晏非心中一喜,道:有戏了! 果不其然,听得云中胤说道:“行了,本王就要她了,那个穿浅绿裙衫的那个。” 晏非只想着管她是哪房的小妾,只要他看上了,便是他最宠爱的新妾秦楚,他也是照送不误。回头看也没看,爽快的应承道:“好,王爷喜欢绿衫的那就绿衫的。来人,把绿衫的小妾给王爷送过来。” 我在廊上一听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心中咒骂不已:“好你个晏非,无耻的竟然愿意与人分享你的妻妾。”脸色即刻阴沉下来,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晏非的一声斥喝:“你是哪一房的小妾,竟敢如此大胆?竟然连我的命令都敢违被?” 我身形一顿,听见自已清晰的磨牙声音。怒不可遏的吐了口粗气,不理会他的喝斥,抬脚继续走人。 “美人儿且慢走。”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握住了我的手腕,在我的惊呼声中将我拦腰抱起,纵身飞出了回廊,回到了堂下。 等得惊魂稍定,方才看清抱住我的人正是晏非口中的那个什么狗屁恭王爷。瞧他一副浓眉鼻直模样,长相倒也算周正,偏偏愿意与人共享妻妾。这样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 估计是我眼中的厌恶引起了他的注意,似笑非笑的低头瞅着我说道:“美人儿可是觉的本王的身份配不上你?”言外之意就是,我一个堂堂的王爷,能够瞅上你区区的一名小侍妾,已经算是你天大的福份了,别给脸不要脸。 我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微微一笑道:“王爷先放下民妇可好?” 云中胤瞅着我的眸光闪了闪,眉毛向上扬了两下,手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情儿,夫人?”听见了我的声音,那边的晏非总算是肯正眼看我一眼了。 他这一喊不要紧,回廊里的那些小妾们也都眼巴巴的向我看了过来。那些宾客更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晏非的狐朋死党之一刘棋,更是惊讶的叫道:“嫂夫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没啥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当我想来这里,要不是迷路了,打死我也不会来这里,受你们这股乌烟障气的毒害。 在众人齐聚的目光下,云中胤不得不把我从臂腕里放了下来。 我腾空的脚心儿,总算是落了地。脸上的颜色,也算是恢复过来。顺手整整有些稍微凌乱的衣衫。 晏非在大惊过后,也来到了我的身边。整个人镇定的像是没有发生刚才那一幕一样,安安稳稳的牵着我的手心向在场的宾客介绍我的身份。 等到了恭王爷座前,对我说道:“夫人,这是恭王爷,为夫今日请来的贵客。夫人且来见见。” 我稍微弯曲了膝头,低头施礼道:“民妇韩情,见过恭王爷。” 云中胤挥了挥手,淡淡道:“免礼。” 我起身笑笑,转身准备回到主位。 身后有些微冷的声音阻止了我迈向前的脚步。“晏夫人准备去哪里,不打算在本王身边坐下吗?”(未完待续) 第11章 我正欲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我那忍人恼恨的夫君晏非,还算是有些良心,适时的接过了话茬儿,说道:“王爷,贱内只是个乡野里出来的村妇,不太懂得礼数,怕是侍候不好王爷。还是让其她聪明伶俐的坐过来,给王爷宽心解闷的好。” 云中胤手指一扬,一一指向堂中的歌妓和廊前的那些小妾,不屑的说道:“就这些庸脂俗粉也配侍候本王吗?如果晏老板真是有诚意宴请本王,那便叫尊夫人坐过来。本王只对尊夫人感兴趣,其她人吗,就免了吧。” 真不愧是身尊肉贵的王爷千岁,连叫人家妻子陪酒,竟然也可以说的如此气壮山河的。我在一旁低垂着头颈,敛眉顺目,老老实实的听着。 四周一片安静,满堂的宾客齐齐闭上了嘴。明知道恭王爷提出的要求有些过份,却无人敢有意见。权势的力量! 这就是晏非的一帮狐朋狗友们,好事儿的时候,哪里都是他们,真正有困难需要他们出面的时候,却早躲在犄角旮旯里,生怕惹上麻烦似的一声不吭。这回他应该看清楚他们的真识面目了吧? 我拿眼角瞅了瞅晏非,看见他那张俊美的天怨人怒的脸,有些不是颜色。 也对,有谁被人掂记上自已的老婆,还会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却见他的脸色变了变,声音听起来就不是很友善的说道:“王爷,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依我对晏非的了解,他这样的语气,已经是发怒了。这眼前的人若不是恭王爷,这要是换了旁人,他恐怕早已经暴揍一顿了。 看来,他虽然不喜欢我,却对我这正妻的身份相当重视。男人嘛,要的无非就是脸面。小妾可以随便送人,这妻子可是万万不能让人碰的。估计,这是大多数男人的想法。 云中胤没想到晏非敢公然违逆他的意愿,浓厚紧皱,重重的拍了下身前的桌案,吼道:“放肆!小小的一介商贾,竟然敢违抗本王的命令。来人,还不将他拿下。” 这就是所谓的位高权重压死人,就因为他是名王爷,就可以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不如他的意,就要大肆拿人。这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我一时愤气填膺,不知哪里来的胆气,冲他娇喝一声:“慢着。” 我能感觉到场上所的目光全数向我投来,此时我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昂头直视云中胤,且清冷的笑道:“王爷所要的,不过是想让民妇做陪而已。不过是区区几杯酒水,又有何难?”径直走向侧位,脆膝坐了下来。紧接着斟满一杯酒水,冲着云中胤一扬,说道:“王爷,民妇敬王爷一杯。” 云中胤先是一阵惊讶,紧接着面露喜色,欣然接受。跟着命令堂上宾客一起举杯畅饮。先前打断的鼓乐再次响了起来。 我径自与云中胤且说且饮,没去看晏非一眼。只是我却知道,他一直在那里紧紧的注视着我。这样的举止的确是有失我平日来的端庄形象,只是今天的场合特殊,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夫君被人拉出去斩头吧? 云中胤到底是个王爷,终归还是顾及着身份。即便是如他所说的,对我很敢兴趣,也仅限于眼神上的炙热,形为上却没有半分的不当。 既便是如此,我也被他过于炙热的眼神,搅的怒火高涨。我与他隔着半丈左右的距离,而这丝毫不能减少他眼神的温度。 久经沙场的人,大多眼神尖锐,他也并不例外。他那双如鹰眼般敏锐犀利的眼睛,在我的身上扫了一遍,就像是可以穿透我的衣衫,直视到我赤口着的肌肤一样。 我被他看的浑身汗毛竖立,心中无数遍的咒骂起该死的晏非。 心中怒火的焚燃和酒水的辛辣,让我的脸颊很快的便红晕一片,身上的体温也跟着节节升高。 一旁的晏非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了似的从座席上冲过来,拉住我的手将我拖了起来。冲着旁边的云中胤说道:“王爷,贱内已经酒醉,我带她回后院歇息,王爷请继续享用。” 我趁着机会脚下打了个趔趄,倘装做有些口齿不清的微眯了眼,呵呵笑道:“民妇不识酒量,让王爷见笑了。” 云中胤也知道不能再强行留下我,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阻止。不太甘愿的让晏非把我带走。 我侧依在晏非的怀里,从他过于用力的手臂,可以感觉出他的怒气。我忍着手臂上被他抓出的痛疼,径自在心底冷笑,无耻之人竟然也懂得发怒。 晏非拖着我延着回廊走出了一段距离,眼瞅着再往前就可以瞧见‘情园’时停了下来。 我就近找了根朱漆圆柱,背靠着倚坐在廊前的栅栏上。瞅着径自怒喘着粗气的晏非,低低痴笑。 晏非被我笑的有些发愣,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容不减,眯眼似真的有些薄醉的轻言道:“我笑你结识狐朋狗友贪享淫乐,我笑你不知羞耻送人小妾,我笑你巴结权贵与人分妻,我笑你丢失颜面,有苦难言。” 与晏非成亲这么久,我这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狠话。要不是实在是心中恼火,我断然是不会如此说他的。 晏非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的神情,先是被我训斥的一怔,紧跟着脸皮有些挂不住,面色通红的低喝道:“你懂什么?” 我冷笑一声:“我是不懂,不懂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什么让你不惜与人分享你的爱妾们?是权利,是钱财?这些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我在断惜当年那个深情的晏非,今时今日变的面目全非。一个人怎么可以改变的如此彻底? 晏非被我戳到了痛处,神色有些铮狞,直直逼向我:“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你又怎么会知道贫贱的痛苦。当你浑身是伤,饿的快要死的时候,身边围着一群富家小少爷,对着你又是嘲笑又是辱骂,你会怎么样?依旧维持着你尊严,不去理会他们脚下的那块沾满了泥土,对于你来说却是可以救命的半块馒头?什么都没有尝过的你,有什么权利在这里教训我?” 我几乎是失去了言语的力量,怔然的望着他。 一直以为,是香秀的死,刺激了晏非对钱财和权利渴望。不曾想过,他年少时的经历,早已经埋下了对权利和金钱的怀有野心的种子。 我不得不产生怀疑,当初我所见到的那个清高一身傲骨的晏非,是不是只有表象。真正的他,早已经被清贫蚀食去了本性的纯良,有的就只是那一副可以唬人的外表和隐藏的很深的野心。 我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更不愿意相信人心的丑陋。而那背后代表着我当初的决定,是怎么样的一个错误!(未完待续) 第12章 自从那次陪酒之后,府里不管是下人还是小妾,看见我时的目光都有了明显的变化。由先前的尊重,变的有些不屑。偶尔我也会听见他们背后的议论。无非是对我的不够庄重,当着众人的面,与别的男子畅言对饮,有失晏府夫人的身份。 每到这时候,叶子都会气炸了肺的模样,站在门槛儿上,遥指着大骂他们瞎了眼,看不见我这么做的真实用意。挽起衣袖就要冲出去和他们理论。 我摁下她的火气,要她不要这么冲动。我很清楚,议论我的人,并非是一两个人。既然都能传来我的耳朵里来,那肯定已经是众人皆知了。我总不能把全府上里的下人和小妾,都揪起来痛揍一顿吧。我又不是晏非,还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叶子不愿这样的风言辱了我的名声,要我去跟晏非说说,要他出面给我讨个说法,平息府里的风言风语。毕竟,我那么做,完全是出于对他的安危着想。他也应该为我的名声负责。 我对她的提意,只是笑笑,并不去理会。自从那日之后,晏非好像是余怒未消,一直不肯跟我说话。我倒是好奇了,他这是生的哪门子气?于情于理,他都该是认错的一方,不是吗? 我本是做了一件既保全了他的性命,又成全了他巴结权贵用意的‘好事’,不被‘歌功颂德’也就罢了,到头来反倒像是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被府里人指指点点。 这该死的晏非,不光是个不知‘耻’字为何的混蛋,更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府里这点儿破事,要是没有他这个主子的授意,下面的人敢这么肆无忌惮,连避讳都懒的避讳的,迫不急待的要我听见吗?明摆着就是想借他人之口,说我不守妇道。 这年头,想做回好人还真是挺难。而像晏非这样的小人,就该让那个什么恭王爷捉去重重打他八十大板,我就不该管他死活。当时,我要是维持着已往的端庄形象,声严厉色的痛斥一顿恭王爷,那我此时听到的就将会是另一番说词了。不过,那估计,也就没有晏非什么事儿了。八成,他那屁股早就开花了。更严重点,脑袋都有可能搬家。 想想,我还真有些后悔,不该做了这样的‘好事’。为了这件事,我属实是有些恼心。便在这个时候,有人从洛城老家捎来了一封书信。信中言明,二娘病重,盼着我回去看看她。 爹爹在世时,一共娶了四房妻妾。娘亲是正室,在我两岁那年撒手西归。二娘是娘亲的远房表妹,也是我的表姨娘,在我三岁时被爹爹以妾的身份纳进了门。 二娘是个典型的洛城女人,善良、胆小,处处以丈夫为天。正是因为看上她这一点,加之她是我表姨娘的身份,爹爹才会将她纳进门。 和爹爹后纳的两名小妾不同,二娘出身贫苦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爹爹生意上的事情,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打从进门开始,便整天的待在府里,很少出门。照顾年幼失去娘亲的我,便成了她日常生活里最重要的部分。 这样的情形大概维持了有一年多,二娘怀上了身孕,爹爹担心她没有精力再照顾我,便把我交回给了奶娘,回到了别苑居住。 没过两个月,二娘却意外的小产了。她也因此受了些刺激,精神上时常不太好。爹爹请了几名大夫给她医治,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她才开始慢慢的好转。 紧跟着没有多久,爹爹相继又娶了两房小妾,二娘渐渐变的郁郁郁寡欢,性情越发的沉闷。而那时的我,已经六岁了,懂得一些事情了。时常的借着这样的缘故,那样的缘由回府里去她那里玩耍。记得,每到我去的时候,二娘总会很开心,亲自做一些好吃的点心给我。直到有一次,我从二娘那里回来以后,肚子很疼很疼。爹爹请来的大夫说,我是中了毒。打那次以后,爹爹就再也不让我去二娘那里了。那时,我还年纪小,并不懂得爹爹为什么这么做。年纪稍长以后,逐渐明白了一些事。也体会了爹爹为什么让年纪还小的我,随着奶娘住在别苑里的原因。 记得,在临去别苑的那天,爹爹跟我说:“情儿,不要怪爹爹。爹爹也没有办法,有太多人惦记着韩家,惦记着你。爹爹这么做,是在保护你,明白吗?” 那时,我并不是很明白爹爹说这话的含义。只是觉的,爹爹一直都很疼爱我,要是没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会不让我留在他的身边的。 随着年纪的增长,性情慢慢变的平淡,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已经看很清沏。对于爹爹这么多年来,独自一人所承受的痛苦,越发的感到心疼。 爹爹一生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而名义上是韩府二小姐的韩嫣,那个小我七岁的妹妹,却不是爹爹的血脉。只是三娘和她那相好的私生女儿。 韩嫣出生第二年,爹爹就告诉了我件事。却要我保守着这个秘密,不让第三个人知道。直到今时,三娘还一直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凭着母凭女贵的身份,牢牢的占据着韩府当家主母的地位。 对于这一点,于我来说,却是无关紧要。爹爹在世时,我便对韩府里的事情,不太上心。自打爹爹去世之后,我便是更加的不去过问。谁有权,谁没权,谁主事,谁不主事。都是她们的事,我并不想去理会。 如今,二娘病重,要我回去一趟。先且不论那事事非非,至少二娘对我还有一段养育之恩。身为韩府长女的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看望的。 也正好,这几日我有些恼心,正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散散心。 主意打定,我便叫叶子去叫晏非,想跟他知会一声,说我回洛城一趟。不想,晏非不在府中。我就又等了一日,他仍旧没有回来。 我心想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便唤来了赵总管,跟他简单交待了一下,要他等着晏非回来,告诉他一声。 跟着,回了屋里收拾好了行礼。为了出门方便,我特意的换了身男装。瞅着镜子里的一身装束,俨然一位翩翩佳公子。 叶子换好了一身仆从打扮,盯着我直道‘妙,妙’。说,从来也不知道我穿男装,竟然是这么的合适。 她又哪里知道,年少的我,经常是这样一身打扮出游。男子的言行举止,对于我来说,早已是驾轻就熟,丝毫也不见青涩。(未完待续) 第13章 我虽出身富裕,却不同于一般大家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常年活动在自已的阁楼上。每日所见的,除了家里人之外,也仅限于几位闺中密友。 爹爹只有我这一位女儿,宠爱自然不必细说,对我亦是极其的宽容放任。少年时,我喜欢四处游历,增广见闻。每逢远行之时,爹爹总是拉着我的手,嘱咐再三。虽心中极为的担心,却从未加以阻拦。 我曾不止一次的感念上苍,让我拥有这样一个好爹爹。他独特的宠爱方式,造就了今时的我。每念及此,便是无比的思念于他。 叶子不同于我,没有这样易装出行的经历。一路上,又是兴奋又是感到新奇。叽叽喳喳的在我耳边说个不停。好在我们坐在马车里,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不然,依她噪舌的程度,不用看都知道是个姑娘家。 为了避免她在人前露出马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趁着赶路的机会,我将一些容易被人看破和应该注意的地方,简单的说给她听。比如,不经意的跺脚、捂嘴偷笑,这样的小女儿家才有的娇态,一定要克制。还有说话时,要压低了声音。走路时,要昂首阔步。最后,我又教授了些,以前总结出来的又很是容易学会的小技巧。 叶子是个聪明的丫头,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全部领悟并运用得当。我又考验了一番,还算可以。从外表举止上看,她俨然已经是个长相俊俏的小伙子了。 对于我的这一番提点,叶子感到又是惊讶又是佩服。也难怪,自从我与晏非成了亲以后,便再也不曾出外远游过。不光是叶子,府里所有的人,包括晏非,都不知道我年少时的那段经历。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端庄高雅的晏夫人而已。何曾想过,我策马扬鞭,畅游天下的豪行壮举? 追忆年少,轻狂豪气,微笑回首,已是一片风轻云淡!品味着年少时记忆的淡淡的余香,乘着马车穿州过府,倒也别有一番趣味在心头。 话说,这一日,我们行至德州境内。早上从客栈出发,还是好好的一个大晴天,突然的乌云密布起来。转眼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好在前面不远处就是镇子里了,小六子急甩了几鞭子,把马车赶进了镇子里。小六子是晏府里的一个车夫,十六岁的半大孩子。别看他年岁小,却已经是赶车的‘老把式’了。这小子不仅车赶的好,脑子也转的快,是府里面有名的‘机灵鬼儿’。 小六子把车停进了一家客栈,我和叶子下了马车。进了客栈一问,才知道这家客栈客满了。没办法,我们又坐上车子,去找下一家客栈。 这个镇子不大,客栈之间也靠的很近,没一会儿工夫,我们就又找了三家。很巧合的是,得到了同样的答复,客满。 打从刚才一入镇子,我便瞧了瞧。这个叫四通的小镇,并不是十分的繁华,街上林立的商铺也不多。这样的小镇,充其量也只算是中等的富庶。也许,连中等都算不上。而这样的小镇,过往的客商也不会是很多,因何连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都会客满? 我不仅感到有些好奇,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小镇里近些时日,突然的从四面八方涌来了大批的客商。而且个个来头都不小,出手也都很阔绰,先后将这里的客栈全数包了下来。 我一听,这才了然。只是,清楚归清楚。外面正下着大雨,而且瞧架势也没有像停的意思。我只好好言和这最后一家客栈的掌柜的相说,看看他能不能再想办法腾出两间客房来。 客栈掌柜先是说没有,一听我说可以多加些房钱,这才面有难色,有些迟疑的开口,说:“要说这房吗,还真是空着两间没有住人。只是,不知道那位包下客栈的大爷肯不肯让给三位住。” 我一听这话,知道还有余地,赶忙从包袱里掏出一绽银子,塞进他手里,让他帮我们去后院问问。 客栈掌柜嘴里直说道,那位大爷不太好说话。看在我们三人实在是没地方可去,这才帮忙过去说说看。 我直跟他言谢,叶子和小六在一旁有些看不惯他那副嘴脸,气不过的想要说他两句,被我摁了下来。现在这种情形,是有房的是大爷,要是跟他置气,那就只能在外面挨大雨浇了。 我怕他们俩个多嘴会坏事,让他们俩留在客堂里,跟在客栈掌柜身后,去了后院儿。 我站在廊檐下,拧了拧湿透的衣襟,拨开被雨水粘在脸上的头发,透过泼下来的雨帘望着那掌柜上了楼,敲了敲右首第一间房的房门。稍停,估计房里传来了应声,掌柜的推开了房门,抬腿迈了进去。 又等了一会儿,正对着廊下的那扇窗户从里面被人推开了。掌柜的身影先闪了出来,指了指廊檐下的我,嘴里冲着屋子里面似乎在说些什么。跟着,掌柜的身形往旁边侧了侧,窗户里又闪出半截身形来。 雨帘里,我看的并不是十分的真切,只能看出他并未束着发,略微卷着的发,张扬的披在肩膀上。隐隐约约的,也可以看见那人脸的轮廓,应该有副不算差的长相吧。 冲着他,我示好的笑了笑。试图让他大发善心的把房间让给我。 窗子里的身影,并没有对我的示好而有所回应,转身回到了屋子里。我有些失望的以为,他不会同意把房间让出来。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客栈掌柜从屋子里出来,走下了楼。 撑着油纸伞的高瘦身形,轻快的走回了廊檐下。带着几分喜悦的冲我说:“公子还算运气不错,那位大爷同意让你们住下那两间空房了。” 我感到有些异外的惊喜,跟他道了声谢,同他一起往回走。不经意间的瞅了眼湿透粘满泥水的衣摆,私自以为,多半是我的狼狈引起了那位客商的同情心。 原来,狼狈也谓常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这样的雨天里,换来了两间舒适的卧房。(未完待续) 第14章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足足下了两个多时辰,直到黄昏时分方才稍减了些雨势。我和叶子、小六子,吃罢了晚饭,早早的回房休息了。叶子可能是因为淋了雨,受了些寒气,回到屋子里就闷不吭声的一头倒在了床上。到了半夜,便开始发起热,呓语不断。 我守在床前,用冷水浸过的布巾,更换着不断的为她敷在额头上。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我叫起了小六子,让他去镇上请大夫。 大夫来看过了叶子,开出了药方,小六子照着方子抓回了药。我拿了些散碎银子,给了客栈的店小二,让他到后厨房把药煎好送过来。 叶子喝了汤药,迷迷糊糊睡着了。小六子过来问我,还要不要照着原计划起程赶路。原本是打算在这里只住下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要离开。只是,叶子病成这个样子,显然是没办法起程了。 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不是这个,昨天住进客房的时候,客栈掌柜便做了交待,说跟那位客商说好了,我们只能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要腾出客房。当时,我也认为我们不会留太久,也就一口答应下来。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这雨是停了,叶子却病倒了。 没办法,我只得找到那客栈掌柜的,再次央求他去跟那位客商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多让我们住两天。 这次,客栈掌柜明显没有昨天那么好说话了。大概是听说叶子病了,生怕她会给客栈带来晦气似的,任我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吐口。我见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了,索性不再与他废话。硬着头皮,自已去找那位客商商量。 站在他的客房门外,我反复的将要说的话,默默的再次从头自尾捋顺了一遍,这才抬起手,叩击他的房门。 房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我又敲了三下。这回,屋里面才算有了回应。 “谁呀?”有些慵懒的男音传出来。 我清了清喉咙,报上了身份。一下子,屋子里又没了动静。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有沙沙类似穿衣服的声音,跟着有人朝着门口走过来。 我退后了两步,静等着里面的人走出来。 客栈有些年久,陈年的木板发出‘吱丫’的声响,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我一直紧盯着开启的门隙,慢慢拉开的距离将里面人的身形显现出来。 第一眼,我望进了一双蓝色而深遂的眼眸。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异样的珠色,年少里游历四方,偶尔会遇到异域来的人。他们那异样的头发和珠色,让我新奇了好一阵子。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天下之大,非我所能想象。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大运皇朝百姓一般的长相。 尽管我多少有些见识,却是从未见到过这样一双蓝眸。那是纯纯粹粹的蓝,清澈的宛如一泓幽潭,清晰的可以看见人在里面的倒影。 这样美丽的一双眸子,让我的内心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也许是我太过专注的欣常这一双眼眸的美丽,没能及时的掩饰好我的情绪,让对方感到有些不悦,轻眯起了他那双蓝的异常美丽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为刚才的无礼注目而感到有些羞赧,轻咳了声以掩盖我的失神。友善的扯出一记微笑,抱拳打了声招呼。想着怎么开口,说明我的来意。 对方似乎不太习惯站在门口谈话,侧身让我进了屋子。 屋子里还算宽敞,桌椅齐全。我捡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有意识的背过身子,避开他换下睡衣的动作。 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捞起件外衫套在身上,前胸的扣子也没有系,就这么敞着怀儿,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避无可避的一抬头就看见他结实平滑的胸膛,还有他那头散披在肩上的卷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张力和难以言喻的魅力。 我尽量保持着身姿,努力不让自已的视线越过他的脸部以下。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我的来意,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并且言明,只要叶子稍有起色,我们便可以将房间腾出来。 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只是眉眼一挑,问我他这么做,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我极尽好言的相说,希望他能够看在同为客旅行人的份儿上,帮上一把。并且开出了多付银两的条件。 他扯着薄唇笑了笑,说道:“我纳兰鸿兹什么没有,就是银子比较多。你那点钱,还是省省吧。” 我保持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神情一肃,问道:“那么,纳兰公子怎么样才肯让我们继续住下去呢?”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些看明白了。这个自称是纳兰鸿兹的商人,多半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身份。我自活了二十又四年,还没有见到过有哪个商人嫌自已钱多呢。哪个不是挣了还想挣,有了还想更有。 就如同农夫种地,樵夫砍柴一样,各行有各行的特征。见利不图,那也就不叫商人了。 这个纳兰鸿兹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先且不必去讲。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会提出他的要求,做为我们继续住下去的条件。不然的话,他就不会让我进了屋子。在门口时,当我表明身份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拒绝我了。 我想明白的这些,便静了下来。奈着性子,等着他提出条件来。 纳兰鸿兹独自倒了杯温荼,端着荼杯走到窗前,慢慢喝了一口,转身对我说道:“你们想要继续住也可以,只要付够了房钱。” “你不是说,不要银子吗?”我被他反反复复的说词,弄的很是恼心。刚才还直说自已钱多的很,这会儿又吵操着要房钱,他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呀? 纳兰鸿兹赤着双脚,跺着步子走了回来,咧开一口雪白的牙齿,有些阴森的一笑:“我是不要银子,银子是臭哄哄的,只有新鲜的血液才是最香甜的。”他的食指轻轻划过我的颈侧,舌头似乎很是享受的延着嘴唇舔绕了一圈儿。 我倒吸了口冷气,感到浑身每一块肌肤都僵硬了,呼吸似乎要停顿了。(未完待续) 第15章 我的脑海里迅速的闪现出年少时曾听过的一则传闻。有人说,在遥远的异域之地,有一群人,专门以吸食人的血肉为生。他们个个都是红头发,绿眼睛,一副青面燎牙的面孔。若是有人不幸落在他们手中,就会惨被剖腹剜心,被吃的连块骨头都不剩。 犹记当时讲诉之人,描述的绘声绘色,听的一众人是颜色皆失。那时的我,也被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惊吓住了。不过,那终究是一则传闻,真假无从辨别。随着年岁的增长,也就逐渐的淡忘了。 不想,在多年后的今天,竟然让我遇见了传闻中的‘食人族’。只是,他的长相与传闻中的红发绿眼,有太多的出入。唯一还有些联系的,也就只剩下他那双刚才看着还算漂亮,现在看着却有些妖邪的蓝眼睛。 我的眼前浮现的尽是他张着血红的大嘴,啃食我血肉的情景,我努力的找回自已的声音,颤抖的说:“你,你是跟我开玩笑的是吧?”与真的‘食人族’相比,我倒宁愿相信他的人品恶劣,只是在拿我穷开心。 估计是我的恐惧取悦了他,他捏了捏我被吓到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随口丢出一句:“真没劲,我还以为终于遇见一个不怕我珠色的人了。原来,也是个软包蛋。只是可惜了白白长的一副好皮相,不然的话,光这长相还真的挺对我的味口。” 我揉揉被他捏得生疼的脸颊,怒视着他,第一次有了想要骂粗口的冲动。 纳兰鸿兹像是对我失去了兴趣,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赶我走。 我因他这番戏弄,心里着实有些气恼,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执意要向他讨要个说法。 他敞开着衣襟,双脚搭在桌子上,吊儿郎当的眯缝着眼睛,斜视着我。窗外的阳光映射着他的眼睛,闪亮的一如星辰。 “韩青,我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而已,用不着这么生气吧?难不成你还真当这世上有喝人血的妖人啊?瞧你吓的那样,脸儿都白了。” 为了方便,我将名字里的‘情’子改为‘青’字,这样听起来才不会让人产生怀疑。我只是跟他客套时报了姓名,却并没有想到他会叫的这么直接,宛若我们是熟悉的友人一般。这让我很是不习惯。对于只有一面之缘的生人来讲,他说话的方式实在让人无法苟同。 我抿了抿嘴,压住火气,没有跟他计较,说道:“纳兰公子,韩某和公子只是初识,还承担不起公子这样的玩笑。既然公子不肯相帮,那我也就不再叨扰了。过一会儿,我便将房间腾出来还给公子。”我站起身,抱了抱拳头,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叫住。 “你急什么,我又没有说不让你们住。不就是两间房吗,反正我的人都已经住下来,那房空着也是空着,你们若是想住,那就住就是了。不过——” “不过什么,说吧。”我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帮我们。他的不过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像他这样的怪胎,什么样的条件都有可能提出来,只要是不太过份,我想我都会应承下来的。叶子病的厉害,实在是不太适合起程赶路。 “看在你第一眼见到我时,没有被我的模样吓的晕倒在地的份儿上,你那两间的房钱,就算了。我纳兰鸿兹也做回好事,分文不收。”纳兰鸿兹笑的有些可恶。 我再一次的被他戏耍,无奈的失笑道:“纳兰公子,多谢你的慷慨相助,韩某真是感激不尽。” “我还没说完,住是可以白住,至于会有什么后果,我可是概不负责。”纳兰鸿兹摆了摆手,有些神神秘秘的说道。 我有些不解,问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阴邪的笑,没有再多然解释。 我心中虽是有些纳闷,却也没太当回事。只当他那爱戏弄人的本性做怪,不过是又一种戏耍我的手段而已。想想不过就是住个客房,还会有什么样不得了的后果。 过了中午,叶子又喝了付汤药,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已经开始退烧了。我又要客栈的厨子熬了些鲜肉粥送了过来。叶子起来喝了大半碗粥,精神也好了许多。等到了晚上,第三付药喝下去,叶子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已经好了大半儿。 我不仅感到有些高兴,心想着,照叶子好的程度上看,明天就可以离开客栈了。叶子自已也说,她已经没事了,明天起程没有什么问题。我叫来小六子,让他做好准备,明天要是没有意外的话,可以继续赶路了。 本是这样的打算,不料,当天夜里却发生了意外。我算是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纳兰鸿兹口中所谓的后果。 当晚,叶子病情刚好了些,身子正虚,早早的就已经睡下了。我因为担心她会再反复,半夜再烧起来,所以睡的很晚。 等到我刚一躺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我连忙把睡梦里的叶子叫醒,推开了门缝往外面探望。我定睛刚想瞧个仔细,门外一股力量推了进来,我因为没有什么防备,被推的一个趔趄。 我惊呼一声,看清了闯进来的人,正是隔壁的纳兰鸿兹。只是此时的他,有些狼狈,左手捂着胸前,似乎是受了伤。 叶子刚想去点灯,被他叫住:“你们要是还不想死,就乖乖的躲在房里,哪里都不要去。不许点灯,不许出声。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管。” 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啊。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纳兰鸿兹看了我一眼,像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推开房门朝外面看了看,闪身出去。 这时,外面的打斗声更加的激烈。我趴着门缝往外看,这回总算是看清楚了。 月光下,一方是以纳兰鸿兹为首,住在这间客栈的那群商从,另一方是蒙着脸,穿着夜行衣的袭击者。两方面都不是善茬儿,打的很是凶狠。(未完待续) 第16章 叶子有些害怕的缩在我的身边,小声的问我:“夫人,我们会不会死啊?”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要她别担心。自已心里头却也是七上八下的。 白天纳兰鸿兹之所以会那么说,一定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既然他知道会有人来袭击,那还干吗要在这里坐着等死啊?更加可气的是,他还不言明,说的含含糊糊的。明摆着,是没安好心,想让我们跟他一起哏屁吗。 这个死怪胎,心肠还真不是普通的坏。这样的人,他的话又哪里可以全信。 我仔细的思索了下,要是我们一直躲在屋子里,一旦有人闯进来,不正好来个瓮中捉鳖吗。我可不想被那些蒙面客当成纳兰同伙,做替人背黑锅的老鳖。要说,充其量我和叶子也只是倒霉的路人甲乙,还有小六子那个丙。 我瞅着两方人马打的正欢,没人注意楼上。拉着叶子的手,顺着窗户底下,猫着腰,悄悄的溜出了房间。 另一间房里的小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睡死了,我蹲在他的窗户下面,小声的喊了好几声,也不见里面答应。 身后的叶子拽了拽我的手,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房门是虚掩着的,我轻轻的把它推开。一边小声的叫着‘小六子’。 屋里面乌七八黑的,借着射进来的月光,我瞅了床上一眼,并不见小六子的身影。心想着,小六子这个‘机灵鬼儿’,多半是听见声音,先躲起来了。刚想和叶子退出去时,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我暗叫了声‘糟糕’,拉着叶子的手以着最快的迅度钻进了床底下。 紧跟着,房门被人推开,有个尖细嗓音的人,吩咐人把灯点燃。 很快的,房里面亮了起来。我趴在床底下,只能看见几双脚在眼前晃动。还有紧贴着他们裤子垂放的利剑和延着剑槽滴下的鲜血。 叶子揪住我的衣襟,咬着下脣,一副想要呕吐的模样。我无声的扶摸着她的后背,让她坚持住。 我眼前晃动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那道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纳兰,没想到会有人出卖你吧?这回你还有什么说的,该把东西交出来了吧?” 接着,便听见纳兰鸿兹有些气弱的声音响起:“阴老鬼,你以为把我捉住,我就会乖乖听话,拿出你想要的东西吗?你也太小看我纳兰鸿兹了。不妨告诉你,东西不在我身上。明知道你们会来,我怎么会笨的把它藏在身上呢?” “你是说‘你们’而不是‘你’?除了我,还有谁?” “和你一样想要得到东西的人。三天前,他们就已经住进了这个镇子。只是他们还来不及动手,就被你给抢先了。不过,你也不用太得意,他们随时都可能出现。” “嘿嘿——”那叫阴老鬼的一阵喋喋怪笑,紧跟着说道:“纳兰,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害怕。我阴邪还不曾怕过什么人,就算是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就等在这里,会一会他们好了。不过,在这之前,你最好把东西交出来,免得我对你下狠手。我可并不想那样对你,毕竟,你我主仆一场,总是有些情谊的。我可不想对昔日的主子你,使出那些个手段来。你是知道的,没有人能熬的过去的。” 纳兰鸿兹低笑着,咳嗽了几声,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说道:“阴邪,打从你十几岁就跟着我,算算也有四五十年了吧?你都跟了我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了解我呢?你见过我受过别人威胁的吗?” 我躲在床下不敢动弹,听到这里,不仅大吃了一惊。 纳兰鸿兹的模样,顶多也就三十几岁,绝对不会超过四十。可是,听着他的口气,这个叫阴邪的已经跟着他四五十年了,那么,他的年纪至少也应该有六七十岁了,或许还要更大一些。可是,他的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有那么大的年纪。就算是保养的再好,一个六七十岁的年迈之人,怎么看着也不会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子并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只是感到我因为吃惊而微颤了的手,忘记要害怕,担忧的看向我。 我觉察到她的注视,伸手比了下嘴唇,示意她保持安静。 外面的对话已经停止,跟着传过来近似骨骼断裂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有些痛苦而短促压抑着的闷哼声。我估计,多半是那被称为阴老鬼的阴邪,得不到他要的东西,正在拷打纳兰鸿兹。 正如我猜测的那样,没一会工夫,纳兰鸿兹就被拷打的缩成一团,瘫倒在了地上。 我趴在床下,透过垂下的床单和地面的微短距离,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脸上抽搐的痛苦表情。而他那因为强忍着痛苦而紧闭着的双眼,似乎有所觉察的突然睁开,直直对上我的目光。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眼,惊的一时忘记了身处的环境,微呼出声。 好在纳兰鸿兹早有准备的,以高昂的痛叫声,将我轻吐出口的惊呼掩盖下去。正在我庆幸的拍了拍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跳时,他在被人拉起来之前,以着只有床下才可以看见的角度,投给我一记邪邪的笑容。 我为他露出这样轻松的表情而感到不可思议,越发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那个叫阴邪的人,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似乎对于纳兰鸿兹屈服的痛叫,感到了非常的满意。 围在他身边的脚步渐渐散开,我方才看清他的‘双脚’,竟然只是两根拐杖。难怪刚才我一直听见‘咚——咚——’的声音,原来是他撑着拐杖走路的声响。 有些意外捉住纳兰鸿兹的人,竟然是个瘸子。心中的好奇,再度的累加。 阴邪笑过之后,以着胜利者的姿态要纳兰鸿兹交出他口中一直在重复着的东西。 纳兰鸿兹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折磨,服软的叹了口气,示意他走近一些,好把藏东西的地方告诉他。 尽管纳兰鸿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像极了一个受不得酷刑而招认罪行的囚犯,而我却有一种预感,他这只是一种诈降的手段。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会是如此的肯定。 一如我的预感,接下来是一声无比惨烈的哀嚎。 我虽然无法看个清楚,却可以从声音里判断,阴邪所受的伤不轻。 哀嚎的声音并没有停止下来,外面是一阵惊恐的吼叫:“妖怪,妖怪啊——”还有乱成一团,急于向外冲出去的脚步声。(未完待续) 第17章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下来。我探着头朝外面望了望,屋子里的人已经跑光了,我便拉着叶子的手,小心的从床底下钻出来。 屋子里充满了血腥的气味,地上除了有这一块那一块的斑点血迹外,在中央的位置有一大滩的延伸到了门边的血洼,旁边还撂了一双拐杖。估计是那叫阴邪的人,惊慌失措的来不及提起双拐,爬出去逃跑的。 我顺着痕迹走到了门口,正想出去看看,身后的叶子‘呕——’的一声,吐了一地。晚上吃的那些饭饭菜菜,混合着苦黑的汤药,全数吐了出来。我光顾着好奇,倒是忘记了她是个没有经历过任何事情的小丫头,再加上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犹其闻不得这血腥的味道。吐了一地,也算是正常。 我拍着她的后背,让她能够顺顺气。她呕了半天,直到肠子都快呕出来了,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吐的了,这才停下来直起了腰。 我见她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扶着她有些打晃的身体,往门边走。 叶子见我这么照顾她,觉的很是对不住我,嘴里直念叨,都是叶子不好,不但没能好好服侍夫人,还让夫人替我受累,叶子真是该死。 我让她别说这些话,好好把身体养好,再来服侍我。 叶子感动的眼眶直红,点着头直说‘嗯’。 我见她因为刚才的一阵躲藏,头发凌乱的散到了前额,怕遮挡了她的视线,便在将跨过的门槛儿前停住了脚,伸手把发丝往后面顺了顺。 叶子不停声的向我道谢,刚好一些的眼眶,再度泛起了红。我刚想教训她几句,不让她再这样客套,就见她浑身突然一僵,一双眼睛瞪的比铜铃还要大,直直的盯着我的身后,一副见鬼的模样。 我有些惊悚的急速回头,映入眼中的情景让我惊惧的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门外,纳兰鸿兹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身上和脸上满是鲜血,披散着的头发形似厉鬼。而他手上拖着一具没有双腿的尸体,脖颈处似被牙齿撕咬的血肉模糊,歪歪扭扭的垂到了一边。 更加让我惊恐的是,纳兰鸿兹扯开他被鲜血染红的嘴,对我阴森森的笑。那一口本是雪白的牙齿,全数浸染着血红,满溢而出的血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我感觉我就要昏了,却在下一秒,身后‘扑通’一声,惊醒了我。 叶子被吓的晕倒在地,我亦无比恐惧的望着纳兰鸿兹,大脑里一片空白。浑身僵硬的眼看着他丢开手里的尸体,向我走来。 我一如失去知觉的木偶一般,任他用刚才拽着尸体的大手,揽住我的腰身,紧贴着我的耳边,阴阳怪气的笑着问了句:“韩青,你想不想尝尝鲜血的味道?” 下一刻,我用我身体里最大的力量,尖叫的吼出我五脏六腑内所有的恐惧。 啊———— 事实证明,恐惧的力量是惊人的,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这样歇斯底里的吼叫。 纳兰鸿兹瞬间松开揽住我的手,捂住了自已的耳朵。 我的神智还没有完全的丧失,直觉让我躲避危险,拔开腿就跑。只是,我所不知道的是,一个太过惊恐的人,身体绝对不会太过灵光。早被吓得瘫软的双腿,跟本无法使出全力,在我跑出两三丈远的时候,出卖了我。‘扑通’摔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我听着身后纳兰鸿兹阴恻恻的笑,一步一步走近我,心底里绝望到了极点。 恰在此时,客栈的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二楼的位置上,可以看见黑夜里数十支火把向这边移来。 客栈的门,被人用力的撞开,小六子那熟悉的嗓音,有些焦急的唤道:“主子,你在哪里?我带着人来了,你不用害怕了,快出来吧?” 我从未觉得小六子那开始变声,有些像公鸭子叫的嗓音,竟是如此的美妙动听,心中一阵兴奋,激动不已的颤声叫道:“小六子,我在这里。” “主子,是主子,真是太好了。”夜色里,我能听见小六子同样兴奋激动,迅速奔近的声音。 我等不急的向前爬去,眼看着小六子月色里,有些朦胧的身影奔上了楼梯,转瞬间就可以来到我的跟前。 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掌将我整个身体提了起来,打碎了我的希望。跟着,我像是一只嬴弱的稚鸡,被一只凶猛的苍鹰,牢牢的擒住在爪下,带着飞向黑色的天际。 我被纳兰鸿兹挟在腋下,几个飞纵,窜出了客栈。身后是小六子焦急不已的呼喊,我只能绝望里提起精神,高喊着要他照看好屋里昏倒的叶子。听着那一声声呼喊,越来越远,心情跌至谷底。 纳兰鸿兹的轻功很好,一如黑夜里飞起的蝙蝠,带着我一路飞奔出四通镇。我闭了眼睛,鼻间嗅着他身上的血腥气味,忍耐着冲上喉咙的恶心感。有些生气自已没有昏死过去,被迫着清醒着感受着心底的恐惧。 我忍着这样的感受,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直到身边开始有一些虫叫蝈鸣,周遭的气息也有了变化。一股草木枝叶的气味冲入了鼻口嗅觉。而纳兰鸿兹也在这时,停了下来,将我放到了地上。 我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已已经身处在一片森林里,周围尽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纳兰鸿兹冲着其中一颗树干拍了两下,‘轰隆’一声,旁边一处山岩掉下来两块儿大石。纳兰鸿兹提着我,飞身纵上了掉下大石的岩上,一处洞口出现在我的眼前。 跟着,我被带进了漆黑的洞里。四处只有黑暗,看不见一丝光线。耳边只能听见纳兰鸿兹轻微的呼吸声。 黑暗一向都有带给人恐惧的力量,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下,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样的危险,我直觉的向身边的人靠了靠。一时忘记,这个人也同样会带给我致命的危险。 我的无心动作,似乎是取悦了纳兰鸿兹。黑暗里,听见他轻轻的嗤笑。接着,我的耳垂儿感到一阵刺痛,他的牙齿咬住了我,舌头舔吸了下,低低的说道:“恭喜你,韩青。一百年里,你是我第一位客人,欢迎你来到我的家。” ‘咳吱’一声轻响过后,我的眼前瞬间是一片光亮。(未完待续) 第18章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装饰风格很显古朴的洞府,两个人身宽窄的洞口下,山洞向里面延伸出很远,宽阔的出乎我的想像。 山洞四周的壁岩上,雕凿出一尺多深的岩槽,岩槽里装盛着满满的树桐油,正是这些树桐油燃起的火光,将整个山洞照的亮如白昼。 我带着几分惊讶和好奇,小心的往里面走。 纳兰鸿兹绝对算是一个热情的主人,对于他口中近百年来,唯一的客人我,周到而详细的介绍着洞里的每一处布置。 我在他有些兴奋的讲解中,慢慢的了解了一些事情。同时,也清楚的认识到,眼前的他,已经有了上百岁的高龄。 对于我的惊骇,纳兰鸿兹好像早已经一清二楚。在全数介绍完洞里物品摆设之后,瞅着我邪邪的一笑,慢慢的解开身上的衣服。 我那稍微退去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有所不同的是,除了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胁之外,还有对清白的顾虑。也直到这一刻,才真真正正认识到,我身为女子的事实,无论再如何精细的掩藏,都无计于事。 我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着,眼瞅着他将身上的衣物脱的一干二净,跳进了处在洞中央位置上的一方清潭中。溅起的水花打在我的脸上,冰惊的触觉让我感到了清醒,这才认识到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纳兰鸿兹一边清洗着身上和脸上的血迹污垢,一边不忘不怀好意的瞅着我笑。我被他有些暧昧不明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又加上之前看见他赤口的身体,脸上一阵火烧般的热。 我转过身去,避开他那让人着恼的视线,闭了闭眼睛,硬着头皮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吃了我?” 我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只听见身后一阵哗啦啦出水的声音。跟着是‘唏唏嗦嗦’穿衣服的声音,我忍不住回过头去。 洗好身体的纳兰鸿兹已经穿上了一件素白的长袍,异于先前的妖异,此时的他,看起来竟然有一些似同仙家飘逸的风骨。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不再理睬我,独自盘膝而坐,闭目打起坐来。 我又静静待了一会儿,等着他入了定,这才小心的挪着脚步,向身后的洞口退去。 等到我到了入口处,顿时有些傻了眼。先前进来时,因为是漆黑一团,又是被纳兰鸿兹挟着进来的。所以,也就没有察觉。现在被洞里的桐油一照,这才看清,洞口上方,距离着我脚下所踩的地面,足足有三丈多高。洞口壁面用着光滑的岩石砌成,岩石的接缝处,不知道又用了什么东西抹的严实,想要找到个踏脚处都难。 瞧这光景,莫说我只是个略通些拳脚,会些花拳秀腿的假把式,便是放个武功高手来,没有绝顶的轻功,想要出去,也是件困难的事。 难怪纳兰鸿兹会那么安心的打坐,敢情是压根儿就没把我放在眼里,知道我一定是跑不出去的。 看来,我真的要成他嘴里的一口吃食儿了。我颓然的滑坐在地,哀叹着我既将被吃的命运。我背抵着岩石,眼睛瞪着洞口外面,天上悬着的月亮,心里陈七杂八的想着一些陈年旧事。感到一阵无比的凄苦,眼眶有些湿湿的,里面渐渐凝聚了热流淌了下来。 许是我过于沉浸于往事,想得太过入神,就连纳兰鸿兹什么时候停止了打坐,来到我的身边都不知道。 直到他温热的手掌,拂上我的脸颊,我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你——你要做什么?”跟着惊恐的向里侧缩了缩身体。 纳兰鸿兹直视着我,一双湛蓝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小心翼翼的捧着我的脸,温柔而心疼的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被这样的他弄的浑身发毛,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呆若木鸡的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我抱起,走回洞里,放在了石桌上。 而他像是遇到了一件上好的瓷器,站在我的膝盖前,不停的扶摸着我的脸。当他的手指轻慢的滑过我的颌骨,来到我的脖子时,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住了,身体似被点住了穴道一样,僵硬的连小指头动一下都很困难。身上唯一还可以动弹的,就是随着他手指而动的一双眼睛。 我努力的找回声音,颤抖着哀求他:“那个,商量一下,你可不可以不——不要吃我啊?”这一刻的我才知道,人在死亡面前,什么都可以不要,包括所谓的人的尊严。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哀求着别人不要杀我。骄傲的我,不认为我会有那么一天。曾经想过,如果真有一天我面对死亡,也一定会昂起高傲的头颅,体体面面的吐出最后一口气。 事实证明,所有的想像都只会向事实低头。面对着一个食人血肉的妖人,我有再多的骄傲,也都抛到了脑后。 纳兰鸿兹扶摸着我的手僵在那里,摇着头,嘴里‘啧-啧-’了两声,说道:“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好,见到我还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吓得面无人色,苦苦哀求我不要吃了你。可是,我为什么就认为你和他们不同呢?韩青,你倒是说说看。” 我上哪儿去知道为什么啊?我无言以对,只能僵硬的冲着他笑了笑。 纳兰鸿兹好像本来就没打算让我回答似的,犹自出神的盯着我的脸,喃喃自语道:“你知不知道,打从我第一眼看见廊檐下被雨淋湿,有些狼狈的你时,我就在想,一个男人怎么可以长成这副德行?水汪汪的眼睛,白白细嫩的皮肤,还有这嫣红的嘴唇,无一处不完美的让人心动。”他的手指在我的脸上一一划过所说的地方,最后停驻在我的脣边,留连的来回摩挲。 我摒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老实的像是一只等待宰割的羔羊。 他抬眼看了下我木然的表情,轻微的笑了两声,慢慢低下头,凑近我的脣,贴着我的呼吸,低哑道:“我一直都很好奇,你的味道尝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紧跟着,他那有些冰凉的脣印向了我。(未完待续) 第19章 他的脣,慢慢的在我的嘴角颌骨间游走,顺着耳垂延伸至脖颈。我揪紧了一颗心,脑海里闪现出他咬断我喉咙,张着血盆大口,喋喋大笑的画面。浑身的温度随着他那冰凉的唇一起,开始迅速的降到冰点,感觉身上的血液冰的都快凝结。 我想要大声的尖叫,可是舌头已经失去了效用,牢牢的抵在齿龈在,重如千斤。我闭上了眼睛,咬着嘴唇,绝望的等待着疼痛的来临。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下一个动作,只是不厌其烦的拿舌头来来回回的舔吸着我的颈间喉处。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有些自我安慰的认为,他也许并不打算要吃我,也就稍微的松了一口气。而就在我舒口气的这一瞬间,他如同一只紧盯着猎物多时的野兽,猛然的捏住了我的肩膀向他的怀里拽去,嘴唇准确而迅速的擒住我的,将我的惊呼全数吞进嘴里。 我被他有力的双臂,牢牢的按在了怀里。被迫的承受他异于常人,近似于肆虐疯狂的吸吻。牙齿和舌头被席卷撞击的很疼,像是要把我整个人吞进腹中。 他如同一只饥渴了很久的豹子,在我口中极欲找寻他的食粮。 没用多久,我就已经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呼吸。被他按住的手臂,没办法使出力量来挣扎,嘴里只能无助的发出‘唔-唔-’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让我免于窒息而死的境遇。 我的这个行为,倒是起了作用。他近似疯狂的动作停顿了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跟着从我的口中撤离。意犹未尽的徘徊在我的嘴角。 我已经无暇顾及他的举动,大口大口的呼吸。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我毫无意外的将他的气息全数吸进了肚子里去。 他口中还未尽数散去,犹自血腥的气味,直接窜进我的口鼻。这让我的眼前,一下子浮现出那被他咬断喉咙的尸体和他流淌着鲜血的唇角。一阵恶心感冲口而出。 哇——压抑不住涌上喉咙的秽物,让我吐了他一身。紧随而至的是下一波的呕吐。 我呕了好一阵子,直到感觉苦胆都要被我吐出来了,肚子里再也没啥东西可吐了,这才罢了休。 再抬头一看纳兰鸿兹,他的脸都青了。 我的脊背窜出一股寒气儿,心道,这下可真算是玩儿完了。拿出身上最后一点儿力量,免强挤出一丝微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看了看他粘上秽物的衣襟,小心的问道:“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纳兰鸿兹脸色难看的让我浑身泛起一阵恶寒,双手把着石桌边缘,背对着他,颤颤悠悠的跳了下来。一双腿很是不长脸,膝头一软,就要跪到了地上。 旁边的纳兰鸿兹伸手拽住了我,仍旧臭着一张脸的脱下了身上刚换上的白袍,丢进了我的怀里,命令道:“洗干净一点。” 我如获大赦,点头如捣蒜的抱着衣服小跑去了边上那方流动的清潭。 潭水有点儿凉,我仔细的搓着衣服上的脏物,尽量将脑袋空闲出来,不去想接下来他会不会把我当点心吃了。如果再想像下去,估计还没被他吃掉,我的人就已经疯了。 纳兰鸿兹没有再过来打搅我,八成是坐在那里生气呢。我也不敢回头,只能尽可能的放慢手里搓洗的动作,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我将那件白袍,反复的搓了又搓,洗了又洗,洗的我的手都酸了,实在是再也洗不下去了,这才拧干了水,站直了蹲的麻掉了的双腿,离开了潭边。 洞里有些过于的安静,让我有些纳闷儿,小心加小心的回过了头,并没有见到纳兰鸿兹。我又四下望了望,仍然没发现他的人影。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我竟然不知道。只是清楚一点,他不在,我可以好好的松上一口气了。也许,还可以想到办法,爬出洞口也说不定。 这样一想,我倒也不似先前那么的绝望,暂时算是有了些气力。 我找来了根绳子,把它系在两侧岩壁的凸处,把那件洗好的衣袍晒了上去。接着又把先前吐到地上的秽物收拾了一番。趁着纳兰鸿兹没有回来之前,把整个洞府又转了转。 令我感到失望的是,并没有发现可以出去的路口。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也没能使我变的更加的沮丧。只是,放弃了逃出去的念头,有些认命的等待着成为某人口中的食粮。 想想,我会就这样凄惨的死去,还真是有些不甘心。还有好多事没有去做,那些早该放下和遗忘的人,也在这个时候爬了上来。这让我的心情变的极度的遭糕,鼻子不自不觉有些酸楚。 有些沁凉的潭水,传上撩拨的指尖,延着胳臂,直通向四肢百骸。望着缓缓向外流淌的潭水,我有些发呆。 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闪现出一道灵光。我有些惊喜的一跃而起,身上顿时来了力气,延着水流的方向,快速的奔跑。水既然能够流动,就必然会有出口,也就是说,这个山洞,除了来时的入口之外,还有个另一个出处。只要找到了水流出的地方,那就可以出去了。 这时,我才真正认识到,人一旦有了希望,什么都可以解决。先前还软弱无力的两条腿,竟然恢复的这么迅速。跑起来,竟然可以这么的快。 很快的,我就找到了水流的出口。 山洞延伸出去的地方,逐渐向下形成个缓行的坡度,越往前走就越窄。到了根源,只剩下一尺多宽的狭窄小道,而且上方还卡着一块巨石,水流顺着巨石下方,不到半尺多高的地方流出去。 我伸手向外面摸了摸,冰凉的山水比洞里的潭水要凉的多,既便是地方足够容纳一个人通行,潜在这么冷的水里,没有一会儿工夫,就会四肢麻木,有沉溺的危险。况且,上下的距离还不足一尺,再瘦弱的人也没办法挤出去。 显然,这条路没办法通行了。唯一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我有些泄气的靠在岩壁上,看着缓缓流过去的水流发着怔,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未完待续) 第20章 我回过头去,纳兰鸿兹站在身后,双臂环抱着胸,一副等着我解释清楚的表情。 “呵呵,你回来了!”我讪讪的打了声招呼,缩着脖子,试图悄无声息的从他面前溜过去。不曾想,没混过去。 纳兰鸿兹拉住了我的胳膊,指向那流出去的水流,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这水流向哪里?我这就告诉你。这水流出去的地方原本是一块凹地,因为经年日久的,也就形成了一处深潭,我觉得放在那里空闲着实在有些可惜,就放了几条小鳄进去,经过这么多年,想必也都长大了。至于长成什么样子,因为这块巨石在这里挡着,我也没办法看到。不过,韩青你要是想看,我倒是可以想办法。你想看吗?” 他似乎看穿了我想要逃跑的企图,变换了一种方式警告我。他的话,让我想起了刚才把手伸出去的动作,要真的像他所说,巨石外真的是养了不知道几十年的鳄鱼潭,我把手再放的久一些,怕就要被咬断了。一想到这样的可能,不仅感到有些后怕的脊背窜凉。 纳兰鸿兹很是满意放出话后,所收到的效果。看着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受到了惊吓的模样,很是喜悦的揽住了我的肩,拍拍道:“看来我的小韩青,并不是很喜欢它们,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被他的称呼麻的抖了抖身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老老实实的任他搂着往回走,不敢有半点儿违抗。 等再次回到了洞居,我才发现,里面竟然多了两个人。 纳兰鸿兹指了指瘫倒在地上的两名身材健壮,一副猎户装束的年青男子,对我说道:“跑了一夜的路,真的是有些饿了。有他们俩个人在,我们这几天的饭食都不用发愁了。” 两名青年猎户眼睛里尽是恐惧的望着我,一如我先前的表情,如同两头面对死亡,绝望了的软弱羔羊。 我发觉纳兰鸿兹话语里那让我感到惊讶的字眼儿,狐疑的向他确认:“你是说——,我们?我和你一起吗?” “当然,难道你可以不吃不喝就可以活下去吗?” 他的话,证实了我先前并没有听错。这让我几乎失控,倒退了两步,转身后逃。 纳兰鸿兹似乎是早已经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把擒住了我的手腕,拽到他的眼前。亲了下我的额头,安慰着拍扶着我的后心,轻柔的说道:“我的小韩青,你不要害怕。其实人血的味道真的很不错,只要你尝过了就知道了。” 我颤抖着声音,猛烈的摇着头,冲他吼道:“我不要尝,我不要尝。你放开我,放开我。”一想到自已会变成一个吸食人血的妖魔,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这样的心情,竟然比知道要被他吃掉,还要感到恐怖。 纳兰鸿兹牢牢的抓住我,不让我丝毫挣脱的机会,扯着我来到了那两个瘫软的无法动弹的猎户身边,拽过其中一人的手腕,张口咬下去,一股鲜血涌了出来。 我叫声惊叫,越加狠命的挣扎。纳兰鸿兹扯着那手腕,仍旧不断的游说:“韩青,你相信我,只尝一口,一口就好。我会教你怎么来运用它们,来增加你身体里的力量。你要知道,像你这样的容貌,不好好的保持,没有几年就会像花一样调谢。眼看着自已变的衰老,那将是很悲惨很悲惨的一件事。你只要喝了它,你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到时候,你就可以和我一样,永保年青了。” “放开我,你这个吸食人血的妖魔,我死也不会喝的。”我用尽气力也没办法挣开他的桎梏,低下头,狠狠的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一股血腥味涌进口中,我忘记了恐惧,怒不可遏的瞪向了他。人家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而我此刻,正是那被逼的急了眼的兔子。 疼痛没能使纳兰鸿兹松开我,只是将手改换成了手臂,勒住我的腰身,狠命压向他的怀里。环着我,伸出舌头,去舔被我咬出的伤口。直到涌出来的鲜血,全数被他舔食尽,吞咽进了肚子里,才摇着头,说道:“小韩青,你很不乖哦。你要知道,有那么多人追着我,逼着我,想要我把秘笈交给他们,我都没有给。我这么哄着你,宠着你,想要教给你,你还不要,甚至于还要咬伤我,你说,你是不是很不乖?” 我轻哼一声,不屑的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小韩青,乖,好好的听话,把它们喝了,你会——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那有些痛苦的闷哼声,让我惊讶的回过头。 一截短刃的刀尖滴着鲜血,贯透过他的左胸,紧紧的抵在了我的肩头,再往前一寸,就会刺穿进我肩肉。 纳兰鸿兹松开怀中的我,另一只手也随之放下了手里拽着的猎户手腕,大叫一声,转身一掌拍在不知何时从地上站起来的另一名猎户身上。 那猎户被拍的口吐鲜血,摔倒在了地上。那名手腕被咬的猎户,也立时的从怀里掏出一柄相同的短刃向纳兰鸿兹挥过去。 那吐血的猎户趁着这个空档,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火器,拉开引线,冲着纳兰鸿兹的用力一摔。 ‘轰隆’一声响之后,涌出一股浓浓的黄烟。 我被烟熏的双眼直流眼泪,咳嗽的快要背过气去,就在这人当口,有人拽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一阵疾跑到了洞口。(未完待续) 第21章 洞口上方垂下了个绳梯,我也没有时间去思考是谁在上面,攀着绳梯出了洞口。 等我上去了这才看清,洞口处有将近二十几号人,全数是身体强健的青年,个个都是猎户装扮。 跟在我身后爬上来的,正是那个刚才拽我出来,手腕受了伤的猎户。他踩在了绳梯上,单手把着洞口的岩石,脑袋探出来,冲着上面的人喊道:“我手受了伤,柱子还在下面,那妖魔已经中了招,你们快些下来,把他收拾了。” 洞口外面站着的那些猎户,一听这话,把他拽了上来。纷纷往口鼻处系上湿湿的布巾,拿着手里的刀叉碌续的踩下了绳梯。 我因受了这猎户的恩情,连声道谢了一番,与他攀谈了起来。 我这才知道,这名受伤的猎户叫王大勇,和他一起的叫张二柱。他们和刚才那二十几号人,都是家住在附近几个村子的猎户。 从上一辈开始,他们的村子就时常有人失踪。刚开始大家还不知道是为什么,逐渐的才发现是这一带出现了‘血魔’,专吸食人血。 于是,几个村子就团结起来,挑出身强体健的男子,组成了捕杀‘血魔’的队伍。只是,‘血魔’的行踪一向不定。追查了几十年,也没有结果。到了这一代,仍旧延续这个规矩。不断的搜索,终于,被他们追查到了‘血魔’的下落。 不过,他们也知道,‘血魔’的武功很高,并不是那么容易捕杀的。于是,他们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假装被捉,再视机而动。果然,此计一击凑效。 他们所说的‘血魔’,正是纳兰鸿兹。我庆幸他们的到来,使我逃脱纳兰鸿兹的控制。我再一次的向王大勇诚肯的道谢。王大勇说他也没想到会一击得手,脸上尽是得胜的喜悦。 我见他的手腕一直没有停止流血,便提议让他赶快去包扎,免得流血过多,伤了元气。 王大勇想了一下,估计是认为受了伤的纳兰鸿兹肯定几下就被下去的同伴结果了,也就没再犹豫,点头说好。 我扶着他下了岩石,按照他的指示,东拐西转的出了林了。 临踏出林子的前一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竟然听见了纳兰鸿兹的吼叫,隐隐约约的听起来,竟似‘韩青’两个字。 我问着身边的王大勇,看他有没有听见声音,他说什么都没有听到,要我别担心,说他那些伙伴,个个都是一身好把式,没有几下就把人给解决喽。 我想,我多半是被吓怕了,出现了幻听。那一刀,我看的很清楚,结结实实的是刺穿了纳兰鸿兹的胸口。他便不是当即就死了,也没有半口气儿好剩的。再加上有那么多人下去,他不被剁成肉酱,也差不多了。 我不再多想的跟着王大勇去了他的村子,回到了他的家中,在那里我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又向他问清了所处的位置,又在他的帮助下,搭了辆去镇上赶集的牛车,出了村子。 我坐在牛车上,想起这两日所经历的情形,犹是一阵惧怕。所幸,一切都过去了,我也安然的重新又鲜活了起来。 车子辗着黄泥沙的土道,赶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到了镇上。 我谢过了赶车子的大爷,找到了镇上的一家当铺,将我身上唯一还算值钱的玉佩典当了五十两银子。我便拿着这几十两银子,充做了去洛城的旅费。 好在这里离洛城已经不算太远了,有两天的行程便可以到达。这三十两银子,吃住行只要不太奢侈,已经足够我用的了。 趁着天色还较早,我便逛了趟集市,在那里花了十两银子买了匹枣红马,安上了马鞍坐垫,骑上它,不再多做停留的往洛城方向驰去。 一如我所估计的那样,打从小镇出发算起,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到达了洛城。 在客栈里,我简单的洗梳了一番,用那剩下的钱,买了些水果和糕点,骑着马,回到了韩家。 我坐在马背上,望着多年不见的府邸,一时心绪纷乱,一时五味陈杂。 我稳了稳心神,跳下马背,走到大门前,轻叩了叩大门。 一会儿的工夫,韩家的老门房出来开门,望着眼前一身男子装束的我,有些迟疑的不敢相认,犹疑的问道:“你是——?” “柴叔,是我,情儿。”眼前那一张皱纹横生的老脸,让我感叹岁月的无情。一如远行他乡归来的游子,百感交集,鼻尖不由得泛着酸,眼中似有异物磨砺,肿胀赤热的好生难受。 那一张久违的苍老脸庞,一听到我的乳名,瞬时间,如花朵般绽放,横生的皱纹舒展开来,难掩激动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的哽咽道:“大小姐,真的——真的是大小姐。” “柴叔,是我回来了。” “嗯,嗯。”柴叔哽咽的无法言语,干巴巴的大手,抹着脸上的眼泪,亦不忘回头大声的呼喊:“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在柴叔兴奋而激动的欢呼声里,我缓缓的踏着熟悉的每一寸泥土砖地,缅怀着属于过往的记忆,念及府里有点点滴滴,回到了洛城生养我的家。(未完待续) 第22章 我的回来,让韩府的里里外外,小小的沸腾了一下子。 身为韩府大小姐的我,自打爹爹去逝后,这几年里,就一直都没有回来过。韩家下人里,有一部分像柴叔一样,是爹爹在世里的老佣人,老仆从,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还有一部分,是和我一般的年纪,陪着我一同长大的。这些人对于我来说,一如家中亲人长辈,兄弟姐妹,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爹爹临去逝之前,有过交待,韩府里的一批老下人,除非是自已提出来,不愿意再在韩家待了。否则,任何掌权的主子,都没有权力赶他们走。 这是家规,亦是铁律。既便是像三娘那样厉害的角色,也没有办法更改。 我心里很是清楚,爹爹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是为了我。他怕他过世以后,韩家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三娘他们会欺负我这个已经嫁为人妻的韩府大小姐。若是有了那些忠于他的老仆人在,既便有一天,我回到了韩家,仍然可以像从前一样,被府里人所尊敬。 爹爹说过,他这一生,除了爱着早逝的娘亲以外,也就只宠爱着我这么个唯一的女儿。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他要我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韩家就只有我一个主子。只要我愿意,任何时候,我都可以站出来,说出这句话。 我从未怀疑爹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既便是他已经过逝,他所提前为我布置的一切,每时每刻都在佑护着我。 我曾经不只一次的想过,是不是为了将我守护的更好,爹爹才会过度辛劳,将及四十便过早的离世。每每念及于此,不免深怀愧疚,心痛自责。 如果,我能早一些知道那个秘密,也许,爹爹就不会那么的辛苦,独自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一切。以至于,心力焦悴,离我而去。 爹爹去世之时,我难过的三日滴水未进,失踪许久的奶娘突然出现,拉着我的手说:“情儿,这世上,除了母爱之外,父爱亦如山般的伟大。你要记住你父亲对你的爱,好好的生活,如此自伤身体,只会让地下的人伤心难过。好好而鲜活的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回报,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为了让我好好的存在,娘亲牺牲了她二十岁,年青而鲜活的生命。为了让我安安稳稳的成长,爹爹不惜背景离乡,在异地生根。为了让我衣食无忧,更是不辞辛苦的挣下大分家业。即使是病重之时,亦不忘替我安排。 这就是我的父母双亲,终其一生都是为了我的存在而努力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们对我的爱,我唯一可以回报的,就是要努力、认认真真的活着。将那个属于名叫子归幼儿的该死预言,完完全全的抛出我的记忆之外。 我的名字叫韩情,洛城已经离世的有名富户,韩有亮那已经嫁为人妇的大女儿。远从京城里赶回娘家,来探望正值病重的二娘亦是远亲表姨的苏秀娥,仅此而已。 三娘闻知我回来,带着我那没有血缘的妹妹韩嫣迎出后院,来至前庭。人未见到,笑声先送了进来。 “情儿啊,你可回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可想死三娘了。”迈进门槛儿的身影,正是我那精明厉害的三娘邬君梅。在她身后,跟着我的妹妹韩嫣。几年不见,已然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佼好的容貌像极了三娘。 “咦,情儿啊,你怎么穿成这个模样?”看见我身上装束的三娘,皱起了她那对描添的很是细致的弯眉,有些夸张的惊讶道。 “哦,三娘。我这是为了路上方便,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才换了装束,让三娘见笑了。”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你一个女人家,穿着身男人的衣服,总是有些不太好看。让别人知道了,总是要说三道四的。”三娘做足了一个长辈应有的模样,见到小辈犯了错,足是要不忘提醒指教一番,这一向都是三娘的作风。 我淡淡微笑,未置可否。 韩嫣从她娘身后站出来,满是欢快的走向我,亲亲热热的唤了声:“姐姐。”跟着绕着我转了一圈儿,冲着三娘反驳道:“不会呀,娘。我倒是觉的姐姐这么穿,好看的不得了。这个样子,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子呢。”掩着嘴巴,吃吃的笑着。 三娘白了她一眼,笑骂道:“就你会看,你姐姐这样的美人儿,穿什么不好看?你当是你这丑丫头吗,穿着华服也没有个美人儿的样子。” “娘,瞧你说的,女儿真的就那么不堪吗?”韩嫣嘟着嘴,娇嗔道。跟着回过头来,扯着我的手臂,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撒娇道:“姐姐,我真的很难看吗?” 我忍着笑,点着头,故意拿出老成稳重的声音,说道:“嗯,还真不是普通的难看。小丫头,你这么丑,可找不到婆家喽。” 韩嫣有些惊讶我会这么说,贴着我的身体微微一怔。三娘在那边已经仰着头,大笑开了。我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韩嫣这才反应过来,红着小脸儿,轻捶了下我的肩膀,娇嗔道:“不跟你们说了,尽会拿人家开心。”扭了头,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我和三娘相互对望了一眼,收住余笑,坐到她的身旁。刚想找个由头聊聊,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是大小姐回来了吗?”脆生生的嗓音,保养的很好,一如昨日般的清灵。闻声,我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四娘!”我站起身,迎向门口出现的窈窕身影。 爹爹娶的这三名妾室当中,若论头脑精明、处事圆滑的当属三娘邬君梅。商贾世家出身的她,自小便耳濡目染,想不学会都难。 而要说到容貌娇美动人,最会撒娇哄爹爹开心的,则是四娘花艳芳。她是爹爹从妓妨里花钱赎来的歌妓,身材娇小玲珑的她,有着一身的绝佳舞技和百听不厌的好歌喉。 不同于三娘,从未生养过的她,三十四岁的年纪,保养的很是好。外表上看,不过似同二十四五岁,如同我一般年纪的姐妹。 三娘总是笑着开玩笑说她:“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娇精,就是不见老。”四娘的保养之术,倒是真的有一绝。 我和四娘又寒喧了一阵,借口去看病重的二娘,离了前庭。(未完待续) 第23章 一如信中所提的那样,二娘病的很重。昔日里秀丽佼好的面容,已经憔悴不堪。灰白的颜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长上一旬,整个人俨然已似五旬妇人。佝偻的身形,只是走着几步路,都觉显困难。间歇着响起的咳嗽声,残喘无力,似乎她的肺腑早已经被掏空了一样。 见到我的面,黯淡无神的目光,绽出一丝光彩来。颤抖着那双骨瘦如柴的手,捂住逸出口的哽咽,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我微自叹息,扯过衣袖,试着她脸上的泪,温言道:“二娘,是情儿的错。情儿应该早些来看望你的。” 尽管,早在多年前,我便告诉自已,有很多的人和事,都要学会放下。仇恨不能带给我快乐,所能给于我的只能是更多的痛苦。我也曾经以为,我真的做到了。只是,此刻,在见到二娘的这一刻,我才知道。在我的内心深处,并没有真真正正的将他们抛逐出去。 爹爹死后,韩府里的三位姨娘里,三娘精明强干,加之还有一个女儿,当家主事的人非她莫属。四娘很会拢络人心,交友也甚广,和三娘的关系看起来也不错,在府里的地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有二娘,老实本分,又不懂得察颜观色。平日里,又不不喜欢和三娘四娘多亲近。加之,在府里头也没有多少的人缘。如此一来,她的处境可想而知了。 对于二娘的处境,扪心自问,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那些没有被我完全忘记的痕迹,却要我将之忽略。二娘似乎也懂得我的心,与我不约而同的,不再去提那件事。 只是,不去提,并不代表着那件事没有发生过。这十几年里,二娘抑郁难欢,一直活在愧疚和懊悔里。往事的阴影,让她昼夜不安。心魔将她折磨的日渐憔悴,病痛也随之而来,一齐磨噬掉她本是大好的青春岁月。 二娘缓缓诉说着她的悔恨,哀求着我的原谅。 看着面容枯稿的她和那脸上纵横的泪水,我的心早已经软了。心中所剩的记恨也随之消散,轻覆着她瘦弱骨柴的手背,淡笑着点着头:“二娘,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的那些罪孽,受了这么多年的良心谴责,已经足够了。 “情儿,谢谢你。二娘那样对你,你还能原谅我。二娘真的是,真的是——”二娘再度哽咽的难以言语。 我亦有些哀痛的看着她低头垂泪,任过往的记忆将我淹没。 那一年,我六岁,爹爹纳了两房小妾,加上生意上繁忙,便很少再去二娘那里。我见二娘很是可怜,便时常的去她那里玩耍,逗她开心。 一次,我穿着奶娘给我新制的衣裳,高高兴兴的去看二娘。刚进了院门,就看见二娘站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手里捧着一个刚从树下挖出来的瓷罐子。见到我来,笑着冲我招手。让我过去看她的宝贝。 我满是好奇的走了过去,看着她从罐子里头掏出一个脏的不成样子的荷包。二娘扯开那个荷包,很小声的告诉我,荷包里面睡着的是她的孩子,让我看看他漂不漂亮。 当时我年纪还小,哪里知道这荷包里装的是二娘那小产掉的胎儿血块儿。口无遮拦的说:“二娘,你是不是眼花了,这不就是只脏掉了的荷包吗,哪里会有什么孩子呢?” 二娘听见我这么说,突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发着疯的抓着我直摇晃着,瞪大了眼睛,狠狠的冲我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的孩子。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被她的表情吓的‘哇哇’大哭。二娘一听见我哭了,这才恢复了些理智,哄着我让我别哭,说带着我去吃好吃的。 我一个小孩子,就算再懂事,也终归还是个孩子,又哪里会去多想。收了眼泪,跟着二娘去吃糕点。 也就是在那一天,二娘在糕点里下了毒药。好在我命大,没有死。也从此,不再去她那里。 很久很久后,我才知道。二娘的小产,并不单单只是一个意外,是出于爹爹的手笔。事实的真正原因是,二娘的身体先天有心疾,不适合生养孩子。为了不央及到她的性命,爹爹才不得已才让大夫开了个打胎的方子,将胎儿打掉。 而二娘却误会了爹爹的用意,以为爹爹是心疼我,才会把孩子拿掉。一时没办法理解,这才受了些刺激,精神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尽管后来爹爹向她做了解释,而她的病情也开始好转。只是,心里仍然有些心结无法全数打开。而那一天,正好赶上胎儿的一周年忌日,二娘精神有些混乱,见到了我,便把全数的伤痛发泄在了我的身上。而我也自此,不再对二娘怀有感情。多年来,一直对她刺伤了我小小心灵的所为无法释怀。 而二娘,也在以后爹爹急欲从三娘四娘那里得到骨血的举动中明白,爹爹真识的心意。而当时,乍闻她怀有身孕的惊喜,也并非是虚情假意。相对的,她对爹爹的误会,也就不言自解了。 当然,对于爹爹想要让姨娘为韩家添枝散叶的真识目地,却是只有我一个人清楚。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为了更加好的保护我。 只可惜,事于愿违。除了韩嫣,我那没有血亲的妹妹,三位姨娘并没有再替爹爹添上一儿半女。不过,这已经算是达到了爹爹的目地了. 二娘得到了我的原谅,安心的靠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眉宇间的愁容也舒展开来,像是搬开了心头压了很久巨石,轻松的微笑着。枯黄的脸上,也有了些光彩。 我见到这样的她,竟然不自觉的也感到了欣慰。安慰她要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我呢。 二娘过的并不好,病成这个样子,身边连个侍候的婢女都没有。身上本就没有多少钱,又因为送信给我,最值钱的几样手饰,也都用来背着三娘,偷偷收买了府里的下人了。 二娘虽然没有跟我说这些,我却很是清楚。今时,我既然已经回来了,断然不会再让她受这样的苦楚。吩咐了两个婢女,到她房里侍候着。 三娘也没有拦着我,直说是她考虑不周,让二娘受了苦。我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只是对二娘的身体更加的用心。 也许是二娘久病无医,身子早就坏掉了。又或是得到了我的原谅,终于解了心结,所有的心思都已解了了。就在我回去的第五天夜里,溘然长逝。(未完待续) 第24章 二娘的死,让我感有些难过。毕竟,她曾经像母亲一样照顾过我。虽说,时间很是短暂,又发生了后来的事,让我一度对她无法谅解。只是,这样的记恨,已经随着岁月的推移,慢慢的变淡。直到再见她的那一刻,完完全全的消失不见。 我追忆着年少时的记忆,回想着她曾经对我的关怀和照料,心头一阵酸楚。 二娘这一生,可谓是活的凄苦。少女时,因为家中清贫,吃了不少的苦。嫁给了爹爹以后,原本是可以享享福的,不曾想又陷进了苦海。如今,长眠在了地下,不再烦恼这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倒也算是一种安宁了吧。 送走了二娘,我仍然有些伤感。三娘带着韩嫣连同四娘一起,来到了我的卧房,不忘落着泪的安慰着我,直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过伤心,当心坏了身子。我点着头,说了些客套的话,要她们不用替我担心。同时,不忘对她们为二娘张罗的丧事,略表谢意。 三娘红着眼眶,直怨我把她们当成了外人。和二娘同为姐妹一场,在她死后,做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我道谢的。四娘也加入了她的行列,直说我嫁出府几年,和她们倒是见外了许多。 我见她们难过的模样,倒也算是真心,知道她们平日里虽于二娘不睦,却也彼此有些感情在。二娘这一死,她们也难免会有些心酸。哭上一鼻子,也是常情。 倒是韩嫣这丫头,确实是真伤心了,眼睛都哭的红肿了。回来这些天,我也略微听说了,平常二娘没有人管的时候,韩嫣总会偷偷的背着她的娘,给二娘送些好吃的和使的用的。 二娘跟我闲聊的时候,也说,韩嫣跟她娘不一样,是个心地纯善的姑娘。我因为很早以前就住在别苑里,嫁人以后,又是不常回来,便很少和这个妹妹相处在一起,自然的无从知道她的性情。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才算了解了些。 正像二娘说的,韩嫣并没有被三娘那样精明而圆滑的个性所熏染,明亮而清澈的个性,一如她十七岁的年纪一般,年青纯然。 对于我的这个唯一的妹妹,我不失姐妹情谊的投以适当的关注。言谈中,我随意的向三娘问起,嫣儿也年纪不小了,可有中意的人没有? 三娘方要回答,四娘先行抢过了话把,抿着嘴笑着说道:“嫣儿的终身大事,大小姐你就不用操心了。早就有主喽!”说着,朝着韩嫣和三娘别有深意的瞅了一眼。那眉眼笑开的表情,俨然已经摆脱了先前为二娘感到难过的模样。 三娘听见四娘这么说,嘴上虽谦虚的说:“瞧妹妹说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哪能说的准呢。”脸上却显现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韩嫣更是羞红了一张脸,低垂着头,不吭声,坐在那里偷偷的笑。 我有些微的感触,人死了便是死了。活着的人,就算是再难过,也总会有将伤心遗忘的一天。四娘她们,能够掉下真心的泪来,就算是不错了。我和二娘,有过一段母女情的,尚且不过就是心头还泛着酸楚而已,还指望着她们什么呢? 我打起精神,问她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韩嫣当真是有了婆家吗? 于是,四娘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事情的始末。原来,韩嫣还真是心里有人了。 话说,一日,韩嫣待在家里实在有些无聊,便带着贴身的丫环碧珠去韩家的产业之一,洛城里最大的绸缎庄上,想要挑扯些绸缎,制两身夏衫。 两人前脚刚一到了铺子上,后脚就跟进一伙人来,出手往柜台上一拍,就是一千两的银票。韩嫣好奇的看了看这一伙人,这一看不打紧,看出了事儿来了。 这伙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赖地痞,为首的那个人,一看见韩嫣貌美,便想出手轻薄。店里的伙计们,自然是不肯让他这么做了。操起了身边的家伙什儿,就冲了过去。只是,他们那两下子,又哪里是对方的敌手。三下两下,就让人给打趴下了。 眼看着韩嫣就要受辱了,便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两名男子来,将这一伙恶人打跑了。而韩嫣惊魂稍定,脸上挂着泪花儿,迎过来冲着两人道谢。那年纪较青的男子,对她一见钟情,而韩嫣也是看好了对方俊秀英武。 就这么着,一曲英雄救美的段子,便谱成了。 我听到这里,总算是有些明白。同样身为女子的我,很能明白,韩嫣欣喜的心情。我在她这般的年纪时,也时常幻想着,有哪一天,会有位英俊无比的侠客,将危难之中的我解救。这样的古老故事,总是藏在每个怀春少女的心底,我也不能例外。 只可惜,空想了这么多年,却没能够实现一次。年少英俊的侠客,似乎只会在我的梦里出现,离现实中的我实在是太过的遥远。少女时,犹自无法实现。如今,我已嫁为人妇,这样的美梦,哪里还有实现的机会?便是当真有哪一天,我遇到了青年的侠客,他也只会救那如韩嫣这样的水嫩嫩,顶着黄花,带着鲜刺儿的嫩黄瓜,不对,是小姑娘家吧?哪里还会理会我这老瓜瓤子,不是? 哀叹着自已流逝的美好岁月的同时,不忘替韩嫣感到高兴。毕竟,这样的梦,人人可做,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亲自经历的。 韩嫣很幸运,圆了这样的美梦。若是再能得一良人,便真的是锦上添花了。我一边分享着她的喜悦,一边不忘问那位公子的家世。 不用去听,光是看三娘那得意的模样,就可以猜的**不留十了。能够让三娘这副表情,对方的家世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对方是洛城知府的二公子。地位身家,都是上上之选。韩嫣若是当真能嫁给他,这一辈子,倒也是可享荣华富贵了的。 三娘瞅着低垂着头,偷笑着的韩嫣,笑骂道:“想不到这丫头傻规傻,命倒是挺好。竟然被聂二公子瞧上了。情儿,你是不知道,这聂知府的二公子啊,还真是好的没话说。”跟着,便把对方好好的夸奖了一番。 我听着三娘把这聂二公子夸的像朵花似的,心里面也替韩嫣感到高兴。不免也有些好奇,他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过了没有两天,我便见到了这位被三娘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聂二公子。(未完待续) 第25章 聂二公子,名叫做聂守义,洛城知府聂光远四个儿子当中的老二。在洛城,人人都知道聂知府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而这聂家兄弟,更是人如其名,礼义仁孝,样样做的好。洛城里,还未出阁的闺女,有哪个不巴望着嫁给这四兄弟? 正像三娘所说的那样,韩嫣真的挺命好,被聂二公子瞧上了。看他对韩嫣那钟情的架势,离着下聘礼也不远了。只要对方的聘礼一下,韩嫣就坐等着成为人人艳羡的聂府少奶奶了。 韩嫣虽说不是我的亲妹妹,却和我同姓一个韩字,感情上或多或少的已经把她当成了妹妹看。她若是有个好归宿,我这心里头,也感到很是高兴的。相对的,基于做姐姐的心理,我也对这个未来的妹夫,表示关注。 韩嫣知道我关心她的终生大事,便托人给聂二公子送了个口信,要他没事的时候,来韩府一趟,见见我这个姐姐。 隔了两日,我正在房中练字,韩嫣的丫环碧珠进来,说是领了韩嫣的吩咐,过来告诉我一声,说聂家二公子来了,要我去前庭见一见。 我收了笔墨,跟着她就去了。 等我进了前庭,看见三娘四娘和韩嫣都在那里,旁边还坐了个华服男子。猜想应该就是聂守义。 三娘在旁边相互一介绍,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 我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心里大概有了谱。跟着,又简单的和他闲聊了几句。粗浅的看来,他还算是不错。长相俊秀,也颇识礼数,加上知府公子的身份,的确是择选夫婿的上上之选。 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却有那么一点点的淫邪,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可是,看三娘她们对他倒很是满意。我想,或许,是我太过敏感了。 我借口不太舒服,先且回了后院。随后,韩嫣送走了聂守义,过来看我。我又详细的向她问了问聂守义的性情,每次来府里跟她见面时,言行里可有对她不规矩? 韩嫣羞赧的低头,直说聂公子是个识礼数的人,哪里会做出那样不知羞耻的事,问我是不是对他不满意? 我一听,便想着,可能真的是我多疑了。要她别多想,我只是就那么一问,聂公子看起来还不错,应该是个好夫婿。 韩嫣听到我的肯定,喜出望外,掩着嘴吃吃的笑着跑了。 我摇着头,喃喃的说着这丫头真是大了,真该是要找婆家了。心里头,也没把先前的不快,当做一回事儿。只当是我瞧的花眼了,错看了。 只是,在随后的几天里,我这样的认为,却开始有了些变化。原因无他,聂守义带着他的三位兄弟,先后来到了府中坐客。每一次,都是找好了光鲜亮丽的由头,将我叫到庭中,美其名曰和亲家姐姐联络感情。 三娘四娘因为他们的到来,而觉的面上光彩,笑不拢嘴的恨不得举起双手欢迎。韩嫣更是因为能每日里都看到自已的心上人,而喜悦不已。哪里会有人去想,他们此举背后的含义。 每次,当我一看见他们见到我而放亮了的眼珠子,我就觉的心里一阵别扭。哪有正经人家的男子,瞧着已经成婚的妇人,是这样的眼神的? 如果,我现在还是个十七八岁,人人可逑的姑娘家,那还情有可缘。想我都是个妇人了,便是看我貌美,怎么着也应该避讳些吧。好歹我也是韩嫣的姐姐,不是吗? 我见着三娘她们高兴,也就没扫她们的兴。免强忍耐下来,心想着,他们或许只是对我的容貌感到惊讶,过了几日便不会这样了。 哪曾想,这名传得很是清响的聂家四兄弟,却是越来越加的放肆。有一次,我有意避着他们,躲在花园儿里,不出去相见。那聂家的老大,名唤作聂守礼的,趁着左右没人,悄悄的跟了过来,口出言语**于我。气得我当场翻脸,挥袖便走。 那聂守礼,一见我要走,扯住我的衣袖,耍无赖的跪在地上,嘴里又是小亲亲、美娘子的胡言乱语一通,哀求我与他相好。 我气的肺都要炸了,甩手给了他一巴掌,狠狠的痛骂了他一顿,又提起裙角,在他身上踹了两脚。不想,他一个堂堂男子,被我又打又骂,没了反抗也就罢了,竟然会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是又生气又觉的好笑,撕破了衣袖,抬脚就走。任他在身后,鬼吼鬼叫。 我心想,被我这一顿打骂,他们应该没有脸再来了吧。好歹他们也是知府的公子,总是要顾及些名声,哪能不顾廉耻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找羞辱。 再次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的强烈拒绝,不但没有遏止他们的举动,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利。先前,还是一个两个的现身,这回是四个一齐进府。弄得三娘他们都感觉出不对头了。 我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实在没有办法了。再不然,就只能是要他们命了。而他们的身份又摆在那里,当真把他们怎么样了,我还不得吃上官司。他们那知府的老爹哪里会放过我? 我实在是不胜其扰的离开了府里,去了城郊的别苑,总算是得了安宁。 临出府前,我叫过了韩嫣和三娘,要她们还是不要那么快就答应这门婚事,总归是关系到韩嫣的终身大事,对于这聂二公子的人品,总是要再好好的考量考量。 三娘这些天里,也有了些觉察。我虽是没有明说,只是稍略的提醒了下,她已经听出了话里面的含义。要我不用担心,她会留心的。 韩嫣那里,虽然还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她精明的娘在,我想,应该早晚都会知道。 我待在别苑里,很是舒服宁静了一阵子。韩府里跟来的几个丫环和仆役,也都是些长眼色的,知道我喜欢安静,没事的时候,便很少在我身边。便是做事的时候,也尽量不弄出声响来。 我享受着这里的平静。待了几日,不知不觉中,旧时的坐息,重新又拾了回来。(未完待续) 第26章 一如年少时,每日里起床梳洗后,都会去书房,不管是正史也好,闲书也罢,总是要读上一会儿子。 等用过了早饭,太阳升起了一阵子,待到早晨的露水晒干了以后。便会去别苑后面的那一座小土山上,找块阳光好的地方,仰躺在野花从里,对着蓝蓝的天空,发着呆。有的时候,还会睡上一觉。 下午的时候,若是回来的早些,便跟着奶娘学着做些女红。尽管绣的不怎么样,奶娘还是很开心。在她眼里,绣工好,并不代表着是一个女子的福气。身为女子,绣艺不用太精,只要会绣就好。这是她在经历过她的人生之后,给我的劝诲。 奶娘曾经是闻名遐耳的刺绣名家,非凡的手艺,没有带给她太多的快乐。相反,让她尝尽了辛酸苦楚。所以,她不要求我有多好的绣艺。普普通通的,未免不是一种福。 基于她这样的要求之下,我从未有过精尽绣艺的念头。只是在时间充裕的时候,绣上那么几针,全当是一种消遣了。 如今,奶娘虽然不在身边了,我却仍然没有忘掉这项技艺。找出绣线,摆好绣架,心平气和的绣上一会儿,竟然也别有一番意境。 等到了晚饭的时候,我会叫上别苑里所有的丫环仆役一起,围坐在一起,管他主子下人的,通通一起端起碗筷。 先前,我这么做,还会招来他们的一阵反对。我连着下了几次命令,他们也就服从了。慢慢的有些习惯了之后,饭桌上,有说有笑,好不畅快。这也是一天里,最为热闹的时候。 吃过了晚饭,我在后花园里,独自的散散步。跟着,会回到房里,再看上一小会儿书,便会上床睡觉。 没有了晏府里,晏非和他的那些小妾们的低吟浅唱,我睡的很是好。来别苑这一阵子,吃得香,睡得好。我感觉,连身上都长了些肉肉了。 爹爹要是还活在世上,看见我长了些肉,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自小,我便是吃什么都不会长胖。任爹爹搬来山珍海味,稀禽走兽,我就是不给面子的,一直维持着原样,半两肉也不给他多长。 每每爹爹总会扶着我的头说,情儿啊,你可愁坏爹爹了。别人家的闺女,都是珠圆玉润的,你怎么就不能那样给爹爹看看呢? 每到这时,我便搂住爹爹的脖子,爬上他宽宽背。趴在他肩膀说,爹爹你不要着急,情儿将来会长得很胖很胖,要爹爹背不动。爹爹大笑着说好,他等着。背着我,转着圈儿的跑。惹得幼年的我,咯咯一阵乱笑。 那样的情景,清晰的犹如昨日才发生过的一样。而我已经长大,成了人妻,爹爹却已然不在了。心中微感一阵酸楚。 眨眨泛湿的眼睛,收拾好了心情。低头,重新又回到了书册上。 吃过了早饭,眼见天气也很好,在庭中坐了一会儿。跟着,便如往常一样的溜达着去了小后山上。 后山的阳坡上,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野山花。远远望去,五颜六色,煞为好看。暖风和煦,吹拂着摇曳摆动的花姿,淡雅的花香扑面而来。 秋高气爽,气候怡人的季节,总是让人不自觉的心情舒畅。加上周围尽是花香蝶舞,花海烂漫。触目远眺,美景无限,感觉整个人轻松的都快要飞起来了。 我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面倒在了花从中。头顶上的阳光,晒的我浑身舒服。迷迷糊糊的,有了些睡意。 似睡非睡的时候,感觉头顶上暖阳阳的日头不见了,一片阴影遮到了我的头上。 我皱着眉头,眯缝着睁开了眼睛,看向遮挡住一片温暖的根源,有些模糊发暗的身影。太阳的光芒,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光环。我在光环下,仔细辨别着渐渐清晰的脸孔。 “你是——莫大夫?!”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正是莫为。对于他的出现,我不能不感到有些惊讶。紧随而来的,便又镇定了下来。 莫为听见我的称呼,身体微微一颤。两侧的双手,握紧成拳。悬在我头顶上方的面孔,是说不出的痛苦和纠结。 我从草从里坐直了身体,整了整身上粘着的野花杂草,很是平静的问道:“莫大夫不好好的在京城的医馆里行医,怎么会跑来洛城这样的小地方来?” 莫为站的挺直的脊背,似被我的话压弯了一样,慢慢的缩在了一起,直至蹲在了我的面前。两只大手把着我的双肩,痛苦的神情里难掩着惊喜,有些失去理智的,只是不停的重复着:“还好,还好你没事。” 我拨开他的手掌,冷淡的说道:“莫大夫,请你自重。” 我的冷颜相向,似乎让莫为恢复了些理智。神情也跟着由激动转为冷静。嘴里说着歉意:“晏夫人,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我见他再次变成那个温文的莫大夫,脸色也缓了下来。温和的语气问道:“莫大夫,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真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啊。” “哦!我一早便听闻,洛城这里,气候怡人,有很多山上,都会出产一些名贵的草药。于是,我便闲着无事,跑到这里来看看。不想,竟然很是巧合的碰到了晏夫人。”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真不知道,这座小土山上,也会有名贵的草药呢。莫大夫,真是慧眼独具啊。”我见他脸不红,气不喘的随口就可以编出一连串的谎话来,心中暗自冷笑不已。 他并没有改变,一如多年前。再明显不过的谎言,到他的嘴里,竟然如同铁言真经一般的牢靠。天生的俊朗的外表,得天独厚的让人对他产生了信任。只是,在经历了那样的伤痛之后。在多年后的今天,我已经不再对这样的他有丝毫的信任。 记忆回转,往事翻飞。依旧还是这座小土山,也仍然还是这样的季节。再次又见到我这一生,都不想再见到的人。我的心中,除了冷然,还是冷然。 于我来说,他已不再是那个旧时的他。现下,不过是救治过我的一名大夫,仅此而已。(未完待续) 第27章 我过于明显的挖苦,换来莫为一记笑容。惊喜的像是某人跌倒了以后,突然发现,拌倒他的是一块儿狗头金一样。 我厌恶他露出这样真心欣喜的表情,因为这代表着他的心情很好。他的心情好,相对的,我的心情就不会很好。 我越发冷淡的嗤了他一句:“莫大夫,心情很好啊,还没找到名贵的草药,便已经笑的这么开心。若是当真找到了,还不得笑的满山遍野的都能听见啊?” 莫为转淡了表情,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只要情儿你对我不要那么冷淡,便是每天的骂我,也要比那名贵的草药,令我开心十倍。” 我折了一株野山花,捏在手里摇着。看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叠翠山峦,淡淡的道:“莫大夫,还真是爱说笑。你对我有医病之恩,我道谢尚且不急,哪里会脣骂大夫?莫不是把我当成了那好坏不分,不通事礼的混人不成?” 莫为的脸色变了变,一如我所料想的一样难看。沉默了半晌,方才瞅着远处不知明的地方,幽幽道:“晏夫人,可还记得。八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也在这座小山上,发生过的事情吗?” 我微自冷笑,还真是不死心!手上停下摇花的举动,带着些好奇,转头看向他,问道:“莫大夫所指的是什么事?八年前——,还真是有些久远,一时真倒是想不起来了。”我扶着额头,假装认真的思索。 “情儿,你又何必再装下去呢?我知道,你已经记起来了。” 我微自一怔,跟着仰头笑了起来:“区区小技,倒是让莫大夫见笑了。莫大夫是何时看出来,我已经记起了之前的事情了呢?” “情儿,我对你的了解,已经超乎了你所能想像的。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像我证明,你已经记起了我是谁。不然,你不会不好奇,我会如此容易的就找到了这里的。毕竟,这个地方,有着属于你和我的回忆。能够找到这里的,除了是你的亲人以外,也就只有当年你的那个季云而已,不是吗,情儿?” 季云?我听着这有些熟悉,而又有些久远的名字,冷然一笑,道:“莫大夫,哦,不对,是太子殿下。季云,不过是一个不存在的名字而已。在它的背后,是堂堂大运皇朝的太子,云天炽殿下。我一介草民,能劳动殿下如此煞费若心的将名姓,折腾来折腾去,还真是罪过,罪过!” “情儿,当年的事情,我是身不由已。身为大运皇朝的太子,我不能不顾我身上的责任。负你,实非我所愿。” 我看着面前曾经深爱的人,往事一幕一幕浮上眼前。多年来,那些被我掩埋在记忆深处,紧紧锁住了的情爱,瞬间再次涌了出来。一颗心,似乎被人用力拧在手心,紧紧攥住到无法呼吸。 脑仁几乎要从脑壳里蹦出来,痛得我双手按住了头两侧,忍不住的哼出声来。 “情儿——” 我忍着头痛,挥开他伸过来的手臂,带着恨意的嘶吼道:“既然当年你决定了不要我,为什么还要再来招惹我?如果你没有在京城里出现,让我看见了你,我就不会想起这一切。你的身不由已,你的责任,你的种种借口,无非就是想让我原谅你。如果真是因为这个,那么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恨你,不恨你。你听明白了吗?”我言不由衷的吐出心中的怨忿,长久以来的恨意,倾刻间,全数堆积胸口。沉重的让我几欲抓过他,狠狠的撕咬。 是谁说,爱之深,恨之切! 我本是薄情之人,所有的爱,加之一起,也不似常人那般的浓烈。尽管这样,我仍然毫不犹豫的将它们全数的都献给了眼前这个人,换回来的却是寥寥数语。 大运皇朝太子的身份,割断了我和他之间的这份爱意。让彼时还是情窦初开的我,心痛难当。 顾及爹爹的忧虑,我让这份心痛,以着最快的速度,沉淀进了心底。在我还来不及独自品尝最深刻的心痛,便已经意外的失去了这段记忆。 当,曾经的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所有的记忆,如潮海般,一同向我汹涌的涌来。 那几针,治好的不仅是我头痛的顽疾,亦然拾回了我丢失的片段记忆。 我试着忽略这样的变化,努力的想要忘记他的存在。一如这几年里,对他这个人,记忆里空白的一如无知。如果可以,这一生,我都不想再见到他。 而不为我所愿的是,他再一次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我们初识的地方。 “情儿,你知道吗?这几年,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是如何熬过来的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我疯狂的摇着头,让本已经痛的快要裂开的头,更加的雪上加霜。 “我——”云天炽似有千言万语,终化成一声长叹:“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情儿,我不会再放过你了。”舒展猿臂,将我轻搂入怀。 我迟来了数年的委屈和心酸,一苦脑的倒了出来。窝在他的怀里,痛苦失声。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云天炽扶着我的后背心,温柔的说着歉意。喃喃自语的,将这些时日里的担心,一并吐了出来。 我这才知道,我被纳兰鸿兹带走的事情,被小六子和叶子他们,带回了京城。云天炽本就是注意着我的动向,从叶子口中听说了这件事,便连夜赶往了四通镇。在那里,一边动用了官府的力量,找寻我的下落,一边派人到洛城,探听我的消息。这才知晓,我已经回到了洛城。跟着,便到了洛城,来到了别苑,找到了我。 我听他喃喃低语完,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既然他能够找到我。那晏非说不定,也会找到这里来。 正自想着,便听着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 我想要回头,却被云天炽牢牢的摁回了怀里。紧接着,身后的脚步声,来到了近前。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好啊,偷情偷到了这里,还真是够大胆的。” 忽略话里的内容,晏非的声音,在久别多日后,听起来是异常的悦耳。让我的心中不自觉的感到一阵心喜。 “晏老板的话,说的未免有些难听了吧?我和情儿之间,绝非你所想像的那般龌龊。还请口下留情,否则,外人听了去,你我都难堪。”云天炽拽住我的手,颜色不改,说的义正言辞。 我在心中暗自感慨,太子就是太子。明明拽着别人老婆的手不放,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便是再修练个几十年,估计也做不到他这种地步。忙用劲儿拽开了他的手,从地上站起了身,对着晏非低柔的唤了声:“夫君。” 晏非阴沉着脸,也不应声,一把把我拽到了他的身边。也不知道是有意气云天炽,还是真的担心我,半揽着我的肩头,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番,方才问了句:“你有没有事?” 我知道他问的是我在纳兰鸿兹那里,有没有受到伤害。虽说他并未直接说明,可是,基于多年夫妻的了解,我很容易就猜出他话中所指的用意。摇了摇头,露出淡淡的笑容回道:“没事,多谢夫君关心,我一切安好。” “让你再不跟我说一声,就悄悄的出门。这回,算是长了教训了吧?”晏非旁若无人的伸出食指,有些宠溺的轻轻的刮了刮我的鼻尖。这样亲密的举动,让我有些发愣。眨巴着眼睛,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的反应。 和晏非成亲这许多年里,便是私下里,他也从未有一次像这般的待我,更何况,旁边还有人在。不过,愣神归愣神,转眼的工夫,我已经知道他这样做的用意所在。 我微侧着身形,看见云天炽的脸色有些难看。似嫉妒又似悔恨,还夹着一些无可奈何。心底里涌出一阵类似于报复的快感来。 我柔细了嗓音,轻轻的道:“都是我不好,让夫君替我担心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晏非似乎也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先是一怔,紧跟着紧搂住我的肩膀,体贴至极的顺手摘下我头上的草树叶,带着宠爱的语气,手指轻轻的戳了戳我有些晒黑的皮肤,责备道:“瞧你,我一不在身边,你便疯的像是个野丫头。只是月余的工夫,便将自已晒成了这副模样。还好,你嫁给了我这样好心尝的夫君。否则,换了旁人,还真不知道会不会一纸休书将你休掉。” 我赧然一笑,低头未语。 晏非点了下我的额头,无奈状道:“你呀,像个孩子一样,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行了,不说了。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为夫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一次。不过,咱们可说好喽,下次没有我的充许,你绝对不可以自已出门,听见没有?” “嗯。”我点着头。 “那行了,我们走吧。”晏非揽着我,便要往回走。 我顿了下,转身看向一直僵立的站在那里的云天炽,淡淡的道:“莫大夫,还不打算走吗?” “有劳晏夫人关心,我还不想走。”他的声音有些冷。先前还是温柔的面孔,这会儿看起来,竟然是说不出的冷漠。本是贵气十足的气质,更显的常人难近。 我知道他在气恼我的挣脱和与晏非的甜甜蜜蜜。虽然,我心中清楚,这些举动的真实成分有多少。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是看的十足十。心中的嫉妒的份量,会有多重,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快慰的看见这样的结果,似乎他越痛,便越能缓解我心中的痛楚一样。 晏非不知道我在想这些,只当我对他留恋不舍。用力的捏了下我的肩膀,疼的我哀叫出声。 原本还站在原地不动,僵直着身体,望着远处的云天炽。瞬时间,如一阵轻风一样,迅速的掠至到我的身旁。还没看见他是如何的出手,我的手腕,便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 我惊讶的眨巴着眼睛,刚想赞叹的说:“好厉害的功夫啊。”还没来得及我开口,晏非那边已经炸开了锅。 大叫一声:“放开她。”怒气冲冲的就冲了过来。 可以想象,他此时的怒气火焰,燃的能有多高。那张绝美的脸孔,都快气的变了形。也不顾自已身上有没有功夫,直接对着云天炽就挥来了拳头。 云天炽空着的那只手大大的舒展开,包住他挥来的拳头,往前轻轻一送,便将晏非丢个趔趄,向后倒退了好几大步,只差没摔个仰面朝天。 他没有因此而罢手,站稳了脚根后,重新又攻了上来。又被云天炽三下两下的驳了回去。 我一见这情行,再不出声是不行的了。便叫住了晏非,转身正色的对云天炽说道:“莫大夫,我已经是已婚的妇人了,请不要再做些不合礼数的事情了。这样于我于你,都好。”强行拽下他握着我手腕的大手,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走到晏非身边,挽住他的手,无声的站在他这一边。 我告诉自已,这才是我的立场。无论如何,我都已经是晏非的妻子了。我对云天炽是恨也好,旧情未了也好,都无法改便这样的事实了。(未完待续) 第28章 从小土山回到了别苑处,走过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 我静默无语的跟在晏非身后,忍着想要回过头去看云天炽的欲望。脑袋无精打采的低垂着,眼睛直盯着被干燥的泥土扑了一层的脚前尖儿。心中不觉间泛起了一阵酸楚,酸意从鼻尖一直窜到鼻梁儿上,眼中的泪一古脑的涌了出来。‘啪嗒—啪嗒—’的落往下掉。 模糊的视线,在掉下眼泪的一瞬间变的清晰。眼瞅着两窜泪,滴到扑了一层土的鞋尖儿上,从鞋面向四周溅起小小一股灰烟儿,然后,在上面润湿出了几滴痕迹。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有些好笑,‘扑嗤’乐出了声。 前面的晏非停了脚步,回过头来看我。我也跟着停住了脚,伸手试去了脸颊上还挂着清泪,笑意难禁的回望他。 “夫人——”晏非一脸严肃,迟疑着,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我收住了笑意,温和的问他:“怎么了?”莫非他是想说我又哭又笑,莫不是犯了疯癫不成? 晏非低头默了会儿,抬起头来,轻叹了声,说道:“我知道夫人心中无比的难过,只是,再难过,也还是要顾及着自已的身体。倘若真的因此生了病痛,可如何是好?” 我怔然的瞅着晏非,半天没回过神来。于他成亲这么久,除了爹爹逝去的时候,他这样温柔的安慰我之外,这是第二回见他这副模样。 我先前还在想着,等到回了别苑,他一定会冲我大发一顿脾气,接着再摆几天臭脸给我看。他本就是善妒的人,见我与别的男子相处一起,甚至于还搂在了一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顶顶讨厌的人,他没有当时就把我拆吐入腹,就很是给我面子了。竟然还会如此让人感动的安慰我一番。 我所熟知的晏非,是个贪图美色、自私自利、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人。对待我这个早已经不再鲜嫩的老瓜瓤子正妻,恨不得早早踢了出去,才算是干净。不想,他倒是在这个时候,出言安慰了我。 人性本善,刹那间,我多了些领悟。 晏非伸手揽过我微仰的后脑,将我搂了过去。薄而殷红的唇,在我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吻。下颌顶着我的头心,低低轻喃道:“不要再为他而感到难过,你已经嫁给了我。属于你们之间的情缘,早已经断了。就此放下吧,情儿。” 他的话,让我感动之余,心头亦不免暗自一震。我和云太子的过往,他果然是早已经知晓的,却一直没有露出半丝口风。 近些年里,我渐渐开始注意晏非的所做所为。在他身上所隐藏的秘密,并不比我少。也不只一次的认为,当年我和爹爹的决定,有些太过的草率。 只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却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也曾问过我自已,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一如我所料想的那般,我会不会感到后悔。而答案,却是一样的两个字:不会! 无论如何,我嫁给了晏非。尽管,那无关乎情爱。夫妻的名份却是已然成了铁一般的事实。既便,他当初娶我的目地,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的单纯,我亦坦然面对,决不轻言后悔。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对于我的人生而言,是没有后悔可言的。一步踏出,就没有收回的余地。 但愿,我所猜想的不会成真。 我和晏非回了别苑,在那里,我见到一同跟过来的叶子。刚一打招面,她冲了过来,抱着我,激动的又是哭又是笑的。嘴里也不闲着,直嚷嚷:“夫人,你可吓死我了。这些天,我这心就一直悬着。这下可算是见到您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还好我熟悉她的个性,当场没被她疯疯癫癫模样给吓着。若是换了个人,多半儿还以为这丫头疯了呢。 回到了屋子里,叶子便把那晚我被抓走以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细述了一遍。 那天夜里,刚好小六子起夜,蹲在茅房里的时候,看见了那群蒙面人摸进了院子。一会儿的工夫,纳兰鸿兹便带着人,跟他们打了起来。小六子本是想着摸回二楼,叫醒我和叶子。可是,看见两方打的激烈,只要他往上一走,肯定就会被人发现。既便他可以侥幸的上去,那下来怎么办?三个人,哪会那么容易就走脱。他这心里一合计,干脆去外头找巡街的捕快,有他们护着,总好过他们三个人乱闯。于是,他便顺着墙根儿底下,躲在黑影里,偷偷的溜了出去。等我和叶子摸到他房里的时候,他已经跑到街上去了,自然也就没见到他的人影。 叶子后来被吓晕了以后,我也被纳兰鸿兹捉走了。小六子跟那几个巡捕追了好一阵子,也没追上个人影,便回到了客栈,把叶子弄醒。 当天夜里,两个人一商量,得赶快把我被捉的消息送给晏非知道。第二天,天刚一蒙蒙亮,两个人便坐上马车,一刻不停的往回赶。 等两个人回到了晏府,把事情的始末一一告诉了晏非。晏非一听,当时就火人了,直吼他们没有看好夫人,还有脸回来。黑着脸,下令家丁,把两个人绑起来是好一顿抽鞭子。尤其是小六子,打的都要没气儿了。现在还留在府里头养着呢。 我听到这里,有些心疼拉过了叶子的手,问她伤在哪里,重不重?嘴上直说晏非太过心狠,不该下令打他们。 叶子直说,是她和小六子没用,就应该被责罚。坚持说,打他俩打的对。我要看她身上的伤,她说什么也不让我看。直说,她没有小六子打的多,只挨了几下子。 我见她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坚持,听着她把经过说完。 晏非在下令打了叶子和小六子之后,这才镇定下来。问清了我出事的地方,当即便带人往四通镇出发。叶子因是惦记着我,不顾身上的鞭伤,跟着一起前往。 等到了四通镇,晏非便四处打听关于纳兰鸿飞和我的消息。叶子说,也不知道他是用了怎样的手段,竟然把镇上的人全数都动员起来,开始不间断的搜寻长相绝美的年青男女的信息。终于,发现了一些我的痕迹。 一个镇上的牛贩听他好友说,在他们那里的集市上,数天前,看见一个长相俊美得不能再俊美的年青公子,买了匹马,骑着往洛城的方向去了。 晏非一听这个消息,估摸着,这个人,十之八九就是我。为了确实,他便让那牛贩把他那位好友找来,亲自又问了问那位买马公子的长相,这才肯定下来,那人就是我。于是,便日夜兼程的赶来了洛城。 叶子在述诉完整件事之后,很是神秘的对我说:“夫人,你知道吗,这回找你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件事。” 我笑着看着她假意扮出的成熟稳重模样,问道:“你发现了什么事?” “我发觉,老爷并不像外表那样是个喜新厌旧的人。老爷对夫人,真的很在乎。恐怕比府上的那些位如夫人加在一块儿,还要在乎呢。” “哦?这我倒是不知道了。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憋着笑意,很捧她场的装着惊奇模样认认真真的问她。 “我当然知道了。夫人,你是没看见啊,这些天,老爷为找寻夫人的下落。那真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的。有时候,静静的坐在那里,手里边握着夫人常戴的发饰发呆,一两个时辰也不动弹一下。看得我们这些下人,心里边是一阵阵的难过。”说到这里,叶子的眼眶有些发红,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难以抑制自已的情绪。 我听着她的话,心中也有些触动。晏非和我结缡这些年,终归还是有些情份的。假使,我这次真的亡故了,想必,他会心真的感到难受吧。(未完待续) 第29章 晏非虽说是好色成性,人也心狠心辣,却绝不是那无心之人。人和人之间,相处久了,自然的也就有了些感情。这样的情,不比男欢女爱,让人心醉神迷。只是那类同于亲人之间的情谊,总让人心生暖意,割舍不下。 叶子说的这些话,虽说不尽是正确,却是让人感到温暖到了心里。 这时,晏非正好从外面进来。我便冲着他,灿然一笑。 晏非先是一愣,神情似有一瞬间的恍惚。跟着,回我一笑,转头冲着叶子说:“你跟夫人都说了些什么,让夫人心情这般的好?” “奴婢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说老爷的好话喽。夫人,是不是啊?” “嗯!叶子是没少说夫君的好话。”我笑着点了头。 “哦?都说些什么?我倒想听一听。”晏非感到有些好奇,撩起衣摆,端坐上座。俨然摆出一副听客的模样。 叶子轻扶过我的肩膀,抿着嘴一笑,道:“老爷若是想听,那就让夫人说吧。奴婢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碍着两位主子的眼。这就退下了。”临走之前,还向晏非瞄了瞄,冲着我挤了挤眼睛。 我自然明白她的用意,无非是要我趁着这个机会,和晏非多拉拢一下感情,也好稳固我在晏非心中所占的份量和在府中所处的位置。免得如她所担心的那样,当真有一天,我会被某一位小妾,把我从正妻的位置上拽下来。到那时,我可是后悔莫及了。 我想到她的这些心思,独自低头笑了笑。 晏非见状,便开口问我,到底是什么好话,可以让我这样笑个不停。我一心想要看他的反应,便将叶子跟我的说的那些话,跟他复说了一遍。 晏非听着听着,脸色开始泛起可疑的红晕。我又仔细的瞅了瞅,确定他就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拿起了湘妃扇掩住了嘴,笑的看起来尽量不那么放肆。 晏非见我开始笑起来,也不再脸红。站起身形,走至我的近前,将笑做一团的我抱了起来,放在了他的膝头,坐到了我的位置上去。 我余笑未了的想要从他膝上下来,却被他稍一使力的又摁了回去。一手拨开我手中的扇子,亲了下我脸颊。揽住我腰上的手,也开始有些不规矩的四下胡乱游走。 这回,倒换成是我脸红了。一边扭动着身躯躲避着他两只灵活的大手,一边轻声央求着让他停下来。 晏非倒是很听话的停住了手,我想趁机跳下来。不想,试了几下没有挣开也就算了。倒是晏非低低的发出一声很是难受的闷哼,被我坐在底下的某样物件儿,有了些变化。硬硬的戳着我臀肉,很觉着别扭。 我立时不敢再动了,生怕会再刺激到他。脸上烧的快要炸开了。 晏非的胸膛紧紧抵着我的腰侧,直‘嘿嘿’的笑,咬着我的耳朵,低哑道:“知道要怕了吗?看你还动不动了。” 我‘咳’了一声,清了清不知道为什么也感到干燥的喉咙,声音听起来,有些微的发颤道:“夫君,还是先放开为妻吧。大白天的,要是被下人们撞见了,岂不失了礼数体统?” “什么礼数不礼数,体统不体统的。我和我的夫人亲热,谁还管得着吗?”晏非就着我的耳际连着脖颈的肌肤,又亲了一下。喃喃道:“情儿,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笑的样子有多美。我真恨不得当时就扑过去,把你摁在身下。” “不——不要再说了。”我红着脸,打断他后面越说越粗鲁的话。羞赧的真恨不得地上有个耗子洞,让我钻进去。 我虽已是成熟的妇人,与晏非也有几次肌肤之亲。但那也仅限于,他在上面默默的耕耘,我在下面咬住脣齿强自忍耐。又几曾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何况,此时还是青天白日的,彼此脸上的表情,可以一览无疑,便是想躲都没地方可躲的。 我强自忍着羞赧,让他再莫说出这样的话来。否则,我便要跟他翻脸。我虽是口中说的极其硬气极其冷静,一颗心却是已经狂跳的要冲出胸膛来了。 晏非也不掀穿我,又亲了我几下后,才放开手。眼看着我迫不急待的跳离了他的身边,哈哈一阵笑罢后,对着离了老远的我说道:“好吧,为夫就先放了你。等到晚上,我们再亲热。到时候,夫人可不许再逃喽?” 我见他不像是说假的,僵硬的冲他笑了笑。 多半他也认为我这个笑容,实在是比哭还难看。走过来,捏着我脸颊上的肉,扯了扯。有些不怀好意的说:“亲爱的夫人,可不要太高兴过了头了。乐极生悲可就有些不太好了。” 我忍下冲他翻白眼儿的举动,保持着一个大家夫人应有的风范,冲着他往处走的背影,恭顺柔和的说道:“侍候夫君,是为妻的本分,哪里会有什么不高兴的。为妻只是担心,夫君先前和府中的小妾们夜夜欢歌,会不会太过劳累了?要是体力不支,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晏非听见我的话,刚迈过门槛的左腿,一个打颤,差点儿没绊倒。我毫不给情面的,‘扑嗤’的笑出了声。 晏非回过头来,故作凶狠的瞪了我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句:“等到了晚上,夫人就知道为夫会不会体力不支了。”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我见他走远,敛了笑容。坐在椅子上,有些发怔。一想到晚上,会做那件事儿,这心里面就直发怵。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晏非都只是跟那些个小妾们寻欢,而我也乐得逍遥自在。暗自还好一番的打算,想着,再过几年,晏府里的小妾们越来越多,而我也越来的越老。晏非对我的那点兴趣,也会跟着消失掉。到时候,我就可以不用再为做那件事儿发愁了。真正可以做到高枕无忧了。 这一次回洛城,原本我还想着再多住些时日。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不行了。晏非是个好色的人,身边哪能一天没有女人。就因为府里头的那些小妾没有跟着来,他才会想起了我。好在,他对我的兴趣不会很大,只要忍过了今晚,应该就不会再找上我了。 明日一早,我就让人给他物色合适的女子去。若是合适了,把她带回晏府里,充做他的第四十房小妾。这样,在离开洛州之前,还有回去这一路上,我也可以不用再时时担心了。 至于今晚,忍忍,忍忍就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30章 自打晏非放了话之后,这个下午,我挨的是十分的难受。叶子见我坐着也没有精神,站着也能失了魂儿。便又是纳闷儿又是好奇的问我:“夫人,是不是老爷他说了什么?不然的话,夫人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儿的。刚才还满面春风的,瞅着人就笑。这会儿,倒像是个霜打过后的茄子,蔫儿了巴叽的。” 对于叶子的没大没不,我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若是换做平时,我或许还会教训她两句。可是今日,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去说她。 叶子见我唉声叹气,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是更加的好奇。非得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追问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她问的烦了,索性跟她说:“老爷心情不是很好,想要找个姑娘解解闷儿,我正在为这事儿烦着呢。要不——,叶子,你过去试试?” 叶子一听,当时就变了脸色,一颗脑袋摇的跟个波浪鼓一样,直说:“夫人,您可饶了奴婢吧,奴婢还想多活两年呢。” 我逮着她话里的语病,冲她挑了挑眉,道:“怎么,让你去侍候老爷,你还不打算活啦?老爷有那么可怕吗?” 叶子见我拉着脸,很是认真的模样,吓的都快要哭出来了,眼泪含眼圈儿的说道:“夫人,您可别吓唬奴婢了,是奴婢说错话了。” 我一见她当真是有些害怕了,心想,算了,若真格把她弄哭了,还得我来哄。反正吓她的目地也达到了,瞧在她认错的份儿上,暂且放过她。跟着和缓了语气,说道:“行了,没有那么严重,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难道当真要把你送给老爷不成?” “谢谢夫人。”叶子敛了些惊吓,小声嘀咕:“我还真当夫人要把我送出去呢,可是吓死我了。” “侍候老爷又有什么不好?他长相又俊美,人又多金。很多女子盼也盼不到的机会,你却不要。真不知道你这丫头是怎么相的。”我叹了口气,扫了她一眼,假意说道。 “夫人,您就别拿我说笑了。您明明知道,我心里边儿早已经有人了。他虽说是没有老爷那般的好相貌,人也没有什么钱。可是,叶子就是喜欢他,而且是死心塌地的要跟他在一起。莫说是当老爷的小妾,便是给我个王妃的位置,我也不要。”叶子铿锵有力的说。 我忍俊不住一乐,说道:“你这丫头不大,口气倒不小。你当是去赶集市,满地摊儿上都摆着王妃的头衔,任你挑任你选啊?还给你都不要,真是美的你呢。” 叶子见我笑了,也跟着嘻嘻一乐,直说:“我就知道夫人是跟我开玩笑呢,夫人哪舍得把我这么可心儿的人送出去呢。” “是,我是舍不得,舍不得你走了,没人跟我没大没小的。”我白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道。 “看吧,我就知道。”叶子吐吐舌头,脸上尽现得意。 我被她逗的一乐,心情比刚才要好了许多。 叶子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的问我:“夫人,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了?要不,您跟奴婢说说?” 我睨了她一眼,略微思索了下,心想,反正我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或许叶子这机灵的丫头,有什么好主意也说不定。便做势叹了口气,跟她说:“老爷这些日子为了找我,很是辛苦。不光吃不好,连睡也睡不好,你不也都瞧见了吗。”我意有所指的加重了‘睡’字的发音,继续道:“我想着,在这里给他物色两个美人儿,若是他喜欢,便一同带回京城里去。这样的话,他在回到京城之前,也不至于无聊。” 叶子一听,有些埋怨的嘀咕:“夫人也真是太大度了,明明是绝好的一个机会,可以拉回老爷的心。可夫人倒好,反要把他往别的女子怀里推。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当然是以老爷的心思为重了,做人妻子的,不就应该这样吗?行了,我已经拿定主意了,你就别再劝了。快说说,我去哪里物色合适的人选?” 叶子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一看我已经沉了脸,便没敢再说。想了一会儿,才对我说:“这人选吗,得要老爷看的上眼的。而老爷的眼光又一向很高,那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凑合。对了,要不去城里的妓院里找找,那里长的美的姐儿可挺多的,又都是些会哄人,侍候男人的主儿。” “妓院里的姑娘,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府里的那些小妾们,大多是京城里各大妓楼的头牌。在洛城里,再找些这些姑娘,我怕老爷会不会感到乏味了,没多大的兴趣了?”最主要的是,她们这样的身份,晏非八成不会把她们带回去。多半是新鲜劲儿一过,把人给打发走了。而我要的却是,能在路上一直陪着晏非的人选。 叶子了解的点了点头,说:“要是这样的话,可就有些难办了。夫人请想,这好人家的姑娘,别说是长的好看的,就是长相平平常常的,也很少会有机会抛头露面的。除了赶些庙会,上上香,再有就是上元灯节,这样的节日会出来转转,大多时候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们总不能,挨家挨户的去看吧?再说了,老爷又有那么多房的小妾,人家姑娘一听,哪有几个会愿意再嫁过来呢?” 我一寻思,叶子前面说的也在理。想要找到合适的人选,还真就不是那么容易。不过,不能因为不好找,便不去找了。好歹的,我也要找出一个两个来。至少保证在回到晏府之前,晏非不会再次找我的‘麻烦’。 不过,对于后面那一句,我倒不那么认为。虽说是妾室的身份,大多数人家的姑娘,都不会乐意。不过,就凭着晏非那副长相,还有晏府的财富,依我想,不会有几个人不动心思的。若真是人人都只图人品,视长相、金钱如粪土,那府中的那些出身好人家的小妾们,也就不会存在了,不是? 一个男子,若是有着俊美绝伦的表相,再有堆积如山的钱财,相信没有几个女子不会动心的。即便是妾室的身份,也会有很多女子趋之若骛。 心中有了这一番合计,便叫叶子出去打听打听,这洛城里可有谁家的姑娘,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的。若是有,回来告诉我。 莫约一个时辰左右,叶子回来告诉我,说这洛城里有一户马姓人家的小姐,据说很是美丽。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我一听,有些高兴。 叶子借着我高兴的劲儿,又跟我说:“夫人,高兴的事情可还不止这一件呢。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听人家说,明天这里就有个庙会,很多人都会去庙里进香。我使了些手段,从马家丫环那里套了些话,知道她们家小姐也会去。夫人,何不也去上一去。一来,可以亲眼见一见那马家的小姐,看传闻是不是有假。二来也可以趁着人多的机会,再物色物色。三来吗,也顺便为自已和老爷祈祈福。您说,怎么样?” “嗯,这个主意倒真不错。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庙里。” 叶子见我同意了她的提议,很是高兴了一番。我和她又闲闲的聊了几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吃罢了晚饭,我独自在后院儿中溜达。透过月亮门,远远的,便看见晏非朝着这边走来。停了脚步,心里一阵心慌。直觉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总算还是克制住了,站在原地,等着他走到了近前。 晏非手里边提着一坛子酒,刚穿过了月亮门,便冲着我举了举,微扬了声音说道:“夫人,今日良宵共度,你我先饱饮一番如何?” 我微微一笑,点头应允。他酒都拿来了,我还能说些什么。便跟着他,进了屋中。 晏非放下了酒坛子,叫来了旁边厢房里的叶子,让她去后厨里,吩咐苑里的厨子弄两道下酒的菜。 没一会儿的工夫,四道小菜便摆上了桌。 晏非摒退了所有的下人,拿过酒杯,亲自斟满了酒,一杯递到了我的手中,另一杯执在右手,冲我一扬道:“夫人,来,你我先饮了此杯。” 我见他兴致很高,也不推却,喝了这第一杯酒。跟着又有第二杯,第三杯…… 最后,也不知道我喝了能有多少,只是觉的脑袋晕糊糊的,身上也开始有些热。而晏非在那边,还在倒酒,我瞅着眼前出现双影的他,摆了摆手,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晏非好像没听见我的话,又把斟满了的酒杯送到我的手里。边说道:“好了,再喝一杯就不喝了。” “说好了,就这一杯了。”我指着眼前影子乱晃的他,强张着眼睛确认道。 晏非说好,我也没听清他接下来说的些什么,仰头把酒给喝了。这一杯酒下肚,我的脑袋彻底的成了浆糊。 迷迷糊糊的,就觉得有人把我抱到了床上,开始解我的衣裳。我猛的一惊,抬起头惊叫道:“是谁,要干什么?”跟着,就去抓胸前的那只灵活的大手。 就听见有人放柔了声音,对我说:“夫人,是我,你的夫君啊。” 晏非!我听见熟悉的声音,再度迷起了眼,浑身松懈了下来。睡意立时就涌了上来,躺回了床上,脑袋一歪就想睡觉。 有那么一瞬间,短暂的失去意识之后,神智未清的觉着身上好像是衣服没了,光光、凉凉的还挺舒服。 我闭着眼睛,呵呵傻笑一声,翻了半个身。还没等我更加舒坦的伸展开躯干,一具热乎乎的身体,就贴了过来。过热的体温,让我感到很不舒服,迷迷糊糊的伸出手,直接就想往外面推。 我的两只软弱无力的手,当即便被捉住。耳边响起低哑的轻笑,贴着我的热热的脸膛一阵颤动。 我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了,又被搅的没办法安睡,生气的哼叫了声,惹得身边的人更加放肆的笑,一只大手拍了拍我烧得快要着起来的脸颊,带着宠溺的调调,低喃道:“情儿,醒醒,我们该办正经事儿了。” 涌进我已经成了浆糊脑袋里的词句,绝对不会被分解,直直的被我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办什么正经事儿?” “什么事,你马上就知道了。” 随着话音稍落,紧贴着我的身体,向我压了过来。我难受的稍稍睁开了眼睛,晏非那张放大的俊脸,在我眼前不停的晃悠。我想叫他停住他那双在我身上,四下乱窜游走的大手。喉咙却像是几天都没有喝水似的,干渴的发不出声音来。 我感觉身体由里到外,热的难耐,忍不住轻‘嘤’了声。晏非却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样,连同他全身各处,凡是可以用到的地方,无一不向我袭来。 我似一只脆弱的无助的小羊,落进了一头猛虎的利爪之下,只能任由被其嘶咬吞食。没一会儿工夫,浑身的肌肤,没有一处不被他放下的火种所点燃,烧的我整个人都快要焦糊了。 我急切的渴盼着有什么东西,能够浇熄我身上窜起的火苗。混乱的神智,无法理解心中那越来越难以满足的渴望,究竟是什么。只能凭着最原始的直觉,紧紧的巴着身边的晏非,希望他能够做些什么。 游走在身上的双手,使力的揽住我,耳边是他一声声的粗喘,还有不停的呢喃我的名字。“情儿,我的情儿——” 身上一下子有了重量,这让我有了稍微短暂的清醒,睁开眯蒙的眼。晏非布满薄汗的脸,晕黄的灯光下,看起来美的像是妖孽,邪恶的诱惑着我,不由自主的亲吻上去。 酒醉的麻目,让我忘记了对男女之事的恐惧,内心里的空虚,迫使着我紧紧缠绕着身上的人,为着不知名的目地,嘤声不断。 一如我的渴望,晏非对于我,极尽所能的索取。 这一夜,我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由头到脚,彻彻底底的被晏非‘洗劫’个干净。(未完待续) 第31章 年少时,我便养成了一个习惯。那便是,每日都会早起。在太阳老爷还躲在被子里的时候,我就从床上起来。洗梳完毕,在院子里散会儿步,跟着去书房看书。 我很喜欢晨间清晰的空气,那能让睡了一夜的头脑,更加的清醒。还有早晨的清静,也是我喜欢的地方。听着树上草从里,清亮的第一声虫鸣,看着叶子上那透亮的晨露,整个人都会觉的清爽愉悦。 自打我记事的那天开始,可以说,这个习惯便一直延续着,除了生病,或是被晏非折腾的实在下不了床了,每回都很准时的在卯时刚过,便会起身。而今日,却有那么些不太一样了。 生平第一次,我睡到了日上三杆才起床。瞅着窗户外,那明晃晃的日光,我有些发呆。昨夜里,那些缠绵的片段,像是一副会动的春宫图,接连不断的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以往的晏非,只会是强行蛮横,丝毫不会懂得什么是温柔。打初夜开始,房事对我来说,就只是痛苦和恐惧。几次下来,我也只学会了忍耐,从未体验到,所谓的‘鱼水之欢’。 我的这些情绪,想必晏非也都知道。不然的话,他不会每每看见我惧怕强自忍耐的模样,就会抓狂,越发急迫的想要我。带着酒劲儿,将我伤的体无完肤。我便越加的恐惧这事儿。 打从上次他酒醉后,粗暴的要了我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晏非一次都没有向我索欢。我也以为,他已经对我没有了这方面的兴致。试想一下,有哪个男人会忍受得了自已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厌恶这档子事儿。便是有极高的兴致,见了我那样的表情,也会消失不见的。 我原是打算着,先且忍过了这一次,再做计较。不曾想,喝了几杯的酒,一切都变了个样儿了。 也许是酒醉的麻目,让我忘记了要去害怕。而晏非便趁着这个机会,利用他的温柔和高超‘房技’,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在他身下屈服,出声哀求…… 想起昨夜里我的大胆,我捧着脑袋呻口了声,天啊!让我死掉算了,真是羞死人了。 “夫人,您起身了吗?”门外响起了叶子的声音,八成是听见了我发出的响动,想要进来服侍我梳洗的。 我应了声,让她进来。 叶子看见围坐在被子里的我,有些担忧的问我:“夫人,您——没事儿吧?” 我抬头,看见她眼里的关切,知道她在为我担心。因为有着之前的经历,每次晏非索欢之后,我都会留下一身的伤,整个人憔悴的不行。每每这时,叶子都会埋怨几声,为我叫屈。 而今日,我既没有早早的起床,也没有缩在被子里,满面泪痕的快要‘奄奄一息’了。我尚且有力气,坐在这里发呆,这让叶子有些摸不太准。 “我没事,老爷呢?”我摇了摇头,要她不用担心。随口问了下晏非的去向。 “老爷已经用过早饭了,现在正在后院里赏花呢。” “赏花?他倒是好兴致。”我扶着宿醉而疼痛的头,撑着酸痛不已的身子,有些气闷的哼了声。这男子和女子就是不一样,同样都是一夜折腾,我这里是要哪里哪里酸痛,他可倒好,神清气爽的去游园了。真真是气死人了! 叶子见我说的咬牙切齿,还以为我是当真动了气。安慰我道:“夫人,其实老爷很疼夫人的。早晨起来,便要府里头打扫的仆役,放轻了手脚,别弄出什么动静来,免得打扰到了夫人睡觉。还吩咐我,不要过来叫你,让你睡饱了再起来。” 还算他有些良心。我嘴里轻‘嗯’了声,说我知道了。 叶子又哪里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只是见我仍旧有些不快,便换了个话题,问我:“对了,夫人。我们今天还去上香吗?” 经她这一提醒,我方才想起来,今天还有正事要办。瞅了瞅外边升起了挺高的太阳,连忙吩咐叶子得加紧着点儿。 叶子听话的一溜烟儿小跑去,把先前一早准备好的沐浴所需,全数摆弄好。 我简单的沐浴了番,洗梳好了,换了身衣裳,带着叶子,便要出门。 正当我和叶子刚迈出门槛儿去,晏非赏完了花,回来了,迎面撞个正着。 “夫人,这是要出门去吗?” 晏非的神清气爽,一脸灿然的笑容,让我觉的有些晃眼。昨夜的情景,立时又闪现了出来。我直觉的低下了头,避开他含着笑意的视线,脸庞一阵火热。 叶子见我低了头,不言语,连忙接过了话茬儿,回道:“回禀老爷,今日是八月初九,夫人说要去庙里进香,为老爷祈福。正好又有庙会,夫人想再顺便逛一逛。刚想着过去告诉老爷,不想老爷便回来了。” “哦,是吗,夫人?” “嗯。”我低垂着头,仍旧不好意思去看他。心中直道,叶子这丫头,还真是机灵。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要是她没有这么说的话,估计晏非八成会怪我,没有听他的话,不知会他,就擅自出门。还好是只出了房门,要是再走远些,再被他瞧见,还真是没有办法圆这个谎了。 晏非像是听见了很好笑的事,怪声怪气的说道:“夫人,依我看,逛逛庙会也就算了,至于进香祈福,那就算了。” 我一时不解,忘记了羞赧,抬眼望向他,直觉的问道:“为什么?”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吗? 晏非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难道夫人忘记了,昨夜和为夫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吗?要不要为夫提醒一下?” 昨夜做了什么?还不那件事……我的脸,再次烧了起来,抬起的头,慌忙的又垂了回去。手里的绣帕,差点儿没让我给扭搓碎了。嗫嚅的说了嘴:“那——那跟进香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懊悔的我,恨不得打自已一嘴巴。进香前需沐浴净身,斋戒三日。这样的规矩,先且不说。单单就是昨夜同了房,就已经不能再去进香。莫怪晏非会提醒我。 我急着去给他物色美人儿,竟把这都给忘记了。看来,谎话还真是说不得。一个不小心,就漏了馅儿了不是? 我讪讪的免强笑笑,道:“还好有夫君提醒,不然的话,真若就这么去了,还真是对佛祖不敬了呢。” “哪里,哪里,为夫对这样的事情,一向记性良好。”晏非似笑非笑的拿眼睛上下这么扫了我一眼,我便有一种浑身被剥光,被**的感觉。脸上像火一样的在烧。 “夫人,那您看,我们还要不要去呢?”好在叶子适时的把我救起,免于我被大火‘烧’死的危险。 我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硬着头皮抬起了头,看向晏非,以退为进的道:“夫君既然都已经提醒了,那就不去了吧?” “去,为什么不去?不光是夫人要去,为夫也跟着一起去。” 叶子看了看我,意思是问我,这下可怎么办? 我冲着她笑笑,转头回向晏非,道:“夫君一起去,那真是最好不过了。”(未完待续) 第32章 晏非答应一同和我去逛庙会,不过,却提了个要求,要我换去身上的装束才行。 我很是纳闷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低头瞅瞅身上刚刚换过的衣裳,粉嫩色的窄袖衫,配着白色雪纱的长帛,下着淡紫色的长裙,一如平日里的装束。就连宫绦禁步我也都看了看,亦然系的规规矩矩。 莫不是头发凌乱,失了雅致?我不自觉的伸手拂了拂叶子给我梳好了流苏髻,触感很是整齐。到底是错在什么地方,我实在看不出有哪里不周全? 叶子也一如我的模样,很是纳闷儿的问晏非:“老爷,夫人穿这身新衣真的很好看。换下来多可惜啊。” 先前穿上衣服时,叶子就大大的赞美了一番。直说:“夫人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淡紫色的衫裙,真是美的让人舍不得转开视线。” 我也知道我穿淡紫色的衣衫最为合适,清淡雅致,端庄贵气。正因为如此,我的衣柜里,淡紫色系的衣衫,要多一些。 我虽不知道晏非的喜好,平日里若是如此穿着,也并未见他反对过。一时很是不解。 晏非见叶子不舍,我也没有要去换的意思,便道:“若是不想换就算了。”叶子闻言大喜,刚想趁机奉承两句,就被晏非接下来的‘不过’给截了回去。 晏非也不直说,就只是吩咐叶子去取面纱过来。直到他亲手将那白色面纱覆在我的脸上。我这时方才确实了他的用意,又气又觉的好笑。叶子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直道:“老爷真是想的周道,今日庙会肯定会有很多的人。夫人这般的容貌,哪里是他们所能够轻易瞧见的。” 晏非也不理她,仔细的查验了一下我脸上的面纱,看看有无露出来的地方。面纱虽然很薄,但被他反复折叠了能有四五层厚,严严实实的覆在我的脸上,遮住了我的口鼻,让我觉的很是气闷,无法畅快的呼吸。 我感到有些烦躁,索性一把扯了下来。在晏非还没有沉下脸之前,说道:“我看,我还是换身男装好了。” “男装好啊,行动起来方便,又不会招来登徒子,比起面纱还是男装好。”叶子赶忙符合道。这丫头,机灵是机灵,倒还真是属墙头草的,哪边强往哪边靠。 晏非没有出声,像是在考虑。我又加了把柴火,引诱着说道:“夫君,我于夫君结缡六载,一直不曾和夫君一同出游过。何不借此机会,了了这份遗憾呢?想想,你我若是换个称呼,彼此以兄弟相称,结伴同游庙会,日后忆起,岂不是一桩美谈?” 我的这个提议,像是打动了晏非,只觉得他的眼神瞬时一亮,拍了记手道:“好主意,就这么着了。” 我和叶子相视一笑,回转屋中换了身行头。 晏非等在院子里,听见我换好衣服,出屋的响动,背对着我的身子转了过来。 我在他的目光里,看见了熟悉的惊艳神色。有些得意的压低了嗓音,在他面前抱了抱拳,道:“晏兄,请了。” 晏非满脸惊讶的表情,估计在想,何以连我的声音也变了味道。 换好男仆衣装的叶子,也正好从厢房里出来,也随着我的话音儿,叫了声:“奴才傅叶见过老爷。” 晏非惊讶的目光转向叶子,又看了看我,问道:“你们就是这身打扮,回的洛州?”这是他第一次见我穿男装的样子,惊讶的程度自然不在话下了。 “回晏兄,正是。” 晏非被我一板一眼儿的动作弄的一乐,也跟着符合的捉住我的手腕,学着京腔道:“韩兄弟,你我这就出门去了吧!哇哈哈——哈哈——” 我见他高兴,心中也自是一番喜悦。我随着他一同出了别苑,和叶子三人一起,前往就近的洛岩寺。 一路之上,尽是遇见三三两两打伴结伙,步行路过的行人。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看上去,都是些住在附近的百姓,带着各家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亲友们,一同去寺里进香,赶庙会。也有些大户人家,主子坐在车子里,仆从随行在侧。浩浩荡荡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行来。 这样的情景,让我不觉的想起小的时候,每逢有庙会,我便央求着奶娘一起,来寺里头上香。好趁着机会,游玩儿一番。 还记得,那时候,有位爷爷做的一手好小笼包。每每我都会吃到撑,还闲不够,总是要买些回去,才甘心。 后来,我渐渐年岁长了些,容貌也越发的好了。也正好,那阵子,常常有女童在庙会里走失,奶娘和爹爹便不再允许我来了。 等到再大些后,我便时常在外游历,渐渐的忘记了这里庙会的热闹。今番,故地重游,心中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我和晏非叶子三人,走的并不算快,边走边看着路边的景致。加之我们出门就比较晚,等到了寺里,已经过了大半个上午了。绝大多数的小商贩,都已经摆好摊子。摊子前面各自都站了许多挑着货品的男男女女。 一些卖着杂耍、口技的艺人也都拉开了架势,场地周围,围了一圈儿老老少少,不时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各种小吃,也都汇聚到了这里。热气腾腾的锅子、笼屉边儿上,摆上几张桌子,几条板凳。分落坐着像我这样贪嘴的食客。 因为着急赶着出门,连早饭都没有吃。先前还没觉得怎样,这会儿,闻着吃食的香味儿,还真的有些饿了。 我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跟面摊儿的老板叫了碗大号的牛肉面。‘唏哩胡噜’的的吃了起来。我一直认为,只有这样子吃面,才够豪爽。心底里面还感慨着,男子的装束就是好,再怎么难看的吃相,也不会有人怀疑。 叶子在我身后,偷偷的拽了拽我的衣服。暗示我收敛一点,别让晏非对我感到厌恶。我忍不住想笑,叶子就是一‘老婆婆’,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让我拴住晏非的心。就是出来了,也不忘随时提醒我。 这一路上,我可是没少挨她的‘瞅’。我倒也不在意,仍旧我行我素。见着可笑的玩艺,便会如男子一般,畅快的仰首大笑。绝然不同于平日里的端庄温婉形象。 晏非从不曾见过我这副模样,新奇之余,总是用着高深莫测的目光注视着我。我若是无意间撞上了他的视线,便回之一记清爽的笑容,完全无视他的态度。太多的在意,只会换来我的心力交悴。 一个人,若是绷着心弦太久了,就会很累。如果不能适当的松驰下来,迟早那根弦会绷断。如果是这样,那何不找些时候,让自已松驰下来。给自已和别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我不知道晏非见到这样的我,会做何感想,只是单纯的想让自已松上一口气。身上的男装成了我最好的借口,可以让我无所顾及的抛开身份的阻碍,真正放松一回。 满满的一大碗牛肉面,热乎乎的填了我的五脏庙。舒服的我摸着鼓鼓的肚皮,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出去两步,不是太过‘故意’的将一口的牛肉面味道,全数扑在了晏非的脸上。 没有意外的,晏非厌恶的皱起了眉头,手掌驱味儿的扇了两扇。 晏非不喜欢吃牛羊肉,只说那东西腥擅,味道太浓重,吃进嘴里,几个时辰都不散。便是身上流出汗来,汗液里也带着那味儿。就因为这样,晏府里很少会吃牛羊肉,除非是来了客人,为了迎合客人的喜好,迫不得已才会去做。 我得逞的爽朗的大笑了两声,招来他的一顿白眼儿。我禁不住又是一阵笑,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见他已经恢复了神色,不再怒气冲冲的瞪着我,反而是看着我身后的方向,面沉似水。 我敛住了笑容,带着好奇的回过头去。 “阿弥陀佛!施主,老纳这厢有礼了。”(未完待续) 第33章 “大和尚,有礼!”我转过身,微躬了身回礼,看向我面前出现的灰袍僧人。 这僧人身形又高又瘦,瞧着已经有些年岁,长长的寿眉和垂于胸前的胡须,尽然全白。长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浑身透着一股子庄严圣洁之象。一看便之,这是位得道高僧。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敢问大和尚,叫住在下,可是有事要指点?”我恭敬的微弯了身形,询问道。 晏非也走到了我的身侧,冲着僧人施了一礼。 老僧人冲着他微微一笑,打了个揖首。跟着抬头,冲我说道:“施主,老纳之所以叫住施主,是有两句话要送给施主,不知施主想听吗?” “大和尚,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施主,万物因缘而生,因缘而灭。于施主而言,顺着心意便是缘法。缘法归处,何来兴亡,又何来成败?” 他的话,有些遮隐而突然,我一时无法尽数明白,便问道:“大和尚所言,在下只解一二,还望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老僧人打着揖首,说道:“红颜惑君,帝王伤情。亡国兴邦,陵丘子归。施主,这四句话的含义,可有了悟?” 我闻言,当即脸色就变了。惊愕的看向面前微笑的僧人,颤声道:“多谢大和尚指点!” “阿弥陀佛!”老僧人了见我已经明了,长长的喧了声佛号,抬脚离去。 我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叶子瞅着老僧人离去的背影,问我:“夫人,那老和尚说的些什么啊,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啊?”转回头又问晏非:“老爷,您听懂了吗?” 晏非打从刚才便一直没有说话,听见叶子的问话,他也没有回应。我回过神来,看向他。却见他肃着一张脸,紧紧注视着我。 “晏兄,你——”我想问他还好吧,话刚一出口,便被他打断了。 晏非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一把将我拥进怀里。惹来我的一声惊呼。周遭的一些人,更是掩住了嘴巴,惊诧的看着这一幕。 叶子倒退着步子,凑到了近前,小声的嘟嚷道:“老爷,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吧,不要再吓奴婢了。您没看见人家都是怎么看您和夫人的吗?” 我环视了下四周,眼见周围已经有人在小声的议论了,我感觉头疼的闭了闭眼睛,推了推把我抱的死紧的晏非,小声的说:“夫君,你要是再这么抱下去,估计我们还不等逛完庙会,唾沫星子就能把我们俩个淹死。”想想,两个断袖走在一处,而且,我和晏非还是这样的容貌,非得把这满庙会的人都惊着不可。我可不想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那样的话,今儿个这庙会也就别逛了。 晏非被我这么一说,还算听话,慢慢的松开了我。 叶子在一旁,有些夸张逗笑的长舒了口气。 我忍着笑意,扯了扯被弄皱了的衣襟。心中虽然对晏非的举动背后所隐含的用意,感到十分的好奇。眼见这么多在人场,一时也无法问出口来。 晏非松开了我,看了眼四下里,对我们指指点点的人群,冲我说道:“我们走吧。”对于刚才那位老僧人说的话,只字不提。 我心里尚且担心,他若是问起那僧人话中含义来,我当又如何回答?是老老实实的回应,还是以同样不知的言词搪塞过去。 若是前者,这保守了多年的秘密,便会被他所知晓。到那时,我又当以何种面目,于他相对?而他,又是否会相信那样的传言? 若为后者,但凭他的聪明,还有我那一刹那间的反应,他不会看不出,我已经然听出那僧人话中所指。寻常言语加以搪塞,只会引起他更加的怀疑。 两者皆有弊处,我一时无法权衡。好在,他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看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异常。既便听不懂那老僧人的话,问我就好了,又何必抱着我,一言不发呢?他这样的行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叶子见我和晏非都不说话,只管默默的走路。想着法儿的逗我们开口。我在思索着心中的疑问,只是以简单的‘嗯、啊’声来敷衍,而晏非更是眉头紧锁,搭理都懒着搭理她。 叶子一见他这个样子,故意的放慢了脚步,靠近我的身侧,瞅着走在前面的晏非,小声对我说:“夫人,要不要现在就支开老爷?”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带着疑问道:“支开他做什么?” 叶子张大了嘴,压低了声音,冲我嚷道:“夫人,您该不会是这一会儿的工夫,就把来这里的真正目地给忘记了吧?” “来这里的目地?”我复述了一遍。脑袋里飞快的闪念。哦,对了。马家小姐——我怎么把这件事儿都给忘了。 我一拍脑门儿,无声的哀嚎了声。 叶子见我反应过来,冲着晏非呶呶嘴,问我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临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若是如叶子所说,随便找个借口,支开晏非,那也只能是一会儿的工夫。时间长了,他必然要起疑心的。就算是可以找到好一点的借口,可以多争取些时间,要想在这么大一个寺里,又是人山人海的,去找那马家小姐,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呢,就不能支开晏非,单独行事。 叶子并不知道我是这么想的,还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催我快拿主意。 我要她不用着急,小声的跟她吩咐了一番。 叶子有些怀疑的问我说,这样子行吗?我很肯定的回答她,没什么问题。 叶子半信半疑,跟着我加快了脚步,追上了前面的晏非。 晏非瞅瞅我和叶子,随口问了句:“夫人和叶子刚才嘀咕什么呢?这么半天。” 我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回了句:“哦,没什么。就是叶子跟我说,她刚才见着一位小姐,美极了。” 果然,一听见有美人儿,晏非的眼睛一亮,询问叶子:“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老爷。”叶子看看我,回答道。 “有多美?比起夫人如何?”一听是真的,晏非顿时来了精神。这才是我所熟悉的晏非,我不觉感到一阵安心。 “和夫人相比——,不——不相上下。”叶子说的有些心虚。 我怕晏非会有所怀疑,连忙接过话茬,说道:“夫君,为妻自认还有几分姿色,听叶子这么一说,还真是想见见这位小姐。夫君以为呢?” “见,当然要见了。叶子,你见那位小姐,她往哪里走了?” “好像是往那里去了。”叶子朝着进香的大殿方向指了指。 “好,那我们就过去看看。” 趁着晏非不注意,我冲叶子得逞的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34章 进香殿离着我和晏非、叶子所处的位置,还有些距离。往前走的过程中,我一边瞅着路过的香客、行人,一边喃喃道:“也不知道这美人姓什么,光是这样的寻找,还真是挺费力的。” 叶子听我这一说,知道我有意往这上面引,便做势叫了声,道:“哦,对了。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她是马家的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晏非闻言,低头略微思索了下,说道:“来这里上香逛庙会的人,大多是住在这方圆几里地的人。他们既然能叫出她的姓氏来,想必应该不会有假。我们只需边走边问,就不难找到她。” 他所说的,正合我意。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找那马家的小姐了。 这位马家的小姐,还真如叶子所说,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儿。但凡去问遇过的香客、游人,大都知道她。也赶着巧了,我先前要叶子编排的谎话,还真就是歪打正着。那马家小姐,还真就是刚刚从这里路过。 我暗自窃喜,和晏非、叶子加快了脚步往前走。眼看着,前面就是进香殿了。那马家的小姐,估计这时候,已经在那里进香了。却在这时,我肚子一阵绞痛,咕噜咕噜直叫唤。我一脸尴尬的叫住了晏非,说我有些脚痛,让他自已进去。 晏非瞅瞅我,似笑非笑的调侃道:“怎么,牛肉面吃多了吗?” 我急着登东,哪有心思跟他斗嘴,丢了一句,你自已看着办吧,扭头就跑。叶子在后面,叫了我一声,跟着追了过来。 身后,晏非一阵大笑。 我狼狈不已的一阵急奔,等到了东池,冲进去,蹲下里,就是‘一泄千里’。 叶子等在外面,直嚷嚷,问我要不要紧。我一脸窘态的要她走远些。叶子很听话的走远。我又在里面待了会儿,觉着肚子不再难受了,这才出来。 远远的看见叶子焦急的走来走去,我实在觉着有些不好意思。碰到这事儿,其实说来也挺正常,试问,人吃五谷杂粮,有哪个人不登东的?可就是觉得有些丢脸。 叶子见我出来了,赶忙奔了过来,关心的问我,要不要紧? 我轻‘咳’了声,掩去尴尬,直说没关系。 叶子也看出我的不自在,见我真的没事了,识趣的不再追问下去。我和她不约而同都默着往回走。 走着走着,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都走了一大段路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碰见?我四下瞅了瞅,这才看见,前面不远处,是一大片的菜园地。地里头,刚刚浇灌了肥水。不时传来一阵阵的肥水臭。越往前走,气味越重。 刚才急着往这边奔,也没太注意,竟然为了操条近路,跑到菜园子里来了。想想,我刚才还叫叶子离远些,不想让她闻味道,这下一看,不是白好心了吗? 我瞅瞅身旁的叶子,见她面无表情的,眉头都不皱一下,便问道:“我说叶子,你不觉得臭吗?” 叶子用力点了点头。 “臭你还不放声?” “我憋着呢。”叶子终于把嘴巴张开了条缝,说完又迅速的合上。 我有些想笑,又被肥水的臭气熏的张不开嘴。捂着口鼻,拽着叶子,像两只被老鹰追赶着的秃尾巴兔子,往前就是一阵狂奔。 好不容易总算是跑出了菜园地,我和叶子停下来,弯着腰,猛喘着粗气。瞅着彼此,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叶子不笑了。拿根儿手指头,戳了戳我的手臂,小声的唤着我夫人,拿眼神直向我身后递。 我跟着回过头,看见两个灰衣和尚,正鬼鬼崇崇的弯着腰,抬着一个黑布封了口的麻袋。那形状,看起来,足有一个人大小。 两个和尚似乎觉察到了有人在看他们,朝我和叶子看了过来。先是有些慌乱,跟着相互看了双方一眼,目光露出了凶狠,放下手里的麻袋,朝我们走来。 我见他们目露凶光,半分慈悲之意也没有,哪里像是个出家人。脑中灵机一动,朝着他们的头顶上瞅了瞅,在那上面并没有看到受戒的香疤,直觉的感到有些不好,压低了嗓音,冲叶子道:“不好,叶子,我们快跑。”拉着叶子就跑。 还没有跑出几步远,身后那两个假和尚就追上了我们。一人一个,就把我和叶子揪住了。用手臂勒住了我们的脖子,困住了我们的手脚。 勒住我的那个假和尚,瞅了瞅我的脸,眼睛一亮,有些喜出往外的冲着另一个假和尚说道:“山子,瞅着了没?这是个绝顶的货色。” 那叫山子的,看了我一眼,冲地上‘呸’了一口,不屑道:“长得再好,也是个雄鸟。顶个屁用。” “就是雄的才好啊,小爷可是就好这一口。” “好这一口又怎么样,也卖不上好价钱。” “怎么会,这可是绝顶好的货色。说老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没见着过这么标志的男人呢。嘿嘿——” “小爷最抠了,你不知道啊?” “这一回,他不会了……” 两个人显然已经把我和叶子当成了瓮中之鳖,压根儿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当着我们的面,就开始争论开了。 我瞅了瞅叶子,又冲着勒住她脖子的那只大手,别有用意的瞄了瞄。叶子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轻微点了下头。 趁着两人都没有注意,我和叶子根据我口型的暗示,一起张嘴,狠狠的咬了勒住我们的手臂。 两人齐声惊呼,同时松开了手。 叶子转身就跑,我趁着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右腿,狠狠的踢向那叫山子的下胯,踢得他‘嗷’的声惨叫,捂着下胯,蹦起老高。 我紧跟着,回手给身后那人就是一拳。然后,看也不看的扭头就跑。边跑,边叫跑在前面的叶子,不要停下来,用力的朝前跑。 叶子也看出眼下情况的危急,倒也听话的没有停下来等我。 我听着身后边追赶,边传来的咒骂声,拼了命的往前奔跑。直到脖颈处,被人用手刀,从背后用力的砍了一记,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训斥声:“真是两个废物。”跟着,两眼前一黑,顿失知觉。(未完待续) 第35章 一望无际的荒野中,我努力的奔跑着。风吹着我脚下膝盖高的草场,沙沙的响。看不见的敌人,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 恐惧、焦燥、不安,种种情绪向我袭来。疲累的身体,大声嘶吼着,它要休息。 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在说,不能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一直尾随着的敌人便会出现。跑吧,只有向前跑才是唯一的出路。 继续的奔跑,奔跑! 空旷的荒野里,回荡着我粗重的喘息声,一直,一直。 太累了,太渴了,跑不动了! 奔跑着的脚步停止了下来,疲惫的身体,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两条腿,如压了千斤多重的磨盘,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算了,就这样吧!我已经逃够了,不想再逃了。 挺直了身体,张开双臂,向后直直的跌进了高高的草从里。背脊紧贴着大地,仰面看着天上的浮云,这一刻,什么都忘记了。 “哈哈——哈哈——”四周响起了一阵阵狂笑,阴恻恻的声音,似在追魂,回荡在四周:“子归,子归——” 我抬起两只手,分别堵住了耳朵,不去听那足以刺破耳鼓的叫声。 眼看着天上的浮云散去,乌云骤起,转眼间,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狂泄的雨水,打在身上,将我从晕迷的神智里,拉了出来。 耳边有道声音,忽远又忽近的响起:“醒醒,醒醒!”胳膊似被什么东西拽住,不停的摇晃着。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转动了下脑袋,脖子后一阵的疼痛,让我闷哼一声。整个人也跟着彻底清醒过来。 “你还好吗?”关切的问候,带着淡淡的暖意。 我揉了揉后颈部,坐起来,看向我面前蹲着的女子,摇了摇头,道:“哦,我没事!”跟着,四下看了看。 顿时,有些怔然。 我所处在的地方,是一个用铁柱围成的牢房,里面铺着干枯的稻草。四下里,坐着十几名衣着各异,容貌美丽的女子。靠在我的右首边,最角落里,朝里斜躺着一名身着土蓝色布衣的男子。因是背对着我,所在并未瞧见他的模样。 目光环扫了一圈儿,又转回到了原点,对着我身前那名关心我的黄布裙女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女子十六七岁模样,长相很是甜美讨喜,弯弯的细眉下,一对毛嘟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水灵灵的好像会说话。肤色有些微黑的小脸蛋儿,笑起来,两个深深的梨涡,能把人醉倒。 见我直直看向她,女子有些娇羞的低垂了头,满脸的红晕。我这时方才忆起,我一身的男子装扮,这样的直视人家,有失礼数。难怪她被我看的不太好意思。忙垂下了眼眸,做势的看向别处。 女子这才微抬起了头,柔着声调与我说起话来。淡说间,我这才对眼前的这一切,有了些大致上的了解。 跟我说话的女子,名叫紫玉,家住在洛城西郊,靠着几亩薄田与寡母相依度日。数天前,她正在田中农作,两名男子将她打晕抢走。醒来时,便已经到了这里。 而这里其他的女子,大体的情形也跟她类同。都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晕,劫持到的这里。紫玉挨着个的说给我听,在她们当中,有富家的千金,也有穷苦人家的女儿。出身虽是不同,却同样有着上好的容貌。 当我问起,那个躺在角落里,除了我这个假男人之外,唯一的男子时,紫玉却是摇了摇头,对他的情形,并不知晓。只说,从她进来这里,他便已经在了。平时,他很少会搭理人。只是窝在那里,不动也不言语。 和这里所有人一样,紫玉也不是很清楚,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会被捉到这里来?只是跟我说,每隔两天,就会有人进来,挑走两三人。时不时的,再会有像我这样的新人被丢进来。 我问她,那些被挑走的女子,可都有回来? 紫玉黯然的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自已的处境,默了声息,靠向一侧的铁栅栏,望着牢房外灰暗的墙壁,静静的发呆。 我瞅瞅四下里其他的女子,一个个也都面色黯沉,或坐或倚的呆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心中一时阴郁,沉闷而压抑。 四下里静静的,整个牢房里,沉寂的让人感到心慌。直到‘吱嘎——’一声,类似石板门发出的响动。 原本还是静默的女子们,听见响声,尽数抬起了头,齐齐盯着声响传来的方向,一脸的紧张,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就连那一直窝躺在角落里,身着布衣的唯一男子,也僵挺了脊梁,全身戒备的等在那里。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 灰暗的牢房外,出现了一伙家丁。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显然像是个管家之类的管事,看起来能有五十几岁模样,干瘪瘦小的身形,留着一撮稀稀拉拉的山羊胡。睁着一双阴邪的三角眼,泛着精光的盯着牢里面的女子,挨着个儿的细瞧。 牢中的女子们,一见到他,个个吓的面无人色,缩着身子,想躲又不敢躲。 我瞧见她们这副模样,心中大约就有了数。想这山羊胡,多半就是紫玉刚才说过的,隔着两天便有人过来挑人的人。 山羊胡须,像是欣赏着女子们的恐惧,慢条斯理的打量完这个,又打量那一个,直到向我看来。 我从他那双狭窄的眼缝,透出的精光里,看到了一抹惊艳。跟着伸出他那只瘦的像是只鸡爪子的手,指向我:“你,叫什么名字?”尖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我眼角的余光,瞥到四周投来同情的目光,稳了稳,回道:“韩青,我叫韩青。” 对于我的镇定,回答的爽快,山羊胡像是感到很意外,稍微愣了愣,紧跟着尖着嗓子,笑了笑,直点着头道:“不错,不错。是个绝顶的货色,大胡子果然没有说错。” 我以为,跟着他会说,把我带走。而结果,却是没有。 山羊胡说完那句话之后,冲着牢里面两名他看好的女子,伸手点了点,在他身后的四名家丁,打开牢房,进来把两人带了出去。 被带出去的女子,对着一无所知的命运,带着恐惧的,又是哀求又是哭喊,图劳的做着挣扎。终还是被强行的带走。 临走时,山羊胡那双三角眼,还不忘在我的脸上溜了一圈儿,‘嘿嘿’阴笑着走了。 牢房里剩下的人,想起刚才的情形,再思及自身的处境,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紧跟着,其他人也哭了起来。 一时间,牢房里哭声一片。(未完待续) 第36章 哀哀的哭声,让人心里酸酸的一阵难受。我劝着紫玉,要她不要太难过,坚强起来,看看能不能想出办法,逃出去。 紫玉不存任何希望的对我摇着头,哭着说,先前有位个姐妹,仗着身上有两下子功夫,借着外面的人进来送饭的机会,逃到了门口。可还没等出了门口,就被看守杀死了。那之后,没有人再敢提逃跑的事儿。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惊讶,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可以随意的伤害一条人命。看来,这里虽然看不见守卫,却是戒备森严,想要逃离这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牢里面的哭声,越加的哀戚。 躲在角落里的布衣男子,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对着一干哭泣的人,厉声吼道:“你们都不要再哭了。就算是哭死了,也不能从这里逃出去。” 那些哭泣的女子,被他这一嗓子吼的惊着了,收住了眼泪,愣愣的看着他。 我这时,方才有机会看清楚他的全貌,眼前不觉一亮。 凤眼狭长,眉宇秀气。唇红齿白,面似粉团。二十出头的模样,真真是一个飘飘美男子! 在我打量他的功夫,他也朝我这边扫了几眼。对于我的象貌,像是感到有些意外,稍显怔了一下。 紧跟着,错开视线,看向牢中一干女子。冷着面孔,说道:“你们不觉得你们光是这样的哭泣,没有半分用处吗?” “那还能怎么办,逃又逃不出去。”一名富家小姐楚楚可怜的说道。 “就算逃不出去,也不能在这里干掉眼泪,这只能让那些人高兴。” “你是男子,自然要比我们这些女子坚强的多。你不让我们哭泣,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办法,可以离开这鬼地方?”另一名布衣装束的女子,说道。 “我——我暂时也没有想到好办法,等我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们。”没有好主意,那男子嘴里说的却是很硬气。一看就是知道,这是个清高、嘴硬的家伙。 “没有主意,就闭上嘴巴。你还不是跟我们一样,都是等着人家屠宰的羊羔,别以为你是男子,便可以在这里横行霸道。我们想哭,那是我们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一名女子,像是平日里受惯了男子的气,满是敌意的吼道。 这些女子,本就在这里关的焦燥、不安,想是借着这样的哭泣,将内心的种种情绪发泄出来。不想,被这布衣美男,出声教训了一顿,大家伙这股怨气,没处发,尽数朝着他使了出来。 布衣美男一时间没有想到,会招来这样的结果,群起围攻之下,也只得灭了气焰,闭上嘴巴,乖乖的又缩回了原处,抱着膝盖,闷声不语。 我见他郁闷不已,凑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弟,别气恼。大家也都是心情不好,嘴上说几句重话,也只是想发泄发泄,并没有什么真的恶意。彼此就别再互相计较了。” 布衣美男抬头看了看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是咽了回去。 便是这一抬头,我看见他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心中立时清楚,实则他也很是恐慌不安,只是倔强的嘴上不肯说出来而已。 我挨着他,靠着身后的铁栏杆,滑坐到了枯草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着他搭着话。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直到我问起他也是被人打晕,被人抓到这里的时候,他才吭吭嗤嗤的出了声。 也许是长久以来,心底里藏了太多的话,又没有人可以倾诉,实在觉的憋闷的慌。又或许是我先前好言好语的安慰,温暖感动了他。总之,他也没顾及,我于他,只是初识而已,便把心底里的话,全数的跟我吐了出来。 他这一出声不要紧,我倒是被他接下来所说的话,真真实实的吓了一大跳。不为别的,只为了他说,我们这些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官府的牢房。 便是这个消息,让我好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官府的牢房,我们这些人,又都没有犯法,怎么会莫明其妙的就被人抓到官牢里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又是震惊又是好奇的,听着他往下说。 原来,他叫孔维仁,是梁州昙县人,因家道中落,父母双亲先后辞世,他便孤身一人前来投奔洛城的舅父。谁曾想,舅父嗜赌如命,家中钱财尽数败光,便把他骗卖进了相公堂子。一次,他趁着看管不注意,逃出了堂子。不想,被管事的带人追上,捉将回来。吊起来想要毒打一顿的时候,正好赶上堂子里来了位名叫大胡子的常客,见他长的甚好,跟管事的一打听,知道他还是个清倌儿,便花钱把他赎了。 他原是庆幸着,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肮脏的地方了,哪里会想到,接下来发生的情况。 那个大胡子带着他,从堂子里出来,东拐西拐的,就来到了知府官衙的后门。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打从里面出来个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二话不说的,就把他直接领了进去。跟着,就被送进了这里。而那个领他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进来带人的山羊胡子。 我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有了些估计。 我回想起,先前捉我的那两个假和尚,口中所提到的那个什么小爷的,好的就是男色。依照这一点,便可以推断,我们这些人,以各种方式,被捉到了这里,为的就是满足这一切背后主使之人的色心。 而这里又是知府的官牢,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的大胆,敢在知府的后院里,偷偷的干下这样的勾当。还是说,这洛城的知府,本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不管是哪种情形,都和这聂光远全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洛城的百姓,人人皆言,他们的知府是怎么怎么样的清官。又哪里会有人想到,就是这样的清官,在他的官牢里,关押着这么些无辜的男男女女。 还有他的那四个儿子,‘礼义仁孝’,狗屁! 我早已经领教过他们的色胆包天、不知廉耻。那些表面的光环,全数都是假像。实则,他们就是四头披着羊皮的狼,色狼! 对了,这四头恶狼—— 那两个假和尚不是说过,什么小爷的吗?既然有小便肯定会有大,连在一起,那不就意味着…… 天啊,真的会是这样吗?(未完待续) 第37章 牢里的气氛越发的沉闷! 那些富户的千金们,聚集在一起,原本是商量着,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送出信去。以便要家中的亲人,多筹集些钱银,买通官府里的人,要他们尽出全力,搜索到这里救人的想法。在听到我跟她们说,这里是知府的官牢里时,彻底的破灭了。 一些人还犹自不肯相信的直说我在说谎,哭泣着低诉着对聂家公子的思慕和赞扬之词。 孔维仁嗤笑着,说她们这是在自欺欺人,能将我们这些无辜的人,明目张胆的关押在官牢里。想必他们也不是什么好。既便这是府里一些下人做的,他们也脱不了管制无方的罪名。 我制止了他再说下去。看着这些被谎言和假像蒙骗了的女子们,叹惜着任她们抱着最后的幻想,维持着自已的美梦。没有将那呼之欲出的答案说破。 不多时,外面有人进来送饭。 透过打开的石板门,可以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算算,我已经进来这里,有大半天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叶子逃没逃开?晏非想必已经见到了那位马家小姐了,凭他的手段,八成人已经被他哄得团团转了。有美在侧的他,还会不会惦记着久未回去的正妻呢? 可恶,心情还真不是普通的烦乱啊! 面前放着刚送来的饭菜,看那颜色、模样俱佳,很是好吃的模样。想来,为了将我们这些‘美色’养好,以便更好的养眼,他们是不会吝啬吃食的。 对着这上好的饭菜,而我却是没有动上一口。孔维仁和紫玉都劝我要吃些,别把身子饿坏了。我虽是心里明白,却实在没有半分的食欲。 又晚些时候,牢里的人,大多躺下睡了。我却睁着眼睛,没办法安睡。盯着灰暗的墙壁,心情烦乱的思虑着。 沉重的石板门,再一次的被开启了,惊醒了一干睡下的人。 这一次,那个山羊胡子并没有出现。进来的只是几个家丁,打开了牢门,像是早已经锁定了目标,直接奔着孔维仁就过去了。 孔维仁使命的挣扎,大声的喝骂。那两个身体强壮的家丁,似乎感到有些不耐烦,朝着他的后脖劲,砍了一记手刀,人立马晕了过去。 我怨自已力量微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拖走,心中一阵难过。紫玉靠了过来,有些担忧的低声啜泣:“韩大哥,下一个就是你了。这可怎么办?” 牢中只剩下我这一个‘男人’了,这是想当然的结果。 我叹惜着,心想,你又何尝好到哪里去?被挑走,是迟早的事。 我安慰的低低的说了句:“没事,睡吧。”对这个善良的姑娘温暖的关怀,感到一阵阵的窝心。 这天夜里,石板门没有再响起。被捉去的孔维仁,和其他被带出去的人一样,都没有再回来。 就这样,牢里面安静了两天。没有人被带出去,也没有人再被丢进来。 打从孔维仁被打晕带走那夜起,第二天,我便开始吃饭。尽管,我仍旧没有什么食欲。却在强迫着自已进食。 中间,我一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饭碗。在收拾碗筷的人还没有进来之前,所有的人,都在担心我待会儿会被毒打一顿。 紫玉告诉我,在这之前,就有人因为这样而被打的骨头都断了,当天就被拖出去了。还一个劲儿的自责说,自已没有事先警告我。 我见大家都在为我担忧,笑笑对众人说:“不怕。拳脚而已,我还承受得起。”众人被我这样一说,还以为我身上有些功夫,筋骨结实,经得住打,这才安下心来。 一会儿,有人进来收拾碗筷,见地上打碎了的饭碗,大呼道:“这是谁干的?”我站了出来。 那人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跟着叫了两个人进来。后来的两人,先是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一见到是我,敛了恶容,在那人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转个身出去了。 那人安静的收拾碗筷,临出门前,又瞅了我一眼,嘴里‘嘿’了声,道:“长的好,还就是他妈的吃香,连老规矩都可以破了。”转身出去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把藏在袖口的碎碗片,不着痕迹的朝里面又送了送。 紫玉凑过来,直说我幸运。说多半是那山羊胡子事先交待了,让这些人不许动我。不然的话,依照老规矩,我是免不了一顿毒打的。 我笑笑说,可能是凑巧了,这里哪一位不是相貌出众。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弄到了这里来,不是? 紫玉说我太过自谦了,说我若是名女子,不知道要迷倒天下间多少男儿呢。便是身为男子,也是绝顶的容貌,边说边问牢里的众人,是也不是? 这两天,我和众人相处的还算不错,相互之间,也都聊上了话。 众女听得紫玉这一问,齐声称是。 我一时兴起,便开玩笑道:“既然各位姑娘如此看中在下,不如在下将储位尽数娶回家中,可好?” 储女先是一愣,娇羞不已。跟着,有那反应较快,性情直爽些的,先说了声:“好啊!”那些性情腼腆的,这才反应过来,我这不过是在跟她们开了一句玩笑话,跟着娇笑着附和起来。 一时间,牢中的气氛变的欢悦。 长时间的压抑恐慌,让一个个原本鲜活的生命,暗淡枯萎。只是在这一刻,绽出了一些光彩来。她们本就相貌极好,这一轻松的笑下来,更加的美丽。 我暗自有些伤感,这些美丽的容颜,不知道何时,便会一朵一朵调零在罪恶的魔爪下。这是何其残忍的一件事。那些幕后的贼人们,是何其的狠心和罪恶。 苍天不佑,难道真的让这些美丽的容颜,逐个调谢暗淡吗? 我的心情很觉的沉闷,带着自身的担忧和对其他人的痛惜,挨到了第三天。 按照之前的规律,今天又该到挑人的日子了。从早上开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格外的凝重。这一天,每个人都在不安中度过。 吃过了晚饭,当那面石板门,再次响起的时候,和大家一样,我的心紧紧纠提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38章 没有意外的,山羊胡子带着人,再度现身。我和紫玉,还有一位叫候珍儿的一起被带了出去。 出了石板门,仰头便可以看见闪耀着星光的夜幕。月光淡淡的撒在身上,镀出一圈淡淡的光晕来。有别于牢里面阴暗发霉的空气,微凉清爽。 如果可以,真想在这样的秋夜里,漫步闲游。只可惜,此时的我,却只是人家手中的猎物,正向死亡逼近着。身后有人推搡着催促着我往前走,我毫无反抗的收回了仰望着的视线,跟上前面的脚步。 又走了一段距离,前面出现了一座假山。走在最前面的山羊胡子,停住了脚步,按开了山壁上的机关。‘吱嗯’两声闷响过后,前面看似整块儿的山石,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跟着向两侧拉开。整座假山里,豁然闪现出一条路来。 山羊胡子在前面带路,我和紫玉、候珍儿夹在了中间,被迫着跟着往前行进。又走了很长一段路,东拐西扭的,来到了一扇门前,山羊胡子推开这扇门,对着我们三人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恭喜三位来到碧水行宫!” 随着门被推开,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座华丽的宫殿。玉石砖地,琉璃壁瓦。四周隔着几丈远,便有一根金漆雕花制的圆形木柱。正对着大门的方向,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宽敞的浴池,半池的浴水,迷漫着蒙蒙雾气。池子周围,站立着四五名衣不遮体的粉衣婢女。 我待要再仔细些打量,山羊胡子冲着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在后面推了我们一把。我和紫玉、候珍儿,就被推了进去。身后的大门,紧跟着关了起来。 落锁的声音,震得我们各自身上一颤。后路被阻,已经无路可退,只得站在原地,四下打量。 那池子边站立的几名婢女,快步的走了过来。带着紫玉、候珍儿就往池子那边走。我刚想上去阻拦,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两名壮妇,把着我的胳膊,就往右侧的小室里面拽。 我虽是略通些拳脚,无奈这两名壮妇,身高体健,一把子力气,任我如何的挣扎,也拽不开两人肥大的手掌。 两人把我拽到了小室里,一人摁住了我,另一人便去扯我身上的衣服。我最外面的衫子,就这样三下两下的被撕个尽碎。 眼见再脱下去,我的身份就要暴露了,一时情急的大吼一声:“还不快些住手!” 那两名壮妇被我吼的一愣,当即便停了手。 我趁势挣开她们的桎梏,两人当即就反应过来,上来就要抓我。我躲闪着,冲她们喝道:“难道你们不想活了吗?” 这一回,两人早已有了准备,不似先前被吓了一跳。其中一名高一些的壮妇,一脸横肉的冲我骂道:“死男人,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掳起袖子,就要扑上来。 我站在原地,冲着两人冷声道:“既然你们执意寻死,那我也没有办法。你们动手好了。”我索性不动,闭了眼睛,一副任其所为的模样。 那喝骂的壮妇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来就要动手。另一名妇人把她拽住,冲我喝道:“你把话说清楚了,怎么叫我们不想活了?” 我睁开眼,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趟若如此逼我,只能换来一种结果。那就是我当即咬舌自尽,我要是一死,你们又如何向你们的主子交待。嗯?”我在赌,她们也同样接到了山羊胡子的交待。 果然,两名妇人当即变了脸色,忍着怒意,问我想要干什么? 我冲两人微微一笑道:“你们想要脱我衣服,无非想让我洗干净了,好去侍候你们主子。是不是?” “是又怎样?” 我轻哼了声,说道:“不过是沐个浴,又有何难?还不至于让两位动手,逼我就范。我自已来就好。不过,我有个习惯,沐浴时,一向不喜欢有人在一旁侍候着。这一次,也不能例外。” “你的要求还挺多啊,我们要是不答应呢?”那喝骂的壮妇,似乎不甘心就这样被我威胁,说道。 “不答应也行,那只有抬着我的尸首去见你们的主子。”我越发冷着脸孔道。 “你——”壮妇气的脸似猪肝色,虽是不甘心,但考虑到自已的性命,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威胁。 “死男人,就让你先得意一会儿,等过了时候,有你好受的。”壮妇‘嘿嘿’两声,退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坐在小室里,暗暗思索着对策。 过了一会儿,那高些的妇人送到了沐浴所需和一套薄的不能再薄的纱衣。并告之我,那边的紫玉和候珍儿已经洗毕。按照我的要求,人都已经退下了。并且,给我半柱香的时间,要我抓紧些进池,免得她过来催。 我点了头,应允了她。跟着拿着东西,走出了小室。 一如高壮妇人所说的,外面的婢女都已经退出去了。偌大的一个殿池里,不见一个人影。 我跺至池边,褪去了衣物,入了池子。温热的池水,慰贴着肌肤,很是舒服。 这两天,被关在阴暗散发着霉味的地牢里,感觉身上都被薰出味道了。先且不去想待一会儿会是怎么样,好好的洗一洗,才是真的。 就算是死,我也要做个干净鬼! 洗好了身子,我又靠着池子边上,闭着眼睛,眯了会儿。跟着起身拿起干净的巾帕,试好了身上的水,将我的束胸缚好,穿上了我自已的里衣。将那件薄薄的纱衣拎在了手中,光着脚,对着光荡荡的殿室,朗声道:“我已经洗好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我的声音刚落,四下里,现出那些穿着粉色纱衣婢女的身影来。 当她们看见我身上的装束时,似乎有些惊讶,却并没有说些什么。其中一人漠然的对我说道:“你既然好了,那就跟我来吧。” 她跟着另一名婢女在前面领路,剩下那两名婢女,像是我会逃跑一样,遥遥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被带出了殿池,向左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跟着进了一扇门。 门后,红红的纱帐,飘垂着的整个房间。层层叠叠的红纱后,那些若隐若现的身影处,传出粗粗浅浅的喘息吟叫声,充斥着我耳鼓。 领路的婢女,朝着人影的方向,恭敬的低声唤道:“主子,人到了。”跟着,按照原路,退了出去。 身后轻轻的关门声,重重的敲击在了我的心房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挺直了脊背,静静的等待着红纱后,那道身影慢慢走近……(未完待续) 第39章 “老四,人来了吗?”层层的纱幔后,影影绰绰有几道人影。 “嗯。”走过来的身影,低嗯了声。 脚步近前,一只手掀开了阻挡在我和他之间的最后一道纱幔,伴着轻狂的声音:“小爷倒要看看,你究竟长成何等模样,能让大胡子吹的牛皮都要——破了。”最后的两个字尾音,几乎是被他吞在喉咙里。错愕的张大了嘴,又惊又喜的紧紧盯着我的脸。 “大——大哥,你们快——快过来。” “怎么了,老四?是不是昨天弄的过头了,你那玩意儿不好用了?哈哈——”隐在红纱后的那几道身影,一起淫笑着,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的风,把那一层一层的轻纱,吹的飘了起来。隐在后面那几道,近似全裸的身体,也跟着忽隐忽现。 我挺直了背脊,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透过那飘飞起的红纱,看清了那三张脸孔——聂守礼、聂守义、聂守仁,还有站在我面前的聂守孝。好四头披着人皮的禽兽,果真就是他们。我猜想的一点都没有错。 在我看清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看清楚了我。走在前面的聂守礼,‘哎呀’大叫一声,手臂挥舞着,去拨开遮挡住视线的纱幔,急切的向我奔来,直到近前。 “是美娘子,真的是美娘子。”聂守礼抓住身旁的聂守孝,惊喜的叫道:“老四,这是怎么一回事?美娘子怎么会在这里?”跟着,上前就要伸手去捉我。 我冷冷的看着他,向旁边一闪身,他的手跟着落空。一脸失落的腆着脸,凑了过来,用他那恶心无比的声调,对我说道:“美娘子,我的美人儿,你可想死我了,让我先香一个。”噘着嘴就送了过来。 我真想挥起拳头,狠狠的揍过去,一下子就把他的嘴打歪了。可是,我的理智提醒着我不能这么做。现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冒然出手,只能换来更多的侮辱。我克制着自已的情绪,告诉自已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聂守孝、聂守义、聂守仁三人,及时的从后面拉住了他。 聂守孝不无埋怨的说道:“唉,大哥,你和二哥三哥不是那边有两个了吗?还掂记着我这份儿干什么?” 聂守礼有些情绪不满的回头白了他一眼,道:“那能一样吗?她们那些庸色能跟美娘子比吗?唉,对了,老四。你不是不太好这一口吗?喏,那边不还躺着昨天那个小倌儿吗?你去弄他吧,美娘子就让给哥哥我吧。” “那可不行,她可是我们哥几个一起看上的,怎么能只让给大哥一个人呢?你说,是不是啊,二哥?”不等老四聂守孝开口,老三聂守仁先反对了,瞅了一眼老二聂守义,问道。 聂守义嘿嘿一笑,走近了两步,打量了我几眼,跟着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道:“什么你的我的,不用那么麻烦。按照老规矩,我们一起上,不就行了吗。” “二哥说的对,我们哥几个,一向不就是这么办的吗?怎么到她身上,就起了争执了呢?”老三聂守仁附拥着聂守义的说法,看了一眼老大聂守礼。 “不行,我不同意。美娘子是我的,你们谁都别想沾边儿。”聂守礼执意的反对,背对着我伸出双臂,将我占有似的拢在身后。 我一见眼前这种情形,大有空隙可钻,也顾不上他是不是赤口着上身,故作了受到惊吓的模样,扶住他的一条手臂,硬挤出两滴眼泪来,颤声的苦求道:“大爷救我!” 聂守礼见我柔弱惊惧、大有依靠之态,顿时万丈豪气从心中起,胸脯拍的震天响:“美娘子,你不用害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明明就一个罪不可恕的淫徒,这会倒装起大侠来了。我暗自冷笑,脸上却是未露半分。瞅着他,眼里含泪的很是信赖的直点头。 这男人,大体上都有一个毛病,爱逞英雄,尤其是在自已喜欢的女子面前。这聂守礼自然也不例外。他本就对我念想的紧,我却对他一直冷颜相向。这会儿子,好不容易柔言细语的跟他亲近起来,他能不高兴的飞上了天?再加上我又是如此的依赖信任他,他当然要在我面前好好表现一把了。 那聂家的三兄弟,眼见他们的大哥极力将我护在身后,大有谁上前,便跟谁拼命的架势。便是对我起了色心,也因为被这一闹,给闹散了。 正如老二聂守义接下来说的那样,好歹是自家的兄弟,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翻了脸吧?再者,那边还有着存货呢,也不差这一个。 这三人,瞅了瞅他们的大哥和身后吓得浑身发抖的我,哼了声,转身走了回去。 一会儿的工夫,红纱后再次响起粗喘声,还有一声声的哭喊哀叫,我暗自狠狠的唾骂了句,真是三头没有人性的畜生。 我站在聂守礼身后,原本抖着的身体停了下来。不着痕迹的拉开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聂守礼转过身来,嘴里直嚷嚷着:“美娘子,亲亲,我的美人儿。”朝着我扑了过来。我朝着一侧闪个身,他扑了个空,顺势倒在了地上,近似无赖的趴着不肯起来。嘴里边,还一直不停疯魔了一样的‘哼哼’,像是要死了一样。 我忍着抬起脚,想要把他那张流着口水,恶心到极点的脸孔踹成肉饼的欲望,向旁边辙了两步。 聂守礼趴在地上,‘哼哼叽叽’的盯着我的双脚,突然像猎狗一样扑了过来。抱住我的小腿,朝着我赤着的脚面就是一顿乱啃。 我使力抽出了一只腿,用力蹬着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对着他,就是狠狠的一脚。他被我这一脚踹的仰倒在地,鼻子嘴角皆流出了鲜血。还犹自笑着,越加显得兴奋的爬起来,冲着我大叫:“来啦,美娘子,踢我啊,再用力的踢我啊。” 我愣了一下神儿,被他一把又抱住了小腿。(未完待续) 第40章 聂守礼仰着鲜血横流的脸孔,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小腿,近似疯狂了一样叫道:“来呀,美人儿,用你那只白嫩嫩的小脚,狠劲儿的踢我。踢我,踢我呀——好爽啊——”闭了眼睛,像是回味着刚才那一脚。 我被他这样的疯魔模样惊的一跳,再次挣开他的环抱。 这一次,他没有再兴奋的大笑,站起来,抹了一把鼻子嘴边的鲜血,目露淫光的冲我嘿嘿一笑:“美娘子,你真是不乖。不乖的人,就要受到惩罚。不过,你是我的美人儿,我会想着温柔一些的待你。来吧,不要怕,乖,来吧——”伸出双臂,一步一步朝着我走来。 我惊惧的往后躲闪,一层层纱幔在我身后闪过。 聂守礼嘴角噙着笑,并不急着追赶我。与其将我一把捉在手心里,他则更加乐于看见我的惊慌失措的样子。 面对着他的进逼,我一退再退。直到身后不再有长长的纱幔阻路,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我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猛然回头。出现在我眼前的情形,险些没让我昏了过去。 正正方方的一块纯白色的波斯地毯,被层层垂下的红纱围在了中央,一直延伸出去很长一段距离。 地毯的最里侧,两名男子,赤身**的叠在了一起。在他们身体的周围,斑斑点点,尽是一块一块的拖曳出的血迹。映着洁白的地毯,红的是那样刺眼。只一眼,我便不敢再看。 地毯外侧,靠着我这边的方向,聂守义和聂守仁各占了一席地,同样裸着身体,强行占有着身下柔弱的娇躯。身体起伏着,粗喘着,低吼着。 紫玉被迫蜷伏着身体,本是甜美的声音,已经叫的嘶哑,仍在不停的咒骂着。候珍儿仰面躺在那里,睁大了眼睛,似一具不会动弹的玩偶,一动不动,任身上的聂守仁残虐的凌辱着。 这不堪的一幕,令我气愤填膺,眼底充血。牙关紧咬,挥动着一直藏在袖中的碎碗片,对着离我最近的老三聂守仁脖颈处,狠狠的挥了下去,痛骂道:“我杀了你这没有人性的畜生。” 尖利的碎片,割开了闭着眼睛,犹自欢愉着的聂守仁脖颈处的血脉。鲜血立时如热泉一般的喷撒了出来。喷溅到了我的脸上、候珍儿美丽的身体上,还有那白白的地毯上。 我似被这股温热的血流,刺激的更加红眼,激愤着踏过他倒下哀嚎着的身体,将还在惊愕之中的老二聂守义扑在了地上。手里那浸染了鲜血的碎片,快速的朝着他的脖子刺了进去。 从地上爬起来的紫玉,疯了一样扑了上来,摁住聂守义想要挣扎的头颅。我将手中那一刺,又往里送了送。 就在这一瞬间,地毯里侧传来一声撕心裂肺似的嚎叫。老四聂守孝蜷曲着身体,手捂着不停涌出鲜血的胯下,满地打滚儿。 跪在地毯上的孔维仁,浑身是伤,我不忍心去看的孔维仁,吐出口里半截男根的孔维仁,瞪大了眼睛,满口鲜血的冲着我快意的‘嘿嘿’笑着。 我悲痛的不能自已,眼中蓄满了泪,却不肯流下。用力拔出插在聂守义脖子上的碎片,扭头看向我身后,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惊呆了的聂守礼。 他看着地上流着鲜血,不停抽搐着的三个弟弟,还有我和孔维仁、紫玉,三个浑身浴血,带着满满恨意,面孔狰狞着向他逼近了的煞星。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大叫一声,转身便跑。 显然,他已经忘记了这四周层层的纱帐。慌张的只顾着往前奔跑,只跑出了两丈多远,便被那长长的红纱裹在了里面。 我冷眼看着他在那里面使命的挣扎着,吼叫着。身边的紫玉和孔维仁,一步一步走过去,一人扯住一条红纱的一侧,交替着缠绕在了被困住的聂守礼的脖子上,使出浑身所有的气力,向两侧狠命的拽。被红纱裹困住的聂守礼,挣扎了两下,便翻了白眼,活活的被勒死在了里面。 我回过头去,看了眼那方被血染红了的地毯。三头恶狼,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不再动弹。 这时,我才感觉到浑身像是虚脱了一样的无力,手里的碎碗片,顺着放松的手指,滑脱到了地上。手指上被碎片割开的伤口,钻心的疼。 抬起脚,迈着异常沉重的步子,走到一直没动的候珍儿身前,忍着心中酸痛,轻轻的唤了声她的名字。不见她有任何的回音,伸手探了探她的鼻下,没有半丝气息。顺着她的嘴角流出的鲜血,滑落在了颊下的地毯上,有一团模糊的肉块,仔细一看,竟是半截舌头。想是其性情刚烈,不堪受辱,生生的咬舌自尽了。 我心中感到一阵难过,哀叹了声,抬手合上了她的眼睛。找了两件丢弃在一旁的纱衣,盖在她赤口的身体上。 身旁的紫玉和孔维仁,也像是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了地上。 我眨着眼睛,将眼底泛出的泪花硬逼了回去。默默的扯下一些挂垂着的红纱,叠了几层,替两人裹在了身上。 当我把纱结系好的时候,紫玉开始‘嘤嘤’低泣。孔维仁苍白着一张脸,眼眶泛红。瞪大了一双眼,紧咬着牙关,不肯将眼中的泪滴落下来。 我深深体会着他们此刻的心情,只是,眼下却不是难过哭泣的时候。我让紫玉擦干眼泪,坚强起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孔维仁先收拾好了心情,对我说,今早的时候,他亲眼见到那四个畜生当中的一个,对着门口的一根细绳轻轻一拽,响起一阵细细的铃铛声。跟着,就有两名粉衣婢女进来送吃食。不如也按照这个法子,让那些婢女把门打开,再寻机会逃跑。 我点了点头,觉得此计可行,便要他去找那墙上的细绳。 他起身去门口处寻了一会儿,果然,被他找到了那条系着无数只小铃铛,穿过墙壁的细绳。他用手拉了拉,响起一窜铃铛声。 我估计,这根细绳,多半是通向前面的那个殿池。粉衣婢女听见了铃铛声,便知道是这里的主人在叫,便会出现。 而事实也真就如此,一会儿的工夫,两名粉衣婢女便打开了门,走了进来,朝着里面的方向,低声唤道:“奴婢们到了,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我和孔维仁躲在了门后,突然冲了出来,在她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将她们其中的一个打晕。对另一个,逼问她出去的路。 先时,她还挺顽固,不肯说。直到紫玉拾起了我那块儿碎碗片,走了过来,在她的脸上比划、威胁了两下,她才感到害怕的说了。(未完待续) 第41章 那婢女说,要想从这里出去,除了从殿池那道门,通往假山的入口外,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我见她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抬手将她击晕。 我心中一思量,要是就这个样子出去,难保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便跟紫玉、孔维仁两个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 紫玉摇了摇头,并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孔维仁略自沉吟了下,便动手去翻那两个刚被打晕过去的婢女的身体。在她们的衣襟里,各自找到了一截迷香和一个火石。 我和紫玉大为好奇,便去问他怎么会知道,她们身上藏着这样的东西?他咬咬牙说,昨夜,他便是被她们迷晕了,送进这里来的。 我和紫玉一阵沉默,知道这两样东西,正是用来对付像他这样不听话的。若是有人进了池殿,反抗的太过厉害,便直接迷晕送进来,好任那四头禽兽随意糟蹋。 紫玉痛恨的狠狠的踹了晕倒在地上的两名婢女两脚,大骂她们助纣为虐。我和孔维仁拉住了她,不再耽搁下去,出了门穿过走廊,奔向殿池。 等我们到了走廊尽头,便按着顺序,贴着墙壁蹲了下来,探着头,小心的朝着殿池里面观望。 殿池里,空荡荡的,并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中间的池子在冒着热气。我和孔维仁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对策,蹲着身子,一左一右,贴着壁角,往前摸索着前进。紫玉留在原地不动,随时注意着殿里面的情形。 事实的状况一如我们事先猜测的那样,那几名婢女和壮妇,并没有留在殿内,寻了各自的小室安歇去了。我和孔维仁将手中的那截迷香点燃,分别放在了两间小室的门缝隙中。等那迷香燃了一会子,才推门进去。那几名婢女和壮妇,果然都已经被迷倒在里面。我们在小室里,很是顺利的的拿到了出门的钥匙。招呼了紫玉,逃出了殿池,延着来路,一路急奔。 长长的通道,岔路很多。进来之时,我便已经暗自记识了清楚,所以,西扭东拐出的路,走的很是顺利。 眼看着前面便是出口了,只要按开了那一道假山石门,我们便可以出去了。我摁那着心中的几分雀跃,看了看紫玉、孔维仁。两人对着我用力一点头,我按下了岩壁上的机关。石门开了,我们迈了出去。 只是,令我感到失望的是,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并不是安静着的,利于隐藏逃脱的夜晚。而是无数支高举着的火把,代替了这一切,将这本是寂静的黑夜,照的灯火通明。 我止住了脚步,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四面的官兵,向我们靠拢过来。有人在大喊着:“在这里,在假山这里——”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逃不出去了!我有些绝望的向后倒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的孔维仁。 “罢了,大不了一死!”他同样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咬了咬牙,从牙缝里绷出几个字来。 “于其被他们捉住受辱,倒不如撞死在这里来得干净。”紫玉清冷的笑了两声,转身便要去撞额头。 “紫玉,等一下——”我伸出手臂拦住了她,望着远处,在涌过来的官兵群中,急速窜动的身影,眼中感到一阵潮湿。 晏非,是晏非! 我难掩激动的心情,头也没回的喃喃道:“紫玉,你不用死了。我们都不用死了,呵呵,呵呵——” 我含着热泪,看着奔跑过来的晏非,压抑不住此刻喜悦的心情。 “情儿——” 晏非,晏非——我默念着,眼中的热泪,已经滚滚而下。 下一刻,我已经被飞奔过来的他,紧紧的拥在了怀里。没有什么言词能够描绘出此刻我的心情。只能牢牢的回搂着他的肩背,不停的流泪…… 直到紫玉的声音,打醒了我:“韩大哥,这位是——?” 我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推开了晏非,笑着转过头,看向正自满腹疑问的紫玉和孔维仁,对两人说:“晏非,我的丈夫。” “丈夫?你和他——你们是——”两张张大了的嘴巴,傻了一样指着我和晏非。 我扑嗤一乐,女子的娇态显露无疑。 女的? 两个人被我吐出的实话,惊愣了半天。 我让两个人慢慢去消化这个事实,拉着晏非走到回廊下,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有这些官兵,又是从哪里来的? 晏非只是沉着脸孔,并没有回答。看着一身浴血的我,听着我说了这几天的经历,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跟着,叫过了一名将官,吩咐下去,要下面的这些官兵仔细的搜,一个人也不要漏过。 我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对于他能够调集这么多的官兵,来搜一个知府的府邸的行为,并没有再多问。只是告诉他,那关押众女的牢房,要他派人去把她们救出来。 晏非要我不用担心,还有紫玉和孔维仁,他也都会派人把他们安顿好。我点着头,不再多虑的跟着紫玉和孔维仁道了别,跟着和晏非上了回府的马车。 那一夜,知府聂光远的府邸,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府里上下将近两百余口,无一幸免,全数葬身火海。 一个月后,当有人把这一事件书了奏折,上呈到了大运皇朝天子的面前,大运天子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府聂光远,纵子行恶,祸害百姓,其罪行十恶不赦,理应满门操斩。” 上奏折之人,当即言道:“皇上下旨,自然无人敢有疑问。只是,拒臣闻,当夜并未见到皇上的圣旨,竟有人胆敢私自操斩当朝四品知府满门,这人是不是有些太过狂妄,无视我大运律法了,皇上?” 大运天子再次淡言道:“谁说没有圣旨,是朕下的一道密旨。卿,可还有何言要说吗?” “臣不敢!”上奏之臣,乖乖退了回去。 天子想要问斩,大可以随便找个罪名,颁道圣旨,办了了事。又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派人做了?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密旨之说,显然就是托词。然而,天子护佑,谁人又敢多说半句。 自此,无人再敢提起洛城知府灭门一案。也由此事,引出一神秘人来。 拒闻此人,无官无品,却是可以随意调动大运皇朝各地兵马衙司。此人不受任何人管制,直接听命于当朝天子。 拒说,此人相貌绝美,手段却是极其阴狠毒辣。其真实身份究竟是何等人也,一时间,众说纷纭,无从证起。(未完待续) 第42章 那一夜,我被晏非送回了韩府后,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跟着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等到第四天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削却了一层皮肉,整整瘦了一大圈儿。本就不胖的我,越发清瘦的可怜。 晏非搂着这样的我,怜惜不已的轻吻不停。每每这时,我便闭了眼睛,无比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细数着他的心跳。 病愈后的我,变的不太爱说话,精神也不是很好,时常的坐在某处发呆。叶子以为我是惊吓过度,每到这时候,便会陪在我的身边,不停的说着话,试图让我快些好起来。 在她零零碎碎的念叨中,我知道了知府府邸被大火烧尽的事,也知道了我被劫走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一日,我和叶子离开以后,晏非在进香殿里并没有见到那位马家小姐。倒是在一阵焦急的寻呼声中,看见了她的贴身丫环珠儿。 珠儿哭诉着,说她们家小姐,刚才还在这里进香,转个身就不见了人影。直拉着周围的人问,有没有人见到她们家上姐的? 马家小姐在进香殿里失了踪,这让晏非起了警觉。迟迟不见我和叶子回来,便奔着我去的方向就迎了过来。路上,正赶上拼命往回跑的叶子,一问之下,才知道我被两个假和尚给劫走了。当即,晏非带着叶子就回了别苑。 随后的两天里,叶子就再也没有见到晏非的人影。直到三天前,他派人把她从别苑接回了韩府,见到了高烧昏睡的我。 我听着她这么一说,暗想着,那日在菜园里,看见那两名假和尚抬着的黑布袋子,里面装着的八成就是那马家的小姐。至于为何没有见她一同出现在官牢里,估摸着八成是当日,便被那四个禽兽糟蹋了。 我心中一阵难过,轻轻叹了口气。 叶子见我叹气,以为我是这些天受的怨气,无处排解。便替我解气的说道:“老爷可真是好本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调集了那么多的官兵,把一个四品知府的老窝都给掀了。夫人,老爷这也算是给你出了口恶气了,你也就别再气闷了,好不好?” 我冲她无力的笑了笑,靠在漆柱上发着呆。 身后,有人轻轻的揽住了我的肩头。不知何时,晏非回来了。 “情儿,回屋里去吧。你病刚好些,吹不得太久的风。” 打从我病后醒过来,晏非便改了称呼。由先前的夫人,变成了‘情儿’。说话的语气,也比先前温柔了。亲密的举动,俨然不似先前相敬如宾的模样,而是如胶似漆的小夫妻。对于他这样的转变,我无从去探究背后的含义。此时的心底里,早已经被即将而来的面对,充斥的满满的。 我知道,其实我一直在逃避着,不愿意去正视那一戳即破的窗户纸。如果没有这次发生的事,也许,我还会继续逃避下去。 然而,事实却已经不容许我再躲下去。当晏非带着那一大队的官兵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给他一记温婉的笑容,轻吟道:“夫君,你抱我回去吧。” “好。”晏非应了声,抱起了我,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叶子跟在身后,一直不停的偷笑。 我闭了眼睛,暂时不去想那些恼人的心事。安安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 是夜,我沐浴过后,换上了最美的衣裳,淡施了薄粉,坐在椅子上等着晏非。 不多时,晏非踏进了门槛儿。 我能看出来,他很高兴。毕竟,结缡六载,这是我头一次主动邀他入房。 晏非看着装容过后的我,又是惊艳又是喜悦,搂着我的腰肢,就是一顿猛亲,举止行动间,似干渴了许久一般,有些过于迫切。 我本就是下定了决心,任他施为。忍着羞赧,温婉的迎合着他。 床弟间,晏非一向是霸道横行。开始时,他还有些担心我的身子,是否全好,还不敢全然放开手脚。我这一番迎合,他算是彻底放了心,肆无忌惮的向我横扫而来。 这一夜,我频频娇喘,几次险些招架不住,晕厥过去。晏非紧揽着我的娇躯,哑着声音低吼着,取笑我的没用。变换着姿势,真真是把我好一顿折腾。 直至天微明时分,他才算是收了阵势,揽着我一起睡了过去。直至晌午以后,才双双从床上爬了起来。 想当然的,早饭,午饭,我和晏非都错过了。两个人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唤。晏非眯了眼,搂着正对着镜子梳装的我直笑。 我望着镜中他喜笑颜开的脸,梳着长发的手滞了滞。 晏非察觉出我的变化,问我是怎么了?我对他笑笑说,还是先吃饭吧。吃过了饭以后,我有话要跟他说。 晏非敛了笑容,似乎觉察出什么。这一顿饭,我和晏非都饿了,却也都吃的不多。 叶子直冲我们嚷嚷:“老爷和夫人,都光说饿了,怎么谁也不见多吃呢?” 我难得严肃的板着一张脸,冲着她摆了摆手,让她把碗筷收拾下去。 叶子好奇归好奇,却是不敢多问的乖乖收拾好了,退了出去。 晏非从先前就觉察出我的不一样,肃着脸,问我道:“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连称呼都变了回去,想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我微微一笑,伸手扶了扶叶子刚给我梳好的流苏髻,若无其事的说道:“夫君,你我结缡六载,为妻从不曾要求过什么。今日,却想跟夫君讨要样东西,不知夫君肯给否?” 晏非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微微怔了下,跟着言道:“你想要什么东西?” 我越发笑的灿烂,轻言道:“休书,可好?” 晏非沉着面孔,未动声色的朝我问道:“为什么想要休书?你且说个明白,我再做计较。” 我站起身形,跺至窗前,瞅着满院飘落的秋叶,淡淡道:“光阴荏苒,岁月匆匆。夫君已非昔日的夫君,韩情已非昨日的韩情,你我又如何再为夫妻?不如,一纸休书,从此两不相识,倒也来的妥切!”(未完待续) 第43章 我,韩情。洛城已离世富商韩有亮的大女儿,韩府已经出嫁的大小姐,京城商贾晏非的正室,晏府的女主子。在这连串名头之下的我,其实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子归,洛子归!我的另一个名字。 关于我的身世,应当从很久以前说起。 二十四年前,我出生在大漠北部,名叫陵丘城的地方。我是陵丘城城主洛文辞的胞弟洛儒轩和妻子纳兰慧唯一的女儿。 出生的那天,陵丘城上空,出现了异象。一半是五彩云层笼罩,一半是漫天乌云密布。更加异常的是,不知是从哪里飞来的两群叫不出名字的飞鸟,成群结队的霸占着各自的上空,盘旋鸣叫,久久不散。 陵丘城的百姓,无一不被这样的景象所惊呆。 陵丘城有一个智者,精通五行八卦占卜之术。当即便起了一卦,并将卦象所说,告之了陵丘的百姓。 依照卦象所言,数十年后,天下将有大乱,祸起一名女子。而这名女子,便是今日出世。 而那一日,陵丘城出生的女婴,连着我在内,将近百名。谁又知道那卦中所指,竟究是哪一个?所以,那一日过了便过了,陵丘的百姓,无人再去追究此事。 不曾想到的是,两年后,这件事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当朝天子,也是现在的太上皇耳朵里去了。当即,便宣了当时大运皇朝最最有名气的高僧进殿。 那高僧来时尚且神彩熠熠,却只说了四句话,念了声罪过,便气绝在了大殿之上。那四句话便是我在肉面摊前,那位灰袍老僧人说的话。 “红颜惑君,帝王伤情。亡国兴邦,陵丘子归。” 也是这四名话,让当时的天子,大恐不已。私下里,拟了道密旨,派了大内高手赶往陵丘城,要将那个还不满两岁,名叫子归的孩童找出来,然后,密密的除了去,免生后患。 我的伯父,也是陵丘城的城主洛文辞,事先知道了此事,并告诉了我的爹爹和娘亲。爹爹和娘亲连夜收拾了些细软钱银,带着我就逃出了陵丘城。 那些大内高手进了城,没有找到我,便将我的伯父杀死在了家中。随后,一路追赶而来。 爹爹、娘亲因为照顾着年幼的我,无法太快的赶路。没用两天,便被他们追赶上了。娘亲为了掩护我和爹爹,怀里抱着佯装是我的枕头包被跳了悬崖。 爹爹抱着我,这才得以逃脱。随后,到了洛城落了脚,隐性埋名,将我扶养长大。 自小,爹爹便告诉我,他这一生,只爱我娘亲一人。只是,为了掩藏身份,更好的保护我,他必需娶别的女人。 我明白爹爹的苦心,不愿意他为我再多的操累。早早的,便学会了懂事。 爹爹很宠我,极尽所能的把最好的东西送给我。随着我的心意成长,从不加以干涉。便是那两年,我跟着商队远行至大漠,我的故土,他也没有说出半个不字。 心中虽是担心的整夜不肯安睡,表面上却装做若无其事。临走之前,只是叮嘱着我,要小心,记着别让自已陷入危险的境地。 对于我这个女儿,爹爹一向要求不多。只要是我想,我要去做的事情,他从来不曾阻拦过。对我唯一要求,就只是要我远离权利,远离尊荣,远离那带给我们一家最深伤害的,那该死的预言。 临去之前,爹爹把我叫至病塌前。用他那因病痛折磨的骨瘦如柴的手拉着我,虚弱的对我说:“情儿,爹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我的情儿,是这世上最最好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那千夫所指的祸国红颜。你要记住,远离权势,远离尊荣。只有那样,你才能安安稳稳的过这一生。咳咳——” 爹爹的心愿,我不能违背。自小,我便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 当年,我嫁给清贫的晏非,是爹爹的主意,也是我的意思。正是因为清贫,是离富贵权利最远的两个字,我成为了晏非的妻子。 嫁给他,无关乎情爱。只是一种对我那逝去的娘亲和疼爱着我的爹爹,最好的安心方式。 他们所做的一切,就只是让他们的女儿,忘记子归这个名字,以韩情的身份,一生远离权贵,安安稳稳,鲜鲜活活的生活着。这是爹爹娘亲最祈盼的,也是我毕生都不能忘记和努力着的事。 一直以来,我都做的很好,一如爹娘所祈盼的那样,远离权贵,远离尊荣。这么多年来,我慢慢的已经淡忘了‘红颜祸国’这四个字。韩情这个身份,已经成了我的全部。如果没有意外,它将会伴着我直到白发苍颜,乃至归于黄土。 然而,晏非却成了那个意外。 晏非,我的夫君。当年,我和爹爹一同挑中的人选。如今,已不复当年那副清贫孤傲模样。俨然已是跺一跺脚,便会地动山摇的皇朝权臣了。 曾几何时,他从默默无闻的一介商贾,变成了手握权势的秘臣?又曾几何时,他改变了身份,将这样的权利,拥揽怀中? 他的野心,和他狠辣的手段一样,令我心惊胆寒。越是相处日久,我便越发的了解他的为人。但凭他的个性,这样的权利,远远还不足以满足他日渐难填的欲望。他会想要的更多,直到他自已认为已经够了。而那时,想必他已处在了权势之颠了。 我从不怀疑他会攀上那样的高峰,而在那之前,我最应该做的一件事,那就是远离他,远离这个可能破坏我这么多年努力的祸根。 就像是当年,在我知道了云天炽就是当朝太子的身份时,所做出的决定一样。 远离他,非我所愿,却是不得不为!(未完待续) 第44章 晏非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狭长的凤目,眯成一条缝,紧紧盯着我,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想要把我刺穿。 我打定主意,心平气和的回视着他。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决心,阴沉的脸色开始变冷。冷哼一声,说道:“夫人是在跟我说笑吗?休书,你想要休书?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晏非,你知道的,事到如今,又何必我再多说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我静静的看着他,想要从他过于平静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只是,很可惜,除了冰冷,还是冰冷。我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道:“晏非,当你带着那些官兵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有这样的结果。今时的你,已经不再单纯的只是一介商贾。你背后所隐藏的权势,究竟有多少,我并不是很清楚。唯一知道的是,我该远离这样的你。” “远离我?就只为了我手中握有着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权势,你就要离开我,是这样吗?” 我平静而肯定的点了点头。 晏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跟着,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用力说道:“我说过,我既然娶你为妻,这一生你都是我的妻子。不管是何种原因,我都不会将你休弃。既便是你的要求,也不能改变我的心意。” “晏非,你听我说——”我拉住他的一只胳膊,阻止他离开。 “我不想听。” “可是你必须得听。”我紧紧的抓住了他,无比肯定的对他说:“晏非,你我结缡六载,虽不是恩爱无比,却也是相敬如宾。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只是,如今的你,已经手握权势,加以时日,必将有一番不凡的作为。而我,却不想违背爹娘对我唯一的要求。做一个平平凡凡的百姓,安安稳稳的过我余下的人生,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晏非挣开我的手,用力的握住我的双肩,直直的看着我,说道:“我用尽心力,煞费苦心了这么久,才换得今时的局面。眼看着,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握有手中的权势,站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而你却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不想再做我的妻子。别的女子,祈盼着自已的夫君飞黄腾达,出人头弟。而你却将这些弃如弊履,完全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态。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拥有权势,就令你那么厌恶吗?” 我毫不闪躲,直视着他摄人的目光,将这些年心中的委屈尽数吐说道:“是,别人都想拥有权势,而且是越多越好。可是,我却不是,也不能。从我出身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被迫的冠上了‘祸水’这两个字。就因为这两个字,我的伯父被害、娘亲自杀,爹爹抱着年幼的我,背景离乡,隐姓埋名。而这些,你不也都知道了吗,我的夫君?” 晏非惊愕的看着我,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些来。 我冷冷一笑,道:“夫君不是早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吗,又何必一副惊奇的模样?莫非是在想,我是如何看出来的吗?你我结缡六载,我若还看不清楚夫君的个性,岂不当真是白活在这世上了吗?” 晏非敛了惊讶的面孔,不复先前激动的模样,静静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的要我说吗?”我静静的望着他。 他肯定的点了点头,我心中暗自一叹,是该挑明的时候了。 娓娓诉道:“这两年,你的所做所为,我全部都看在眼里。对于你日渐高涨的欲望,更是心中有数。当年的你,清贫高傲,视钱财如粪土。几曾见你巴结拢络过什么人了。若非不是因为欠下了爹爹一个恩情,我想,你是不会娶一个似我这样,铜臭味十足的商人的女儿的。可是,再看现如今的你,为了某种目地,竟然可以将自已心爱的小妾亲手送上。这中间的改变,不可谓不巨大。而引起这一切的最根源,就是香秀的死,和你对我的怨恨。这些,让你对权势允满了渴望。这样的渴望,促就了今时今日的你。” 晏非一直听着我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我避开他的视线,面朝着敞开的窗户,对着有些萧瑟的院子,轻轻道:“对于你的能力和你所拥有的那股势力,我从不曾怀疑。在那样广络的人脉下,我不认为我的身世会瞒你多久。果然,在洛岩寺里,我得到了证实。那位灰袍老僧的话,你没有问我。而那时,你明明已经看出了我的异样。凭着我对你的了解,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所以,才会对老僧的话,没有半分惊异之色。而你那个随后的拥抱,只是单纯的想要安慰我。当然,我对这样的你,还是很感激的。如果,不是后来你带着官兵,到了聂府,我想,我会一直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做你的妻子。只是——”我苦笑一声,不再说下去。 晏非听完这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就这些,还有吗?” 我摇了摇头,淡淡道:“就这些还不够吗?” “够不够,并不是你说了才算。只要我一天没有出口休你,你便一天还是我的妻子。好好的做你的晏夫人,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去想。” “晏非,你今日若不休了我,迟早你会后悔的。我的存在,只能阻挡你前行的脚步。你很清楚,一旦我的身份被揭穿,等待着你甚至于晏府的,将会是什么。你想要的权势,只能在我的手中毁掉。休了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我的离开,对你对我都好。”我不放弃劝说着他。 晏非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面无表情的推开门,转头对我说:“明日一早,我们就回京城,你准备一下。”刚抬起了脚又落了回来,接着说道:“哦,对了,以后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无妨,不要再像昨日一样,那会让我误会夫人的心意。”抬脚出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像是失去了浑身的气力,一下子跌坐到了椅子上。想着他临走前的那句话,莫名的,心中有些刺痛。(未完待续) 第45章 晏非的话,像是一根长着倒钩子的尖刺,直刺进我的肝肝肺肺,拽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连串的血肉。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脑海里不停浮现着他脸上的那抹失望和冰冷。一向平静的心湖,像是被人投下了一块巨石,溅起了高高的水花,荡啊荡,荡的我心神不宁。 我强迫着自已不去想这背后隐藏着的含义,生怕揭开真象之后,我再也不法做回原来的我。我不想软弱,也不想受伤。那样的伤痛,伤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我不知道我在房里坐了多久,等到我抬起头看向窗外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竟然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呆的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真是越来越不像我了。难怪叶子说我,病了一场之后,连魂儿也走丢了。 我摇了摇头,微自苦笑着动了动我有些麻木的双腿,等着那股子麻劲儿退去,站起身形,走到院子里。弯身拾起一片落叶,扶摸着叶脉,静静的想着心事。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我没有回头,光是从微风飘过来的香气中,就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 “哟,大小姐,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拾叶悲秋呢?”脆生的嗓音,不是四娘花艳芳又是谁。 “四娘?!”我微做惊讶的回过身,淡笑着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什么事呢,你的相公都要被人家抢走了,你还在这里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四娘花艳芳甩了下她那条香喷喷的粉嫩颜色的帕子,白了我一眼,说道。 “四娘,这是从何说起?我相公怎么就被人抢走了呢?”我扔掉了手里的落叶,拍了拍手上沾上的泥土。 “得了,我也不跟你在这里磨叽了,你赶快跟我去看看吧。”四娘像是个急惊风一样,拉着我就要往前走。 我叫住了她,扯回了衣袖,平整了衣襟,这才不急不徐的跟着她去了前院。 老远的,就听见一阵笑声,从正庭里传了过来。 四娘挥动着她那条香帕,朝前指了指,撇着嘴,说道:“大小姐,你听见了吧?他们现在可是欢悦的很啊。” 我微垂了眼帘,没有作声,直接走了过去。 正庭里,三娘、韩嫣、晏非三个人,围坐在圆桌旁,正在说笑,见我和四娘进来,顿时止住了笑声。 韩嫣从位置上站起来,羞红了一张脸,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的嗫嚅道:“姐——姐姐,你来了。” 我没有忽略她匆忙间,从晏非手里,把自已的小手抽出来的举动。微微一笑道:“嫣儿,你站起来做什么?又不是外人,快坐吧。还有三娘,你也坐啊。”对随后也站起来的三娘说道。 三娘干干的笑了两声,坐了回去。 我瞅了眼若无其事,安安稳稳坐在那里的晏非,径自走向主位坐了下来。四娘靠在左侧,紧挨着我也跟着坐下。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饭吧。”一向圆滑老练的三娘,竟然有些不安,提前了整整半个时辰开饭。 韩家的厨子一向手脚麻利,很快的,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饭菜就端了上来。 饭桌上,五个人都闷声不响的吃着。 四娘在桌子底下,用手肘碰了碰我,用眼神示意我看向对面,我跟着看了过去。 韩嫣坐在我的对面,她的左首边坐着晏非,右侧挨着三娘。此时,晏非正夹着一块儿鱼肉,细心的挑出了刺,温柔的放进了她的碟子里。 三娘在一旁,看着两人,笑眯了眼。无意间,撞上了我看过来的视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韩嫣和晏非两个人,郎情妾意,眉来眼去的勾缠。 我夹了块儿鸡丁放进口中细嚼,看着韩嫣,随意了说道:“嫣儿,你也年纪不小了,可想过找个如意郎君嫁了?” 韩嫣被我问的有些慌张,低垂着头,四下瞧望。 三娘接过一话茬儿,笑着说道:“情儿,你也是知道的,嫣儿她原本是打算是要嫁给那聂二公子的。谁曾要,他竟然是个衣冠禽兽。前些日子,她也真是好一顿伤心。这不,最近才刚见到了些笑面儿。” “是啊,看上了人家的相公,当然有了笑脸儿了。”四娘在一旁,眼睛一翻,意有所指的道。 “四妹,瞧你说的。好像是我们嫣儿看上了你的相好似的,别一副歪声拉气儿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似的。要不要,我当着情儿的面,把你的那些丑事都抖出来?”三娘重重的哼了一鼻子,白了四娘一眼。 四娘白了脸,用力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掐着小细腰,脆生生的叫了一嗓子,道:“哼,邬梅君,你别在这里含血喷人。我有什么丑事,值得你说的?倒是你们娘俩儿,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大小姐人在这里,你们倒好,掂记上你家的相公了。你们这么做,还要脸不要脸?” “花艳芳,你还来真的是不是?那好,我就把你那些丑事都抖抖。”三娘指着四娘,冲我说道:“情儿,我告诉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养汉子。把老爷留给她的那些银子,全都贴给了那些小白脸儿。还恬不知耻的跟我张嘴,说要分家产。她也不想一想,就凭她不守妇道这一条,就可以把她赶出韩家的大门,还想着什么分家产,真是白日做梦。” “你还有脸说我呢,你好清白吗?邬梅君,你干的那些丑事,别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要说偷人,没有人比你更能的了。老爷在世时,你就没少干那些脏事儿。怎么,现在老爷不在了,你倒成了贞节烈女了?若是老爷在泉下有知,看见你掂记着把自已的女儿往大姑爷怀里送,也会被你气吐了血。” “你——” “好了,都别说了。”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大喝一声。视线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在了韩嫣惊慌的脸上,扫了一眼晏非,沉声问道:“嫣儿,你真的喜欢他吗?既使只做一名小妾,你也不在乎?” 韩嫣羞怯的瞄向晏非,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闭了闭眼睛,轻叹一口气,道:“嫣儿,你真的很不聪明。”跟着,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晏非,淡淡的道:“如果你也想的话,我没有意见,纳了她吧。”(未完待续) 第46章 韩嫣会喜欢晏非,说起来,这并不奇怪。先且不论晏非那些哄着女子们开心的高超手段,单凭着他的那副俊美的长相,便很少有女子会不动心的。 当然,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连精明的三娘都掳获了。三娘之所以会冒着惹恼我的危险,促成这件亲事,多半是看中了晏非手中的权势。 聂府的那一场大火,不光让我确认了晏非手中的权势,也让三娘看出了一些端倪。能调动兵马,操杀四品知府的府邸,这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如果,自已有了这样的女婿,这后半身当真是有了靠山了。有了这样的心思,再稍威说动一下本就有意的韩嫣,再加上晏非的多情,两下里便一拍即合了。 对于晏非来说,他巴不得身边的美女,越多越好。管她的身份是大家闺秀,还是妓馆艳妓,又或者是自已的妻妹。总之,能让他欢愉,那便行了。 四娘本是以为我会与三娘韩嫣大吵起来,没想到我却是这样安静的答应了这件事。直拉着我的手,问我是不是气傻了。 叶子这时从外面进来,听见这话,鼻子里哼了声,说道:“什么气傻了,要是真的生气,我家夫人早就傻了三十多回了。” “叶子,好没规矩。”我轻斥了声。 “这话怎么说的,三十多回?莫非大姑婿纳了三十几房妾室不成?”四娘捏着那条香帕,吃惊的掩了掩嘴巴。 “准确些说,是三十九位。加上二小姐,刚好凑齐了四十。”叶子伸出四根手指头,比划了下。 “哟,四十啊——!”四娘夸张的拉长了音,兴灾乐祸的冲着三娘道:“姐姐,这可真是恭喜你了。亏了你,韩嫣才嫁的这么好。”跟着,一阵大笑。 三娘当时就变了脸色,犹自不肯相信的问我道:“这是真的吗,情儿?” 我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是的,夫君他是纳了三十九房小妾。嫣儿过去,刚好排行四十。” “娘——”韩嫣急的快哭了。 三娘也觉得很没有脸面,冷着脸甩开韩嫣的拉扯,道:“别找我,都是你自已看上的,找谁去?” 韩嫣抽咽着,转向晏非,娇滴滴的唤了声:“晏郎——” 晏非慵懒的回眸,拉过她的细手,温柔的问道:“嫣儿,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我来替你出气。” 韩嫣嘟着嘴,四下里瞅了瞅,指着叶子,说道:“就是她,她惹我生气了。” 叶子指了指自已的鼻子,瞪大了眼睛,问道:“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二小姐,你弄错了吧?” “就是你,就是你在这里多嘴多舌,才惹得我心情不好。”韩嫣抛下了羞赧,坐上晏非膝头,搂着他的脖子撒着娇的摇了摇,道:“晏郎,你替我好好教训教训这没有规矩的丫头。” 我瞅着这样的韩嫣,惊讶过后,心下里顿时一片清明。 韩嫣变了,不再是那个单纯又善良的小姑娘了。我离开韩府去别苑,这中间,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她竟然已经变得这么会撒娇,这么的有心计了。 此时的叶子,只不过是她在晏非面前,想要证实自已地位的一件物件而已。晏非责罚了叶子,便相当于给了她足够的重视。这样以来,她便可以在我这个正妻面前,抬头挺胸,不必看我的脸色了。 这样的把戏,我早已经司空见惯了。晏府里那些小妾们,时不时的就会上演这么一出来给我看。 我以为,韩嫣会和她们不一样。毕竟,我们还是姐妹。至少,她不用担心我这个做姐姐的会为难她。而事实证明,是我错了。 正是因为我和她是姐妹,她才更加显的急切的想要这样的地位,好跟我平起平坐。这样的想法,很好解释。 先前我还认为,是三娘主导了这一切。现在看起来,韩嫣自已所占有的成份,则要更多一些。 晏非搂着膝头上的她,高深莫测的看着叶子。 叶子冲着也直摇手,道:“老爷,这可不干我的事,您可别看我。”小声的又嘟嚷一句:“又不是我叫你娶那么多房的小妾。” 晏非低声喝道:“掌嘴!” 叶子一怔,求救似的看着我:“夫人——” “你这个贱丫头,主子让你掌嘴,你还敢不从,真是反了你了。”三娘抢在我开口之前,喝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掌嘴啊。” 叶子见我没有出声,以为我默许了,苦着一张脸,万分委屈的抬起了胳膊,就要朝着自已煽下去。 “慢着。”我扯起绢帕一角,不慌不忙的拭了拭嘴角,慢慢站起身,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下,跺到叶子身旁,淡淡的说了句:“叶子,我吃好了,我们回去。” 叶子面露欣喜,响玲儿似的应了声,跟着我便往外走。 “且慢。”韩嫣在那厢开了口,说道:“姐姐,难道没听见晏郎要她掌嘴吗?这样没规没矩的丫头,不好好的管教管教,日后还不爬到主子头顶上了。” 我微侧了头,冷冷的说道:“叶子是我的丫头,管不管教的自有我说了算,还轮不到旁人指手划脚的。嫣儿,你还是多花些心思,逗老爷开心吧。” “晏郎——,你看姐姐她啊。”身后是韩嫣的娇声软语,我并没有回头,抬脚欲走。 “站住。”晏非喝住了我。 我回过身去,看着晏非推开韩嫣,站起身走了过来。看了看我,当着我的面,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叶子一巴掌。 清脆的掌声过后,叶子紧捂着印上了红红指印儿的脸蛋儿,又疼又委屈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我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在晏非那冰冷到足可以冻伤人的表情里,看到了深深的恨意。 他在恨我,晏非在恨我! “夫人,我扶您回去。”叶子低低的啜泣着,扶着犹自惊愕的我,步出了正庭。 身后,韩嫣有些得意的娇笑声,传了出来。 我的心,竟然感到了一阵刺痛。(未完待续) 第47章 我清楚的认识到,晏非他在恨我。 若是换做以前,他绝对不会被一个小妾的三言两语所左右。尽管这个小妾是他的新宠,我的妹妹,我也并不认为他是真的喜欢她到了昏了头脑的地步。 他那一巴掌,不光是打了叶子,也狠狠的掴在了我的脸上。他要用这一巴掌告诉我,以后我的日子,将会很不好过。 我知道他这是在为了休书的事情,要报复我。我想我真的是做错了,不该用那样直接的方式的。毕竟,他是一个很好面子的男人,听见自已的妻子跟他要休书,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都重重的伤害到了他的颜面。 叶子的事,只是一个开始。以后的日子里,我想他会更加的变本加利的。我不愿意那样的情形出现,那将意味着,我和他终将会仇恨着彼此,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六年的夫妻,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既便非关男女情爱,也总是有亲情在里面的。我本以为,我和他坦诚以对,他便会送我一纸休书,让我和气平淡的离开。这样,对我对他,都是一件好事。不想,他却因此,对我产生了恨意。这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叶子见我不言不语,委屈的捂着挨打的脸,不敢吭气儿。 我知道,她也是又惊又气。平常,晏非知道我喜欢这丫头,虽然常说她口无遮拦,不知道大小尊卑,最多也就是嘴上说说,从未像刚才那样动手责罚的。他这一动手,真是把叶子打蒙了。 我见她红着眼眶,‘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还要留神我的喜怒,不仅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冲她招了招手,叫她过来。扯开她捂着脸的手,轻轻的摸了摸肿起老高的脸颊,道:“叶子,疼吗?” “嗯。”叶子瘪着嘴,用力的点了点头。抽泣道:“夫人,老爷下手可真狠,到这会儿了,我这半边的脸还疼的要死要死的。” “叶子,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夫人,您说哪里去了?这跟您有什么关系,要怪都怪二小姐不好,她要是不跟老爷进馋言,我哪里会挨打?” 我拉住叶子的手,郑重无比的说道:“叶子,你要听清楚了。以后,在我面前也就算了。可是,在老爷面前,千万要把住你这张嘴,要懂规矩,有些话,能不说就不说。你明白吗?” “夫人,你和老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叶子见我这么严肃,聪明的她,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叶子,你不用多问了,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好,我明白了,夫人。” “嗯,去吧,去柴叔那里,让他给你弄些草药敷上,明儿早上,脸就能散肿了。” “嗯。那我去了。” “去吧。” 我送叶子出了房门,直到她的背影拐进了回廊。这才迈步下了石阶,走到院子里,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深深的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 扶摸着那颗古槐的树干,想起了小时候,爹爹抱着我坐在树下,讲那槐公子的故事。一晃眼,已经快有二十年了。真快啊! 若是再过上二十年,我是否还能像此时这样,悠闲的在院中散着步,扶摸着古槐树,想念起旧时往事呢? 念及于此,心中不免一阵唏嘘感叹。 明日一早便要回去了,不知要多久才会回来。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有我儿时的记忆。一如每一位即将远离故土的游子,依恋和伤感…… 夜晚很快的过去,初升的太阳光芒,照进了韩府里的每一个角落。 起程的时候到了,我登上了车辕,最后望了一眼青色的屋脊,冲着跟随到大门外,抹着眼泪儿的柴叔他们挥了挥手,低头钻进了马车。 车外,韩嫣拽着三娘的手,依依不舍的惜别。晏非在一旁,温柔的轻声安慰着。四娘跟我在府里道过别之后,没有再现身。 我心里很清楚,她和三娘这一闹翻,日后在府里头,恐怕日子很难过。临走之前,我将爹爹在城北那里的一处房屋和两家店铺送给了她。这样一来,就算三娘当真要把她赶出韩府,她也不至于会流落街头,重操旧业了。不管怎么说,好歹,她也是爹爹的小妾。爹爹在世时,她也没少哄爹爹开心,这些全当是对她的奖赏了吧。爹爹若是知道我这么做,应该也会同意吧。 车外韩嫣的抽咽声,渐渐停了。很快的,晏非扶着她上了马车,看了车内的我一眼,面无表情的放下车帘,转身跃上了马背。 车辙转动,马蹄声起,一行人渐渐离开了洛城,奔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马车里,我和韩嫣面对着面坐着。我靠着车厢,闭目养着神。韩嫣从上了车开始,便把玩着她手里的那串风铃。 那是两块玉石做成的风铃,碧绿翠莹,小巧精致。随着她的摇动,在手中发出清脆悦耳聋的铃声。 晏非的手很巧,他常会做一些小东西送给他的那群小妾们。什么扇坠儿、珠钗、手环的,他都送过。而这些物件儿里边,当属风铃送的最多。三十九位小妾,除了死去的香秀,每个人的屋檐下,都挂着一只他亲手制成的风铃。 晏非最喜欢做风铃,什么玉石的、玛瑙、珍珠,甚至于好看的卵石,他都能利用起来,做出一串美丽动人的风铃来。 尽管这样,他却从不曾送过我一串。至于为什么,他没有说,我也不曾去问。每每见到那一串串别致的美丽来,心头总是不免有些淡淡的失落。 韩嫣扯着风铃,不停的摇曳着。我在那样清脆的声音里,思绪越飘越远。恍惚着,竟然睡了过去。 仿佛只是一瞬间,颠簸的车子,又将我给震醒了。 韩嫣已经停止摇动她手里的那串风铃,正瞪大了她那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我。(未完待续) 第48章 我被她这样凶狠的眼神,惊的浑身一机灵,整个人瞬时间清醒过来。 韩嫣见我醒了,笑了笑,收起那可怕的眼神,摇了摇手里的风铃,喃喃道:“姐姐,你看它好看吗?晏郎送我给我的。” “嫣儿——”我不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对晏非别抱有太多的希望。那样的话,到最后,受伤的只能是她。 “怎么了姐姐,是不是相公送我东西,你不高兴啊?”韩嫣一脸无害的表情,望着我。 她的伪装,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微叹了口气,说道:“嫣儿,你不要这样子好吗?” “我怎么了,姐姐?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嫁过来,你不高兴了,对不对?”韩嫣拨弄着风铃上的那两块玉石,低头道:“姐姐,你不用担心,晏郎他对我再好,我也始终就只是个小妾,你正室的位置,我不会去抢的。” “嫣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一阵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也一直心情不好,跟你也没能够好好的聊一聊。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直到昨晚,我才惊觉,你有些变了,而且变的让我有些不敢认识了。” 韩嫣干冷冷的一笑,道:“我变什么了,姐姐你多心了吧?” “嫣儿,你要是实在不想说,那就算了。只是,姐姐希望你能够做回原来单纯善良的你。” “哼哼,单纯善良?”韩嫣甩开我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娇艳的脸上,尽是恨意,狠狠的低吼道:“就是因为我的单纯善良,我才会被你蒙骗。什么姐妹情,都是狗屁。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她像是意识到自已说多了,急忙的收住了嘴。 “你会怎样?”我意识到她在隐瞒着我什么,追问道:“嫣儿,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是因为我?我何曾又蒙骗过你了?” “收起你那套把戏吧,别再假惺惺的了,还想蒙骗我吗?” “嫣儿,我怎么——” “不用再说了。”韩嫣喝了一嗓子,我在她怒颜下闭上了嘴。 这种情形下,我想要弄清楚一切,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正如我先前猜想的那样,我离开韩府去别苑,再到我被劫走回来的这一段时间,果然发生了什么事。 韩嫣言词里,透露出对我的恨意。我想,她跟了晏非,很可能就是为了报复我。 最近,真的是霉运当头,恨我的人还真是多啊。先是有个晏非,这又来个韩嫣。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的妹妹。都是我最亲的人,却又都是那么恨我。 晏非还好说些,最少我知道他是因为休书的事情,我让他丢了颜面,他才会这样的。可是,韩嫣呢?她又是为什么恨我? 头痛,真的是很头痛! 我掀开车帘,把头探了出去,让微风吹着我抽痛的脑袋。顺便将胸口郁闷的那口气,长长的吐了出去。我揉了揉脑袋,又拍了拍胸口,感觉好受了些。 跟走在车子旁边的叶子,见我这副模样,担心的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冲她摇了摇头,要她不用担心。 骑着马走在前面的晏非,听见我和叶子说话,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跟着,叫停了车队,就地歇息。 马车一停,我便从车里面钻出来。待在里面,对着那样一个韩嫣,我真是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叶子扶着我,坐到了一颗松树下。从皮囊里倒出了些水,递到了我的手上。我喝了两口,借着水的清凉和徐徐吹送的微风,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我看了看四下里,随行的二十几人,也都各自找了块方地,坐了下来。晏非坐在最远处,手里执着马鞭,正自有一下无一下的敲打着泥土地。 韩嫣手里提着风铃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依偎进了他的怀里。晏非微笑着揽着她肩头,张着嘴说了些什么,惹来韩嫣一阵娇笑。 我收回了目光,瞅向延伸至山林深处的弯弯曲曲的小径。 小径上,远远的走来一名樵夫。他身穿布衣,头带斗笠,肩上挑着一担柴禾,腰带上别了一把斧头,嘴里哼着山歌,慢慢的走近。 这本是一个很普通的樵夫,走在这样的山间小路上,挑着砍好的柴禾,高高兴兴的赶往就近的集市,卖个好价钱,好买回米盐,养活家中的老小。这一切看起来,再平常不过了。而我却发现了一件很是奇怪的事。 随着这名樵夫越走越近,原本安闲坐在地上休息的那二十几名随从,全数绷紧了神经,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他。 那樵夫好像也觉察出周围的空气有些紧张,加快了脚步,低着头,想要快些离开。眼看着他越过了两名随从,再往前走便到了我和叶子的跟前。 突然的,那樵夫丢开肩上的柴禾,甩向身后那两名随从,以着飞快的速度抽出了腰间别着的斧头,向我冲了过来。 我因为早早便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事先有了些准备。饶是这样,我也被实实的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的险险躲过他劈过来的斧头。 叶子尖叫的扑了过来,挡在了我那樵夫的中间,试图用自已的单薄的肩背,迎向那再度挥过来的斧头。 而比她更快的是在我左前侧位置上的两名随从,飞身跃至。其中一个,手里持着的利剑,照着那樵夫挥动斧头的手臂就砍了下去。另一人,几乎是同时的将剑刺穿了樵夫的右肋。 涌出的鲜血,飞测到我的脸上。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樵夫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死去。抹了把脸上还温热的鲜血,看着手上艳红一片。怔怔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叶子拽着我的衣袖,直问我有没有事。我有些木然的抬起头,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两丈外远的晏非,他正自冷漠的望着我。那两名被樵夫肩上柴禾丢中的随从,低垂着头,站在他身后。晏非回过头,狠狠的甩了两人一耳光。平淡的说了句:“你们两个知道怎么做了吧?” 那两人浑身颤了下,抬起手中剑,对着自已的胳膊挥了下去。 “啊——”两声短促的惨叫,两截鲜血淋淋的小臂,掉落在了地上。 我被这样惨烈的责罚手段,惊得心惊肉跳。叶子‘啊’的惊叫了一声,韩嫣更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未完待续) 第49章 这一回短暂的途中歇息,留下了一具尸体和两截血淋淋的胳膊。我再一次的证实了一件事,晏非真的是不一样了。 依据我的猜测,那名樵夫只是一名乔装打扮,尾随而至的刺客。眼见露出了马脚,不得已提前动了手。而我,只是倒霉的成了晏非的替死鬼。刺客眼见无法接近他,只得向我这个家眷动了手。 先前,我还在猜测这些陌生的随从跟着上路的用意。这一下子,算是彻底明白了。晏非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光是从这个樵夫刺客来看,这一路上,想要他性命的人,肯定不会少了。 至于这二十几名随从,从刚才那样的情形上看,个个身手都很是了得。不光是这样,他们对于晏非的命令,是决对服从,甚于可以说是以死效忠。那两截砍下来的手臂,就是最好的证明。 依着他们对晏非忠诚上看,显然这些随从,跟着晏非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的。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两个人的胳膊。这样的力度,并不是一个初识的主子,就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 在我看来,晏非变的冷酷无情了。或许可以换一种说法,这本就是真正的晏非。只是以前,我没有看清楚而已。 晏非命令两人,把昏倒在地的韩嫣抬回了车里。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向坐骑,翻身上马。 叶子扶着我上了马车,我叫她一同坐上来。先时,我担心这会引起韩嫣的不高兴,替叶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会儿,我不再有这层顾虑了。叶子都能拼了性命来护着我,我又为什么不能这样呢? 叶子看了一眼昏厥过去的韩嫣,直说还是下去吧。我打住她的话,找出干净的衣裳,要她换上。刚才,那樵夫的血,溅到我脸上的只是一少部分,大多数都喷在了叶子的后背上。亏得先前回洛城时,在客栈里经历过那样血腥的场面。有了经验,她这才才没有像韩嫣一样昏倒,那张小脸儿却已经吓的纸一样的白了。 尽管这样,她还不顾自已的只是关心着我的安危。这样的一个丫头,我又怎么能不去宠着她? 叶子换好了衣服,我也把脸上的血渍拭了干净。我和她又说了会儿话,韩嫣醒了过来。 我见她当真是吓的不轻,醒来后还在抖着,便安慰了她两句。 韩嫣一个姑娘家,一直待在韩府,最多也只是到集市上转转。哪里经历过这样事情,眼见着有人死在她面前,又有两截胳膊,生生被斩了下来,血淋淋的丢在了地上。她能不害怕,那倒真是怪了。 很长一段路,她都没有说话,缩着身子坐在车子里发呆。 到了傍晚,一行人找了家客栈住下来。吃了晚饭,我叫叶子去附近的药堂,抓了些压惊的药来,煎好了给韩嫣服下。 韩嫣喝了药,刚和衣躺下。外面就有人敲房门,我让叶子去开了门。敲门的是两名随从,说是叫韩嫣去天字号房,晏非让她过去。 这么晚了,不用说,晏非这是想让韩嫣过去侍寝。 韩嫣自已也知道,瞅瞅我和叶子,没吭声,爬起来,跟着两人过去了。 叶子关上房门,嘟念着,老爷也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如夫人都吓成那样了,还想着亲热呢。 我默在一旁,没言语。叶子铺好了被子,我们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身了。推开客栈的房门,下了楼梯,走到院子里,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出了客栈,在大街上散了一会儿步,这才返回来。 只这一会儿,叶子也起来了,打好了洗脸水,摆好了布巾,正等着我呢。见着我迈进了门槛儿,说了句:“夫人回来了。”嘴巴朝着里面呶了呶。 我会意的朝着里屋看了看,韩嫣已经从晏非那里回来了。坐在那里,正在发呆。听见叶子的声音,抬起了头。 我仔细的瞅了瞅,见她两眼圈儿发黑,嘴唇苍白,脸色也很憔悴。想这一夜是没怎么睡好,被晏非折腾的不轻。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晏非从房里头出来。见到我,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心情吗,倒是看不出来是好还是坏。 韩嫣见是我回来了,假意做出一副喜悦的模样,说道:“姐姐回来了。昨夜睡的还好吗?” “啊?噢,挺好的。嫣儿你睡的也好吧?”我弯下腰,捧了把水洗脸。 “不好!”韩嫣摇了摇头,道:“身边有晏郎,怎么会睡得好呢?”抿嘴一笑,娇羞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晏郎一向精力过人,勇猛的跟个什么似的。上了那股子劲儿,真是拦都拦不住。这一夜,他也没有让我清闲了,我真的是被他累惨了。” 我洗着脸的手,顿了顿。心头似乎有一根刺在那里,扎得我很不舒服。 这样炫耀的话,以前我也并非就没有听过。晏府里的小妾,说的可比这露骨的多。那我也没有半分异样,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可是,此时听着韩嫣说这些,我却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心底里那股子酸酸涩涩的滋味,莫非就是人家所说的吃醋?这个认知,让我吓了一大跳。接过叶子递上来的布巾,借着擦脸的动作,好好稳了稳过快的心跳。尽可能平和着语气,说道:“是吗,那嫣儿你可要当心身体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待会上了马车,可真要好好的睡一觉了。”韩嫣伸了个懒腰,在我面前走过去。 叶子冲着她的身后,撇了撇嘴。她猛然回过头,冲着叶子瞪了一眼,吩咐她去叫小二送些热水和木桶来,她好沐浴。 叶子看了看我,见我点头,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小二把水和木桶送了过来。韩嫣看着我,我只能从房里退了出去。留下叶子在里面,侍候着她沐浴。 也不知道是韩嫣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这一浴,洗了大半个时辰。 我站在屋檐下,心想着,八成叶子在里面快要气晕了。我正想着呢,房门打开了。叶子先从里面出来了,捂着嘴偷笑。见着我,拉我到了一旁,小声对我说:“夫人,我跟你说……”(未完待续) 第50章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惊讶不已的看着叶子。她的话,实在是——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晏非他——他怎么会—— “是真的夫人,如夫人刚才枕着木桶睡着了,呓语时自已说出来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晏非他——他怎么会——”打死我都不相信。大前天夜里,他还像霸王一样,折腾了我一整个晚上。才隔了两天,他就——他就不举了?怎么可能。 “你听错了,一定是你听错了。”谁都可能不举,晏非他不会。 “是真的,要不您自已去问问?”叶子见我不相信,急着拉着我进屋。 我挣开她的手,骂了她一句死丫头,这种事怎么张口?就算这是真的,韩嫣也绝对不会对我说的。 叶子一听也是,便没再拉我进去。低头想了一下,跟着眼睛一亮的对我说:“夫人,您想想,是不是每次老爷跟您同房之后,第二天起来,身上都是老爷留下来的痕迹?” 我的脸不由得有些发烫。床弟间,晏非一向蛮横霸道,难免会在我的身上留下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记。每次叶子帮我净身的时候,总是要念叨上两句。 我白了叶子一眼,问她说起这个做什么? 叶子一拍手掌,说道:“这不就对了,老爷那样的人,本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对待夫人尚且这样,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那——那倒也未必,男女之事,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循的。或许他对我——是这要,对待嫣儿就——是另一样呢。”我脑海里,尽是那些缠绵的画面,忍着羞赧,不太连贯的小声的轻言道。 “我才不信呢,老爷怎么就单单对她好啊?就她那身上,干净的跟个什么似的,哪里像是刚刚欢爱了一整夜的模样。”叶子嗤了声。 我握了拳头,轻捶了下她的肩头,微嗔道:“叶子,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知道羞的谈论这样的事?当心别人知道了,你嫁都嫁不出去。” 叶子‘嘿嘿’一乐,直说,嫁不出去最好,正好可以陪着夫人了。我笑斥着说她在说些疯话,推着她下了楼,去客栈的饭楼里看看可开了早饭没有? 我跟着转身回来,心中被她说的也有些犯了嘀咕。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韩嫣坐在那里,正自画着眉。见我进来,轻轻一笑:“姐姐呀,怎的才进来啊?快给我看看,我这条眉画的可美?” 我借机走了过去,看了看她的细眉,点头称赞了两句。趁着她低垂首的工夫,在她只及襦衫的身上,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几眼。果然如叶子所说的,半分痕迹也没有。 先前瞧她脸上那样憔悴的神色,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和晏非——嗯——折腾了一整个晚上,那她身上的青紫,也一定很是壮观。凭着晏非那样的蛮横,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更何况,她此时还安稳的坐在这里? 被折腾了一夜的滋味,我又不是没有尝过,浑身的骨头都像要散了架了,就只想找个地方躺着不动弹,哪里还有心情去画什么眉? 难道叶子真的没有听错?晏非他——真的是——? 不可能,我还是觉的不太可能。要真是那样的话,韩嫣那一副没有睡饱的模样,又做何解释?她就是再假装,脸上的气色总装不出来吧? 再者说,晏非两天前还是好好的,勇猛的像是一只冲下山的猛虎一样。只隔着这么短短两天,就——就那样啦?不可能,我还是不相信。 韩嫣听见我的夸赞,得意的抿着嘴,微拂着梳好的秀发,对着铜镜又照了照。 我轻咳了下,拾起桌子上的梳子,拿在手中转了转,漫不经心的道:“嫣儿,昨夜嗯——累坏了吧?” “是啊,晏郎他缠着我,一直不肯罢休呢。” “相公他——就是这样,一向霸道蛮横惯了。他,没弄伤你吧?”我盯着韩嫣,不肯错过她任何的表情。 朝嫣照镜自怜的动作,微微顿了下,以有些僵硬的笑声,掩饰着:“怎么会呢?晏郎疼惜我尚且不及,哪里会伤到我?” “没伤到你,那就好。”她的不太然,让我的疑心更甚。 “姐姐,你是不是巴望着我受伤啊?”韩嫣回过头来,挑着眉冲我道:“我知道,姐姐你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我死掉了才好呢。不过,姐姐,你也不用这么恨我。晏郎宠我,那是我的本事。姐姐若是有能耐,大可以把晏郎留在你身边过夜。就怕啊,你没这样的能耐。” 我微微一笑,并没有被她带着刺的话语伤到,平和道:“嫣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做为你的姐姐,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管你相不相信。至于相公那里,他喜欢你,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我仍然要提醒你,相公他是个多情的人,你要有个准备,一旦他哪天再宠了新人,你不要太过伤心了。” “放心吧,姐姐。我不会让晏郎去喜欢别人的,他有我就够了。”韩嫣哼了一声。 “那是最好了。身为你的姐姐,我也只能言尽于此。至于听进去几分,那就要看你自已了。嫣儿,你好自为知吧。行了,也不早了,该用早饭了,我先出去了。” 韩嫣与我虽有姐妹的名份,实则并没有太多的姐妹情。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未出嫁之前的我,常游历四方,很少有时间在家中。便是在家中那段时日,也是和奶娘待在别苑里。而那时,韩嫣还小,总是留在韩府里,和我相见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等得我出嫁以后,我们更是一年一年见不着一次面。 我本就不是那浓情之人,加之小时候,爹爹早早便将她不是我亲妹的事情,告诉了我。在我的心中,自然而然的便对她,生出了一份疏远感。正是因为这样,她和晏非的事情,才没有真正的伤害到我。 对于这一点,我倒很是庆幸。至于,韩嫣为什么会恨我,我虽是好奇,却也没到了非必要知道的地步。她想借着晏非来报复我,那就报复好了。反正,晏非身边的小妾,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再者说,自打我跟晏非提起休离之事,也就不打算留的长久,任凭他们恨着我去,左右不会太久就是了。 至于昨夜里,她到底跟晏非发生了什么,又或是真的没有发生了什么,我想,我没有亲眼看见,任谁说什么,我都是不信的。 既便是这样的心思,当我在饭楼里看见了晏非,还是难免的朝着他那个地方瞅了瞅。(未完待续) 第52章 我看着手上沾的鲜血,一时愣在那里。 晏非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几步窜进了车里。扳住我的脸,接过叶子递上前的巾帕,捏着一角,小心翼翼的拭着流出来的鲜血。 韩嫣那一丢,风铃上串着的玉石块打的我脸骨生疼。坠在下边的长条铃铛,锐利的边缘,在我的右脸颊划出了一道刮伤。伤口不深,血倒是没少流,整面脸都觉的粘糊糊的。 叶子在一旁,搓着手,心疼的直嚷嚷道:“这可怎么办?夫人美美的一张脸,这下子不就毁了吗?怎么办,怎么办?” 女子的一张脸,本就比什么都重要。我虽然性子淡了些,对自已的相貌也并不是那么在意,可是听她这样一嚷嚷,也难免心情有些低落。 晏非试净了我脸上流淌下来的血迹,将那方污了的巾帕捏在手心里。另一只手,轻拂了拂我划开的伤口边缘,对着上面轻轻的吹了吹,温柔道:“还疼吗?” 我浸淫在他温柔似水的眼波里,柔顺的摇了摇头。 “不要担心,等一会儿进了城,我派人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伤口不是很深,应该不会留下疤痕的。”晏非瞅着我脸颊上的伤口,安慰道。 “不碍事的,只是一道刮伤,简单的敷些药草就可以了。” “夫人,这脸上受了伤,可不能马虎了。要是没弄好,留下了伤疤,那可怎么得了。还是听老爷的话吧,啊?”叶子怕我不听话,跟晏非一起劝我。 我不再言语,默认了两人的意见。 晏非拭完了血迹,又看了看我,这才回过头去,面色阴寒的瞅着韩嫣。 韩嫣从他跳上马车,便一直缩在一角,不敢作声。被他这一瞅,惊的浑身一阵颤抖,冲他直摆着手,颤颤微微的道:“晏——晏郎,我不——不是故意要——要弄伤姐姐的,你饶过我吧?” 她惧怕的语气,活像是晏非会剥了她的皮一样。 叶子火上浇油的道:“老爷,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要弄花夫人的脸。您没见着她刚才那副凶狠狠的模样,活像要把夫人吃了一样。” 我叫了声叶子,让她不要多嘴。 叶子盯着韩嫣,不太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晏非不去理会叶子的说法是不是真的,拾起那串丢伤我后,落在了车上的风铃。两颗碧绿的玉石在他手上扶摸了两下,跟着被用力的扯了下来。 韩嫣惊叫着:“不要——”扑过去,捧起碎裂的玉石,心疼的眼泪一双一对儿的掉。真是伤心难过了,那模样看的我都觉的有些不舍了。 晏非半分颜色都未变,把剩下的残缺风铃,掀开车帘直接丢出了车外。 韩嫣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可怜昔昔的低喃道:“晏郎——” “你知道吧,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说吧,你用哪支胳膊丢的风铃?”晏非毫无感情的瞅着韩嫣,平淡的问道。 韩嫣当即就变了脸色,小脸一片煞白。那两名随从被斩掉胳膊的情景,还犹在眼前,被晏非这一问,她要是能不怕那就怪了。 “不说是吗?那就两只都斩了。”晏非斜睨了她一眼,从腰里抽出一只短刀来,丢在她的面前。 韩嫣睁大了眼睛,瞪着那把短刀,吓的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我也没想到晏非会这么做,扯了下他的衣袖,道:“夫君,算了。我想嫣儿她也不是故意的。” 叶子一见事情闹大了,躲在旁边,偷偷的吐了吐舌头。我瞪了她一眼,暗示她不该火上浇油。 晏非没有理会我的求情,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韩嫣颤抖着手,慢慢抓起了短刀。 我叫了声韩嫣,刚想要阻止她,就被她一声冷笑打断。 “别在那里假慈悲了,你不就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韩嫣充满了无比怨恨的目光射向了我,句句带着恨意,说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害死了我的聂郎不够,又想来害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便是我死了,也要先杀了你。”说着,握着那柄短刀,就向我扑了过来。 叶子尖叫了一声:“夫人,快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等我有所反应,一直紧盯着韩嫣的晏非,飞起一脚,便把她拦腰踹出了车外。 眼看着她跌在了泥土路上,就着力量翻滚了好几滚,落在了车子后面两丈开外。 我让晏非叫停了马车,不等叶子扶我,提着裙摆就跳了下去。几步跑了过去,扶起跌了一脸泥土的韩嫣,拍了拍她的脸颊,唤了几声。 被摔的有些晕厥的韩嫣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我,咳了两声,扯开流着血丝的嘴脣,冲我笑了笑,流着眼泪说道:“姐姐,你不该管我的。” “嫣儿,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不管你谁管你,我先扶你上车。” “不要,姐姐。”韩嫣把住我的手,摇了摇头。仰头瞅着我脸上的伤口,低低的道:“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 “不,姐姐,你不知道。”韩嫣摇了摇头,又咳了两声,想必晏非这一脚踹得不轻。她扶着我的手,坐了起来,也不顾身上的摔伤和泥土,继续喃喃的说道:“姐姐,你知道吗,其实,姐夫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多情。至少,对我是这样。我想尽一切手段,去勾引他,他都不理睬我。只是每次当着你的面前,才会露出特别宠我的姿态。背地里,却是对我极为冷淡。光说昨夜,他明着是叫我过去侍侵,实际上让我在外室里干站了一个晚上。我气不过,骂他是那里不行,他也不反驳,任我去骂,理都不理我。我看的出来,他这么做,只是是有意要气你。于是,我就将计就计的,今早对你说了那些话,为的就是让你嫉妒。咳——咳——” 我听她说到这里,感到无比的惊讶。皱着眉头,抑住了那份惊讶,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她勾引了晏非,这个可能,我是想都没有想过。 韩嫣酸楚的笑了笑,道:“我之所以要这么做,那是因为我恨着你,姐姐。”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冲刷着脸上的一层泥土,形成了两道明显的泪痕。 我默默的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未完待续) 第53章 “我也知道,我不该恨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啊,姐姐。”韩嫣哽咽着,低头扶摸着自已的肚子,喃喃道:“这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血,他便是再坏,那也是这孩儿的爹爹。姐姐将他杀死了,我的孩儿便没了爹爹,我还是个姑娘家,你让我怎么办?呜呜——” 我更加的震惊,想起了刚才她口中所说的聂郎,心头顿时明了。扶住了她的肩头,轻叹了口气,道:“嫣儿,你怎么那么傻呢?离开别苑的时候,我不是已经交待你和三娘了吗,说那聂家四郎都不是好东西,为什么你偏偏不听呢?” 韩嫣慌乱的摇着头,哭道:“呜——不是我不听,是他——他诱哄了我出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会——他会用强,呜——” “该死的畜牲。”早知道,我就多给他几下,让他多受些罪,别那么痛快的死。 韩嫣扶着我的手臂,泣不成声,我将她拥在怀里,轻拍着也的背心安慰着。 叶子站在一旁,也没有打扰我。晏非更是转过头去,不去看我们。 我搂着韩嫣,柔声的安慰着她,要她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情。此时的我,全然悲愤于韩嫣的遭遇里,半分防备也没有。 直到站在我身后,听着我和韩嫣说话的叶子,突然的惊不成声的高喊道:“夫人,不心——” 我始自惊觉的看向怀中的韩嫣,她已停止了哭泣,正自用阴狠的眼神望着我,全然没有了刚才柔弱悲伤的模样。阴恻恻恶狠狠的对着我低笑,一字一字吐出道:“去死吧——”窝在前面的手,不知何时摸出了那柄没被甩掉的短刃,悄悄的伸到了我的背后。 只是一瞬间,我只觉着背心一疼,刀刃的冰冷穿过我的肌肤。 “姐姐——”韩嫣凶狠的眼神缓散下来,像是大梦方醒,惊慌的松开了手,难以置信的瞧着自已的双手。颤抖的想要去扶住我斜倒下的身躯,被叶子一把拽开。 “情儿——”我将要倒下的身体,落在了晏非的怀里。他那似肝胆俱裂的吼声,成了我清醒意识的最后听觉。 眼前渐渐变得模糊的视线,只能看着他惊慌的脸孔,越来越暗淡。想要去扶摸着他的手,无力的只举起一半。想要安慰他的笑容只是微展,我便跌进了无边的黑暗…… 死亡的阴影,将我笼罩了整整两日两夜。 这两日里,一直有人在我的耳边,不停的忏悔、哭求、甚至于威胁。尽管我的神智不尽完全的清醒,听不全那些话语,却深深的体会到了其中的悲痛和绝望。 两日之后,当我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守在床边的晏非时,我惊讶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红红尽是血丝的眼底,凌乱的头发,还有满脸的胡子茬儿。狼狈憔悴的像是刚从阴暗的死牢里逃出来的囚犯一样。 晏非眼见我睁眼醒来,神情有些激动。一直抓着我的手,不自觉握的用力。布满了血丝的眼底,有些泛红,声音嘶哑的几近破碎的布鼓,微颤抖着道:“情儿,你醒了!” 瞅着这样的他,我的内心似乎被某样尖利的东西狠狠的刺了下,又酸又痛。抽出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软弱无力的攀上他的鬓发,轻语道:“夫君,这样的你,好丑——”不觉间,我的眼眶已有些湿润,连眨了数下,才将里面的泪花抑了回去。 晏非握着我的手,摩挲着他的脸颊,眼中有泪的欣喜的不断低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含笑着看着他,似有一股暖暖的热流涌时我的胸腔,慢慢的延伸至我的四肢百骸里去。 韩嫣的这一刀,几乎要去了我的一条命。却也因此,让我看清楚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无法看透的事。 我自认了解晏非,却不曾真真正正的读懂过他。 结缡六载,我所认知的他,就只是个贪好美色,越发狂妄到连自已的妻妹都不肯放过的好色之徒。从未想过,在这样多情的表相之后,其实隐藏着一颗极为温软的心。 韩嫣那些忏悔的话语,不停的在我脑海里回荡。是我误会了晏非,错怪了他。都是因为他以前的所做所为,让我产生了这样的误解,以至于将他想的太过不堪。 如果,当时我没有被气愤和失望冲昏了头脑,清醒的思考一下,便不难看出来,他对韩嫣一举一动,其实只是在演给我看的把戏。晏非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被我深深的伤了心后,直觉的想要我也受到伤害的反应罢了。 我思考了这其中的缘由,单单在这件事上,是我先伤害了他。先是给了他希望,又在欢好了一夜之后,向他索要休书,让他从高高的山顶,一下子跌到了最低的谷底。骄傲如他,又怎么能甘心受到这样的伤害? 其实,我应该要感谢韩嫣的。如果不是她这一刀,我还想不明白这些事。更加听不到晏非的那些倾诉。 我以为,晏非一直对我只有怨恨而没有半分的爱意。不想,我竟是看错了。在他的心中,对我还是很在乎的。正是因为他的这要份在乎,才使得我在晏府里,从不插手府中之事,却能得到下人和那些小妾们的尊重。 尽管,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一种爱。至少,在我看来,他并非对我只有怨恨,单只是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晏非拥着清醒过来的我,喜极而泣。我亦被这样的他,感动的眼眶发红,两眼泛着泪光。 一场死劫,险些让我丢了性命,却也让我看清楚了我结缡六载的丈夫,并不如我所认为的那样不堪。更加没有我所想像中那般的怨恨我,这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收获吧。 刺我一刀的韩嫣,在我清醒过来的这一日,失去了踪影。 叶子说,在刺完我那一刀后,她整个人就变的神智不清了。时而哭泣着自言自语,说对不起我,懊悔的直抽自已嘴巴。时而又一脸的凶恨,大声的咒骂着我。看她的变化无常,俨然是一副疯癫了的模样。 当时,晏非只顾着找大夫救我,没有心思去想怎么处置她。只是派了两名随从,把她看管起来。 等我清醒过来,问晏非韩嫣在哪里时,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她失踪了。”凭我怎么追问,他就只是这一句话。 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默默的哀叹了一阵子。(未完待续) 第54章 韩嫣这一刀,足足让我躺了一个多月。回京城的行程,也因此耽搁了下来。等到回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是初冬了。 晏非这次回来,身份上已然不同于往日。单从每日里,登门拜访的那些朝官们,便可以看出些端睨。 若是放在离京前,那些来晏府里的宾客,大都是些商贾富户,也有些官家子弟,很少一部分是才是朝中低品阶的官员。像是云中胤那样身份尊贵的王爷,更是仅有的那么一次。毕竟,晏非只是一介商贾,就算是交友广泛,那些有地位的朝官们,还是要顾及着自已颜面的,岂是轻易便可以登门的? 与之相比,这回却是大大不同了。先来说回京的第二日,一大早晨的,晏非的狐朋狗友之一的王光佐,便登了门。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那官拜正二品右督御史的爹——王献德。 身为当朝天子直属系的督御史,这王献德为人甚是高傲,鲜少听说他和什么人走的近,更别说是拎着礼盒登门拜访了。 当时,我正在院子里散步,晏非坐在廊檐下,低头串着他的风铃。家仆过来禀报,说是右督御史公子和右督御史前来拜访,正等在前厅里。 我当时就是一惊,没有想到刚一回京,王献德这样身份的人就迫不急待的登门。对于晏非此时的权势,更加的注目。 晏非倒是没有半分的惊讶,像是早已经料到他会来一样。不慌不忙的把那一串风铃串好了,才抬起屁股,不紧不慢的去了前厅。 随后的几天里,登门的朝官是络绎不绝。他们当中,很多都是当朝的一品二品大员。单拿出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动一动手指头,都可以让这京城里任何一个似晏非这样的商贾,死上个来回还有余。 既便是这样,他们在见到晏非时,无一不是恭恭敬敬,轻言谨行的模样。 值得一提的是,曾经过府的恭王爷——云中胤,也在一日晌午,再次进府。 这一次,没有笙歌艳舞,更没有排成排等候挑选的佳人美妾。有的只是晏非再平淡不过的简单寒喧。 我特意朝着他微笑的颌了首,他也以客气的语调,回应了两句。这样的他,丝毫看不出数月前,那份执意邀我入席对饮的狂傲和肆妄。 如果,以兽类做比较的话。数月前的云中胤,似一匹雪域高原的孤狼,高傲狂放。而数月后他,倒似一只被驯服了的兔鹘,乖乖的听着主人的指令。 这恭王爷,拒闻手中握着大运皇朝的兵马大权,挥一挥手,便可号令百万兵马。可以说,当今天下,除了皇帝,最有权势的人就是他了。 这样的一个人物,既便是面对着当朝天子,也未必会如些小心谨慎。晏非又凭着什么,能让他如此相待? 从那日在聂府里,见到晏非带着官兵出现的那一刻,我便已经知晓,隐在他背后的势力非同一般。却未曾料及,会是这样的了得。 然而,恭王爷的到来,还不是最让我意外的。另一人的出现,彻底让我对晏非的势力感到惊讶。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吃了晌午饭,我让叶子搬了把摇椅,坐在院子里,对着温暖的日光,边摇着边闭目养神。 晏非倚坐在廊檐下,背靠着朱漆圆柱,双腿交叠着伸的长长的,仍旧低头在串着他的风铃。他穿的很是认识仔细,便是一根竹丝,他都要反来覆去的看了又看,验了验,这才放心的动手。 原本我便知道他手巧,就爱弄些这样的小玩艺儿。只是没想到,他会变的这么的痴迷。 自从回来以后,除了吃饭睡觉,再就是见见登门的朝官。大多数时间,晏非都会窝在我这里,像是这样,静静的串着他的风铃。 让我感到好奇的是,每日里,他手中的风铃都会不同。算起来,怎么也应该有二十几个了吧,可是我却连一个都没有瞧见。好似那些个风铃,全数都长了翅膀飞走了一样。 我曾让叶子去问过他房里的丫环,可曾见到过那些风铃,她们也都说没有见过。就连府里的那些小妾们,我也都旁敲侧击的打听过,得到的也都是同样的答案。 不光是这件事让我感到好奇,还有那些小妾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晏非了,若是依照平日里,那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模样,怎么着不使出浑身解数,管他是撒娇还是发嗲,也要把晏非拽回自已房里不可。 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三十多个人里面,竟然没有一个这么做的。一下子,好像全数都变成了温驯的绵羊。 晏非每晚都睡在自已的卧房里,也不见她们有所动静。个个‘安份’的好像没有晏非这么个人一样。 这样的情形,如果是一日两日也就罢了,偏偏是二十多天。二十多天啊,一日无女不欢的晏非,怎么受得了? 这真是让我万分不解!也就难免要去胡思乱想,晏非是不是真被韩嫣骂中了,真的不举了?不然的话,还真是解释不通他这些天里的‘文静’。 我躺在摇椅上,歪着头,思索着不忘去打量着廊下的晏非。 虽是温暖的天气,却已经是初冬了,难免有些凉。可是他却穿得很是单薄。白丝薄衫微阔的衣袖,随着动作,滑到了手肘处。露出大半截麦色的小臂,随着手上穿引的动作,收缩晃动。低垂着头,无比认真的侧脸,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动人。 晏非好像有所觉察似的,低垂着的视线,陡然向我射过来。我被逮个正着,心虚的冲他笑了笑。 正迎着日光的晏非,眼睛眯了眯,回我一记灿烂的笑容。 我的心,似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砰—砰—砰—”一阵乱跳。 这样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一直盘旋,久久不曾散去。直至多年以后,回忆起来,犹是记忆如新。 也是在那样的午后,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物,出现在了晏府里。(未完待续) 第55章 云中昱,当朝天子,大运皇朝第五代王帝。 话说,天子莅临,无论是对于晏非还是整个晏府来说,那都是无尚的荣耀。 而我,身为晏府的女主子,在听见晏非跟我说,站在我面前的这位身着华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正是当今皇上的时候,我内里感到无比的惊讶。只是,这样的惊讶,却不能表现出来。不仅如些,还要将这份属于我身份的荣耀,合适宜的表现出来。 我尽可能的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微低身形,曲膝跪地,叩首参了礼。 云中昱微微抬了抬手,道了声:“平身。” 我依言站起身,退身至晏非身后,规规矩矩的微垂着眼帘,静立不言。 云中昱趁机打量了我几眼,点了点头,冲着晏非说:“果然是倾国绝色,与非儿你倒是堪称绝配。” 非儿?好亲切的称呼!我对这样称呼,感到很是好奇,不由得抬眼看了下晏非。 晏非对我笑了笑,解释道:“皇上已经认我为义子,以后夫人可以换个称呼了。” 我惊讶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云中昱,后者冲我点了点头,道:“以后,你也勿需客套了,跟着非儿一同唤我父皇即可。” “是,父皇!”我惊讶的情绪,可谓是涨到了最高点。有太多的疑惑,将我困锁。 云中昱轻‘嗯’了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晏非也有所觉察的,转头对我轻声的交待了两句,便随着云中昱一同离开了院子,去了后花园。 他的手中,一直握着那串还没有全数串好的风铃。走动之间,仍能听见两粒铜铃‘叮铃——叮铃——’的作响。 我瞅着两人渐远的背影,苦苦思索这其中的玄妙,终不得解。 傍晚的时候,晏非回来了,说是云中昱已经走了。我特意的瞧了瞧他的手,那串未完的风铃早已不知了去向。 我好好的隐藏住了我的疑惑,如同这几日里与晏非相处的模样,温言的问着他,晚饭想要吃些什么,我好让厨子去做。 晏非好像很是疲倦,只说了句‘随意’,便闭了眼睛,躺在了摇椅上,轻摇着摇椅,一会的工夫,就睡着了。 晚饭时,我叫了几声,他才醒过来。 晏非一向浅眠,身边稍有动静,便会醒过来。像是这样的沉睡,还只是在摇椅上,倒还是第一次。 我虽是满腹疑问,却知道,这些话不能问出口。 这两年,晏非隐瞒着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有些事情,我还可以猜出一二。绝大多数,我都像这样,摸不着头绪。 单就是他认云中昱做义父的事情,就很让我猜不透。如果说,云中昱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就凭晏非那霸道的性子,便是他不肯,也被晏非迫着认了。 想那云中昱是什么人?大运皇朝的天子啊!又不是街头巷尾的张三李四,想认做义父就认做义父的。这天下间,谁又能强迫他做任何事情的?就算晏非再有权势,再过的霸道,那还能拧得过他吗? 所以说,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云中昱是出于自愿的认下晏非做义子的。这越发的让我感到疑惑了。 堂堂的一朝天子,又不是膝下无子。为着什么就要认了一个八杆子也打不着的普通商贾做义子? 晏非虽是有些权势,也可能大的连我都无法想像。尽管是这样,那这些权势,无非也都是身为天子的云中昱所给予的。若是没有他在背后撑腰,晏非就是再能耐,也终归是个无品无阶的商贾。朝中的那些大员们,甚至于恭王爷,又凭什么会对他礼敬有佳? 如若晏非此时是一名战功赫赫,驰骋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威武将军。又或是为官清明,深受百姓爱戴,政绩突出的文臣。本着奖励的意图,被皇上认为义子,以励后来者,那也还能说的过去。 偏偏他是个没有任何官阶,又毫无建树的区区商贾。凭什么能得到这样的恩宠?满朝的文武,竟然无一人提出异议吗? 这此个疑问,我理也理不清楚。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跟那些风铃有关系。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这些时日以来,每每府中有客来访,晏非手中总是不忘拎着一串风铃。加之今日午后,云中昱来的时候,他也没把那串未及串好的风铃放下的缘故吧。 源于这样的直觉,我开始注意起晏非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坐在廊下,一如既往的串引着风铃的时候,我总是有意无意的跺到他的身边,试图从他娴熟的动作里,瞧出些端倪。 只是,很可惜的是,我连半分异样都没有看出来。比起市集上所卖的那些,晏非做的这些风铃,更精巧细致,选材也要更加的名贵。除了这些,我瞧不出有什么异常。 晏非似乎过于关注手上的动作,只是在忙碌之余,偶尔会抬头对我笑笑。见我的眼睛始终不离左右,便会说:“怎么,很喜欢吗?” 我便假意当真的道:“我若是喜欢,你便会送我一串吗?” 晏非的手顿了下,身体一僵。只是片刻,便又低头继续,听不出情绪的道:“我会送你的。不过,不是眼下,过些日子吧。过些日子,我送你一串。” “何必等呢,就这一串吧?”我说着,随手就想要去扶摸躺在他手心里的坠珠。 几乎有些粗鲁的,晏非一把打掉我的手,断然道:“这串不行!”抬头望见我有些愣然的面孔,缓和了颜色,温柔的解释道:“这串我已经答应送别人了,你若想要,过些日子送给你。” 我笑笑,不甚在意的道:“既然已经有主了,那就算了。夫君,别忘记你说的,过些时日一定要送我哦?” 晏非点点头,我转身离了廊下。 他的神情,让我越发的感到我的直觉没有错,这些风铃一定有问题。 冥思了一阵子,我暗自有了计算。(未完待续) 第56章 晏非有四十名小妾,已经故去的香秀不算,除去最末尾的韩嫣,还有三十九人。这三十九名小妾,按照进门先后,分别住在了‘忆园’、‘朗园’、‘可园’。这三座园子,在我的‘情园’左前方,居于晏非所住的‘净园’右后方位。 平日里,我绝少出‘情园’,这三座园子,我更是去也不去。只是在刚入京城那会儿,初进晏府的时候,四下里瞧了一圈儿。对这三座园子,初体有了些印象。 再次入园,多少还是有些陌生的。尤其是这两年来,园子里住进了这些小妾们,原前的布置也有了变化。我带着叶子,这一路上,走得极慢,倒是将园中的景致瞧了个清楚。 我们先去的是‘忆园’,这里住着十一名小妾,都是洛城人。她们全部都是晏非在香秀死后的两个月内所纳。我还记得第一个进府的小妾,名叫纪怀秀。她是洛城城东‘纪家米店’店主的女儿。 若是论容貌,在这三十九名小妾里边,纪怀秀可能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只是当时,晏非却非得要纳她进门不可。原因无他,只因为她的名字里那‘怀秀’两个字。 那时,我尚且不知,只当是晏非过度的思念香秀,也就默许了这件事。不曾想到的是,纪怀秀只是一个开始。在她进府的第六天,晏非纳了第二名小妾。跟着,第三个,第四个…… 除了少数几个名姓,绝大多数小妾的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纪怀秀算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还记得她的皮肤很白,性情也很开朗,是个活泼爱笑的姑娘。 我循着记忆的足迹,见到了五年后的她。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原本记忆中的模样,全数变了样。站在我面前纪怀秀,面色发黄,两眼无神。昔日那爽朗的笑声,更是听之不见。 见到我,她好像也感到很是意外。当我说明了来意,只是单纯的想见一见洛城的这些同乡,她才缓了紧张的神情,陪我落坐。 我喝着她让人送过来的荼水,随意的与她攀谈起来。比起初见时,她的爽朗直率,如今的她则显的小心谨慎的多。句句回应,都是再三斟酌后,方才说出口。 我虽不是绝顶的聪明,却也不是那笨拙之人。很容易便可以看出,她似在顾虑着什么,生怕自已说错话了一样。 我装做不知,仍旧温和着语调,不急不徐的跟她聊着关于洛城,那些我们所共知的旧闻。聊着聊着,我似无意的说到这一次回洛城,城中发生的一些变化。大到知府官衙办案,小至百姓柴米油盐。衣食住行,我无一不谈。 纪怀秀见我说的仔细,听着听着,警惕的情绪,开始慢慢的松懈。在我说到洛城的米价跌的厉害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担忧的问我,自已父亲经营的‘纪家米店’的生意可还好? 我假意的皱了皱眉头,直说洛城几家大米行都在亏本。至于‘纪家米店’那样的小店铺,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纪怀秀一听我这样说,担忧的掉下眼泪,直说自已不孝,不能为双亲分忧。 我安慰她,先不用难过。待我写封书信,送回洛城家中,让三娘送些银子去纪家。若是米铺生意还好,那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不好,也可解一时之需。 纪怀秀收住眼泪,对我再三道谢。我直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客套。喝完了杯中荼,站起身向她告辞。 跨过门槛儿时,我举起手掌做缘,遮在额前,对着刺眼的日光,随口道:“嗯,今日这日头好暖啊。”似作无意的瞥见了屋檐下,迎着日光,正晃的亮眼的风铃,轻‘咦’了声,道:“妹妹的风铃好别致啊,哪里买的,我也叫叶子买串去。” “怎么,相公——哦,不,是老爷,他没有送给姐姐吗?”纪怀秀有些讶然的问道。 “没有啊,怎么,这是老爷他送的吗?”我摇着头道,故作不知的道。 纪怀秀有些懊悔,怪自已多嘴。想要把话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怕我听了难过似的,吭吭迟迟说道:“这个——这个风铃的确是老爷送我的,不光是我,这园子里的姐妹们,人人手中都有一串。我以为老爷他——他早已经送姐姐了呢。却不想——” “哦,是这样啊。我见它别致,还以为是买来的呢。既然是老爷送的,那——那就算了。”我难掩黯然,似有不舍的又朝着那串风铃看了看。 “等一等,姐姐!”纪怀秀叫住了我,吩咐她的丫环,找来了木梯,亲自上去把那串风铃摘了下来。交到我的手上,诚然的说道:“姐姐既然如此喜欢,我便把它送给姐姐了。” 我忙作推辞道:“这是老爷送妹妹的,我怎么好要呢?我虽是喜欢,也不能夺他人所好吧?赶明个儿,我叫叶子,去外头买一串就是了。”往她怀中又送了送。 纪怀秀摁住我的手,郑重道:“姐姐莫再推辞,莫说是一串小小的风铃,便是再贵重些的物件儿,我若有了,也会送给姐姐的。” “这——” “姐姐且收下吧,全当是我对姐姐援手我家中老父的报答吧。” “只是,这是老爷送的东西,我怕被老爷知道了,会责骂妹妹。我看,我还是不要了吧?”我不无担忧的道,作势要还回去。 “姐姐放心收下就是了,老爷他不会知道的。” “妹妹怎么会如此肯定?” 纪怀秀苦笑道:“不瞒姐姐,老爷已经有一年多没进这园子里来了。莫说是一串风铃,便是我这大活人,怕都被他忘记了模样了吧。” “唉,老爷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我跟着叹了口气,把那串风铃置于袖中,说道:“走吧,妹妹跟我一起去看看园中那些位妹妹。她们也都是洛城人,凑在一起聊上一聊,也好解解思乡之情。” “好,我陪着姐姐过去。”纪怀秀跟着我去见了见那些洛城的小妾。 出了‘忆园’,随后,我又去了‘朗园’和‘可园’。在那些小妾那里,我见到了各式的风铃,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 接近傍晚的时候,我方才回到‘情园’。 回到屋中,我有些迫不急待的拎出置于袖中的那串玛瑙风铃,摊在手心中,仔细端详。(未完待续) 第57章 这一串风铃,制材选用的是玛瑙。我用手指来回的拨弄着串在中间的两颗玛瑙石,颜色光亮纯正,红、蓝、紫、粉红色相间,瞧起来煞是美丽。再往下,是长圆形的铜铃。长短不一,做成了半弧形。摇曳间,摆出优美的身姿。 我不得不承认,晏非的手艺真的很好。比起市集上卖的那些个风铃,他的做工不知道要精细出几倍来。若是有朝一日,他失了势,光凭着一双巧手,也是饿不死的。 我翻来复去的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甚至于串垂用的铜丝,都一寸一寸的检查过,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异常之处。 我想,我真的是胡思过度了。一串小小的风铃,又能有多大的关系?一定是这些时日,看见晏非串的多了,满脑子里都塞着的都是它,这才有了这样荒谬的想法。 我了无声息自嘲的笑了笑,便将风铃轻轻的放在了桌案上。心想着,待会儿,让叶子进来把它送还给纪怀香,也省得晏非哪天知道了,难为了她。 我正如是想着,房门‘咣当’的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晏非神色不太对劲儿的跨过门槛儿,急匆匆奔着我就过来了。 “夫君,你这是——?”我担心被他看见桌案上的风铃,一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的往后倒退了两小步,背部抵靠着桌缘,两只手在身后摸索着那串玛瑙石风铃。 晏非冲过来,一把扳住我的肩膀,有些急迫的吼道:“情儿,那串风铃呢,你把它放在哪里了?” “什么风铃啊,夫君你怎么了?”我笑着打着搪塞,手中已经握住了铜铃。 晏非似乎觉察出有异,叫了声:“你身后藏着什么?”强自去扳我转身。 “哪里有什么,夫君你不要——啊——”我慌忙的想把手中的风铃丢进衣袖里,一不小心,被铜铃的缘角划伤了手指,我疼痛的微呼出声,那串风铃重新又跌回了桌面上。 “怎么了?”晏非扫了一眼风铃,急急去看我的手。在见到我手指尖儿上涌出来的血珠时,脸色顿时苍白的毫无血色。 “没——没事的,只是划破了点皮——” 不待我说完,晏非便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刃,拉开衣襟,对着自已的胸口就是一刀,动作快速的连我出声阻止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刀尖送进了自已的胸膛,惊的目瞪口呆。等到我有了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取过荼杯,拔刀取血了。 “夫君,你——你这是做什么?”眼见那涌出的鲜血,我的声音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晏非将那杯鲜血递给我,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喝下去。低头疾出几指,封住身上的穴位,止住胸口的流血。 我看着手中塞进来的荼杯,杯心中晃荡的红色波纹,刺的我一阵头晕。一股血腥气味,涌进我的鼻子,延着喉咙一直进了腑内。 我压抑着腹内往上涌来的呕吐感,对晏非的这一杯心头血,又是莫名又是震憾。 晏非止住了血,抬头见我迟迟不动,有些焦急的催促我道:“情儿,别愣着了,赶快把它喝下去。” “这是什么?”我举着杯血,瞧着他胸口处被血染红的衣襟,不敢触及那里面狰狞的血洞,鼻子不听使唤的一酸,眼底瞬间涌进潮湿的泪意。颤抖着声音,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情儿,你什么都不要问,先把它喝下去。”晏非握住我执杯的手,强行灌我喝下去。 “我不喝,我不——要——喝——”我挣扎晃动着脑袋,杯里的鲜血撒的我鼻子嘴巴都是,大部分则还是被灌进了喉咙。 晏非放下空杯,得回自由的我,弯着腰不停的咳嗽。 “情儿,不要吐出来,不要让我再来一刀。”晏非的警告很有效果,让我把涌上来的呕吐感,强行的压了回去。 我终于止住了呛咳,眼中的泪水,却是再也无法克制的涌了出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晏非揪过我手中的绢帕,擦拭着我嘴角鼻子上沾染的血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情儿,你真的不应该去‘忆园’那里弄这串风铃来的。” 我握住他的手,直直的望着他,无比郑重的说道:“夫君,我要知道这一切。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找个大夫来,看看你的伤势。” 晏非没有反对,默默的点了点头,像是很疲惫似的,任我扶着躺下。 我唤来了叶子,让她去找来了大夫,替晏非看了伤势,包扎了伤口,开了药方。一趟下来,用了两个多时辰。 夜,已经深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很深很沉,面色苍白而带着浓浓倦色的晏非,心里头乱成一团麻,理也理不清。 在他毫不迟疑的下手刺向自已胸口的那一瞬间,便注定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有了彻底性的改变。 我想,我再也找不回往日的那份平静和淡薄。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在我喝下他心头血的那一刻,我和他,便已经有了牵绊。这份牵绊,又怎么能让我即定的行程,走的潇洒干脆呢? 不能,终究是不能了!(未完待续) 第58章 那,是一种奇特的毒。一种涂抹在风铃表面,无色无味的毒。中毒者,行动如常,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不适。一旦发作起来,却是生不如死。 那,也是一种摄魂术。一种利用铃声,控制人心性的一种摄魂术。被摄魂者,全然听命于施术者指令。一旦醒来,对摄魂过程中的一切所为,全然不知。 两才可以分开,又可以相互关联。中毒者,一旦发作起来,必须有铃声在侧,方可扼制。被摄魂者,需用毒药作饵,方可奏效。若是中此毒者,没有被施术摄魂,一日之内,没有喝下施术者的心头血,必然七窍流血而亡。做为施术者必须有极高的手段,严格的控制好施毒摄魂的时辰,才能够奏效,以达到期望的目地。 所以,风铃是毒,也是扼制发作的药,端看施术者如何施为。 毒和摄魂术,这两种东西,都属于古族。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灭亡的民族。 晏非说,他的身上流着古族人的血。几百年来,唯一传延下来的血脉。他说,他厌恶着身上流淌着的血。同时,又不得不借助它的力量。 初时,他只想要平淡,将自已当成一个平常人,好好的活着。正是因为这份高傲,我见到了六年前,那个清贫却是一身傲骨的他。 与他相伴多年的香秀的死,让他开始有了改变。心底里那股对权势的渴望,由着渺小若沙,堆砌成金壁辉煌的整座殿堂。 野心这种东西,就如同春天的野草一样,吹着微风,就一个劲儿的往上长。人,一旦窥视到了权势的甜头,便有了更深更高的欲望。只有登上顶端,这种渴望,才会平息。而他,要的就是那站上顶端,俯瞰自山小的意境和地位。 这些,就是晏非的秘密,也是我几经思索也得不出的答案。 属于晏非的权势、尊荣,无一不是这两样东西所给予的。朝臣的登门,恭王的谨慎,天子的重视,看似疑云重重,实则是一层单薄的窗纸,一捅即破。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怕死。既便真的有人不畏死亡,也还是逃不开晏非的风铃摄心术。两才相互辅助,才使得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手中握有重权。而且,这股权势,如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依照步骤,晏非最先打通的是人脉,利用手上的钱银,结交朝臣子弟,商贾富户。一层一层的向上攀交朝臣、宫中宦官宫婢,终至天子。再将那些个藏着秘密的风铃,一串一串的送出去。最终达到他控制人心,掌握权势的目地。 秘密一旦敞开,那就意味着某些事,已经到了不需要再去隐藏的地步。 晏非说出这些的时候,离我喝下他那杯心头血,已经有五天的时间。 这五天里,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当今天子,突然生了怪病,呆愚痴傻,滴水不进,众御医束手无策。眼看着天子病情日趋严重,再不医治,便有性命之忧。便在此时,京商义子晏非献上祖传的秘药一枚,俱闻此药有起死回生之能。天子服之,病体康愈。 为奖京商义子晏非之功,天子特颁旨意,赐予晏非忠义候的封号,可直接参于朝政。 此旨一下,晏非由一名无官无阶的商贾,正式步进朝臣之例,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一品候爷。 晏府也换了个称呼,成为了忠义候府。 晏非依照他所应允我的,说出了这一切。第一次,他对我坦诚了他的野心和欲望。没有虚委以对,没有敷衍搪塞,只有全然的坦诚。 从他滔滔不绝描述着前景宏图时,那烔烔发亮的眼眸里,我看见了属于野心欲望的澎胀。 他期待着有人于他一同分享着那份至高无尚的荣耀,而我,他的妻,便是那不二的人选。 在晏非心底,一直在意着当年爹爹赠予的百两纹银。是它们,迫使着他屈服,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尽管他没有说,我却知道,在我的面前,他始终不曾直正的抬起过头。 而这即将要到来的荣耀,便是一种证明,在我面前,他可以真正昂首挺胸的证明。 只是,他却忘记了一件事。我的身世,和双亲唯一的心愿,都不容许我分享着这份荣耀。在那之前,我会离开。 只是,离开的脚步却有些沉重。因为我,似乎已经爱上了我的丈夫——晏非。 我尝试着去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他毫不犹豫的挥刀刺自自已胸口的那一刻?还是廊檐下,看见他灿烂纯净的笑容的时候?或是,喝醉酒时,初次体会的欢愉时刻?又或者是讨要一纸休书不成,看见他那受伤失望的眼神时?亦或是更早一些,六年前,在爹爹的指引下,当我看见他站在树下,高傲的昂着头,保留着最后一根傲骨,不肯正眼看我的那时起? 心动,在我不知不觉时,就已经开始。只是漫延的很慢很慢,慢得我毫无防备,慢得我没有一丝的察觉。(未完待续) 第59章 我私自的以为,自已不是那浓情之人,对于像他这样的人,只保有着一份最初的感动,只此而已。 六年的时光,让我的思绪有了转变。既便,晏非所表现出来的是那样的不堪。身为正妻,对于这样多情有丈夫,有的只能是怨恨和悲伤。我虽没有如此,却也是固守着初时的心情,不愿意投入再多。 尽管是这样,我却还是不知不觉间,对他有了不同于初时的情感。尤其是,他对我坦诚的说出了这一切。也包括那些以同样的手法,被他所控制住的小妾们。 她们的存在,并非只是为了满足晏非的私欲那么简单。在最初拢络人脉的时候,她们是晏非手中最得利的手段。很多时候,比一些金银财宝,还要奏效。 至于那些时不时就会在我面前上演的亲密把戏,有几份是真,几份是假,晏非并没说,只是冲着我‘嘿嘿’一笑。 只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没有去追根究底。 就算是弄清楚了,又能怎么样?我迟早是要走的。 有些时候,糊涂一些要比完全清醒着,要来得更好一些。 我情愿自已糊涂一些,不去理会晏非所做的那些事,不去想朝廷里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私心的以为,再待在他身边一阵子,一阵子就好。 只是,似乎天却不从人愿。 但凡是晏府里头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很疼叶子。整个晏府里,大大小小的丫环婢女,不下三十余个。我独独宠着她,护着她,是有些道理的。 叶子姓傅,傅叶子。她十五岁入府,待在我身边侍候我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里,她将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尤其是生死关头,她可以抛弃自身的安危,挺身护我。便是这样的忠心,让我不能不宠她,不能不疼她。尽管,有些时候,她啰嗦的像个老太婆,也丝毫无损我对她感情。 正是因为我的疼宠,叶子在晏府里,可以说是‘横行无忌’。那些丫环仆役,没有人不听她的差使。有时候,她的一句话,比赵管家还要来的顶用。以至于,每每府里头有新人来,都要向她这个‘红人’请教再三。 不光是府里的下人们,便是三园的小妾们,对叶子也都是礼让三分。无非是看在我这个正室夫人的面子上。 叶子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说是看着挺厉害,实则心地很软。府里头的老人,也都知道她这副脾气。若是谁有什么难心的事情了,便会央求她帮忙。说上几句好话,叶子便会屁颠儿屁颠儿的给人家去办。 叶子在晏府里,可以说是个‘能人儿’。用她自吹自擂的话来说,就是在晏府这一亩三分地头上,就没有她叶子办不了的事情。 可也别说,打从她发下豪言壮语的那会儿起,到现在为止,还真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儿。府里的这些丫环仆役们,还真买她的帐。 这样的叶子,突然有一天,跑到我的面前,二话也不说,扑通就冲我跪下来,哭着冲我哀求:“夫人,求求你,跟老爷说说,就放过三儿吧?” “三儿,三儿是谁?我认识吗?”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叶子擦了擦脸上挂着的眼泪,哽咽的解释道:“夫人,小三儿是鲁刚的妹妹。” 哦!我了然的点了点头。 叶子口中所说的鲁刚,就是每天往晏府里送菜的菜农。小伙子是个过日子的人,很勤快,人也实诚。叶子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和他相好的。 只是,鲁刚的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我把叶子从地上拽了起来,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叶子稳了稳刚才慌乱焦急的情绪,又对我说道:“不瞒夫人,鲁刚前一阵子受了些风寒,病的爬不起炕了,这些天来,都是小三儿往府里送的菜。谁知道,昨天早上,小三儿挑着一挑子白菜出了门,就再也没回去。鲁刚等了一个晚上,也没见着人影。急的一宿没睡,今天一大早的就找见了我,问我有没有见到小三儿。我跟后厨里头的唐大勺一打听,这才知道出了事。原来啊,昨天早上,小三儿把一挑子的白菜送进了府里,往外头走的时候,正好撞见去后院儿溜达的老爷。老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拉住了小三儿,又是看又是摸的。最后,还强行的把人扣了下来,不让走。夫人,您可得跟老爷说说,让他放了小三儿吧。她还是个半大孩子,可不能给老爷糟蹋了。” “叶子,休要胡说!”我板了脸孔,厉声喝道。叶子就是管不住这张嘴,什么叫糟蹋?晏非在她眼里,就是那么不济的一个人吗?(未完待续) 第60章 是,晏非的过往的旧帐,是挺烂的。只有我却知道,他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堪。 至少,他还没有做出强抢民女这样的勾当来。 叶子口中的小三儿,只是个十三岁的半大丫头,就是再美又能美到哪里去?再说,晏非又不是那见了美人儿,就失去理智的人。 他强行扣下一个小姑娘,光是想,都觉得事有蹊跷。 我带着叶子出了情园,直奔着软禁着小三儿的园子,也是晏非的卧居之处——燕园。 走入回廊的时候,我见到了站在那里,等着叶子消息的鲁刚。他的脸色发黄,面容有些憔悴,眼睛发红,估计是熬了一夜没睡的缘故。 当叶子告诉他,我是谁的时候,他的脸色红了红,搓着手掌心,直说劳烦我了。言词间,倒也是个读过书的。 这个鲁刚,之前,我曾见过他两面。像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头一回。 我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几眼,方方正正的脸膛,浓眉大眼的,长相很是周正。从他坦坦荡荡的眼神里,不难看出,他是个正直善良的小伙子。 言谈间,虽是有些初次交谈的拘泥,却没有半份的懦弱。正直而无畏,很好的本质。叶子这丫头,挑人的眼光倒还是不错。 和叶子一样,他也在为小三儿的安危担着心。我不忍见两人焦急,说话时,也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 到了燕园的时候,晏非正好不在。两名守在园子门外的守卫,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依着平常,燕园和其它园子一样,从未见到任何守卫。想这俩人,是为了看守里面的小三,被晏非新加来的。 这两人我倒是有些面熟,从洛城回来的途上,延路跟随的那二十几名随卫,两人就是他们其中之二。 叶子见两人拦路,上前推了一下,娇喝了声:“夫人来了,你们让开。” 两人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纹丝未动。 叶子一见,急了,冲鲁刚使了个眼色,便要硬行往里闯。 两人刚一闪身,便被两名守卫察觉,腰刀‘蹭’的离了半鞘,一人按着刀柄,面无表情的说道:“小叶姑娘,这是候爷的命令,不要为难我们兄弟。” “哎呀呵,怎么着,还想要动刀子啊?”叶子叉着腰,挑着下巴就往前凑。 那两名守卫冷着脸,腰刀又往上提了提,我怕叶子吃亏,把她拉了回来。扯扯衣袖,冲两人淡淡的道:“他们两个可以不用进去,我呢?我进去行不行?” “夫人,这个——” “怎么,你们也想对我动刀子吗?”我挑了挑细眉,不温不火的道。 “不敢!” “不敢就好,你们让开吧,我进去看看就出来,不会为难你们兄弟的。” 两人互望了一眼,摁回了腰刀,闪身退到两边去。 我让叶子和鲁刚稍安勿燥,等在这里,只身走进了园门。 园子里,延着青石小径两旁,栽种了成排的桂竹林,一棵棵清秀挺拔,坚碧翠绿。在这树木枯黄萧瑟的节气里,形成极为赏心悦目的景致。 每次来燕园,我总是不忘要欣常赞叹一番。而今日,我却没了那份闲情逸致。相比起来,鲁刚的这位小妹妹,引起了我更大的兴趣。 穿过了竹林,来到了堂屋前。隐隐的哭泣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驻足环视,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是从西厢房里传过来的。我抬脚,走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似乎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小声的哭泣,转变为哀求的呼救。 我隔着门扉,向里面问话。带着哭音的回答,证实了她就是鲁刚的妹妹,叶子口中的小三儿——鲁蝶。 我不再迟疑,动手解下门上的锁链,推开房门。一张清秀白晰的脸庞,映入了我的眼帘。 香秀!我惊愕的愣在原地。心中恍然大悟,为何晏非强行扣留她。 这个叫鲁蝶的小姑娘,竟然和已经故去的香秀,如此的相像。活脱脱就是一个再生的香秀,只是年纪要轻上一些。 小姑娘见我惊愕不已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夫人,您没事儿吧?” “哦,我没事。”我醒悟过来,冲她微微一笑:“是蝶儿吧?你的哥哥鲁刚,让我过来看看你。” “哥哥,他在哪里?”一听见亲人的名字,鲁蝶顿时来了精神,含泪的眼,亮了许多。 “他在园子外,和叶子在一起。” 鲁蝶一听这话,片刻也不留的,直接冲了出去。我瞧着她纤细单薄的背影,有些失神,轻轻的叹了口气,跟着走出来。 园子外,鲁刚和叶子看见鲁蝶跑出来,急的想要冲过去,被那两名守卫拦了回去。里面的鲁蝶跑到了园门这里,也同样的被两守卫阻住了。 等我走到时,看见的就是三个人,隔着两守卫的肩膀头,相互握住对方的手,呼天抢地的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像是两只被棒子打散了的鸳鸯(鲁刚和叶子算做一只,鲁蝶算是另一只)。 我最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让人那个揪心啊。走过去,拍拍鲁蝶的柔肩,劝开三人的拉扯。(未完待续) 第61章 那两名守卫见了我,一脸的难色,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我让两人不用为难,不用拦也不用挡,放心的让他们三人说一会儿话,过一会儿,我就让鲁蝶回园子里。 叶子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不解的低声唤了我声:“夫人——” 我瞅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鲁刚兄妹,那满含希望,无声央求的脸孔,轻声道:“你们有话尽快些说,鲁蝶一会儿还要回去。我们也不能为难了他们兄弟,就这么让蝶儿走了,老爷回来了,定然不会轻饶他们的。” 两名守卫一脸感激的向我道谢。 叶子也清楚晏非的个性,知道我就这么强行的把鲁蝶带走,会有很大的麻烦。不光是这两名守卫会受罚,而鲁蝶也跑不了,还会被抓回来的。恐怕到时候,鲁刚也会受到牵连的。她很能理解的劝着鲁刚和鲁蝶,要他们不要心急,直说夫人会想办法劝老爷,放了鲁蝶的。 鲁刚虽然心疼妹妹,也不得不答应。鲁蝶年纪虽小,却也是个懂事的姑娘,一直说自已没有关系,要哥哥不要担心。 三个人又叙了一阵子,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鲁蝶被带了回去,我和叶子、鲁刚也随后离开了燕园。 回到了情园,我有些心不在蔫。叶子似乎也看出来了,张了两次口,都没有出声。我知道她在担心我该如何与晏非求情。 鲁蝶若是旁像着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香秀。晏非心中,最最重要的女子。当初,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娶了我。 香秀虽已经故去五年,可是在晏非心中,从不曾遗忘过她。在他以为,这一生,不能给香秀一个正妻的名份,一直都是一份缺憾。 还记得,香秀周年忌日的时候,他哭倒在她坟前,颤悔着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那样的悲怆,至今回想起来,都让我感觉一阵心酸。 香秀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子,在我和她相处的短短一年的岁月里,我体会到了她的善良和温柔。她的死,不光是晏非,我也同样感到了难过。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再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 五年的时间,让我的心中,渐渐淡去了香秀的身影。属于她的一切,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成了永久的回忆。 不曾想,在五年后的今天,再次让我见到了那张,记忆里有些模糊的清秀面孔。 我尚且是如此的震惊,心绪纷乱,更何况是晏非呢? 想要劝说他放手,我并无十分的把握。毕竟,鲁蝶和香秀有着九分九的相像。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隐隐还透出一股酸涩。我知道,那并不是在为鲁蝶而担心。那,只是一种情绪,一种我活了二十四年,从未曾体会的情绪。 那情绪有个很不错的名字,嫉妒! 曾经以为,与我绝缘的两个字,却悄悄的来到了我身边。它来的那样汹涌,那样的急迫,以至于我没有任何的防备。就这样,被它深深的击重。 我似个走失的幼童,茫然无措的望着眼前的路,辨不清东南西北,只是焦急的渴念着自已最亲的亲人。祈望着他们在下刻,就出现在自已的眼前。 只是,这样的祈望,又是多么的渺小,小到像颗微粒的尘土,来一阵风,就可以吹散。 如果,此刻,我还不曾真正读懂自已的心。或许,我不会感到这样的无力。甚至于,简单呼吸着都觉得很困难。 我在等,静静的等。等着晏非来告诉我,他找到了另一个香秀。等着他说,他只是在怀念,对故人的怀念。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只是,我等了一夜,没有等来他的出现。 清晨的气息,透过窗棂门隙,渗了进来。 我揉了揉坐了一夜而酸痛的肩背,闭了闭干涩的眼睛,勿自苦笑一声,朝情啊朝情,你还在期望着什么呢? 亏你还自认为了解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在他的心底,香秀永远是他的痛。就算是不同的人,却拥有着同一样的脸孔,就这已经足够了。 他会将对香秀的情,转移到鲁蝶身上吧?那个和香秀拥有同要清秀脸孔的小姑娘,是那么的可爱。 光是这样想着,都让我觉得心痛。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突然间涌现出这几句话来。淡情如我,竟然也有这被情所困的一天。 去吧,去找他吧!亲口听他说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做到心死。然后,彻底的离开。(未完待续) 第62章 推开门,迎着晨间淡淡的湿雾,我出了情园,走过回廊。 远处荷塘里枯荷淤泥的气息,随风飘了过来。湿雾有些浓重,初冬的早晨,竟然如此的寒冷。 我搓了搓和身体一样冰冷的胳膊,试图让自已暖和起来。手指腹下面,被搓着的单薄衣料,让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清了自已这一身的装束。 白绸内衫,赤裸双足?我竟然这身装束,就出了门,还走出了这么远?我——我这是怎么了? 不及我细细叹息自哀,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茫然着抬起头。 “情儿?”晏非的声音,涌入我的耳中。茫然的视线有了焦距,方待看清那张俊美的天怒人怨的脸孔时,我已经跌入了他的怀中。 “你这是怎么了,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晏非皱拧了他那对漂亮的眉,脱下身上的外袍罩在我身上,心疼的打模抱起了我。一如这些时日以来,对我的温柔呵护,轻轻的在我冷凉的额头亲昵的吻了下。 我窝在他宽厚的胸膛里,不停的发抖。贪恋似的汲取着他温暖的体息,缓和我冰冷的四肢。 晏非心疼的将我抱的更紧,轻责道:“瞧你,都冻成这副模样了,还站在这里吹风?”脚下一刻也不停的往前走。 我听着他温柔的轻责,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轻轻道:“夫君,昨晚——你睡得好吗?” 晏非似是一僵,低应了声:“嗯。” “我等了你一整夜。”我静静的陈述,平静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晏非一直朝前行,沉默了良久,方才有些压抑的说道:“情儿,对不起。” 我轻轻一笑,难掩悲楚的道:“对不起我什么?” 晏非似乎在挣扎,不想我难过,又不能不说,终是化做了声长叹:“她——实在是太像香秀了,我没有办法去忽视她。情儿,我打算娶她,你——不会生气吧?” 我没有忽略他用的是一个‘娶’字,他打算把鲁蝶娶过门。和那些小妾不同,以着妻子的名份,娶进门。 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心底里对香秀的愧疚。我就知道,他把鲁蝶当成了重生的香秀。 我强自扯出一丝笑容,坚难的从口齿里,硬挤出几个字来:“生气,怎么会呢?” 晏非似乎有些担心,摒住了呼吸。听见我这样的回答,轻松的舒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情儿你不会在意的。在这件事上,你一向大度。” 大度,呵——我有一股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 “情儿,你放心。就算她进了门,你仍然是我的正妻,没有人能撼动你的位置。”他低了头,又重重的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难忍心头悲怆感,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用着最平静的语调对他说:“鲁蝶还是个小姑娘,你别把她逼的太紧。总是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你,才好。” “放心吧,她会喜欢上我的。” “是啊,夫君的魅力无人可挡。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听见自已如是的说着,想要他的承诺道:“如果她没有喜欢上你,还请夫君你放过她。” “嗯。”晏非的回答有些不以为然,估计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 是啊,淡情如我,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未实情为何物的小姑娘呢?鲁蝶会喜欢上晏非,只是时日长短的事。 “情儿,你知道吗,我见到她时,当真是吓了一大跳,她简直就是另一个香秀。”晏非的声音,有着难掩的欣喜。 我窝紧在他怀里,看不见他的脸色,却能听出话语里的神彩。心已疼的快要失去了知觉。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同时处于危险的境地,夫君会去救哪一个?” 晏非停住了脚步,轻笑道:“情儿,你怎么也会问出这样俗气的问题?这还用说吗,你和她怎么会一样呢?” 是啊,我也只是个俗人而已。听闻自已的丈夫再娶,会心疼的无以复加。假装出的淡漠大度,只能骗鬼去吧。 六年的感情,仍旧比不过一个亡故的香秀。只是一张同样的脸,就已经让他心动若斯,若是香秀还活到现在,怕是我早已经被遗弃在最角落里去了。 是啊,我又怎么能跟她比?在他心中,香秀始终是最重要的。 我没有勇气追问下去,生怕接下来他会说出令我心痛欲碎的答案。便是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我闭了眼,任着盈满眼眶的泪水,静静的滑落。(未完待续) 第63章 忘了吧,忘了吧! 忘了这段时日,他对我的温柔,也忘记我对他的心动吧,就这样忘记了吧。 从此各自天涯,再也无关彼此。 他得偿他的夙愿,极尽所能的弥补着他所亏欠着香秀的一切,在有着同一张脸孔的鲁蝶的身上。而我,找回自已的心,淡泊安然的过我的人生。 就这样吧! 初冬的天气,为何竟是这般的寒冷?冷进了血肉,冰进了骨髓。 同样的初冬时节,天气温暖如春的日子里,晏候府里,迎进了它的另一位女主人,晏非的侧候妃,鲁蝶。 叶子问我,为什么要同意晏非娶鲁蝶?之前不是答应过她,要向晏非求情,放了鲁蝶吗? 我又如何说? 只是一夜,那个哭天抹泪的小姑娘,就已经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对我说,她同意嫁给晏非做侧妃。 就只是一夜而已! 晏非说的没有错,只要他肯,还没有谁能逃得开他的魅惑的。 其实想一想,鲁蝶这样决定,并没有什么错。 一个贫苦了许久的小姑娘,突然有一天,有个美的有些罪孽的男子,告诉她,她想要娶她。这个男子,有钱有权,对她又很温柔。她又怎么能不被这些所打动? 鲁刚先前还一力的反对,见妹妹心甘情愿,也就同意了。 只有叶子在一个劲儿的叨念着,小三儿是不是被关傻了,老爷那样的人,她也肯嫁? 在她的心目中,晏非一直都是个多情而无心的人。鲁蝶嫁过来,是件很悲惨的事情。她却不知道,鲁蝶和那些小妾们不一样,因为她长了一张很特别的脸,一张可以让她从晏非那里,获得很多情爱的脸。 鲁蝶可能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晏非娶进门,做了侧候妃。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只是知道,从此以后,她可以每天吃好的穿好的,更可以不时的拿出些银子,补贴自已的哥哥。让他少受一些累,早一点把嫂嫂娶进门。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相比起来,似我这样富人家的女子,则要幸福许多。至少,我活至今日,从来没为银钱发过愁。鲁蝶的心思,我想我多多少少还是能够体会的。 晏非虽然娶了鲁蝶,却并没有和她圆房。一是顾念着她的年纪尚轻,二来也是想和她再相些时日,增加些感情。说是,等她到十四岁,再圆房也不迟。 的确,以鲁蝶现在的年纪,免强圆房,是有些小的。不过,这只是旁人的感觉。 我知道,在晏非看来,圆房和不圆房,并无太大的差别。毕竟,他所看中的并不是鲁蝶那过于纤瘦,还略显青涩的身体,而是那一张和香秀相同清秀的脸孔。 成婚那天,前来观礼的宾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上至朝中一品大员,下至京城富户商贾。这京城里,便凡有些身份的,都没落下。 晏非的身份,已经是大运皇朝堂堂的一品候王。而且,还深受皇上器重。他此时,正值大红大紫之际,相识的,不相识的,都想趁着这次成婚,娶侧候妃的机会,巴结的巴结,拢络的拢络。 光是收到的贺礼,摞叠起来,足有小山那么高。奇珍异宝,不胜枚举。金银元宝,更是数不胜数。 当天的宾客当中,除了这些人之外,一个人的出现,不光是我,在场的很多人,只要是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感到了惊讶。 当时,成婚礼已毕。晏非一身大红新人袍,一脸笑容的举着酒杯,正四处敬酒,筹谢前来的朝官富贾们之时。府门外,迎客的家丁,扬声高喝道:“有客到!” 我坐在堂前,目光随之望了过去。 府门外,在两名家丁的引领下,走进一白袍男子。他相貌俊雅,气度飘逸不凡。 我见到此人,微微一愣,随即暗自一声冷笑,他此时来这里做什么,是对晏非贺喜,还是对我的嘲笑? 席间有人惊讶的站起身,脱口而出,叫了声:“太——太子,是太子殿下。” 来的人,正是云天炽,大运皇朝已经失踪多时的太子。 在座的很多朝臣,是又惊又喜,有些上了年纪的,更是激动的老泪纵横,颤颤悠悠的离开席位,提着衣摆,扑过去,跪下来就拜。 那些还不识得云天炽身份的人,被这些人一带动,也跟着俯于地上,叩头参礼。 本是一场婚宴,倒成了太子的参见礼。一时间,场面有些失控。晏非这主人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先前还是春风满面,即刻冷若冰霜。 我噙着一抹笑意,静静的看着场中变得有些滑稽的情形。 晏非和云天炽,身份同样尊贵的两个人,当着在场数百名宾客,相互对望了着。一时间,场中气氛有一些古怪。(未完待续) 第64章 令我感到惋惜的是,只有堂前坐着的我,可以欣赏这一独特的景致。深深体会到,不能与人同享的孤寂。 我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早已经冷透了的凉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浮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慢腾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去理会那些四面八方投过来,带着各式情绪的目光,转身往后院里走去。 谁爱争,就让他去争。谁爱吵,就让他去吵。什么权势,什么情爱,统统丢到一边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我的心境。 云天炽的到来,让晏非的心情很糟糕。 后来,听叶子说,云天炽带来的贺礼,被晏非直接命人丢进了茅厕。晏非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他不喜欢的人,从来都不会讲究什么情面,直接摆出一张臭脸给对方看。加之他现在又是个候王,可以和太子平起平坐。便更加的无所顾忌,当着很多朝官的面,丝毫没把云天炽放在眼里。 他的这种行为,我认为是狂妄过度,过于的放肆。好歹,云天炽也是堂堂太子。就算是不给他面子,那他老子——当今皇上的面子,他总是要给的吧? 既便是他手中掌控着众多朝臣,乃至于皇上的生死。那也不代表着,他已经掌控了天下。毕竟,他此时还只是个候王,还不是真正的天子。 云天炽表面看似温和儒雅,实则却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若非如此,当年我也不会被他的情,伤的遍体鳞伤了。 虽说,他不知为何从朝堂上失去踪影数年,只是化身平民的隐居于京城一角,甘愿只做名救死扶伤的医者。 但是,这却并不代表着他所拥有的势力,纷崩瓦解。在坐上太子位之前的他,可是数位皇子当中,人脉最广,权势最大的一个。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稳稳坐上太子之位。既便是离开朝堂,在众人眼线中消失的这两年,也没有失去太子的头衔。 可见,他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只是,晏非似乎并不这样认为。单从他成婚之日,当众给云天炽难堪,便可以看出,他丝毫未把这个当朝的太子放在眼里。 也许,他是倚仗着自已那非同寻常的手段。只是认为,想要控制这突然间出现的云天炽,就如同掌控其他人一样,再简单不过。 如果,单就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来看,他有这样的自傲,并不足为奇。毕竟,那样的毒,那样的摄魂,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得了的。 尽管,我深深的知道,以晏非的能力和手段,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云天炽牢牢的掌控在手心里,一如其他人一样。 只是,我仍旧觉得他有些过于大意。这对于一个想要谋得天下的人来说,有时候,往往是最为致命的。 单凭我对云天炽的了解,他在成婚当日,不再隐藏形踪,突然出现在晏府,出现在众朝臣面前,其目地绝对不只是贺喜那么简单。 我所知道的云天炽,沉稳而心机重,这样的他,根本就不会打毫无把握的仗。 就如同当年一样,明知道我不会开口求他留下来,他还是要上演那么一出深情款款的模样。直说,只要我一句话,他便放弃所拥有的一切。 他如此做,为得就只是要我别把负心的罪名,加在他的头上。 说什么,他一生只爱我一人,回过头去,还不是娶了别国的公主为太子妃。 对于他的手段,我知之甚详。 依他的为人,就算是把别人打死了,那人就是到了地府里头,还把他当恩人看呢。 说起来,晏非同他比起来,倒还可爱的多了。至少,他恶也是恶在表面。不像他,整个一头笑面虎。 不是都说吗,咬人的狗不叫,叫唤的狗不咬人。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假。云天炽就是那不叫唤,偷偷咬人的‘狗’。 我在想,要不要去提醒一下晏非。我对也虽是已经心冷了,却仍然还是他的妻子,至少,在我走之前,我不想看到他被云天炽隐藏的‘利牙’所伤。 只是,我这样劝他,他会听我的吗? 以他现如今顺利的形式上看,他多半是听不进我的提醒和忠告的,尤其对手是云天炽。一个说不好,他很可能还会误会我。识会我是旧情难忘,在替云天炽,他求情。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还不如不说了的好。 衡量再三,我决定还是不说了为好。晏非那样的手段,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太大的差错。 我还是加紧了速度,紧办着离京的事情为重。(未完待续) 第65章 正如我所思虑的那样,云天炽的出现,似乎改变了原有的局面。 当然,晏非仍然掌控着权势。不同的是,正有一股力量,悄悄的渗入了朝堂,甚至于整个京城内外。 这股势力,处处于晏非所掌控的权势,形成了敌对力量。而晏非也在努力的打压着这股势力,至于成效却是甚微。 我并不知道晏非是不是已经清楚了自已低估了云天炽的实力。近些时日的他,早出晚归,很少在府中。不再像刚成婚那几日,几乎寸步不离鲁蝶左右了。显然,敌对的势力,很是棘手,让他无法像之前那样随心所欲。 他这一不在,鲁蝶倒是空闲下来。没事的时候,便会走出燕园,来情园找叶子——她这未过门儿的嫂嫂聊聊天,打发一下空闲下来的时间。 我若是心情好时,也会让叶子搬来摇椅,抱着暖手炉,喝着荼水,在一旁听着话音儿,偶尔也会说上两句。 一来二去的,鲁蝶和我也熟悉起来,不再像先前那么生疏。有些话,当着我的面,她也不避讳了。 从她口中,我知晓了前一阵子,晏非每日待在燕园里,都干了些什么营生。依着鲁蝶的原话就是:“老爷不和道是动了哪根心思,非要我改个名字。说什么小蝶叫着不顺口,他替我想了个名字,叫香秀。夫人姐姐,叶子姐姐,你们也来评评,这个名字有小蝶好听吗?” 我这一听,刚喝入喉咙的一口温荼,当即就喷了出来。改名字,晏非也真能想得出来! 叶子捶着我背,替着呛咳着的我顺着气儿。直问我,要不要紧? 我呛咳着,冲她摆了摆手,好半天才顺过气儿来。 叶子入府不过两年,自然不知道香秀是谁。不光是她,便是像纪怀秀那样的,早些在洛城时就入府的小妾们,也都不知道香秀的存在。 自从香秀死后,她的名字就像是晏府里的禁忌,没有敢去提她。这是晏非的命令,原府中的下人们,无人敢违背。 等到进了京城以后,原来府里的那些老人,也都没能跟过来。除了我和晏非以外,现在的忠义候府里,没有人再知道香秀是谁了。也难怪鲁蝶毫不知情,单纯的以为是晏非突发奇想,想到的名字。 叶子开玩笑说:“侧夫人,看吧,你这新改的名字,都把夫人吓到了。等回去见到老爷,跟他说说,还是不要改了,叫蝶儿不是挺好听的吗?” 鲁蝶道:“谁说不是呢,我也听着怪别扭的。可是,老爷他非得那样叫着。那语气声调,听得我有时候都觉得他像是在叫别人。” 我闷不作声的低头喝着荼,没去接话。 这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子这丫头,本就对晏非娶鲁蝶为侧候妃,有着一肚子的疑问。这下一听,当即就狐疑起来,身份尊卑也不顾了,直接问鲁蝶道:“我说小三啊,老爷是不是当真把你当作什么人了?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娶你呢?而且,还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鲁蝶被她这一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估计是在想平时晏非对她的举动,也不由得画了魂儿,道:“说的也是,我既不美貌,也没有文才,老爷堂堂一个候爷,干吗非得娶我呢?而且,每日里,还眼巴巴的看着我的脸,像是能看出一朵花来似的。有时候,还捏着衣袖,擦眼抹泪儿的。” 我想像着当时的情景,心中暗自有些想笑。晏非捏着衣襟,哭天抹泪的情景,还真是一绝。想必是这些年来,心中对香秀的愧疚,这一回总算是用这样的方式,稍稍弥被了一些,一时太过激动所致。 说起来,晏非也算是个可怜的人! 叶子见我一直闷不作声,心中已猜出八九分。拭探的问我道:“夫人,真是这样吗?侧夫人真的像什么人吗?她是谁啊?” 鲁蝶也看着我,等着我回答。我轻咳了声,以缓和了下过于紧张的气氛,缓缓道:“这件事,还是去问老爷吧。我有些倦了,想回屋里休一会儿。你们慢慢聊吧。”起身走进里屋。 我不知道屋外的叶子和鲁蝶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坐在床头,背靠着身后的软枕发了一会儿子的呆。 屋外的鲁蝶,又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去了。叶子送她出门后,返回了屋中。见我坐在床头愣着神儿,小声的说了句:“夫人,小三像的人,就是那个人吧?”(未完待续) 第66章 我一直都知道,叶子她很聪明。 这两年,每每晏非醉酒,闯进我的卧房,狂风暴雨一场,总会在我身上留下些或深或浅的痕迹。第二日一早,我起身沐浴时,叶子总要不停的埋怨着晏非,说他不知道怜香惜玉。偶尔,我会闲她唠叨,透露些只言片语让她知道,晏非这是在为着某个人,对我有些怨恨。 叶子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却也知晓了她在晏非心目当中的份量。我告诉她,晏非之所以能够有今时的成就,最主要是因为她关系。这让叶子乍舌不已,直感慨,死了都能让老爷记住的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啊。要知道,在她心目当中,晏非的形像一向不怎么样。 鲁蝶的进府,叶子纳闷归纳闷儿,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层上来。刚才,听得鲁蝶闲聊时,说起晏非替她起名字的事,随后见我又是一副不愿意谈及的模样,凭她那机灵的小脑袋,怎么能想不明白。 我当下也没有想要再去瞒她,点了点头,简明扼要的跟她说了晏非和香秀两个人的关系,以及属于我们三个人的往事。 叶子听完我的述诉,两眼泪汪汪的抽了抽鼻子,说道:“想不到老爷他还是这么深情的一个人,我以前真是错怪他了。” “嗯,他对香秀倒真的是用情至深。” 叶子似乎听出我的落漠,忙道:“夫人,其实我倒觉得老爷对夫人最情深。虽然老爷娶了那么多的小妾,可没有一个能跟夫人相比。老爷虽是面上对夫人不冷不热,私底下可对夫人好着呢。” 我斜着睨了她一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老爷那样了?我都不知道,你倒是一清二楚的了?” “夫人,你是当局者迷啊。老爷对夫人,和那些小妾们,明显就是不一样。我这旁观者,跟在您身边这两年,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尤其是前一段时日,老爷看夫人的眼神,那个柔啊,都像能化成一汪子水似的,恨不得把夫人整个人都溶进去,疼着、宠着。夫人,您不是也都体会到了吗?”冲我挤挤眼,暗示前一阵子,晏非每日都留在我卧房里过夜的事。 我故意板了脸孔,说道:“叶子,这是寻我开心,是不是?老爷若是当真像你说的对我那么好,他又为什么把鲁蝶娶回来?老爷真正喜欢谁,我比你清楚的多。你就别再安慰我了,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我要真是心碎,来来回回的,都不知道碎了几十颗了。 “夫人,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别太难过。小三儿她只是香秀的一个影子,老爷不会是真的去喜欢她的。他的心,还是在您身上的。” “算了,叶子,你不用多说什么了,我心中有数。” “有什么数啊有数!”叶子小声的嘟囔一句,跟着念叨道:“好不容易才看见你和老爷俩个人甜蜜了一阵子,这下又要开始冷淡了。小三虽然是鲁刚的妹妹,可是我不会偏向她那边去的。夫人,你只要好好的哄哄老爷,相信他很快就会回到您的身边的。那个什么香秀,已经是入土的人了,她再怎么有能耐,也活不过来了。说不准,老爷其实都已经把她忘的差不多了,这下看见了小三儿,方才想了起来的呢。您看着吧,过不了多久,老爷肯定会和夫人和好的。” 叶子以为,我在为晏非娶鲁蝶的事情,私下里和晏非大吵了一顿。所以,晏非才会每日里,只待在燕园,不到我这里来。在她的想法里,晏非并不会为了一个,只是和香秀相貌相似的鲁蝶,就对我不理一睬的主儿。她却不知,晏非实则是个很深情的人,一旦对一个人生了情感,便不会轻易去改变。就算是鲁蝶不是香秀,她却有着同一张脸。对着这张脸,晏非所能想到的,就只能对香秀的情爱。而在他心目中,位置次之的我,不知道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或许,只有在他最最悠闲无聊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吧。 我淡淡的苦笑,不去于她辩说。 叶子见我不作声,知道我不同意她的说法。像是个刚进赌坊的赌徒,信心满满的对我说:“夫人,你别不信。看着吧,说准今晚老爷就会过来呢。” 我冲她睨了一眼,只当她是随口这么一说,丝毫也未放在心上。甚至,连叶子自已都没有想到,她这句话,竟然说准了。 十多天都没迈进情园一步的晏非,竟然当真来了。(未完待续) 第67章 夜已经深了,我正自深睡中,突然被某样声音,更准确的说,是一股气息所惊醒。 我陡然间睁开眼睛,在黑暗里,我对上了离我的额头只有寸许距离的明亮双眸。连同那微乎其微,吹拂在我脸上的气息。都让我极度的惊恐。 啊——直觉的就想要放声尖叫。 “情儿,别怕,是我。” 晏非?! 熟悉的声音,让我把窜到嗓子眼儿的尖叫,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跳的慌乱的心,还不能立即平稳下来。我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方才问道:“夫君,怎么是你?”沉睡初醒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暗哑。 “吓到你了吧?” “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像个幽魂一样,跑到人家卧房里。要是有谁不害怕,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我不无埋怨的老实的应了声,从床上坐起身,想要下地燃起火烛。 晏非摁了下我掀起被角的手臂,阻止道:“不用起身,别惊了下人们,我这样就行了。”我知道,他这是怕我燃了火烛,会惊动了隔壁的叶子和情园的下人们。深更半夜的,若是把他们都吵起来,总不是太好。 他既然这样说,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起身了。缩着微凉的身子,又钻回了被子里。 我这个动作,像是取悦了晏非,他低低笑了两声,极快的解去了身上的袍衣,又脱了鞋袜,跳到床上来。一把把我拽进了他温暖宽厚的胸膛,在我的鬓角耳际,轻轻的亲吻了两下。跟着,很是满足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窝在他的怀中,对他深夜的突然而至,很是好奇。只是,这一段时日,我的心跟他已经有了距离。这样的疑问,我却不想问出口。 晏非像是知道了我的心思,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情儿,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个时辰过来?” 我轻轻一笑:“夫君说哪里话,我是夫君的妻,夫君想要什么时候过来,那便什么时候过来,哪里还需要什么过问?” 晏非把着我肩头的手,紧了一紧。 “情儿,你在生气?” 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平静的反问道:“夫君误会了,我为何要生气?” 晏非像是很不满意我这平静无波的回答,低下头,一口吞噬了我唇。挟着某种怒气,在我的口中翻腾。 我任他吸吮着,平静的无风无浪。 晏非吻了半天,不仅没有得到丝毫的满足,反而满是挫折的,咬牙切齿的低咒了声:“该死的云天炽!” 我暗自冷笑,是我对你冷了心,这跟云天炽又有什么关系?想是这几日,云天炽进逼得厉害,让他烦恼不已。 我安静的窝在他怀里,只想做一个旁观者。 晏非很是不满意我这样的态度,揽在我肩头上的大手,用力到让我生疼。似乎不愿意让我看到他的脸,下颌紧卡在我的头顶,一遍又一遍的轻喃着我的名字。 他的情绪,有些反常,让我不得不产生了好奇。直觉的想支起手肘,坐起身来,看他一眼。 晏非把我又摁了回去,牵着我的一只手,横跨过他的腰,放置在另一侧,像是命令,又带着几分央求,低声道:“情儿,你抱抱我。一下,只一下子就好。” 我当即有些发愣,不知为何,心头一软,伸出双臂,拦腰把他抱进怀里。虽然,他的体形让我感到有些吃力,我却仍然努力的将他抱紧。 晏非的手,搂着我的头颈,像是怕把我碰碎一样,小心翼翼的环着。 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似被某样事物惊吓到,而不停颤抖的身体。 好一会儿,他才停止了颤抖。对我说:“情儿,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不能恨我。”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答应我。”我的沉默,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我抵着他胸膛,略微点了点。 他像是安了心,长舒了一口气,在我的额头重重了吻了一记。 这一夜,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我抱在怀里,静静的睡了一夜。 天还未亮时,他便起了身。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想要起身帮他更衣,被他拦住。 “情儿,你继续睡吧。” 我眯着未全然睁开的眼睛,轻‘嗯’一声。看着他穿上了外袍,系好了扣子。 晏非穿戴整齐,来到床前,俯起又亲了亲我,似乎有些不舍的用力抱了抱我,贴着我的耳边轻喃道:“我走了?!” “嗯,走吧!”我他干吗非要弄出这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好似再也见不着似的。就算是他以后都不打算再来情园了,那也用不着这副模样啊?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走至门边的晏非,又转回头来,不放心的再叮嘱一遍。 什么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暗自愣了一下。 晏非以为我默认了,没再说下去。突然像是想到了别的事情,轻吟道:“哦,对了。情儿,别跟别人提起昨夜我过来的事情。尤其是叶子。” 你是怕叶子跟鲁蝶去说,鲁蝶会生气吧?我心头一阵黯然,嘴上应承道:“我记下了。” 晏非放轻了动作,拉开了门,左右看了看,闪身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68章 我坐在床上,想着他昨夜到今晨的举动。一切都透着小心谨慎,生怕被第三个人知道了他来我房里过夜的事。 这里是哪里?忠义候府,他的府邸啊。他有什么好怕的?无非就是担心着,心尖儿尖儿上的人吃醋,生他的气。 捧在掌心儿里的人,哪能受这一丁点儿的委屈。一如当年,香秀进门,他不再踏进我这正妻的院落一步。为的就是一个‘宠’字。 他之所以深更半夜的过来,也只是心中对我这个冷落了多日的正妻,有那一丁点儿的愧疚。想要补偿补偿。 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去。既不想冷落了我,又不能让燕园里的那位知道,倒还真是难为了他。 一时思潮起伏,再也无法入睡。 天际微明时,我已经起床。拢了身衣服,站在院中,看着远处隐在晨曦里巍峨雄伟的宫殿独自发着呆。 须臾,灰蒙蒙的天空中,飘下了细碎的雪花。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轻淡而稀薄。 我伸出手掌心,看着飘落在上面的雪花,慢慢消融,化成一点湿痕,心头涌出一阵伤感。轻轻叹息着合起了手掌。 叶子和情园的下人们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那薄薄一层淡雪,留下了一地的微湿,在温暖的日光挥洒下时,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晚起身的人,自然也就看不到初雪哀伤的身姿。只是看着微湿的地面,问着早起的人,昨夜可曾下雪? 我拢着衣裳,默默的转回了屋中,洗梳以毕,去了书房。 这一日,正是大运皇朝永嘉十三年,十月十九。晏非娶鲁蝶为侧候妃,整整半月。 这日午后,不知为何,府里头突然多了一些守卫。尤其是将晏非和鲁蝶所住的燕园,护得更是里三层,外三层。 和府里其他人一样,我也并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为何。 当夜,一批刺客,闯进府中。被护守的这些守卫,尽数截杀在了燕园门外。 于是,我知道了势态又有了变化。 晏非比前几日,更加的忙碌。我听到最多的就是:“老爷一早就出门了,还没回来。” 叶子说,她出门的时候,看见城里多了很多穿着墨绿军服的兵卒。我知道,这些人是驻扎在城外,护守着皇城的御林军。他们的出现,意味着将有重大的变故。 事实果然如此。 永嘉十三年,十月二十一日这一天清晨,已经握有了大半个京城兵力的晏非,亲率着两万御林精兵,入了皇城,进逼皇宫。 历史上,称之为忠候之乱。 也是这一天的早晨,我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男装,一人一马,悄悄的出了京城。 当时,我并不知道,在我走后的半个时辰后,一支训练有速的精兵,快速的突破了晏府的外围防护,以着极重的代价,攻占了晏府。俘捉了府中鲁蝶在内四十名妻妾和近百名下人。 同一时刻,晏非所率部众,攻进了皇宫正殿。眼看着,他梦寐以求的帝王宝座便在眼前。却在此时,晏府被袭的消息,传进了他的耳中…… 而这些,我却全然不知。出了城门的我,延着官道,一路驰奔。将京城里的一切,全数抛却在脑后。 越是远离,离别的伤感,也就越加淡薄。 在我以为,即便晏非会受到云天炽的阻拦,但凭着他的实力,应该很快攻占皇宫。毕竟,他手中所掌握的权势,已经足够他去夺取上位的宝座。 也曾去想,晏非身披皇袍的模样,必定是极为的俊美尊贵。那些小妾们,或许会被他一起收入后宫,分别封了头衔,和他一起享受着尊荣。至于鲁蝶,应该成皇后的不二人选吧。让心爱之人,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样的结果,不正是晏非最想要的吗? 那夜,晏非要我永远都不要去恨他。估计,说的就是这件事。他想是早已经准备要把皇后的位置,留给他最想补偿的香秀吧。他有这样的担心,是怕我这正妻的脸面无处搁放,所以才会事先知会于我,他这样,实在是有些多余。 我于他,虽是正妻,却是一样的要以他为天。他的决定,我又有说不的权利吗? 他若是稍微懂我些,就可以知道,此举大可不必! 此时,我虽是远离了京城,远离了他,对先前的应诺,一样信守。 永远不去恨他!既已没有了爱,又何来的恨意? 我既已离开,便已经整理好了思绪。或许,在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曾经对他产生的爱意,兴许会轻然一笑,淡然视之。 只是,当下,却做不到这样的全然平静。想起他时,虽是不再痛了,心情还是难免有些黯然。 随着渐渐的远离,这样的心情,也终将消淡,终至无踪吧。(未完待续) 第69章 离京的路,越行越远。 这一路上,我白天赶路,夜宿客栈,走的很是顺利。按照行程,再有半月余,便可到达泉阳。等到了泉阳,转换水路,行约六七日,再改走陆路。十七八日后,就可抵达关外了。算算行程,进入漠北,最快也要将近四十天。到时候,已经是深冬了。陵丘城,应是四处白雪茫茫了吧。 当我决定离开的时,就已经想好了去处。陵丘城,爹娘孕生我的地方。少年时游历,我曾经去过那里。 漠北的天地,广阔无垠。黄沙漫吹的时候,我站在了陵丘城上,遥望着渐渐西下的斜阳,体味着暮色来临之前的苍凉悲壮。在那一刻,我便喜欢上了那里。 回到最初的地方,在那里终老,谓常不是一件乐事! 我骑走在官道上,路上飞漫而起的尘土,打断了我的游思。 急速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四人四骑,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错身之际,最后一人投来了匆促一瞥。随即,扭头而去。 我只当是行走过的路人,并未太去上心。 天色暮晚时,我停留在了一家路过的客栈。不意,在那里,再次见到了四人。 我一踏进客栈时,便留意到四人投来的目光。在路上回过头看我一眼的那人,用手肘碰了碰同伴,用眼神暗示了一下三人。 四人上下打量的目光,让我起了警惕。暗自观察,四人的目光,除了打量,并不见丝毫的恶意。尽管如此,我也不能全然放心。 只身行路,多留意些,总是没有坏处。少年时的游历,给我积累下了很多宝贵的经验。对人留有一定的戒心,是其中最基本的一条。 所以,当四人以着与我年纪相当,同为过路人的名义,坐至一桌,于我攀谈时,我表面上笑容应对,暗里却是处处留意四人的举动。对他们的言词,更是加倍小心,不去轻易应答。 估计四人也看出了我只是敷衍,无意于他们结交。谈说了几句,便各自离开。 我简单的吃了些饭食,回到客房,早早的吹熄了灯烛,上了床。 这一夜,我因有些担心,并未睡实。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起了身,想去掌柜那里结了房钱,好早些上路。 有些意外的是,当我收拾好了行装,去了马厩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四名男子,也已经装好了马鞍,一副也要起程的模样。 见我走过来,四人分别跟我打了招呼。状似随意的问我要往哪里走,我随口说了个所在。四人直言道:“正好顺路,正可于兄台同行。” 我虽暗自不快,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世上的道路,并不是我一人所有,他们想要行走,我岂又能阻拦。 好在四人都不是多话之人,一天下来,也只是行路,交谈只是寥寥数语。我见他们也确实没有恶意,心想,或许真是巧合所致,也谓常可知。 就这样,又行了一日。我见四人仍旧没有要分开的意思,便找了个借口,说是临时改了主意,想奔扬州。这样一来,我与他们便不再同路。 四人一听,相互对望了一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坐在马上,冲我报了报拳道:“那兄台保重,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我亦回道:“就此别过!”目送四人策马离开,直至失去踪影。这才掉转马头,并未如先前所说,踏上去往扬州的官道,而是往回驰去。打算着,回到昨夜所住的客栈,再住一日,再行赶路。 就算那四人当真对我有所企图,随后掉转马头,延着扬州的方向追赶,也只能是越追越远。若是当真只是巧合,那就更好了。间隔了一日多的时间,加之我再慢些行走,多数的情形下,我们是碰不到一起去了。 不管是哪种情形,除了极少的可能,我想,都不会再见到四人了。 我骑着马,慢悠悠的行走着。一边四下里瞅着沿路刚才错过的风景,一边为自已的小聪明喜不滋儿的时候。前面不远处,我所行走的这条官道上,飞起了一阵尘土。凌乱的马蹄声,渐行渐近。 我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摇得正自起劲儿。莫名的,心头感到有些慌慌的,突然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直愣愣的看着那支马队及近,从我身边急驰而过。行出十几米远,为首之人突然的勒住了坐骑,掉转马头。 当那双含着些许惊讶又带着惊喜的眼,朝我看来的时候,我的心漏跳了一拍。竟然听见捏在手里的狗尾巴草,‘啪嗒’重重跌落到地上的声音。 我的脑海里突闪出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天有不测风云啊!(未完待续) 第70章 “情儿?!” 如果可以,我真想逃避的说:“这位仁兄,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情儿。”很可惜的是,我面前的这个人,对我是无比的熟悉。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就是那句,我化成灰了,他也能认得出来。 当然,他不是晏非,我那位结缡六载的丈夫。他是比晏非还要早认识我,也是第一个伤我心的男人。 云天炽,当今的太子,我曾经深深爱过,也恨过的男人。 数月之前,在洛城别苑的小山丘上见到他时,我还在以为,这一辈子我恐怕都无法消解对他的恨意。不想,数月后的今时今地,再遇见他时,胸中竟然出奇的平静,丝毫恨意也无。曾经是那样浓烈的恨意,竟然抵不过区区数月时光的消磨。看来,要想一辈子都恨一个人,其实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我收起了微微的讶异,平静道:“真巧,竟会在此地遇见太子殿下。” 云天炽翻身下马,朝我走来。 我坐在马上,府视着来到马前的他,开口道:“太子殿下,行经此地,不知是有何贵干?” 云天炽仰头望着我,并未答言。半晌,朝我伸出手来。 我见状,不解道:“太子这是何意?” 云天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良义方才说道:“情儿,跟我回去吧!” “回去?”我哑然失笑道:“我跟你回到哪里去?” “京城。”云天炽只吐出两个字。望着我的目光,不肯稍离,似要看一辈子那样的执着。 我轻轻一笑,道:“太子与我说笑了吧?韩情于太子并无关系,为何要跟太子回京城?若是我说不呢?难不成,太子还想以权压人,迫使我这平民百姓屈服不成?” 那些随行的护卫,一听我这大不敬的说词,面上纷纷现出怒容,更有甚者上前便想要拉我下马。被云天炽另一只手,伸手一摆,挡了回去。 我毫不领情的‘哼’了一声,随即道:“太子殿下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小民还要继续赶路,不能相陪了。再会!”抱了抱拳,抖动缰绳,便要催马前行。 云天炽也不阻拦,飞身跃上马背,将我揽在身前。 我有些恼怒,挣扎躲闪着他由身后环过来的手臂。被他一只手摁住,低喝道:“情儿,别再闹了,当心掉下去。” 正像他所说,为了保住我的脖子不被摔断,我不敢挣扎的太用力。只能冷声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出身皇家,理应通识礼数。男女授首不亲的道理,还用旁人来提醒吗?” 云天炽也不着恼,不温不火的道:“情儿,你说错了。你低头看看,这里哪来的什么女子,只有两名男子。旁人若是想要说些闲话,也顶多会说,这两个人是断袖。绝对不会说,这是一对狗男女的。” 我被他一点醒,方才想起,此时我身上穿着的是男装。闭了闭眼,忍着气恼,不于他辨解。 他见我不吭声,反倒笑了,说道:“情儿,真是可惜,我在你身后,看不见你生气的表情了。” 我用力吸了口气,冷冷道:“云天炽,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他握着我的双手,下颌抵在我的肩头上,紧贴着我的脸颊摩挲了几下,柔声的说道:“情儿,你应该知道,晏非率军逼宫的事吧?所以,你才会趁机离开京城,是不是?只是,你要知道,你是他的正妻,便是逃走了,仍然脱不了干系。反叛可是诛连九族的罪名啊!” “你怎么知道?”我直觉的问出口。我离开候府里,很是小心,应该没被人发现才对。他是怎么知道我何时离开的? 云天炽低低一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 我扭过头,看着他。 “很简单,因为候府里有人看见你出门了。而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也很简单,我捉住了候府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一个一个逼问出来的。” 我难掩惊愕道:“你是说,你——你把府里的人,都——捉起来了?” “很吃惊,是不是?你是不是在想,那么多的护卫,怎么都没能拦住呢?告诉你,晏非逼宫的时候,我也没闲着。他把候府护的再严密,还是被我攻进去了。只是可惜的是,没能捉住你。不过,还是被我逮到了。不枉我日夜兼程,一路追赶,这一下,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走,我们回京。”他冲着那些随从一挥手臂,抖了抖缰绳,踢了下马腹,策马而奔。(未完待续) 第71章 我真正的意识到,我错了,而且还错的很是离谱。 我以为,我的离开,火候掌握的是恰到好处。既不早,也不晚。正赶上晏非忙着逼宫,忙着调动他的全部势力,去坐上那掌控天下的皇位宝座,无暇他顾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从此远离他的权势。 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再也找不到比这更适当的时候了。我本是打的噼里啪啦响的如意算盘,到头来,却全数毁在了一个想不到的人身上。 云天炽,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却有着比千年古潭还要深的心机。 他显然知道,想和掌控了大半个朝廷势力的晏非抗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是暂时把他击败,那些被他牢牢控制住的朝官乃至于皇上,没有他的解药,随时都有可能毙命。所以,得有一些人或事,来牵住他。 晏非和鲁蝶成婚当日,他之所以会出现,也是打着这个主意,到晏府里先探个究竟。诚如他所希望的那样,他见到了鲁蝶,这个令晏非动情的小姑娘。于是,他找到了晏非的弱点,可以牵制他的弱点。而晏非显然也有所觉察,随后,在鲁蝶周围,布置了最严密的护卫。 不幸的是,这样的护卫,仍然被击破。 我听着云天炽说至这里,反问他一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鲁蝶就是晏非的弱点,只要拿着她来要挟晏非,不就可以了吗?又何必大费周折的离开京城,派了几路人马追踪于我?” 一个时辰前,那四名被我骗走的男子,和着云天炽派出去的护卫一起追赶了上来。我这才知晓,他们正是云天炽派出去的其中一路护卫。 云天炽在知道我离京后,便派出几路人马出京追踪。 两日前,我在官道上遇见四护卫的时候,其中一人,回头无意瞥来的一眼,当即就起了疑心。四人和其他几路追踪的人马,出京之前,尽数瞧过了我的画像。那是云天炽,依照我的相貌,亲手所绘。 当时,我虽是一身男装,相貌却于他看到的画像一般无二。于是,他便告诉了其他三名护卫。以至于,在客栈里,才会那样打量我。 四人尽数瞧过我之后,确定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便当即飞鸽传书给云天炽,云天炽收到传书后,带着人马,日夜兼程,追赶而至。 这也是为什么我说要改道去扬州时,四人没有加以阻拦的原因。当时他们看了看头上的日头,想是知道云天炽他们已经追了过来,不怕我再耍什么花样。 我可倒好,还自以为是骗过了他们,喜滋滋的往回走,正让人逮个正着。 我瞅了瞅满脸风尘,因为日夜赶路而有些狼狈的衣着,实在不明白,他既已知道晏非的弱点,又要费劲巴拉的追我做什么? 云天炽冲我笑笑,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道:“情儿,你以为,晏非这样的拙劣手段能瞒得过我吗?” 我有些愣然,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情儿,莫不是你也被他骗了吧?” 我皱起眉头,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天炽指了指远处半隐于山峦之中的夕阳,说道:“我们从这里看,夕阳西下,美景无限。那山中之人,怕不这么认为。瞧那山林茂密,怕是已经不见日光多时了。我想说的是,这事物都很复杂,往往不似表相那么简单。晏非看似极欲保护着他的侧候妃,实则最关心的人却是你,韩情,他结缡六载的妻子。” 他的话,让我感到好笑,细眉微扬道:“太子殿下的见解果真不同常人,韩情佩服,佩服。” 我的冷嘲热讽,并没有引起他的丝毫不快。冷静沉稳,一向是他所擅长的。 云天炽拂了拂我额前散落下来的发丝,依旧温和的说道:“情儿,那日,他深夜进了你的卧房,不到天明时便行离开了。你当我不知晓吗?” 我惊愕的一时言滞,愣然的看着他。 他伸出的手指,状似无意的划过我的唇,不待我躲避,便行挪开。 我克制着自已的震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天炽神秘的笑笑,并没有回答。凑近了我,贴着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情儿,你知道吗,当时我听见这件事,我整个人嫉妒的快要发狂。” 我撑着手臂,以手着地,蹲坐着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难掩惊讶的重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天炽笑的更加神秘,看了我良久,方才拍拍屁股站起身,冲着一干坐在路边,歇息着的护卫道:“都起来吧,上路了。” 我被他抱上了马背,思绪混乱了一路。(未完待续) 第72章 云天炽的话,尤如一块大石,压在我的心头,沉重的让我无法呼吸。本已经平静无波的心湖,再次泛起波纹。 为什么他会说,晏非真正在乎的人是我?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谁都知道他疼宠的是鲁蝶。还有,他又是如何知道那夜晏非过来的事?我并不曾与旁人说过此事,晏非自然就更不可能了。难道,晏府里有他的眼线?那会是谁呢? 太多的疑问,让我心情很是沉重。 回京的路,赶得很是急迫。四天多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三天就到了。这还是顾及着我,中途歇了半日,不然的话,日夜急赶,两天就到了。 望着高高的城门楼,我的心情真是百感交集。五天前,我从这里走出去,便决定永远不再回来。不想,五天后,我又回到了这里。世事多变啊! 一行人入了城门,延着朱雀大街,快马加鞭,直奔帝宫。 我骑在马上,一路行来,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一行人所走的这条大街,本是京城里最最繁华的街道。平日里,便是熙熙攘攘,人流不断。更别说,遇有重大节日,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了。 而今日里,却是冷冷清清,鲜少有行人。路过的店家商户,更是门扉紧闭。本是繁华的所在,仿佛一昔间就变得萧条了。 我离京不过五天,这五天里,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前方,已是帝宫皇城,遥遥可见那巍峨雄伟的宫殿群落。皇城周围,四处皆有墨绿色军服的御林军,严守以待。 我心下顿然了悟,是了,逼宫的戏码还未落幕,难怪大街上鲜有行人。 那些守卫,像是早已经得到了军令,并没有加以阻拦。一行人,顺利的入了皇宫。一入了正殿,那些随从就像是幽魂一样,悄无声息的一个一个接着失去了踪影。 云天炽没给我太多好奇的时间,带着我去了后宫。在那里,我见到了云天炽的老爹。当朝天子——云中昱。 我想着该叫一声义父,又觉有些不妥。现下里,他那个义子,我的丈夫晏非,率着军队,都逼进宫里了,想要夺取他的皇帝宝座。我这个‘乱臣贼子’的正妻,哪里还敢叫什么义父。算了,还是叫皇上比较稳妥。 我唤了声‘吾皇万岁’,跪拜参礼。 云中昱一如我初见他时,看起来有些心不在蔫,容形也有些憔悴。拉着云天炽的手,只是唤着:“皇儿啊,快些带她去见非儿,让他把兵撤了。你就说,只要他解了朕身上的毒,朕就不会治他的罪,让他尽可以放心。” 云天炽皱了皱眉,道:“父皇,他犯的是谋反的重罪,怎可说赧就赧。还有,父皇,儿臣不是说了吗,他会拿出解药的。父皇大可以不必如此惶恐不安,当心失了一朝天子的身份。” “皇儿啊,你不知道那毒发作起来,有多么可怕。就好似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你的五脏六腑里,不停的钻啊爬啊,啃噬着你的血肉。那种滋味,真是——真是生不如生啊。”云中昱睁大了眼睛描述着,脸上尽是恐惧。 云天炽扶住他颤抖的身体,柔声的安慰道:“父皇,不用怕。一切都有儿臣在,父皇只需再忍耐一下,一下就好。” 云中昱将信将疑的任他扶至龙榻上,良久方才放开他的手。 云天炽又柔声的安慰几句,替他盖上了被子。见他睡着了,这才转头面向我。俊朗的脸上,显出几分恨意,低声道:“你看到了吗?一个掌控着天下,手上握有着生杀大权,曾经无比威严的帝王,竟然慌恐懦弱到如此地步?你能想像吗,这是多么悲哀的事。”逼近了几步,又道:“就是你,你的丈夫,利用了那样卑鄙的手段,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我先是一怔,被他的身形逼着倒退了两步。跟着,冷笑道:“说起卑鄙,太子殿下又好到哪里去?明里斗不过他,便捉了他的妻妾,好来要挟。这样的手段,也未必就高明。你于他,彼此彼此吧!” “你——”云天炽被我一顿嘲讽,阻得语塞,僵立在那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我不想再独自面对他这副表里不一的嘴脸,别过头去,冷冷的问道:“不是想让我去见晏非吗?怎么还不走?对了,顺便说一句,你的如意算盘恐怕打错了。对晏非来说,我还没有重要到可以让他放下对权势的欲望。你大费心思的捉我回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云天炽跟了上来,淡淡道:“结论先不要下得这么早,试一下不就全知道了吗?” 我侧回头,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暗自冷笑。(未完待续) 第73章 在我的想法里,便是死,也要以着最美丽的姿态死去。在我的要求下,我换回了一身柔雅妩媚的女装。 然而,云天炽并没有带着我直接去见晏非,而是去了后宫中的一个寝殿。初进皇宫,我并不识得哪里是哪里。只是知道,这里离着刚才去过的‘泰安宫’不远。想来,应该是哪位宫主妃嫔的寝殿。 我踏进的是寝殿的前殿,宽敝华丽的布局,正符合皇家独有尊贵和奢华。正殿中央,挤坐着几十名晏府婢女。见我进来,纷纷站起身,皆是激动万分的唤了声:“夫人!” 我冲着她们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可能是听见一这边的响动,后殿里冲出几人来。我仔细一瞧,却是晏非的几名小妾。几人也是一脸惊喜的唤着我,我随着几人走进了后殿。晏非的三十九位小妾,连同鲁蝶尽数坐在里面。 鲁蝶见了我,叫了声:“夫人姐姐。”便自哽咽起来。 我心中一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哪里轻历过这样的场面。被人捉起来,又关在这里几天了,担惊受怕的,好不容易见到熟悉的面孔,自然忍不住落了泪。 我拍拍她的肩膀,连同几个一同掉眼泪的小妾,安慰了几句。 我身后的云天炽,一见她们情绪安稳了一些,冲着她们说道:“各位夫人如夫人们,都不用担心,我不会对各位怎么样的。想必这几日,大家待在这里也都闷坏了。一会儿,会有人带各位去校场。到时候,晏候爷也会来。”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现出了几分喜悦。鲁蝶更是收住了眼泪,一副恨不能生出双翅膀来,当下就飞出去见晏非的模样。 我不忍心打破她们的期待,暗自叹了口气,转身跟着云天炽走出后殿,重新又回到了前殿。这时,我方才发现一件事。在这些婢女中,我并没有发现叶子的身影。 我又四下里望了一圈儿,确实没有见到她。便冲这些婢女问道:“叶子呢,怎么没见到她?” 众婢女齐刷刷的朝着我身后的云天炽看去,没有人敢出声。 我当即回头,冲着他道:“叶子呢,你把她怎么样了?”依照叶子那张嘴,这一被捉,指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该不会—— 云天炽像是看出我的担心,有些神秘的说道:“放心吧,我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待会儿,你就会看到她了。” 我不再与他多言,挺胸而出。那些小妾和婢女,跟在我的身后,相继走出寝殿。殿外,一些宫中侍卫押着晏府里的男仆杂役,等在那里。 两行人,合于一处,浩浩荡荡的奔往校场。 我走在最前面,挺胸抬头,迈着向被认为很是优雅的步调。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失了身份。维持着我端庄优雅的形象。内心里,却已经黯然发冷。 校场越来越近,校场里旌旗飞舞。黑压压一大片,全是墨绿色军服的御林军。一向被视为皇家护守军的御林军,此时却倒戈相向,世事无常,谁能料及! 我站在廊檐下,望着校场里齐整的队列,在一片静默而萧杀之气十足的氛围里,数千上万双眼睛盯着我。这一刻,我意然出奇的平静下来。 恰好一阵冷风袭过,身上衣袂飘飞。飞扬起的衣角,遮挡了我的眼睛。眼前,尽是飘飞起来的纯然的白。白的干脆,白的刺目。 我绝少去穿纯白的衣衫,只因不喜那清冷的色泽。不知为何,在临行前的一刹那,脑海中所显现的尽是这样的纯白。 于是,我要求云天炽寻及宫中,找来这一袭白衫着身。在他惊艳的目光里,无比从容的从他面前走过。 风,吹的越发狂肆。束好的发,从额前滑出几缕。随着飞扬起的衣角,凌乱的在我眼前飞舞。 云天炽行至我的身旁,冲着校场里扬声喊道:“晏非,你且出来看看,这上面的站着的人都是谁?”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校场里黑压压,排列整齐的军队,突然从中间向两边现出一条通道来。 一匹黑色骏马,由着远处,踏步而来。 马上之人,头顶青鸢盔,身披青胄甲。眉飞入鬓,凤目狭长,阴柔俊美不似凡人,倒似妖孽一般。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我的丈夫,晏非。 眼见他催马缓策而前,身后一众小妾,有的忍不住开始嘀哭叫喊,声声哀唤。(未完待续) 第74章 晏非立于阵前,冲着云天炽喝道:“云天炽,你绑我妻妾要挟,真乃小人所为。有本事的,你且放了她们,与我斗上三百回合。” 云天炽回道:“晏非,你休得激我,我是不会上当的。先前我已经知会于你,给你时间考量,如今,我把她们全数带到。你有何话说?” “云天炽,你以为拿住她们,便可以令我乖乖投降吗?你也太小看我晏非了。我劝你还是快些把她们放了,我尚且可以饶你不死。否则,我必将你碎尸万断。” “是吗?”云天炽嘿嘿一笑,道:“若当真如此,五日前,你为何没有长驱直入?你还是记挂着你的这些妻妾们,不是吗?”他扯住我的一只胳膊,往前拽了拽,扬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时间考虑,就是不让你见人吗?实话告诉你,我这是为了派出人马追赶你的夫人。她在你逼进宫门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京城了。我想,这件事,你并不知道吧?” “他说的是真的吗?”晏非直直向我看来。打从也出现的那一刻起,到此前,他不曾向我投来一眼。云天炽的话,才让他正视我。 我迎向他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答道:“是。” 晏非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失望又像是痛苦,还有那么些恨意。我静静的与他对望着,脸上没有显出丝毫的情绪,平静而淡漠。 晏非像是终于不愿再看我,转向云天炽狠狠道:“卑鄙小人!” 云天炽冷冷笑道:“对于你这叛臣贼子,又何需什么君子手段。让你相信她们全数被捉,并不一件很难的事。实话告诉你,那个叫叶子的丫环,已经被我收买了。她对你说,夫人也被捉住的话,自然也是假的。怪只怪,你自已太过愚蠢,轻易相信一个下人的话。” 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一切。 是叶子,那个晏府里的内奸,竟然是我一直疼着、护着的叶子!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很想带着她一起走的。但是顾及到她的终身大事,终究还放弃了这个念头。一心期望着,她嫁给自已心爱的人。跟着他安安乐乐的过一辈子。这可比跟着我去漠北要强得多。 不曾去想,有朝一日,她也会背叛了我。我感到一阵心痛,被深深信任的人背叛的痛,竟然是如些强烈。 那厢的晏非,也忍不住咒骂了句‘该死’,似乎带着几分后悔。转过头,低声冲着身后的护卫咐吩了几句。 那护卫掉转马头,冲出校场。很快,又折返回来。只是,在他的马背上,多了一个人。护卫奔到晏非身后,把马背上的人丢了下来。 我定睛一瞧,翠衣碧衫,娇小俏丽,不是叶子又是哪个。云天炽此举,无疑是觉得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便将她出卖了。 叶子揉着被摔痛的胳膊,咬着牙,没有哀叫出声,默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环视了身后的御林军,又看了看马上的晏非,最终,视线投向廊檐下的我。 “夫人!”她有些倔强,一直挺直的身躺,僵了下。低声唤道。 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望着她,难掩对她的失望。 她从我的表情里,可能看出了我已经知道了她的背叛,满是凄凉的笑了笑。仰头对我叫道:“夫人,对不起。是叶子该死,背叛了您。” 我不愿意再看到这样的她,扭头看向别处。 晏非下令两名兵丁,把她捆绑起来,摁押着跪在了地上。 晏非冲着云天炽喝道:“你若是执意不降,这就是你的下场。”举手一挥,那两名兵丁之一,抽出腰刀,一刀挥出。 当我明白了他的意图,还来不及喝止,便看到叶子鲜活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了一地。 身后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晕厥过去。 我想要狂喊的冲动,压抑在了喉咙里。吞不进去,也叫不出来。只能苦苦的被眼前的一切,和心底无数声的纳喊哭泣折磨着。 她虽是最后出卖了我,毕竟跟着我这两年,没少护我照料我。我对她的感情,早已经超出了主仆。如今,亲眼见她横死在我面前,心中自是一阵难过悲伤。 云天炽好似没看到这一幕,绝情的微笑,冲着身后的侍卫招了招手。两名小妾被推了出来。只见他勾了勾手指,嘴里冰冷的吐出一字:“杀!” 我还不及从先前的一幕里回醒过来,那被推向前的两名小妾,颈处便被大内侍卫手中的利刃割出一道血痕。半声呼救都未完,便已经委顿于地,当场气绝。(未完待续) 第75章 转眼之间,已是三条人命。 廊下,军容仍旧肃整。眼前的一切,对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来说,似乎只是小菜一碟,不值得大惊小怪。 廊檐下,受到了惊吓的人们,恐惧着依偎着彼此。浑身颤抖的不敢叫出声息,生怕那下一个,就是自已。 云天炽扫了一眼气绝在地的小妾尸体,走下两步石阶,冲着阵前的晏非喊道:“晏贼,你看到了吗?她们是你心爱的美妾,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倒在你面前,你不觉得心痛吗?” 晏非手中握着的马鞭冲他一指,咬牙切齿的喝道:“云天炽,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云天炽冷笑道:“在那之前,我会让你尝尝心痛欲绝的滋味。来人!”一挥手,那些大内侍卫押着我身后的晏府里的男仆婢女,把他们一个个摁在回廊里的栏杆前,跟着,手指只那么一勾,侍卫手中的腰刀便行斩下。那人头被一个个齐刷刷的砍落下来,跌落在廊外,顺着石阶,滚至军前。 数十阶梯,尽数被一道道鲜红的血迹染过。廊檐下,已经血水横流。 那些小妾们,早已经被这样的场面吓的花容失色,要么晕死过去,要么尖叫的奔逃。那些名大内侍卫,将她们捉了回来,手中握着还沾染着血迹的腰刀,压在她们的颈项上。逼迫着她们走向栏杆。 痛哭和呼喊,响成了一片。绝望着面容,挂满了恐惧的眼泪。校场军前,立着她们的夫君。近在眼前,却似隔着山海之遥。 晏非冷厉的喝声传来:“是我晏非的女人就别哭,我会替你报仇的。你们尽管安心上路。” 这样的喝喊,竟似比吹过的狂风还要寒冷,冻结着每一颗带着期望的心。从那一张张满是绝望的脸上,我能体会那一瞬间的心寒。 这就是身为女子的命运!容颜佼佼,年纪尚好之时,嫁于良人。将这大好的年华,一生的幸福给予托付。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碌碌而为,只是渴盼着家翁的慈爱,夫君的疼宠。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当,大好的年华不在,美丽的容颜也随之逝去时。等来的不是丈夫的怜惜,而是他再纳新人的消息。悲苦和心痛,一瞬间淹没了整个身心。 权利荣华美色面前,曾经的良人,将那花前月下,许下的山盟海誓,全数统统抛到脑后。尤其是在这足以吞噬人心的权势欲.望面前,再多的情深,也尽数云消雾散。 而女子,便成了这权欲之下,相互争斗中,首当其冲的牺牲品。 我满腹感慨,悲愤的看着面前这两个曾经让我深爱过的男人。在他们人模狗样的相貌之下,全然丑恶的嘴脸。竟然忍之不住,冷笑数声,仰天长叹:“真是可悲啊,可悲!你们一个是堂堂太子,一个是一品候王。一个鄙卑无耻,只会拿别人妻妾相要挟。一个冷酷无情,眼睁睁看着自已的女人惨死而无动于衷。还有你们这些,一个个平日里喊的震天响,誓言要保护你们的国家,你们的兄弟姐妹的军兵、侍卫。到底都在做些什么?除了只会杀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会做什么?瞅瞅你们一个个的嘴脸,真是让我恶心。”狠狠的‘呸’了一口。 那些被缚的小妾,似被我的这一通叫骂所励,不再惧怕,纷纷冲着身旁扭押着她们的侍卫不屑鄙视的‘呸’了声。 想是,她们也都认识到,明知是个死,再哭再求也无计于事。还不如挺起胸膛,体体面面的去死,给这些臭男人瞧一瞧。 有几个晕厥过去的小妾,这个时候也都相继醒转过来。尚且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身边的人已经出声鼓励她们,要她们不要怕。 这些小妾们,大都出身风尘。对于男人的无情和冷酷,怕是比我还要早认识到。先时是被眼前那血腥的场面,吓坏了。如今,被我这几声痛斥叫骂,倒是消退了惧意。对着这一众的男人,无不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哭喊求饶声不见了,随之而起的是阵阵的叫骂声。本是要挟对恃的双方,竟然有志一同的盯着所有被缚的女人,听着她们一声声强烈的控诉和怒骂,无人出声。先前还是强弱分明的态势,转眼间对掉过来。 手握着腰刀利刃的大内侍卫,反倒被一脸无惧的女人们,脖顶着刀刃,嘴里嚷着:“来呀,杀呀,臭男人!”逼得一步步向后退。场面一时间,变的有些走样。(未完待续) 第76章 云天炽从惊愕中醒来,扯过一名离得最近的小妾,夺过正自后退的侍卫的腰刀,迎面挥了下去。命令那些侍卫,退回去。可怜那小妾眉心一道血痕,至死犹自眼着眼睛。 他这一下,把群起的怒焰又压了回去。数十双眼睛,对着他怒目而视。 云天炽毫不理会,瞅了我一眼。我冲他轻蔑一瞥,冷冷一笑。事至此时,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眼见鲜血横流,‘死’字于我而言,已然麻木。 只是有些不甘心,成为两个人争夺权势的武器。一件没有锋芒利刃的武器,一件最可悲的武器。就这样死去,真是不甘心。 云天炽似有些心虚,避开我的视线,扭头冲着校场上的晏非道:“晏非,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忍耐几时。”冲着那些侍卫一挥手。 惨烈血腥的一幕,再次上演。 我已不忍心再看,望向远处的眼眸,找不到丝毫焦距。泪,滑落眼角。 茫然悲痛间,似有人轻拽了下我的衣角。默悲着低头回视。 “夫人姐姐,我好怕!”是鲁蝶。她娇小瘦削的身子,颤抖着缩在我的身侧。清秀的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尽是满满的恐惧。两只眼睛,早已失了原有的明亮,呆而无神似同死灰。 我环目四望,入眼尽是倒卧血泊之中的尸体。 半个时辰,还不到半个时辰,这百余条鲜活的性命,就这样惨死在我的面前! 长长的廊檐下,除了云天炽和那些大内侍卫,便只剩下我和鲁蝶两个人。过不多时,我和她也要倒在这里。 我揽住鲁蝶瘦小的肩头,拥了拥。抬头对着云天炽哀然道:“放过她吧,她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算我,求你了。” 云天炽似乎并未想到我会开口相求,身体明显一震。躲过我的视线,低喃道:“对不起,情儿,我不能答应你。” 我惨然一笑,未感到丝毫意外。 他先前杀了那些小妾和婢女仆役,只是想让震摄晏非。真正用来要挟的却是晏非最宠爱着的鲁蝶和我这个正妻。 我既然已经知道,又为何还要去求他?!如果他是那心慈手软的人,又哪里来得这一地的鲜血和尸体? 我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不能放弃这一丝丝的希望。而结果是,我错了。期待着他尚有一丝的温情的念头,错了。 鲁蝶似被吓傻了一般,如同木偶一样被一名侍卫扯了过去,连喊叫都不会了。我想要上前阻止,一把冰冷的刀,逼压在了我颈项上。 执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在漫山遍野的山花里,对我许下誓言,生生世世都要爱着我的人——云天炽。 往日的情份已经不再,留下的只有无情和那冻结人心的冷酷。 我任他扯住胳膊,拽至栏前。看向那黑压压的军队和队前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冷风吹打着我的衣摆,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凌乱的飞舞着,模糊住了我的视线。以至于让我产生了错觉,看见了那抹恐惧和慌乱的神情。 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 眼见自已的小妾死在眼前而无动于衷的晏非,绝对不会有那样的神情的。哦,对了,也许并不是我看错了。 我怎么忘记了,鲁蝶就在我的身边,那是他最最心爱的人啊。所以,他才会那样的慌乱,那样的恐惧。 香秀的死,让他整整愧疚了五年。鲁蝶若是再因他而死,想必这一生,他都会痛苦不堪吧! 如果可能,我倒是真想看看,权势在他眼中,竟然重要到什么地步。是不是到了可以牺牲掉自已最心爱的女人,也要得到的地步。 或许,对于男人来说,江山和美人同样重要,以至于让晏非这样爱权势的人都不无法选择。 我见他坐在马上,来回不停的跺步。心烦意乱情绪,很是明显。 这样的他,显然在云天炽意料之中。嘿嘿一笑,冲他喝道:“晏非,你且看看,这是你的两位夫人。你说,我是先杀哪一个好呢?”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子晃了晃。 身旁的那名侍卫,押着鲁蝶,又往前送了送。 “不要——”晏非再也忍不住,阻止道。 “不杀她们也可以,就看你的了。”云天炽道。 “你想怎么样?”晏非似压抑着怒火,问道。 “很简单,两样。解药、退兵。” 晏非磨了磨牙,挣扎了半天,方才说道:“解药我可以给我,退兵——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样的答案,我并没有感到太过的意外。毕意,权势是他最大的梦想。在它面前,所有人都变得渺小可怜。(未完待续) 第77章 云天炽好像也早有预料一样,未现异色,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好吧,我也不强求。我这个人,一向很公平。两个条件,两条性命。你出解药,只能换取一人。说吧,晏候爷,两个都是你的妻子,你想换哪一个?” 他说的很是平淡随意,不似谈及人的性命,而只是单纯的在说某样某样东西一般。我却听的心头一阵阵泛寒。 我与鲁蝶的性命,已经无足轻重。在此时,就只是用作交换的物件儿。他看似公平的提意,实则是无比的残酷。 身为我们丈夫的晏非,势必要在我和鲁蝶之间选出一人来。先不管他会选谁,这样的选择,对于我们三个人,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同时处于危险的境地,夫君会去救哪一个?” 似乎,这冥冥之中自有按排。数日之前,我亲口问及晏非的问题,既将在下一刻有了答案。我刻意去回避的事实,最终还是没有逃过。 晏非端坐马上,手中握着缰绳,来回不停的跺着步。想是正为该如何决择而烦恼。 我和鲁蝶,一个是他的正妻,一个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不管选了哪一个,剩下的那个都会被云天炽杀死。这样的决定,并不好下。 云天炽倒也不急,没有催促他。反而很是欣赏的看着他不安、焦燥、矛盾的来回不停的走着。脸上带着几分残酷的笑意,贴在我的耳边,轻声温柔的问道:“情儿,你猜猜,你的夫君他会选谁?是你还是她?”拿眼扫了一下旁边的鲁蝶。 我看了眼校场上的晏非,冷冷笑道:“不管他选谁,太子殿下都会很高兴的杀死另一个。然后,看着他心痛、内疚不已的模样,再趁机将他拿下,是不是?太子殿下的如意算盘,倒真的是打的精巧。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云天炽一怔。 我再次冷笑,道:“只可惜,你高估了我在他心目当中的地位。在权势面前,他不会为了我而有任何的顾及。更不会因此而痛心的失了方寸,以至于让别人有机可乘。” 云天炽轻笑道:“这么说,情儿你已经猜到他会选择谁,是不是?可怜啊可怜,他最心爱的那人竟然不是你。” 我亦回之轻淡的笑,道:“如果你想让我难过伤心,那你就错了。他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关于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是吗,那我们就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冲着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将我和鲁蝶向前送了送,直抵至栏柱上。 云天炽冲着场中喊道:“晏候爷,你可是想好了。两位夫人,你到底想用解药换下哪一个?” 晏非的目光在我和鲁蝶之间徘徊,落在我这里的时候,顿了顿。我看见他脸上那满含内疚和痛苦的神情,心中当下了然。 果然,听见他有些沉重的说道:“你先且放了她,我稍即便把解药给你。”他的手指遥指过来,我竟然不由自主的多了几许希冀。 一如意料之中,他的指,终是落在了鲁蝶那里。我的心,彻彻底底的跌进了千年深潭,沉浸冰冷,再也不起一丁点涟漪。 生死关头,方见人心。他最在乎的人,始终不曾是我。可笑的是我,竟然还抱有一丝的幻想,期冀着他回眸。 云天炽感受到了我浑身的颤抖,笑的很是得意,扬声回答:“当着这数万的兵士面前,晏候的话,想必是不会反悔的。我权且相信了,这就放了鲁夫人。”冲着那押着鲁蝶的侍卫一招手,那侍卫便行放开了用刀逼着的鲁蝶。 他的直接爽快,倒是让校场上的晏非很是惊讶,不但没有丝毫的喜色,倒是明显发愣的朝着这边望来。 我并没有去深思他这样表情背后的含义,扭头看向鲁蝶。 鲁蝶似痴傻了一样,呆呆的立在那里不动。我看着有些急了,张口唤道:“小蝶妹妹,小蝶——”仍不见她有所动作。 我挣脱了云天炽的挟持,他倒也不加以阻拦,任我奔过去,扯着鲁蝶的衣袖直唤道:“小蝶,你怎么了,醒一醒。夫君就在下面等你,还不快走。”我拉着呆滞的她,推着离开了栏柱前。 鲁蝶像是被我用力过大到有些粗鲁的动作弄疼了,由吓傻似的呆滞中清醒过来。在我一声声的催促下,一步一回头的走下了石阶。 我被云天炽再次捉回,逼迫着走至栏柱前。(未完待续) 第78章 校场上,晏非始终紧盯着廊檐下,就连鲁蝶走下石阶,朝着他奔了过去,他也只是转眼望了一下,坐在马上的身姿未动分毫。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我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依照他对鲁蝶的宠爱程度,就算是顾及到此时场上的局面,就算没有迫不及待的冲将过去,抱住劫后的她好好怜惜安慰一番,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冷漠。 是不是因为没有选择我,而怀着对我的愧疚,克制着他自已,不肯在既将要死去的我面前做出太过热切的举动。是了,想是这样的。 好歹,我也总算是他的正妻。在正妻面临着死亡的时刻,他又怎么会只顾及着自已的心意呢?若是当真如此,怕是在这数万兵士面前,难以树立威信吧。 我如是的想着,遥遥望着他,一时悲从中来,湿了眼眶。 云天炽见我神情变得黯然,站在我身后,轻叹了口气,说道:“情儿,其实你应该感到高兴的。晏非他——其实最为在乎的是你。” 我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着他有些落漠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天炽没有理会我的问题,目光一直落在晏非身上,很是感慨的说道:“晏非,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最心爱的人,果然是情儿。” 晏非浑身一震,未置可否的默了声息。 云天炽又道:“你没有想到吧,我会当真如你所说的,放了你的侧夫人吧?依照你的猜测,认为我定然不会如你所愿,一定会扣住她们当中,你开口要求放走的那一个。所以,你就说了反话,为的只是想让我放走情儿。岂不知,我早已经看透了你的小把戏,是不是?”嘿嘿一笑,道:“你也不想一想,我会真的那么傻吗?”又是一阵得意的笑。 晏非脸色疾变,就连身下的坐骑都体会到了他的不安,焦燥的踏着蹄子,打着喷鼻。 我亦被他的话所惊愕,遥摇看着晏非,难掩震憾的微颤着声,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夫君?” 晏非回视着我,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未跟我说过,为什么?”生死关头,我方知晓我的丈夫,被我认为一直都不在乎我的丈夫,最爱的人是我。老天似乎跟我开了一个玩笑,一个很大的玩笑。 “我以为,你知道的。”晏非难掩苦涩,坚涩的吐出这句话来。 “为何你不早说?”在我已经死了心的时候,再来告诉我,这是何其的残忍!我的鼻尖有些酸楚,眼中似乎有泪将要溢出。 “对不起,情儿。” 我微自苦笑,道:“对不起我什么?对不起告诉的我太晚,还是对不起不能救我?什么都不必说了,晏非!你我夫妻一场,临行之前,知道你的心意,这便已经足够了,多说已是无宜。”即使是知道了他爱着我,又能如何?在权势面前,我依然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轻易便可以踩在脚下,轻忽无视。 晏非面露痛苦,他无法挣脱权势对他的诱惑,又不忍心眼见我死去。矛盾挣扎着,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轻策座骑又朝前奔了几丈。 我腹前抵着围栏,俯视着墙下的他,冲着他灿然一笑。他仰着头,有些心疼的看着我,喃喃的对着我说‘对不起’,眼角大颗的眼泪滑落。 身后的云天炽,似乎并不满意我们的凝望。扯着我的胳膊,将那把闪着寒芒的腰刀,再次架在了我的颈项。 晏非眼中利芒微闪,眼角犹挂着一颗晶莹的泪,阴狠无比的冲着他喝道:“云天炽,你若是敢伤她一根毫发,我发誓,必将你碎尸万段。” 云天炽遂冷了声音,道:“伤不伤她,全在你的一念之间。最后问一句,晏非,你是退兵不退?” 晏非看着我,已不似先前那般的激动。目光在我颈间的腰刀和云天炽那只大手之间来回循视。脸色有些阴沉,似在思量着什么。 这样的他,反倒让云天炽感到有些不安。逼在我脖子上的刀,未加思索的又往下压了压。 我感到一阵刺痛,血顺着刀刃流了出来。 一直看着我的晏非大惊失色,急急喊道:“你,你先放开她再说。” 云天炽也因他这一喊,觉察到伤了我。慌乱的撤离了腰刀,扶着我的伤口,轻喃道:“对不起,情儿,我不是故意的。” 我毫不在意,冲着他温柔的笑了笑,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如果,你还是当年的季云,那该有多好。”那么,所在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趁着他惊愣之际,用力把他推开。扭头冲着下面的晏非,灿然一笑。 就在这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遥望了一下远方的天际,以着最美的姿态,纵身跃下了围墙……(未完待续) 第79章 骄傲如我,不愿意在这数万人眼中,成为权势之下的牺牲品。被迫着凄凄惨惨的死在那一把沾着鲜血的腰刀之下。与其这样毫无尊严的死去,我倒情愿在死前的前一刻,绽放出生命最后的美丽。 跟被人一刀割断了喉咙,无法呼吸的惨状相比。这一身雪白衣衫的我,倒情愿纵身跃下,跌落在一片鲜红的血泊之中。红白相间,也谓常不是一件绝美的颜色。 带着微笑,闭上眼睛,跃下的那一刻,我的眼前浮现出那一样美丽的景致。 “不,情儿——”那样恐慌惊惧的声音属于晏非。 这一刻,我感觉不到寒冷,更加听不见那些带着恐惧的叫喊。冷风从我的脸颊吹过,呼啸着卷起了我的衣袂。 高跃而下,飞扬起身上的素白,将我包裹在一片纯白的空灵里。 一瞬间,我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属于死亡的美丽。下一刻,我张开的双臂被人紧紧抓住。飞纵而下的身体,停止悬空。 “情儿——”带着惊恐的声音,有着惊余过后难以平抑的颤抖。 我睁开眼睛,朝着悬在头顶上,紧紧抓住我的声音的主人看过去。 一根长长的腰带系缠着他的右脚,腰带的彼端,牵扯在围墙上的栏柱内,几名大内侍卫的手中。他抓住了我的手,我和他的重量,便维系在了这根腰带上。 看着这架势,定然是我飞跃而下的一瞬间,他也不顾一切的飞扑而下。那些侍卫也同一时间将腰带甩丢下来,紧紧的缠在了他的脚踝上。 “你这又是何必?”我有些哀伤的看着他,无奈不解的轻喃道。 他本是急欲杀我之人,为何还要阻止我所为。如此飞蛾扑火般的不顾生死,俨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他。 云天炽凝望着我,绽开温文的笑容。那样的笑容,真诚而温暖,一如往昔。 恍惚间,我想起当年他站在沂水湖泊,一手执着嫩绿的柳枝,一手握住我的手,对我笑着说:“情儿,我这样握着你的手,一直到老,永不分开可好?” 记忆如流光飞纵,我与他已经不似当年的青春年少。事事非非,已是昨日烟云。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情踪。 “放手吧——”只要掉下去,便可以远离这万丈红尘,再也不必为这世间的事所烦恼。什么权势,情爱,谁想争便去争,谁想要,便去要,再也于我无关。 “我已经放了一次手,就已经让我心痛若死,如行尸走肉般的活了这几年。我再也不会放开第二次了。哪怕是死,我也是跟你去了。”平静的笑容里,坦然淡定。混然未觉,稍迟一分,便已是尸骨一具。 我任他紧抓着手腕,吊垂着身体,抬眸怔然的凝望着他。眼前这个人,还是我所认识的云天炽吗?那个心机深沉,为了目地,可以不择手段,乃至于不惜抛却心爱之人,不惜挟制弱质女流相要挟敌者的大运皇朝太子吗? 我所熟知的他,不会有这样冲动,更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小女子而一起殉葬。即便我曾于他有过一段往事旧情,却还不足以令他抛却生死,执意与我同行。如若这情当真浓烈到这样的地步,当年他也就不会弃我而去,另娶他人了。 在我的心底里,早已把他当成了这世上最最薄情寡义之人了。而眼前的这一幕,却又不得不让我推反了我先前的观念。只是,六年的认知,要想一瞬间改变过来,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围墙之下,晏非焦急不安的呼唤着我,要我紧紧抓牢,莫要放手。那克制着不去发抖的声音,难掩恐慌和嘶哑。 上方,云天炽只是微笑的看着我,大有生死相随的壮举。抓紧我的手,一刻不曾松懈。 这两个男人,我都曾经去爱过,又都已经不再爱了。 是他们将我推上了争夺权势的风口浪尖,也是他们迫使我毅然决然的跃下那高高的围墙,只求一种解脱。 来世,莫再为人,辛苦劳累。 便是这小小的愿望,他们也不想满足我。急欲将我再次拉回这让人生厌的俗世红尘。为了什么? 微尘如我,但凭什么?不过是两人争相斗来的戏码而已。 若是我就这样跌下去,想必这两人,一人丢了为夫的颜面,一人丢了太子的权势。两厢都得不着好处,所以,才不会让我死。 我从未看错,两人都是极为自私之人。只是,他们却忘记了。一个人的性命,最能做主的,就是他自已。 一个人想要好好的活着,可能并不那么容易。若是想死,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哪怕有人正扯住你的一只手腕,阻止你的行为。只要你微笑着,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就好。 晏非发现了我的举动,惊惧的大吼着要云天炽把我抓牢,他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这样的请求和条件,对于热衷于权势的他来说,怕已是极限。相之于我,却是丝毫未损。 我垂吊着身体,继续扯离着握着我的大手,扭头朝着他笑的更加灿然。 围墙上,侍卫们正小心翼翼的收拉着手里的腰带。我和云天炽的身体,正一点一点的往上升。 云天炽倒悬着身体,眼看着我用力去扯离他的掌控,并未出声阻拦。只是紧紧盯着我,将空离的那一只手,尽可能的勾扯住我飞扬起的衣角。 我用尽气力,仍旧挣脱不开他的大手,掰离开的手指,再次回到原处。手腕处被硬生生的拽扯得生疼。飞过脸颊边的发丝,迷乱了我的眼。也让我想起了那固在头心上的那根发簪。 别在我发上的是一要样式极其简单的金簪,在换衣的时候,一并被我选了出来。在那一堆做工精细,花样繁多的发簪里,丝毫也不起眼,却独独对了我的味口。 云天炽像是早有预料的说,他就知道我会选这一支。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两个时辰后,我会拿着这个簪子,猛然的去刺他的手臂。 我刺的很是用力,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吃痛的闷‘哼’了声,手臂颤抖了下,却没有放手。 我意外他的坚持,手中握着金簪,一下又一下的刺着。眼见鲜血越流越多,顺着他的伤处,漫延而下,流到了我的手臂上。还有一些,溅到了我的脸上。纯白的衣衫,因此染上了别样的颜色。红红点点,似同茫茫雪原里散落开着的几株艳丽的梅花。 头上失了束缚,我的发丝凌乱,冷风吹的更加放肆。如果此时,我的面前有一面铜镜,铜镜里定然会出现一位嘴角含着冷酷笑容,脸上沾染着鲜血的疯狂女子。 眼见那条手臂上,被簪尖儿戳出的血洞越来越多,鲜血几乎染红了他半条手臂,在他疼痛的闷‘哼’里,我心底里竟然尝到了属于残酷凌虐的快意。 我从不知道,我竟然会是个如此心冷而狠毒的女人。死亡面前,我抛却了平日里的伪装,全数的真性情随之暴露出来。 想不到,淡情如我,竟也可以如此的残暴。 我冰冷的凝视着云天炽,在他眼中看到一抹痛苦的痕迹,心底里流淌着从未有过的快意。 云天炽像是已经失却了痛觉,任凭我如何的用力伤害,他都没有再‘哼’出半声。 我眼见他死也不肯放手,便失了折磨他的兴致。握着已经被他的血染红了的金簪,改换了方向,在他惊骇不已的颜色里,笑的越发的冷酷。 “不要,情儿,不要!”他狂乱的摇着头,想要阻止我,挥舞的手臂却是怎样也勾不着我。 “情儿,求你不要——”围墙下,晏非哀痛欲绝的呼喊,不能动摇我分毫。 我不去理会他的哀求,将金簪对着胸口,冲着云天炽道:“我只说一次,你放手。” “不——” 我惨然一笑,高高举起金簪—— “不,情儿——” 云天炽狂声的呼喊声里,终于松开了手。 我的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意,闭了眼睛,敞开了双臂,向下跌去。 这一回,终于可以解脱了!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提及什么祸水红颜了吧!那个害了我家破人亡的预言,也就破解了吧! 爹爹,娘亲,女儿来了—— 呼啸的冷风从我的耳边吹过,我已经听见了属于死亡的声音—— 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跌坠下来的我。 “情—情儿——”颤抖的声音,轻柔的唤着我。两只手臂,像是重拾回了最心爱的珍宝,紧紧的固缚的托着我。 这声音好熟悉,是谁? 我似从遥远的地狱重新又返回了人世间。 只是短短的刹那,我却似经历的千年万年之久。恍惚间,我睁开了双眼。 晏非那惊恐未定,却依旧绝美到妖孽的容颜,映入了我的眼帘。 地狱里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张脸?!是了,我还没有死。 不及待我张口,眼前飘闪而过的身影,便将我从他的怀里夺走。犹自迷离的我,到了另一副怀抱里。 “云天炽,你该死!”晏非那气极败坏的吼道。 他这一吼,倒是彻底的吼醒了我。也让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我重新又被云天炽挟持了。 接下来,还会上演之前挟迫的一幕吗? 想来,我死这一次是远远不够的。 只是,经历了一次生死,我像是失去了浑身所有的气力,也消耗掉了整个人的心力,再也提不起一丝气力和勇气,去死第二次。 随便吧—— 瞬间,眼前一阵黑暗,将我整个人席卷……这一睡,似有千年万年。久到我以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这一方天地。 而事实上,却远没有我认为的那样久。 五天,仅有五天而已。 虽是只有五天的时间,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先是一场谋反叛乱,悄无声息的平定了。贼首,大运皇朝帝王亲封的忠义候——晏非,率领着谋反的御林军,退出了皇城。紧跟着,像是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失去了踪影。 其次,那些被他所掌控住的朝臣和当今的天子,也先后得到了解药——半杯鲜血,解了身上的毒。至于这血从何处而来,却是无人知晓。 我闻知此事,心口一阵抽疼。这世上,怕是除了他,也就只有我晓得那血的出处。他如此做,怕是要丢掉了大半条性命了吧! 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权势,不惜丢了大半条命,取那心头血,解了那些人的毒,可都是为了我吗? 他既然深深的渴望着权势,急欲登上万万人之上的皇座,那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这样才不枉费他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 而我,只不过是区区一名小女子,与那可以掌控天下的权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不该这样做的!真的,不该啊! 要知道,就算我知道了这一切,我也不会去感激他半分。一个轻历过那样惨烈的场面,死过一次的人,心肠已变得冷硬许多。 宁为美人,放弃江山。这样的戏码,若是换做之前的我,定然会好一番感动。而此时的我,已经深深隐藏起心中那块最柔软的部位,只想好好的保护自已,再也不愿意被人所伤害。 不动情,便不会受伤。若是我早一些明白这个道理,该有多好…… 除了这些,这五天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今天子永嘉帝—云中昱,经此变故,心生倦意,无心再理朝政。遂将众朝臣召至正殿,颁布旨意,召告天下,将皇位传于太子云天炽。其退居‘慈安殿’位及太上皇,颐养天年。 旧皇新帝更替,但凭旨书一下,无人会有异意。 而熟知云天炽性情的我,却知道,这出退位的戏码并不如看似这么简单。 至高无尚的权势,对于很多人,尤其是男人,都充满了诱惑和渴求。而晏非,只不过是这些人当中,最有实力,攀爬的最近的一个。如果有机会,相信会有太多的人,跟他一样,为了这无比诱惑人心的权位,不惜代价的。 而与这些,只能渴望着却不能体会其中的人相比,身居此位的天子,则更加了解权势带来的好处。 天子的地位,除了可以为他带来美酒佳人,极至奢华的享受之外。则更多的是可以掌控人生死,那至高无尚的权利。何谓金口玉牙?说的就是身为帝王的无尚权势。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拥有这样的权势,又有几个人肯轻易放弃? 但看历代帝王,哪个不是年事已高或是缠绵病塌之时,方肯把自已的皇座让出来的。而当今天子,年纪不过方才五旬,身上所中之毒又已解了。理应继续享受着他帝王的奢华和权势。只是一场小小的叛乱,就可以让他受惊过度,退位安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这是他亲口颁下的旨意。就算有人心存怀疑,又有谁敢去过问?毕竟,他们一个是老子,一个是儿子,管他是哪个登位,说到底,也终归还是他云家的天下。又关他旁姓人什么事?不过,要说到有关系的,倒还真是有一个。 云中胤,掌握天下兵马的恭王爷,永嘉帝云中昱的亲兄弟。 大运皇朝的历代帝王的权位战争,一向都是不离亲兄弟、叔伯子侄的。生于皇家,也就注定只能有极其淡薄的亲情。相比起来,平民百姓则要幸福的多。 一早便有人传言,恭王爷手握重权,迟早是要争权的。 应该说,是晏非的这一场叛乱,让这位手握重权,却身中摄魂毒素的恭王爷,失去了争夺皇权的机会。想必,这是他远远不曾料及的吧。 相对来说,云天炽则要幸运的多。不但将谋反的晏非击退,在朝廷众臣及至天下百姓面前树立了威信,大大的挣了面子。更是不费一兵一谋,便将另一个劲敌摒除在争夺皇位之外。与其说他幸运,他不如说他是借了晏非的光。 想必,他也知道,他的这位叔父,会是他踏上皇位的一块绊脚石。所以,他就在这块石头被毒伤,还未复原之前,抢先坐上了宝座。 永嘉帝云中昱,到底是自愿,还是被挟迫着让位。显然,也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大运皇朝一代新帝,康宁帝——云天炽,已经登位。 在我昏迷了整整五天五夜后,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登基大典礼成的礼炮‘轰隆’声响起。 从那一刻起,属于康宁帝王的时代开启……(未完待续) 第80章 一个人若是做了天子,那从股子里都透出一股子的帝王气质。这话,若是放在从前,我想必是不会信的。同样的一个人,就算是再变,又能变到哪里去。 可是,当我见到已成为大运皇朝第七代帝王的云天炽时,我才知道,这句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假。 站在我面前一身艳黄龙袍的他,依旧是儒雅俊朗的外表,变的是那一身内在的气质。行走间,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君王独有的霸气和威严。 这就是所谓的君临天下,帝王之气吧! 仅是短短五天的时间,竟然改变若斯。或是,这本是他原本的性情,一直内敛在他的表相之下。一旦位极至上,便不需要再去隐藏。 这样的他,让我感到有些陌生,也更加剧了我与他的疏离感。 只是,他却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扳过我的肩膀,对着简单妆容后的我,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然后,带着几分赞许的目光,说道:“情儿,你还是适合这样鲜嫩的颜色,鲜活而有生气。那纯白的衣衫,美则美亦,却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凌虚飘渺,似随时都会飞升成仙,让人有种无力之感。朕,实在是不太喜欢那样的感觉。” 我抬眸看他,一如我醒来后对他的态度,淡淡的冷,不远也不近,总有一种冷漠的疏离。 他看上去,并不是太过在意。不浮不燥,好似一虚温好的荼,冷热适宜,恰好入口。永远保持着温文平和的姿态。 我们相处的情形,大多时候,都像这样。一个只是安静的坐着,另一个总是能找些话题,温和的说着。 “情儿,你越来越安静了。”得不到我的回应,他叹了口气,又道:“这样子,你会闷坏的。若是你实在感到寂寞,不如到御花园里走走,那里的梅花开得很是好,你会喜欢的。” 我瞅着窗外,沉默良久,终是难忍的淡淡问道:“为什么不放我走?”我与他之间的情,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结束。余下的恨,也随着时光的流逝,消散无踪。历经死劫归来,对他已经无爱亦无恨。充其量,只比陌生的路人,多了些熟识而已。这样的我,强留下来,又有何用? “情儿,那梅开的真的很好,不去赏赏,当真是可惜了。”他用着一贯的温柔,不做回应。拂过我的鬓发,微笑道:“反正今日朕也难得闲暇下来,不如陪你去园子里赏梅,情儿,你说可好?” 我未做应答,只是淡淡的瞅着他。明知道在他的温柔表相下,是不容人抗拒的性子,我又哪里会去做图劳无谓的挣扎。任他叫来了服侍我的宫婢,将我包裹的像是个棕子般的严实,最后在外面又罩上了一件他刚刚命人送来的白狐围领兜边儿的斗蓬大氅。 再看他,另两名宫婢已然服侍他穿上了黑金色的龙袍,外面罩了那件黑貂绒皮裘大氅,头上戴好了同样的貂绒皮帽。 我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一副极好的皮相。俊雅的外表,加上一副挺拔颀长的身材,将这一身华丽尊贵的装束,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那几名宫婢眼中,我看见了来不及隐藏的仰慕和迷恋。和这宫中很多女子一样,对于她们这位初登皇位,俊朗优雅的君王,怀着同一样的心思。 对于女子来说,身为天子所拥有的至高无尚的权势,本身就有很大的诱惑力。再加上,这又是个俊朗的年青帝王。特别是那些有企图心的,他就像是一块浑身会发着光的金子,走到哪里,哪里都是金光灿烂一片,耀的人心魂荡漾的。 我经历过这样的恋慕岁月,大体上是能够体会这些心思的。对于那些朝我投来的羡慕的目光,我假装没有看见,任她们将我幻想成自已,暗自一番幻想和陶醉。 女子啊,趁着还可以做梦的时候,就多做些美梦。别到了我这般时候,沧桑的心已经枯了,连梦都跟着干涸了。正如云天炽说的那样,御花园里的梅,开得很好。白茫茫的雪地里,远远的便看见,艳丽粉嫩的红,开满了枝头。微风过处,星星点点的花瓣,随着幽香吹落飘散。 这样的瑟冷的季节里,也就只有梅,不畏寒冷,傲然绽开于枝头。将这一园的清冷,装扮的暖春一样的明媚艳丽。 恰逢昨日里,刚刚下了一场子大雪。树上还挂压着一些积雪,轻轻扯了扯树的枝条,连同那一枝的梅花香瓣,一同扯落。 适好一阵微风吹过,摇落的雪和梅,齐齐吹了一头一脸。冷冷的,香香的,很是舒服。 “情儿,很美是不是?” 嗯!我淡笑着回头,心情难得的好。 “情儿——”云天炽微微有些失神,稍闪而逝。有些异样的轻轻低喃,让我敛了脸上的笑容。缩回放在枝头上的手,低头欲走。 他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拽进他的怀里,低哑的唤了声我的名字,低头向我的唇袭来。他的动作有些急迫,仿佛是压抑了很久,急欲渲泄。 我用力的挣扎了几下,丝毫挣脱不开他有力的掌控。索性放任他所为,任他准确无误的寻到我唇,满是饥渴的侵袭。 他用他的唇舌,极尽所能的吸取着我口中每一分领地。放置在我腰背的大手,用力到恨不能嵌进他的身体里。 我冷淡的反应,丝毫也没能浇熄他的欲.望,反倒将这把火烧的越加的旺。单纯的亲吻并不能满足似乎饥渴了好久的他。搂着我,倒在了落满了花瓣的积雪上。 我惶恐着再次挣扎起来,却挡不住他的渴望,将我刚起的身体,又重重的压了回去。眼见他的手解开了我的领扣,将要向下而行,我慌乱的按住了他,哀求道:“求你,不要——在这里——” 他微微一怔,像是被人从疯狂的边缘打醒了一样,停住了手。看着我,渐渐平复了略粗的喘息。伸手拭了拭我脸上因惊慌而流下的眼泪。帮我扣回了衣扣,扶着我站了起来,淡淡的抛出一句:“情儿,你不该诱惑我的。” 我微讶而有些委屈的抬头看着他,刚想辩解,在看到他眼中犹未熄灭的欲.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才那一下,让我清楚了一个外表温雅的人,一旦疯狂起来是多么的可怕。我险些在雪地里,就被他—— 看他的模样,丝毫也没有后悔的意思。我想,若不是我流着泪的哀求,他八成会真的做下去。 这样的他,我还是少去招惹为炒。他想说什么,那就由着他去好了。尽管我不承认我有诱惑到他,却不能与他争辩。那样,很可能正中了他的下怀。 同时,这也让我认清了一个事实,他帝王的身份,并不是我可以抗争得了的。只要他想,我是没有办法去阻止他的。面对这样的局面,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忍耐。除此之外,我暂无他法可想。 对于我的默认,他似乎很是满意。勾起食指,抬起我的下颌,轻言道:“情儿,我道歉,刚才是我失控了。不过,你却不该怪我。你也许并不知道,你那样的浅笑,不知道要有多美。就连这一园开得正艳的梅花,都要相形失色。你又怎能怪我的失行呢?” 我低垂的着眼帘,暗自抽了抽嘴角。 这就像是一个杀人越祸的强盗,把人杀了以后,才说:“对不起,请你原谅。实在是因为你长了一副招人杀的面相,所以我忍不住,一时手痒的就把你给杀了。”这样没有丝毫歉意的认错,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只是,云天炽比这个强盗,多了一个帝王的身份而已。他一向如此,把自已的过错,很是理所当然的嫁祸到别人的身上。六年前,我便已经深有体会。所以,不足为奇。 云天炽在我的唇上蜻蜓点水似的轻吻了记,笑了笑,握着我的手,又向里处走了些。 我被刚才那一出搅的早失了赏梅的性致,只是陪着他走着看着。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兴致缺缺,又赏了几株梅,便回去了。 刚刚走出园子,便看见经常在云天炽身边侍候的一个叫平公公的,带着一个小太监候在那里。 看见我们出来,两人都像是长松了口气。 平公公走上前,参了礼后,指了下那个小太监,又看了看我,这才对云天炽说:“皇上,贞妃那里出了事了。” “什么事?”云天炽并未顾及我,直接问道。 平公公犹豫了下,方才像是硬着头皮说道:“适才,小福子说,‘贞闲宫’里发现了——发现了一名男子。” 尽管,他极尽可能的说的委婉一些,还是摆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云天炽十之八九是被人带了绿帽子了。 任谁都知道,这后宫之中,除了他云天炽一个男人之外,剩下的,要么是女人,要么是不男不女的太监公公。当然,也偶尔会有哪位宫妃的家兄父亲在不得已的情形下,轻过天子的允许,过来探望之外,再就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太医们有这个特权。除这之个,但凡是个长得全乎的男人,一概被挡在后宫之外。 而平公公这会儿提到一个陌生男子,不用明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个男人,要是知道了自已绿帽罩顶,那滋味想必不是好受的。只是,看云天炽那平静无波的面容,倒是瞧不太出什么来。 他一向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既便是心里已经炸开了锅,面上也能似水般的平静。想想,也不算是什么稀奇。只能说,他的伪装功夫十分的了得。 如果可以,我倒真想跟到‘贞闲宫’里看一看。不为别的,就单纯的想知道,他在面对着给自已戴上绿帽子的妃子和奸夫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的平静? 当然,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我被先送回了寝宫,跟着,云天炽和平公公还有那个小太监一起去了‘贞闲宫’。 当时的情形怎么样,我是不知道的。只是,过后听说,贞妃疯了,被打进了冷宫。 至于,贞妃到底是怎么疯的,也因为‘贞闲宫’里的宫婢太监们,因护主不周,尽数被除死,而没有一个确信的说法。宫里头传言,有的说法是,贞妃半夜撞到了宫中怨死的鬼魂,被吓疯的。也有人说,她吃了不洁的食物,中了病根,发烧热烧疯的。 很多人也都相信这了这样的传言,我倒认为,这两种说法,没有一个可信的。因为我太知道了云天炽的为人了,他那样的人,想要把一个女人逼疯,手段实在是太多了。又哪里用得着什么鬼魂、食物的。 不过,这后一种说法倒还算是沾点边儿,贞妃也确实是被一种食物给吓疯的。 云天炽命人把那名奸夫的那话儿硬生生的斩了下来,用着笼屉蒸熟了,端到了贞妃面前,逼着她吃下去。 两个人,一个当场活活疼死了,一个被吓得疯傻了。 这件事,是我在数日后,无意之间,从已经被认为是疯傻掉了的贞妃口中知晓的。 而事情的真相,却远不只如此。 而贞妃,只是云天炽所布局中的一枚可怜的棋子。 话说,那日,我闲来无事,出了寝宫四处散走。无意之间,便走到了冷宫——后宫之中,最清冷萧条的地方。 这里,有着昔日曾受宠一时,美艳过的太上皇的宫嫔。也有像贞妃这样,不被恩宠,寂寞偷人而获罪的当朝帝王的妃子。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些被上位者所遗忘了的可怜女人。在这里,找不到丝毫她们曾有过的华贵和尊荣。 粗糙的食物,简陋清冷的住处。在享受了先前的奢华尊荣之后,往往有很多人受不了这里悬殊的生活。要么变得疯癫,要么自哀自怜,终日以泪洗面。 踏进这里的一刹那,我便被一股浓浓的凄凉氛围所包围。不明所以的,我对这里的每一段故事开始感兴趣。 或许,是同为女人的缘故,又或许是她们寂寞了太久太久,很快的,她们便接纳了我。而我,也在来这渐渐渐增多的次数里,逐渐的知道了一段又一段风光到落莫故事。 而贞妃的故事,是这其中最心碎的一段。 随着我的每次到来的关心和食物,本是疯傻的整日哭闹的贞妃,慢慢开始变得安静。跟着,偶尔会清醒片刻。便是在那清醒的片刻里,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贞妃,名叫梁可贞,礼部侍郎梁文镜的二女儿。永嘉八年,被云天炽纳为侧妃。成婚五年里,一直未有所出。云天炽继位以后,她被封为贞妃。其位仅在后宫之主,皇后佟佳耳玉之下。 因其性情温婉,不擅言词,与云天炽为数不多的几位后妃们,并不是十分的合群。尤其是与皇后佟佳耳玉的关系,最为不睦。 当说起奸夫一事,她直道冤枉。那日里,她有感疲累,便倚在床塌之上小憩了一会儿。谁想,醒来之时,床塌之上睡卧了一名赤身**的陌生男子。刚好,一名宫婢进来,瞧见了,便叫了一声,惊动了宫里的人。 随后,云天炽到场,当场便命人将那男子阉割了。将那个东西蒸熟了,硬逼着要贞妃吃下去。贞妃还不等那东西入口,人就吓疯了。 我听到这里,便说:“既然是冤枉的,为何不跟皇上说明呢?” 贞妃叹了口气,掉下眼泪,道:“我哭求了多次,让他相信我。可是他就是不理,铁了心认定我与那人通奸。他本是个温柔的人,从未有过这样的蛮横。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当然是故意了。我心底暗自哼道。 但凭云天炽的头脑,不会看不出这里疑点甚多,为了什么却还是要将这件事坐了实。难道他当真喜欢给自已硬扣上一顶绿帽子不成?当然不会是这样了。 很明显,这件事要么是他所为,要么是他默许的。可是,他这么做背后的含义又是什么呢? 贞妃此人,看起来还算是温文老实。再者,她好歹也跟了他五年之久。人不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做了五年的夫妻,他为何要狠心的把她逼疯? 我百思不得其解,回到了寝宫。 迈进门槛儿的一瞬间,我看见了坐在里面,像是等了好久的云天炽。见他温文的笑颜,我心底涌起一股恶寒。(未完待续) 第81章 见我迈进了屋中,云天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屋子里的宫婢挥了挥手,摒退了她们。亲自替我解开披风的丝绦,握着我冻红了的手,心疼不已的搓柔着,道:“瞧你,出去了也不爱护着自已的身体。都冰成这样了,也不早些回来。下次若是再过去,提前让人送个火炉过去。” 我微微一怔,抬眼问他:“你——知道我去了哪里?”听他话里的意思,显然是知道我去了冷宫。 “嗯,你的行踪,每日都有人向朕禀报。”云天炽倒也没有否认,轻点了下头,说的风轻云淡。好像派人跟踪我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是君王,而我是被他禁锢在这后宫中的反臣之妻。莫说是监视我每日的行踪,便是将我拉出午门斩首,我又能说出什么来? “皇上既然知晓我的行踪,那想必也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吧?”我并不怀疑他知晓了我在冷宫里对那些故事的听闻。凭他的心机,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外表上露流出来。 果不其然,他再次点了头,说道:“情儿,其实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知道的太多,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皇上是怕我知道了贞妃的事,说了出去,是吗?”我轻笑道:“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如此。但凭现如今我的身份,就算是知道了什么,不知道些什么,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跟什么人说去不曾?皇上尽管放心好了,我也只是闲时无趣,听听故事罢了,又哪里会晓得什么好的,不好的。” 云天炽瞅瞅我,叹了口气道:“情儿,你若是知道了些什么,切不可于人去说,便是只字都不要外露,可好?” 他商量的口气,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微是一怔,即道:“对我这样的外人,皇上尚且如此宽容,为何对自已的妃子要这样的狠毒?明知道疑点重重的事,却非要把它做了实。又不是什么好事,非要逼着自已的妃子发了疯狂,才肯甘心。” “情儿!”云天炽微斥道:“不要跟朕说你是外人,没有人能跟你相提并论。在这件事情上,任何人都有说朕的权力,唯独你没有。朕之所以这样做,追究起来,最根源却是你。” “为什么?” 云天炽看了看我,缓缓道:“朕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让一个人相信,朕已经中了她的阴谋诡计,而且是全然的信以为真,没有丁点儿的怀疑。情儿,你要知道,有些事,只有做真了,做足了,才能把戏演的活灵活现。也让你的对手相信,你已经中了她布的圈套。只有这样,她才会掉以轻心,而你也就有了机会,将她彻彻底底的击溃。” 我握紧了手里的暖炉,越听越是心惊。他的话,很明显说出了一件事。贞妃偷人的事,确确实实是一桩冤案。并不是真有其事,只是有人想要对她栽赃陷害,而云天炽也就顺水推舟,用着那样残酷的方式,把此事坐了实。目地只有一个,无非就是想让背后栽赃的那个人相信,他是真的信了。 说到底,这只是两个人之间互相斗心机的把戏。而贞妃,只是这出戏中,最最无辜的角色而已。 到底是什么人,让云天炽如此的‘用心良苦’?他已经是当朝的天子了,握着生杀大权的人,想要杀了一个人的头,就如同捏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一番吗?还有,他为何说,此事的根源是我? 种种的疑问,充填着我的脑海。 很快,这些疑问就有了答案。 这一日,正是腊月十三,太上皇云中昱的寿辰。 对于才登基不久的云天炽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向全天下百姓召告他的孝心的最好的机会。 早在一个月之前,宫中便开始忙着操办寿辰的各项庆贺的事宜。大到寿辰当日的献礼布置、歌舞曲艺吃食,小到盛放菜品干果的器皿、侍从所着衣饰姿态,统统都要计划周详。而着手操办此事的,正是为表孝心一片的云天炽。 按理说,这样的事宜,本不需要他亲力而为,由着那此宫中的管事们去办即可。若是实在不放心,交给宫里的哪位宫主上心,末了顶个‘用心过问’的名头也就是了。偏偏他哪样都没选,由头至尾的操办个够。 他的举动,让宫中大大小小的宫女内监,但凡跟寿辰沾上边儿的事情,都是格外的用心,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正是基于这样的情形之下,这一场寿宴,办的是极其的奢华精致。 前来贺寿的除了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之外,还有后宫中的一干宫主。 不知道是基于何样的原因,我竟然也受邀在列。说是受邀,那是好听的说法。实则,我是被云天炽的一句话迫着来的。 他说:“不出席寿宴也可以,只要你亲我两下,再唤几声好听的那便行了。” 除了六年前,他偶尔会说出这样的玩笑话之外,再也没有听他这样戏侃的说话。一时之间,我倒不知该做如何的反应。 他似乎倒是挺乐于见到我这样傻子一样呆滞表情,在我的唇角边上轻轻的落下一吻,又捏了捏我的脸颊,轻笑道:“想不到情儿你也有这样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嗞——我暗自嗤了下鼻。我长了二十四年,除了小时候爹爹说过我可爱之外,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说。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要不就是眼睛出了毛病了。 我被他这么一说,明着不想去,也都不能不去了。没办法,谁叫我还没到了那种想要去亲他而拒绝出席一场寿宴的地步。 于是,我就来了。 跟在云天炽身后,外表端庄优雅着,心底里无比别扭的来了。 寿宴是设在‘慈安殿’宽敞而华丽,布置的喜气十足的前殿中。等我和云天炽到来的时候,所有人悉数已到齐,包括身为寿星老的太上皇云中昱。 我拿眼微扫了下四周。 坐在上座的是云中昱,在他的右下首边上,距离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坐着恭王爷云中胤。在他身后,是一些皇家候王贵亲们。在云中昱的左下首处,几乎算是并排略下的位置上,摆放着空置了一处席座。紧挨着此席右后侧,坐着一名女子,大约二十二三岁年纪,头戴凤冠,面容娟秀,肤色稍黑。瞧着模样,应该是弓月国的公主——当今的皇后佟佳耳玉。 六年前,便是因为她,云天炽放弃了我与他之前的情份。还记得当时,我对云天炽的恨意,也连带着将她一起恨上。对于佟佳耳玉这个名字,不知道咒骂了多少回。如今,亲眼见到她了,反倒已经失去了那样的恨意。想想,还真是世事弄人! 我收回了略顿了下,投向她的视线,继续扫视。 在这空着的席座后面,莫约两丈远的位置上,分作了三排,落坐着后宫中的女眷们。最前排的位置,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妃嫔,想是‘太’字辈的后妃们。紧随其后,是‘小’字辈,也是云天炽仅有的几位妃嫔。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他的后宫可算是‘人丁单薄’。想是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一大批秀女佳人充斥其中。最后一排,坐着的是王亲贵胃的女眷们。 视线再走,看向台下。台底下,左右分做两排,依次坐着朝中的官员。每人面前,也都摆放好了一方宴桌。桌子上,一些干果荼水陈列其上。 云天炽的到来,殿中的这一干人,起身叩首参拜的参拜,曲膝拂礼的拂礼,便是寿星老儿——云中昱也笑呵呵的冲着他道:“皇上来了,快坐,快坐!”召着手,让他入席。 我略低着面孔,跟走在云天炽身后。先时,有着他在前面挡着,这些人也只当我是哪宫的宫主,也就没有太去在意。等得他这一入座,便留下我站在那里。一下子,便成了众人的观瞧的靶子。 我只是稍稍的那么一抬头,只听着场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响。 可以想像,他们此刻有多么的惊讶。 以我的身份,一个谋反的乱臣之妻,既便没有被当场处死,那也早该发配边疆,充做劳役。又哪里还容得下我穿戴的体体面面的,前来出席太上皇的寿宴?最关键的是,被身为天子的云天炽,亲自带领而来。 殿中已经有人开始在小声的议论了,更加要命的是,云天炽还冲我伸了手,拉我坐在他的身旁。又有人在倒吸冷气了。 我真应该感谢云天炽的那道圣旨,除了晏非这个贼首这外,对于其他人的谋反叛乱的伙同之罪,一概既往不咎。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晏非提出给予解药的交换条件之一。只是知道,这道旨意,免除了我的诛连之罪。不光是我,还有那些一起谋乱的御林军和他们的家人老小。单就这一点上, 当然,这样的仁爱之心,是在完全忽略那日他下令屠杀晏府上下百余口人的前提之下,所体现出来的。 显然,他知道以仁治国,比残杀镇压更能得到百姓的拥戴。我从不怀疑他的聪明和心机手段。不然,他又怎么会坐上大运皇朝天子的宝座呢。 我硬着头皮,忽视那投向我的各样目光,坐到了他的身边。心中叹道,过了今日,我怕是将要成为众矢之地了。 我这一坐,整个殿中,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倒是今日的寿星云中昱轻咳了记,笑着冲我说道:“韩夫人也来了,难得,难得啊。”念出此句,便再也没往下说。 想也知道,我的身份有些尴尬,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微低了首,跪坐着直起了身,轻声的说了些吉祥如意的话言,便坐回原处,鼻观口,口问心的不再出声。 云天炽拍了拍手,说了句:“开寿宴。” 那些宫女内监们,便手里托着托盘鱼贯而入。酒水佳肴相继上来,歌舞曲艺也开始表演起来。 我坐在云天炽身边,看着他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场上的歌舞,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偶尔会和寿星云中昱,还有坐在对面的恭王爷云中胤说上两句。 我随手拈了块儿糕饼,漫不经心的品着,不着痕迹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身侧的佟佳耳玉。 打从云天炽冲我招手坐下的那一刻起,我便觉得整个脊背似被她的两道利剑般的目光,刺穿了一样。 不用看,我都知道,她的目光定然充满了嫉妒和恶毒。 贞妃跟我说过,这个佟佳耳玉,向来嫉妒心重。在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因为云天炽曾无意间说起了一名侍妾乖巧,她便命人将那名侍妾绑吊了起来,狠狠的折磨了三天三夜,直到人被活活的折磨死。 我听得此言,便问她,这样的悍妇,难道身为丈夫的云天炽不去管管吗,任凭她这样横行霸道吗? 贞妃惨然的摇头,直道:“皇上向来对男女情事,不甚喜好。我们这些妃妾,在他眼中可有可无。每日里,他只关心的是朝中政务,鲜少过问府中之事。正是这样,佟佳耳玉才会有持无恐的欺凌我们这些侧妃侍妾。 我闻此言,心中一阵冷笑。这世上,权势这东西果然是好。贫苦人家,莫说是三妻四妾,便是能说上一门亲事,便算是烧了高香了。有权有势的人家,虽是嘴上说着不好女色,一副只顾政事,洁身自爱的模样。私下里,还不是妻子侍妾的,照样的娶个七个八个的。 若说娶了,那便娶了。好好相待也就是了。当女子的,又不多图什么。哪晓得,丈夫不知疼爱,再来个凶悍善嫉的主母。百般欺凌折磨,好好的一个女子,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当上太子皇帝的妃妾又如何?还不是死的死,疯的疯,哪里捞到半点好处。女子啊,大多都是些苦命的。当然,个别的除外。 佟佳耳玉这般,出身贵胃,又嫁入皇家的女子,本就娇纵蛮横惯了。再加上无人去制止,越发的刁蛮凶悍。 似此等悍妇,亲眼见到自已的丈夫身边坐了别的女子,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要嫉妒愤恨的发狂? 我正自暗念着,随口接下了云天炽用筷子递过来的吃食,还不用细想这样的举止是否合了适宜,‘啪——’狠狠的一巴掌就甩到了我的脸上。 “贱人!”佟佳耳玉怒气冲冲的站在我的面前,高扬起的手,还想着再挥过来。 “住手!”旁边的云天炽一把抓住了她,厉喝道:“皇后,注意你的身份。” “皇上,您让臣妾教训教训这个只知道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佟佳耳玉恶狠狠的瞪着我,头上的凤凰金翅簪摇晃的厉害,用力挣扎着,想要拽回自已的手。 云天炽阴沉着的面孔,手上使了力。 “啊——疼——”佟佳耳玉哀呼一声,遂开口求饶。 云天炽用力的甩开她的手臂,刚一转身,她便趁机想再冲上来,被他回手一把掌。 “啊——”佟佳耳玉尖叫一声,被掌力摔倒在了地上。 “皇上——哎!”云中昱一声惊呼,想劝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再看殿中其他人,全都禁了声,不敢有丝毫动静。 云天炽不去理会这些,转头将半倒在地的我扶了起来。轻触了下我有些麻木的一侧脸颊,皱了眉头,有些心疼的道:“情儿,没事吧?” 我推开他的手,伸手擦了下嘴角流出的血丝。只是这一个动作,就让我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佟佳耳玉这一巴掌,打的真是用力,还真是该死的疼! 若不是某人,我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挨了这份打。我怨气十足的瞪了云天炽一眼,从坐位上站起来,挺直了脊背,当着满殿的皇亲朝臣的面,一步一步走出了殿外。 云天炽没有叫住我,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殿中的众臣,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看向我的目光里,多是鄙夷和轻视。而这些,我已经无暇顾及,心中堆积满满的都是被掌掴的羞辱。 每迈一步,这样的羞辱引起的憎恨便增一分。直至我走出殿门之外,那累积起的憎恨,已经充斥着我整个胸膛。 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憎恨,今朝我全数体尝个够。 佟佳耳玉的,云天炽的,还那那些鄙视我的朝臣的,他们统统都该死。 我走出廊檐,仰望着苍穹,胸中的那股恨意汹涌难平。 冷寒的风,吹袭过来。 我方才发觉有些冷意,身后便有人替我披上了皮裘。 “夫人,当心受寒。”一双温暖的手,轻扶在我的肩头。 叶子?!我陡然回头,对上一双有些熟悉的温和的眼。 她,不是叶子!我怎么忘记了,叶子已经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死时,犹自对我说着对不起。我怎能忘了呢! “夫人,我扶您回去吧!”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她有些熟悉的面孔,问道。 “回夫人,奴婢秋菊。” “秋菊?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喃喃自语。 “回夫人,这是夫人第五十六次问询奴婢的名姓。” “哦,是吗?难怪觉得熟悉呢。”我不以为意的道:“这么说,你一直在我身边服侍了?” “是的,夫人。打从夫人进宫,奴婢便服侍在侧了。” 秋菊由始而终的温和恭顺,没有一丝不耐和埋怨。若是换作叶子,怕是早就开始念叨开了。 打从我醒来开始,就有些不大会记人。尤其是身边服侍我的几个宫婢。经常会问她们叫什么名字。不是我有意这样,当真是我记不得了。只是觉得她们很是眼熟,就是记不起来她们是谁。 在她们几个当中,这个叫秋菊的,好像脾气最好。什么时候见她,她都是一副温和恭顺的模样。更是问什么,答什么,从不多说一句话。 叶子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天上一个,地下一个,真真是没法比了。 若是叶子还活着,知道我这样说她,怕是又要叫起来了。 叶子啊,叶子—— “夫人,前面有个柱子,当心!” 哦!我旋即清醒过来,及时绕开。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瞅着她,我再次犯了迷糊问道。 “回夫人,秋菊,奴婢名唤秋菊。” “哦,对了,秋菊!瞧我这记性,真是的。” “夫人不用费心去记,奴婢时时提醒着夫人就好。” “嗯?哦,那也好。”反正也记不住,索性不去记倒也好。 若说入了宫,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身边多了这么个温柔贴心的宫婢。想来,这也是云天炽有心安排的吧,倒还真是难为他了,替我想的倒还挺是周到。 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傻了。全心全意的感情付出,得到的只能是被背叛的深深伤痛。若是从一开始,就不去付出。那么,也就不会被感情的伤,刺的痛不可遏了。 “那个——”她叫什么来着? “秋菊,奴婢叫秋菊,夫人!” 哦,对了,秋菊! “那个秋菊啊,我饿了。你会不会做小笼包子啊?” “…………” “不会吗?” “……会!”(未完待续) 第82章 那个叫秋什么来着的宫婢,手艺还真是不错。小笼包做的精致,味道也很好。当然,比起‘天香楼’的刘一手,还要差了那么一点点。尽管这样,我还是感觉挺满意的。整整两笼屉,二十粒包子,我吃了十七个半。捂着肿得半边高的脸颊,呲牙咧嘴的疼着。再低头看着面前剩下的那两粒半,实在是吃不下半口的包子,愣着直发呆, 每次我的心情一不好的时候,就特别容易饿。空空落落的,那种感觉就好似整个魂魄都要跟着灰黯了。要是没有什么来填补一下这样的空虚感,我怕我会就这样死掉。 尽管那半边脸肿的像馒头一样,就是说话都会疼,更别说去吃东西了。越是这样,我越是吃得起劲儿。用力的咀嚼,钻心的疼痛。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那此宫婢想着法子要帮我消肿止痛,都被我一一回绝了。我想要多痛些时候,这样才能让我牢牢的记住所受到的屈辱。 我不知道我呆坐了多久,直到身子感觉有些发冷,这才任那几个宫婢服侍着躺到了床上。迷迷糊糊的,似梦似醒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旧时,记忆似潮水般涌来。 那一年,我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好。恰逢游历归来,洗去了一身尘土,便迫不急待的去了别苑后的小山丘。 漫山遍野的山花,迎着春风,开的正好。微风暖阳下,红的、黄的、紫的小花,摇曳生姿。 我惊叹着眼前的美景,整个人陶醉其中。 我坐在一片灿紫的花丛中,捏着一束花叶,闭着眼睛,嗅着淡雅的花香。感觉着浑身轻飘飘的,好似整个人都要溶入这花香里,随着微风吹向空中。 我尽情的徜徉在这一方美景天地里,直到脸颊被轻轻触碰了下,我旋即睁开眼睛。 突然闯进我视线里的身影,惊得我猛然向后坐了一尺,险些摔倒。 “活的,你——是活的!”来人看了看刚刚触碰我的手指,迟疑过后,有着难以抑制的惊喜。 我是又惊又气,又觉得可笑,没好气儿的回道:“我当然是活的,你以为我是什么?” “当然,当然。是我唐突了,惊了小姐。”他脸显微郝的道歉。 我那时尚且不知他的想法。直到过了好久,他才告诉我。当时,他以为他看见了一个花仙,偷偷的溜到了凡间,躲在这一片花海里,贪恋着花香。 我本就不是爱计较之个,他既已道歉,我便没有再追究下去的必要。随口道了声‘无碍’,也就没再理他。 我本是以为,他一会儿便会离去。不想,迟迟不见他有离去的意思。我又舍不得这开得正好的花海,心中真是有些气恼。 他仿佛也看出了我的不快,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我继续赏着花,也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第二天,我依照习惯,在暖阳升起时上了山丘。 远远的,便瞅见一道雪白的身影,立在山花之中,冲着我微笑。 他本就是一副上好的皮相,又稍加以收拾,整个人显得俊朗儒雅。当即,我便觉得心头如揣了一只小鹿,‘嘭—嘭—’一阵乱跳。 随后的几天,他每日都会出现在那里。日渐的接触,我更是被他儒雅温润的淡吐所吸引。慢慢的,我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叫季云的男子。 十六岁的我,初识情字。又何曾晓得,情之一字,似同两面之刃。能令人欣喜若狂,也能伤人若死。 在我深深的爱上他的时候,他却告诉了我,他要娶别的女子为妻。还有他一直隐瞒着我的太子身分。 那一刻,我经历了从天界坠入地狱般的感觉。浑身像是陷进了冰窖,冷的没有一丝知觉。 我痛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会就这样死去的时候,晏非出现了。 爹爹说:“女儿啊,嫁吧。只要你嫁给了他,你们俩个儿生出来的娃儿们一定是绝顶的俊美,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你想想,那会是什么情形?天下间独一无二,美的冒泡儿的外孙。” 是啊,做女子的,左右不过得嫁人,嫁一个长相英俊的总比那面丑的强。再说,他欠了爹爹的情,日后总不会待我太差。被情痛深深伤过的我,已所求不多,安安稳稳的嫁了人,再生个爹口中美的冒泡的外孙,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这一生也就不再奢求什么了。 于是,在我最痛的时候,我嫁给了晏非。 只是,六年的时间里,我和爹爹最初的愿望,却没能实现。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能怀上身孕。初时,我以为,只是因为晏非很少与我亲近的缘故。渐渐的,我发现,并不是这样。 不光是我,还有他的那些小妾们,也都没有一个人有孕的。而晏非好像对这件事也漠不关心,从不听他提起想要孩子这类的话语。 几年下来,我隐隐已经知道了,问题并不在我,而是出在他的身上。 年少游历异域之时,我就听闻过,没有子嗣,不光是女子不能生养。有时,也是男子的缘故。在当时的我听来,犹自不信的。等轮到自已身上,方觉得有些道理。 只可怜,爹爹到死之时,也没能抱上自已的外孙。想想,我还真是不孝。 旧时的记忆,如一卷画轴,慢慢的展开,又缓缓合起。 我叹了口气,拭去眼角溢出的眼泪。缩在床里,捂着肿胀的半边脸,火烧着了似的肿热。 云天炽进来的时候,我没有回头。他的脚步很稳,也很轻。 我闭着眼睛,装着假寐。 他来到了床头,轻轻的触了下我肿胀的脸颊,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轻声细语劝道:“情儿,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我知道他已经看出了我的假寐,掖着背角,向里面又缩了缩。 “情儿,我知道你在怪我不该带你过去。朕只是想让他们都知道,你在朕的心目中,是多么的重要。要怪,只能怪朕太过的爱你。” 我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因他这一段话,再次翻腾起来。实在不愿意看见他这副虚伪的假嘴脸,在我面前讨乖,‘腾’的从床上坐起来。 他被我的这一举动,惊了一跳。还犹自端出他温柔的声调,扶着我的手臂说道:“情儿,当心起的太猛会头晕。” 我朝他冷冷笑道:“皇上,收起您的关心吧。我成了这副模样,还不全拜皇上所赐。我韩情还不是那娇弱之人,这一点伤,还痛不死。” “情儿,你这是在怪朕吗?”云天炽眉头微皱,道:“难道,你不希望朕来爱你?” “收起你虚伪的面孔,旁人不知你,我还不知吗?”我越发冷然道:“你明明知道你的那位皇后是多么善妒的一个人,却偏偏还要当着她的面,装做一副疼宠我的模样。你这么做,无非是想引起她的妒嫉,进而当着众臣的面,让她失了应有的礼仪。这样,你就有了借口。可以废除她皇后身份的借口,是不是?只可惜,你找错了人。以我现如今的身份,就算她亲手把我打死了,充其量也只是杀了一个罪臣的妻子。没有人会为了我样的人,追着她索命的。” “你当真这样看朕?”云天炽的眉头皱得更深。 “是!”我肯定的回道:“就算你那日,当着数万人面前,毫无顾忌的跃下围墙救我,我还是这样认为。你虽然演的很是逼真,一副用情致深的模样,却依然骗不过我。或许旁人不知道,看似温文的你,其实一身的武功,已经到了绝高的境界。那面围墙虽高,却是难不倒你。就算当时,你随我一起坠下,也伤不到毫发。否则,你也不会在眨眼间,将我从晏非的怀中夺走。你本就是个极擅伪装之人,若不是我一早便看透了你,怕也要被你的深情打动。只可惜,我再也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了,再也不会受你的骗了。” 我说的意正言慨,便是自已听着都觉得十分的激动。云天炽听完,好似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说完了吗?” 我以为,他被我揭穿面目,定然恼羞成怒,未料道他是如此反应,微微一怔,道:“说完了。” 他平静的点了下头,说道:“既然说完了,那就脱衣服吧。” 我更加吃惊的望向他,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开始解着身上的衣扣。 我难掩讶色的微颤道:“你——你要做什么?” 他不语,直将身上的外袍解下,直至中衣才停。伸了手,朝着我而来。 我大惊失色,忆起那一日,梅树之下的一幕,慌乱的想要闪躲,被他一把拽住。最外层的衣衫,被他一把扯碎。 “住手——住手——”我惊恐的挣扎着。 他粗鲁的拉下我揪住胸前衣领的手,冷冷的说道:“既然你如此轻视我的真心,那便不值得我再怜惜呵护相待。要是强行要了你的身子,或许可以改变你的看法,我倒愿意一拭。” 我对上他的眼,方才发现,那里已经盛满了喷之欲出的怒火和——难掩的欲。望。 我陡然发觉,惹恼他,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这不单没能令他感到羞愧,继而放手,反而激起了他隐藏极深的残暴,这是我万万料之不及的。 他的手,将我身上最后的一件衣衫扯碎。在他变的深暗的眼眸的注视下,我如秋风中的落叶,抱紧了抖瑟着的身体,轻声啜泣,不停的哀求:“求求你,不要……” 一如那日,他在我的哀求声里,渐渐消了暴虐之气。扯过被子,将我裹住。刚刚还蛮横的手臂,轻柔的环着我,在我耳边轻喃道:“对不起,情儿。都是你说了那些话,才惹得我这么生气。下次可不许了,听见了吗?” 我缩在被子里,抵在他胸前,点头如捣蒜。 他很高兴见到我这样的乖巧,拥着我,温和的声音,跟我说了一些他的心事。 而我,静静的听着他说,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正像我所猜测的那样,他带着我出席寿宴,的确是有目地的。其一,他是想在众人面前,确立一下我的地位。 按照他的说法,以我现如今的身份,在宫偌大一个后宫,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欺负轻视的可能。他这样做,一次性的解决了这样的问题。 其二,他的确是想引起佟佳耳玉的嫉妒。只是他未想到,她会失态的对我动了手。 他这一说,让我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想法。便问他,在贞妃的事上,他想要骗过的人,也是佟佳耳玉吧? 他直言不晦的说是,直道,只有这样,他才能瞒过她,好让她更加肆无忌惮的凶暴下去。这样一来,他才能收集到她有失皇后身份,凌虐那些宫妃侍妾的证据。以便有充足的理由,废除了她的皇后身份。 我有些不以为意的道:“皇上大权在握,想要废除她还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吗,何必这么大费心思的?” 云天炽解释道:“她是皇后,这后宫之主。想要废除她,又不能引起朝臣的反对,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再者,她还是弓月国的公主,若是没有充分的理由,一旦废除她,很可能就会引来一场战争。” “所以,你就利用了你的妃子,把她逼疯了,再打入冷宫?你不觉得这么做,对无辜的她,很是残忍吗?” “为了你,我可以负尽这天下所有的人。” “为了我?”我不解的望着他,没有忽略他更换了自称。相对来说,‘我’字没有‘朕’的霸气尊贵,更易于接近。 他越发的拥紧了我,轻喃着说道:“我恨她!若是没有她,当年我就不会被迫着离开你。即而整整痛苦了六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我静静的听着他的理由,心中一阵冷然。 他仍旧还是那样的自私,将当年自已犯下的错,全数归结在别人身上。尽管,的确是因为佟佳耳玉的出现,他才有了那样的决定。但是,他却不能去怪她。就算没有她,也还是会有别的什么公主郡主的。 说到底,只要他一天还是太子,他就免不了这样的政治联姻。为了大运皇朝的江山社稷,他还是会抛弃只是商贾之女的我。 想必这些,他也是知道。只是,以他的个性,是不会说怨恨着自已的。所以,他便将这些后悔和懊恼,全数的强加在了佟佳耳玉身上。 而且,他还要在这样的说法之中,强加了个我。对于一个帝王,这样别致的深情厚爱,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或许,我该更换一种方式。对他感激涕零,再三膜拜。这样,也好讨得他的欢心。这么做的结果,想必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半分的坏处。 只是,这样的讨好,却是要恰到好处的。一个拿捏不准,便成了夹生饭。 我贴在他的胸前,做势稍略挪了下僵麻的身体,似不小心碰了下被打肿的脸颊,轻声的哀呼了一声。 “怎么了,情儿?”引得他心疼的低头询问。 我捂着脸,轻摇着头,一副忍着疼痛的模样,低声道:“没事。” 这一次,云天炽没有再听我的。扯过我的手,低头鼓着气,在我的脸上吹了吹。又拿手指头,在上面轻轻的碰了碰。眉头深深的皱着,唤进来了侍候着我的宫婢,让她去传太医。 我只道:“只是被掌掴了下,用不着看太医。” 他在我的脸上亲了记,言道:“看着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我不再争辩,顺了他的心意,被太医看了伤肿的脸之后,开了受惊的药服下,又拿冰袋子敷了一段时辰的脸,感觉好多了,便要他不用再陪我,可以回寝宫去了。 他也倒听话,又说了两句,便走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更加暗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乱七八遭的想了一通。好半天,才有了睡意。闭了眼睛,慢慢的进入了睡梦之中。 许是我的思绪有些混乱,这一夜,我的睡梦不断。而且,竟然还头一遭的做了春。梦。 这梦梦的无比逼真,那些缠绵的片段,好似鲜活了一般,真真是让人脸红不已。 更加要命的是,第二天一早,当我醒来时,我发现了一件事,险险让我惊的背过气去。(未完待续) 第84章 好像知道了我的心思,每日里必来的人,竟然三天未露一面。我倒也不急,身边有着云朵儿陪着,不再像以前那般的无聊,说说笑笑就是一天,觉着时间过的很快。 这小娃儿,当真是个会惹人疼的。她早上醒的很早,又怕把我弄醒,便静悄悄的躺在我的身边不出声。什么时候看见我睁开眼睛了,什么时候才稚声稚气的唤我:“姨,昨夜你睡的好吗?” 我搂过来她细嫩柔滑的小身子,朝着她的小脸蛋儿狠狠的亲了亲。她也不恼,伸出小手擦了擦脸上被我亲出来的口水,拧着细细的小眉毛,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姨,下次亲我的时候,可不可以轻些?” 想是她被我亲的疼了,又不好说我,便用这样的口气。我越发觉得她可爱,招人疼了。我本没有做母亲的经历,倒在这三天里,彻底体验了一个母亲疼爱自已孩子的心情。那种爱,是打心底里掏出的,真真切切,参不得丝毫的假。 云朵儿看起来也很喜欢我,每每搂着我的脖子说:“姨真好!要是云朵儿的娘亲,也似姨这般亲云朵儿,那就更好了。” “云朵儿那么喜欢姨吗?” “嗯!”云朵儿点着小脑袋,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我。 我亲了亲她,道:“那姨就做云朵儿的娘亲,好不好?” “真的吗?”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来。紧跟着又暗淡了下来,对我道:“姨,父皇说,云朵儿只能有一位娘亲。浩儿弟弟让我跟着他唤孟妃娘娘为娘亲,还被父皇打了屁股呢。云朵儿虽然也很喜欢姨,可是,可是——” “可是却不能唤姨做娘亲,是不是?不要紧,云朵儿不用担心。有姨去说,你父皇会同意的。”我摸摸她的头,安慰她道。 小娃儿倒是相信了我的话,没事儿了就搬来为她特制的小凳子,坐在门口等着她的父皇云天炽过来。 我怕她冻着了,劝她回屋里来,她表面上是听了,我一没留神,她又溜出去了。 这让我也不得不跟着开始期盼,云天炽能早些过来。 终于,在云朵儿过来的第四天头上。千呼万唤的某人终于来了。 云天炽来的时候,恰好我站在廊檐下,他冲我笑道:“情儿,是不是太过思念朕了,早早便站在这里等着了?” 我没搭理他,转身回了屋。倒是云朵儿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欣喜的唤着:“父皇——” 云天炽把她抱了起来,问道:“这几天,云朵儿有没有想父皇?” “想!不光云朵儿想,姨也想了。昨日里,还在念叨着父皇怎么还不来呢?” 昨日,我见云朵儿一直在门口巴望着盼着,忍不住说了两句。没想到这小娃儿会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而且,听起来,还很是——暖昧。 我不想云天炽有所误会,连忙解释道:“我只是看云朵儿等的实在可怜,才忍不住念叨了两句,皇上可不要误会了。”哪知,我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更显得我有那个意思了。 眼见云天炽笑的更加张狂,真恨不能把话咽回去。 “情儿,别怨朕。实在是这几日有件大事要办,抽不开身。” “何事这么重要?”我只是随口问了句,原没指望他回答。却见他收了笑容,严肃起来。跟着,唤来了宫婢,把云朵儿抱了出去。 我一瞧这架势,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正好,我也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他。 他坐到椅子上,就着火炉暖了暖手。我坐到了他的对面,等着他开口。 他沉吟片刻,方才慎重的说道:“情儿,朕在今日早朝时,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了要立你为后的决定。” 我心头一震,按下这份震惊,平静的道:“满朝文武,想是反对声一片吧?” 云天炽似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脸色不太好看的点了点头。 “这并不意外。以我现如今的身份,莫说是要立我为后。便是住在这后宫之中,就已经惹了很多人在非议。皇上如此决定,当然不会有人同意。” 云天炽抬眸,问道:“那你呢,情儿?你同意做朕的皇后吗?” 我旋即觉得好笑的说道:“皇上已经做下了的决定,我便是说不肯,皇上又肯听从吗?” “自然是不肯。便是这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朕还是要这么做。其中,也包括情儿你。”云天炽无比坚决的说道。 “皇上所为,大可不必。如今,我已经成了这宫笼之中的鸟,左右不过是皇上的人。便是不说,也人尽皆知。有无后位的身份,又有什么区别?” 云天炽直直的瞅着我良久,方才语调低沉,意有所指的道:“情儿,你说错了,你现在还不能完完全全算是朕的人。”眼见我有些动容,又道:“朕,不想辱没了你。给了你后位的身份,才能让这天下人都知道,朕是如何的深爱着你。” “皇上可知,此举势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也很可能会危及到皇上的帝位。便是这样,皇上也无所谓吧?”我很想知道,他所表现出来的深情,在君权面前,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云天炽儒雅的面容,露出几分痛苦,沉声道:“当年朕已经错过了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不管有多么困难,朕都会立你为后。” 我担心我再听下去,真的会再次被他虚伪嘴脸所骗。转头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一片刻,问他道:“那么,云朵儿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会说,她的母亲是我?”云天炽不理我的质问,轻言道:“情儿,你不觉得云朵儿很像你吗?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情,都肖似你。若是六年前,我们没有分开,而是成了亲,想必孩子也似她这般大了。” 他近似妄想的轻喃,让我微皱了眉,问他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云朵儿竟然是谁的孩子,为什么她会说,是你跟她说,她的母亲叫韩情?” 云天炽轻笑了一记,已经暖和过来的手,拉住了我,说道:“情儿,不要急。我会告诉你,事情的始末的。” 我听着他娓娓道来,对于云朵儿的身世,有了大概的了解。也从他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他这几年的踪迹。 六年前,他离开洛城,离开了我,回到皇城,与佟佳耳玉成了亲。婚后的两年里,他相继又有了几位侧妃和侍妾。一子两女也在那个时候,先后出生。太子的身份,让他享受着无比的尊荣。却也让他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品尝着内心的空虚和寂寞。 他说:“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一阵子只要一闭上眼睛,面前出现的全是情儿你的影子。我几乎没办法入睡,整夜整夜的失眠,心情抑郁的险些要发疯了。我知道,太子府我再也待不下去了。于是,我就在一个深夜,进了宫中,找到了父皇。让他给我一段时间,好整理心绪。得到了父皇的允许,紧跟着,我就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于是,你就化名莫为,隐身在京城四处,后来还开了莫为医馆?” “是!”云天炽点了点头,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去了洛城,这才知道你早已经嫁人的消息。当时,我又是惊讶又是悔恨,还有那么些失望,实在是痛苦了好一阵子。” 我听他此言,心中微自冷笑。在他以为,我对他的情,定然是死心塌地的。便是被他狠狠的背弃了,也应该坚贞不渝的守着这份残破的情,独守下去。哪里会想到,我在他离开不久,便嫁给了晏非,成了人妻。 他身为太子,一向被人捧在手心里侍候着,自然是自我的惯了,似这样的自大尊狂,也不意外。只是,定然是要失望的了。当年,我虽是对他情深,却还没到那种,无怨无悔的地步。也幸好没有,不然的话,真不知道那两年,我该怎生的度过? 云天炽见我不言语,以为我是替他感到难过。竟然还安慰我,道:“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就算是再痛,也都已经过去了。情儿,你也不要太自责了。先错的是我,朕,并不怨你。” 我紧抿的嘴角,难忍耐的抽搐了两下,实在是无语了。 却听得他继续说道:“我又是伤心,又是失望的离开了洛城。回京的途中,捡到了被丢弃在路边的云朵儿。她那时不及两岁,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倒在路边的草从里。我把她救治过来,带回了京城。这几年,就一直带在身边。想你的时候,就看看她,把她当成是你和我的女儿一样扶养长大。这样一来,我思念你的心情,就会好过许多。” “所以,你就跟她说,我是她的娘亲,是吗?”听到这里,我算是彻底明白,为何云朵儿会说她的娘亲是我。这一切,都是他在当中误导而已。只可怜,云朵儿小小年纪,却被他这个弥天大谎骗了这么久,甚至连自已真正的娘亲是谁都不知道。 “那你不认为,她做我们的女儿,很合适吗?”云天炽反问我道。 我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里,不知道该做何回答。对于云朵儿,我是真心的喜欢这小娃儿。若是抛开他的说法,我想,我会很乐意成为她的养母。只可惜,与他关联在一起,我却是半分都不想沾上边。 他想是瞧出了我的心意,剑眉一扬,淡淡的道:“怎么,情儿你不同意?” 我未有回应,只是以沉默做答。 “朕,知道了。”他慢慢的松开了我的手,神情有些冷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我几眼,转身迈出了门槛儿。 他虽是没有说什么,我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心机深沉的让人无从猜起。 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这种不安的预感由何而来。 直到那几名宫婢回来,我在她们的怀中,并未看见云朵儿时,方才醒悟。那不安之感由何而来。 听她们说,是云天炽命人接走了云朵儿。我陡然想起,他走时的脸色,心中越发的感到不安。一想到可爱的云朵儿,可能因为我而受到什么伤害,便再也坐不住了。 我披上了了外袍,在两名宫婢的陪同下,去了‘怡心殿’。在那里并没有见到云天炽,被告知他正在御书房。于是,我便又去了御书房。 等到了那里,我和两名宫婢先被挡在了御书房门外,小太监进去通报。没一会儿的工夫,小太监出来了,我被召传了进去。 御书房里,云天炽坐在书案后,桌子上堆了一摞子奏折,正自批阅着。听见我的参礼敬呼,连眼都未抬一下,便问我:“见朕有什么事吗?” 他的冷淡并没有令我退却,直接道明了来意,问他云朵儿现在哪里?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重新回到了奏折上,仍旧冷淡的道:“她是朕捡回来的弃儿,朕想如何待她,那是朕的事,韩夫人越逾了吧?” 他的话,更加令人担心。我有些急了,语气也有些差道:“她还只是个孩子,你我之间的恩怨,跟她没有关系。你莫要去伤害她,有什么怒气冲着我来。” “注意你的口气,韩夫人。别忘记了,你在跟谁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发冷。 若是我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他已濒临发怒的边缘。只是,我一心记挂着云朵儿,没有去想那些。冷哼一声:“韩情没有忘记皇上是九五之尊,只是我曾亲眼见识过皇上的手段,实在是不敢恭维。还望皇上莫要做出如同那日一样,令韩情不耻的行为。”我言词凌厉,直指他那日在校场逼杀晏府众妾的行径。期望他被我所激,而道出云朵儿的下落。 却见他‘嘭——’的一声,重重的击捶了下书案。摞放整齐的奏折,被震颤的跌落大半。 眼见他站起身,怒不可遏的朝我一步步走来。我感到一阵恐惧,不由得向后倒退了几步。他逼至面前,揪住了我的衣襟,另一只手握成拳,高高的扬起,我直觉的闭上了眼睛。 良久未见拳头落下,我慢慢的睁开眼睛。却听他几乎是牙着咬,从牙关里崩出几句字来:“可恶而冷酷的女人——”抓住我的肩膀,狠命的摇着。两眼发红,近乎疯狂的大吼:“该死的你,到底还有没不心?你就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我捂热了。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伤朕的心。” 打从认识他的那天起,一直所见的都是他的深沉一面。便是那日,同着我一起由围墙上飞坠下来,都没见到似这般的疯狂模样。我被他吼的愣了神。 他扳住了我的身体,似失了心智似的疯狂的吻着我。不停的在我耳边低吼着我的无心和冷酷。 我被他噬吻的有些狼狈不堪,趁着他喘息的机会想要挣脱,反被他抓的更紧。 我只能故技重施,低声哀求,想要让他清醒过来放过我。 他却冲着我阴恻恻的一笑,低沉道:“情儿,我不会再心软的。对于你这样心狠的女人,只能这么做。” 他眼中的恨意和渐渐烧起的欲.望,让我感到一阵恐慌,用尽气力的去挣扎。 “没用的。”他摇了摇头,揽住我的腰身,行至书案前,手臂一横,将上面的奏折尽数扫落。 我大惊失色,慌忙的抓住他的手,摇着头哀求道:“不要——” “死心吧,情儿。今日,朕要你要定了。” 我身上的衣衫,在他的大掌下,顿时化做片片碎布。(未完待续) 第87章 在我活过的这二十几年里,康宁元年这一年的腊月,我过的最为难熬和辛苦。种种纷乱的情绪,如排山倒海般的将我淹没。活下去的意念,让我挣扎着露出口鼻,免力呼吸着空气,让我没在这混乱令人窒息的思潮里,消淡黯然调零下去。 云天炽不顾群臣反对,于腊月二十八这一日早朝,颁下了立我为后的圣旨。立后大典,定在了一个月后举行。 顿时之间,我成了后宫乃至朝堂上,众夫所指的对象。 我虽深居内宫,却总是可以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骂言。那些宫女太监,不知是无意或是有心,轻易的便将那些骂言,传送进来。 我身边的那几名宫婢,虽是尽心尽力加以阻止,却始终成效堪微。 流言、诽议,就如同一阵冬腊月里的冷风,便是门缝的空隙,都能溜进来,钻进我的耳朵里。让人感觉冷嗖嗖的。 我尽量的不去被这些难听的言骂所扰,静下心来,找些事情来做。竟然把多年不碰及的女红,捡了起来。一副刺绣,总是可以消磨去三五日的时光。我发现,刺绣竟然也可以让人心情平静。不仅感谢当年,奶娘执意要我学习女红的决定。 自从那日之后,云天炽没有再露面。晏非更是音信全无。我先时还在担心他会被那些大内侍卫们捉住。后来一想,他既然能够潜进宫里来,自然也就有办法出去。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大年腊月三十这一天,宫中一派喜气洋洋。一大清早,爆竹声声里,接神、踩岁。紧接着,各宫的妃嫔们相继出了各自居寝的宫殿,齐聚到了‘和乐殿’,陪着云天炽共用早膳。 而我这个被新封的皇后,虽是还未进行封后大典,名义上已是六宫之主了。自然不能缺席了。 早上一起来,那几个宫婢便齐齐动手,将我好好装扮了一番。素来不喜浓妆的我,也头一遭的被妆画的姿颜艳丽。 我揽镜自照,险险被镜中的自已吓了一跳。镜中之人,梳着个坠马髻,发冠凤凰衔玉九翅金簪。面白粉腮,朱唇红艳。峨眉细画,眸光流转。低头微视,身上穿着金丝镶绣的凤图衣袍,紫红色的色泽,大气而华贵。 再看浑身上下零零总总的宝珠佩饰,我微略数了下,莫约有十四五样之多。拒那几个宫婢所说,这些都是云天炽御赐下的。毕竟,我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不能一天到晚的只穿着一身素衣。形头上,总是要有模有样的。 但瞧这一副艳容华姿装束,倒真是不愧了一国之后的身份!我暗自讥嘲道。 收拾妆戴好了一切,我便在几名宫婢的陪同下,离了宫,去往‘乐和殿’。 等我到时,各宫的妃嫔都已经悉数到场了。 偌大一个宫殿里,十几张黄幔帏桌拼接在一起。形成了宽一丈,长三丈足余的餐席。两侧宫女太监低垂着首,恭恭敬敬的站成了排,侍候在侧。 席上按照品阶,分次落座着各宫的宫主们,坐在首位上的自是当朝天子,也是这一‘家’之主——云天炽。今日,他穿了一身暗红黑襟袖领镶金丝边的常服龙袍,沉稳中更显出尊贵来。 在他右手边上,端坐着一名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相貌端庄娟秀的女子。在她身侧的坐位上,挺起了脊背安静的坐着一名十二三岁年纪的少年。少年头束冠玉,身着绣金丝华服衣袍,一身皇子的装扮。瞧着模样,不用说,他应该就是云天炽唯一的皇子——云浩。 先时,我只是听闻云天炽有一皇子。大略估计,他最多不过五六岁。不想,今日一见,却是大感意外。 瞧这皇子云浩的年纪,显然是云天炽不及弱冠之年,便已经有下的。想想,也属实不足为奇。莫说是皇家子弟,便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未娶正妻之前,哪个身边还不至少有一个两个的通房丫头的。 想那三十岁左右的娟秀女子,便是云浩之母,唯一生下皇子的贤妃孟蔷了。看她的年纪,应该是云天炽身边,最早的侍妾。生下子嗣后,被重新给了名份。云天炽这一登基,她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佟佳耳玉之下,品阶最高的妃子了。 若我当初,没有被他弃之,而是欢欢喜喜的与他成了亲。初一入府,便知晓了深爱之人,早已经有了侍妾和儿子,不知道该是怎生的伤心和难过。好在,他弃我而去,好在! 我的视线极为快速的后移,略约扫了一下,将在席的数位妃嫔和宫婢怀中抱着的两位小公主尽数过目。 按照一个皇帝的标准,十几位妃嫔,可以说是少的可怜。可是,按照一个妻子的意愿,莫说是十几个,便是多出一个来,都是心头上最尖锐的那刺。表面上和和气气,姐姐长妹妹短的叫着,背地里,不知道要怎生的嫉恨互斗呢。 我在众妃嫔的起身问候中,微笑的走至了云天炽身旁。本着身为帝王的他赐予我的身份,端着后宫之主的驾势和威仪,淡了淡而不失礼数的让众人落座。 我在她们表面上似是恭敬的容色里,看出了底下暗隐的轻视不屑和浓浓的嫉妒。心中暗自一阵冷笑。 云天炽似乎没有料及我会这样一身重妆出席。看似平静无波的表相下,有着急快隐起的动容和惊艳。 我微微曲膝,低声的唤了声:“皇上”,跟着,说了一些吉祥的话,坐至他的身旁。 他带着几分赞许的目光点了点头,吩咐宫人上膳。 早膳很是丰盛,甚至可以用奢华来形容。丈余的方桌上,摆满了各式点心、膳米、粥饭、咸菜、汤锅。 我稍微点了几样,燕窝红白鸭子南鲜热锅一品,酒炖肉炖豆腐一品,清蒸鸭子糊猪肉鹿尾攒盘一品,竹节卷小馒首一品…… 按照品阶,每位妃嫔面前的膳食也都不一样。摆放在我面前的有肥鸡白菜一品、炖吊子一品,苏脍一品,素菜包子一品,八宝盒制小菜一品。 我低头喝了两品汤粥,吃了半个素菜包子,又挟了几样小菜。便自放下了筷子。 云天炽正自低头吃着,见我停下了动作,微讶的问我:“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合口味?” 我摇了摇头,作势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到在座众人的耳中。众妃嫔们纷纷停了筷子。 我见数道目光齐齐投来,我似自语的轻喃道:“要是现在有两屉‘天香楼’的小笼包就好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面面相觑,不知何言! “来人——”云天炽皱了皱眉,转头叫来宫监。吩咐道:“速去‘天香楼’,把掌厨宣进宫中来,替皇后做食。” 那宫监领命而去。 我自微低头,面露出欢喜之色,柔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嗯。”云天炽低应了声,没有多说什么。冲着那些停住手里动作的妃嫔们道了声:“别停着了,都吃吧。”低头又拾起了筷子。 “皇上,臣妾也吃不下了。” 我抬眸朝着出声的妃嫔望过去,见她只是昭仪的照束,又在她身侧看到了抱着**的宫婢,心中便已然知晓了她的身份。 云天炽这些妃嫔当中,除了云浩之母,贤妃孟蔷,孕有一子一女外,再就是生了一女的昭仪纪芙。 瞧她一身艳丽的粉红袍衫,年纪约在二十左右,生的是杏眼桃腮,好生娇媚。在这些妃嫔当中,相貌最为出众。 只见她拈起丝帕,娇柔造作的拭了拭嘴巴。扶了扶发鬓,站起身来,扭着纤腰走至云天炽身畔,紧挨着他坐下。朝我扫了一眼,推揉着他的胸口,撒着娇的出声道:“皇上,臣妾也想吃小笼包吗——” 我坐在一侧,不动声色的扫过众妃嫔。 有人不屑,有人撇嘴,更有人翻了记白眼。等视线落到了贤妃那里,倒没有瞧出她的异样来,她依旧低头喝着汤,只是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她身边的云浩,小小年纪,倒还真是老成持重。从一开始,便在静静的吃食,这会儿也没动分毫。脸上的表情,更是一如初始的肃着。 我心中暗自赞道:“好冷静沉稳的一个孩子!虽是年少,倒已经颇有其父之风!” 再看云天炽,被纪芙这一撒娇,手里的筷子重新又放了下来。看他眉心微皱的模样,我只道他会跟着会发怒。不想,他倒是松了眉,搂过纪芙坐到他的腿上,纵容道:“好,给你吃。一会儿等得那‘天香楼’的厨子来了,让他多弄些就是了。” 纪芙闻言,喜笑颜开的娇语道:“多谢皇上!”搂着他的脖子,当着众人的面,便给了他一记响吻。 云天炽一阵开怀的大笑,手指捻了块儿糕点,宠溺的放在了她的口中。惹得纪芙笑的花枝乱颤。 我先前一直见到的云天炽,都只是沉稳肃静的模样。加之众人皆说,他是如何的勤政,鲜少贪迷女色。先入为主的以为他虽心机深沉,却终究不算是一个烂情之人。 此番一看,却全然不是那般。向来沉肃的人,美人在怀,竟然也可以笑的狂张至斯! 想是,这纪芙是他最宠爱的妃嫔。不然的话,为何独独她敢这样撒娇讨要? 我心中暗定,找到了要找的目标。温声说道:“皇上,既然纪昭仪也喜欢吃,那就把臣妾的份儿,一并赏给她吧。” 云天炽一怔,问道:“怎么,皇后不吃了吗?” 我转眸对上正自看过来的纪芙,淡淡的道:“臣妾的吃食,向来不愿于人分享。与其看着食不下厌,倒不如,尽数给了纪昭仪,也落得她一声谢。你说是不是呢,纪昭仪?” 纪芙冲着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后真是规矩多啊,只不过是一屉包子,至于这么较真儿吗?” 我微微一笑,道:“是啊,的确只是一屉包子,要着御膳房的那些厨子样做了就是了。纪昭仪又何必跟我凑这个热闹呢?” “皇后,话虽不错。可这是皇上金口玉牙赏下的,我不吃也不行不是?” 她不跟我争了,倒是抬出云天炽来压我。我转头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云天炽,温言道:“那依皇上的意思,待会儿包子上来了,是让臣妾吃,还是赏给纪昭仪吃呢?” 云天炽默了片刻,方才沉声道:“来人,将做面食的厨子,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赶出宫去。”他虽没有说出答案,倒是把怨气撒在了厨子身上。 那倒霉的厨子,估计被赶出宫去,也不知道自已到底犯了什么错。 他这一怒,席上的众妃嫔,还有立在两侧的宫女太监,个个惊若寒蝉,生怕自已会成了下一个倒霉蛋儿。 一时间,本是热热闹闹喜气儿十足的早膳,顿时变的气氛紧绷起来。 我似没看见云天炽的一张臭脸,轻轻一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么臣妾也不好叫皇上为难。那些小笼包,就让纪昭仪吃吧。臣妾先行告退了。”说着,便从座位上站起来。 云天炽抬眼看了我一眼,沉声道:“坐下!”转头对着纪芙低斥了声:“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退回你的座位上去。” 纪芙也知道他发了火,不敢再吭声,乖乖的回了座位。 我僵直的立在那里,并没依照他的话坐下。被他伸手握住了手臂,扯住了拽坐了回去。 这时,先前领命出去的宣‘天香楼’的厨子刘一手的那名小太监回来了。躬着身在云天炽身侧,回禀道:“岂禀皇上,‘天香楼’的厨子已经到了御膳房。奴才过来的时候,包子已经入了笼屉。” “嗯。”云天炽低嗯了声,示意他知道了。跟着,瞅了瞅四下静默不语的妃嫔,带着命令似的口吻,说道:“诸位爱妃,继续用膳。” 趁着众人重新拾筷的空,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我的手,用力的捏了两下,低头温言的对我说道:“皇后再稍等片刻。” 我没有忽略他那带着淡淡的讨好语调,做势有些生气的,想要抽回手,刚一使力,便被他重重的握住。 他微微一笑,压低了嗓音,说道:“情儿,莫要以为朕不知道你的用意。若是你以为这样便可以让朕打消了念头,那你可就错了。立后的召书已经颁下了,便是想要追回,也是不可能的事了。天下人皆知,你韩情是朕的皇后,任谁也更改不了了。” 我微微一怔,状似感到很是惊讶。实则,对他的了然,并不意外。 我从未想过,这样做会骗过他。只是想要他知道,立我为后,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至于,是如何是不明智,他会慢慢的体会到。而今日的早膳,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我倒要看一看,他的心意是如何的坚定?小笼包很快便呈上来了。‘天香楼’独有的小笼包香味儿,顺着屉笼里飘散出来的热气,送到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纪芙看着云天炽,张了几次嘴,都没敢出声。 我低头看着我面前独有一份儿的吃食。一粒粒被蒸的粉透粉透的包子,在众人各异的目光里,拾起筷子,夹起了一粒,整个儿的送进嘴里。因为是刚做好,包子馅还烫得很,只咬了半下就又吐了出来。连带着滴了两滴口水在上边。 我故意顿一下,稍微抬眼扫了一眼。 果然,我这一副吃相,把她们全都惊到了。一个个的脸上,要多惊讶就有多惊讶。她们个个都是出身名门,打小便受着礼仪的规束,哪里会见到我这副狼狈的吃相。 我略微可以猜测到她们此刻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瞧瞧,瞧瞧,就这个样子,还想做皇后呢?皇家的颜面,都让她丢尽了。皇上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人呢? 我抿着嘴,暗自乐和着。年少时,狂任的性子,也跟着浮了出来。无所顾及的放下了筷子,掳了掳衣袖,伸出手就抓了上去。边烫的哎嗯叽叽,边就着热乎劲儿,欢儿实的往嘴巴里送。 那些妃嫔们,像是再也看不过眼儿了。捏着各自的丝帕,鄙视的嘴里直咦咦。 云天炽倒是没同她们一般,温和而又带着宠溺的说道:““皇后慢一点吃,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我‘嗯’了声,低头可劲儿的一阵猛吃。吃到后面,那些妃嫔们都好似麻木了,睁大了眼睛只是看着,也不出声了。 我擦了擦手,摸了摸肚皮,转头对云天炽说:“多谢皇上赐包,臣妾吃得很饱。”跟着用丝帕拭了拭嘴,端着脸孔,再次回复先前的仪态万方。 那些妃嫔已然从刚才的惊讶里恢复过来,将目光齐齐转向云天炽。无声的在问:“皇上,就这样的人,还立她为后呢?” 云天炽瞅了瞅我面前空了的笼屉,那脸上,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抬眼望了望众妃嫔,说道:“都用好膳了吗?若是用好了,那都退下吧。” 众人没等来他的回答,倒是等来这么一句。纷纷无奈而失望的起身,朝他和我,行了礼数,各自离席。 没争过我的昭仪纪芙,走在最后。临去之前,还犹不死心的拿眼睛直勾着云天炽,那委屈的小模样儿,要多惹人疼就有多惹人疼。 云天炽倒像是没看到一样,坐在那里,紧绷着脸孔,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等到众妃嫔们尽数离开了,我也起身向他告退。被他一把抓住手臂。 “皇上,叫住臣妾,可是有事?” 云天炽扯着我的手臂不动,半天才‘扑嗤’的笑出了声。这一出声不打紧,像是打开的水闸,再也收不住似的 ,愣是笑了半天方才收住。 我被他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问他:“不知皇上笑什么?” 他瞅了瞅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算是彻底的收住了笑。改用无比正色的表情对着我说道:“情儿,劳烦你下次想要演戏的时候,先提前打声招呼。这样也好让大家个心理准备,你看看你刚才把她们吓的都傻了。那表情,那表情——哈哈——,哈——,可笑死朕了——嘎,咦?情儿,你都不觉得想笑吗?” “不想。”我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挑了挑眉,道:“不就是吃了几个包子吗,有那么好笑吗?” “也是——,的确是没什么好笑的。”估计是被我的面无表情给刺激到了,云天炽干干的笑了两声。 “要是没什么事儿了,臣妾就退下了。” “哦——” “对了,皇上。臣妾忘记问您了,晚上的家宴,还要臣妾出席吗?”还是问一下的好,别到时候说我没有提醒你,我心中暗自道。 “…………” “皇上——?” “要,当然要了。”云天炽答的有些免强。 “是,臣妾谨遵圣旨。”我装似不知的微微曲膝施礼退出。 这场早膳,吃得还真是有意思之极! 出了‘乐和宫’门,我再也克制不住的仰头大笑。随行的宫婢们叫了我几声,我都没空去理。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方才肯罢休。(未完待续) 第88章 基于我在早膳时的表现,晚上的家宴上,云天炽特意的交代我,让我不要再认性了。若是被太上皇、恭王爷他们这些长辈们看见了,总是不好。 我抿着笑,点了点头。 宴席上,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看我。像是怕我再像早膳那样,突然的演上那么一出。估摸着,是想在我还没有动作之前,加以阻止。 我倒是很给他面子,没在家宴上出丑,好好的吃了一顿饺子宴。直到我咽下了最后一口,放下手中的筷子,拭了拭嘴。云天炽这才夸张的冲着我长舒了一口气,笑了笑。 我知道,他这是安心了,心中暗自笑了两声。 大年夜的家宴,本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和和乐乐的吃着年夜饭。按照礼数,小辈要向长辈们拜年,说些吉祥的话,长辈会给小辈们压岁钱。民间这样,宫里也不外如此。 两位小公主和皇子都先后按着辈份,跟一众长辈们行了礼数拜了年,捧着赏下的物件高高兴兴的退回了坐位。 按照顺序,又是那些妃嫔皇亲们出了席座,过来拜年。 一番轮过之后,这才轮到皇后的我。我自斟满了酒,先跟云天炽正式拜年说了贺词之后,这才端着酒杯离席,来到了太上皇云中昱的面前。说了些吉祥的话,无外乎是长寿安康之类的话。 跟着,来到了恭王爷云中胤的面前。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我按照形式的送上祝福的话。他举起了酒杯,谢过我的美意,也同样回了吉祥的话后一仰而尽。 我直赞了声:“叔王好酒量!”做势转身。表面上看起来,我可能是转的有些过急了,一个不留神,踩上了裙角,脚上绊了下,身子晃了两晃,眼看就要摔倒。 几乎是同时,离我最近的云中胤,想也未想的直接伸出手臂,揽住了我的腰身,扶住了我,避免了我摔成肉饼的命运。 我稳住了身形,冲着他温言的道了声谢,展颜的笑了笑。他似有些失神,微一恍惚,方才惊觉似的松了手。 场中顿时静的连根掉下来,都可以听见。数十双眼睛,直直朝着我这个方向看过来。 我似不觉的走回了座位,目光追随着我直到我坐下后,齐齐转向我身旁边的云天炽。 只见他轻‘咳’了声,状似轻松的道:“皇后真是不小心,好在叔王出手,否则可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出丑了。” 他这一说,众人纷纷收回了各异的目光,有会拍马奉迎着的,咐和的跟着直点头道:“是啊,是啊,多亏了恭王爷了。” 我暗自留意了下云天炽的表情,并未见到丝毫的异样。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手里的酒杯却一直没有放下,直直斟饮到家宴结束。 这一年的岁尾,对于某人来说,可能是郁结加气闷,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快意无比。 正如我把期望的那样,对于我的诽议之言,越发的重了。 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这皇宫大内,也是如此。早膳和家宴上发生的事,通过各种渠道,被那些有心的,无心的人加油添醋的那么一说,就传的沸沸扬扬的。 对于我这个新立的皇后,失行、失德的言论,如腊月里的一场大雪,铺天盖地般的席卷而来。另我感到最为满意的就是对于我和云中胤,眉目传情的一说。 传言,我这位新立的皇后和恭王爷云中胤,早早的便已暗通款曲,勾搭成奸。也不知是谁将我在韩府中坐陪对饮的事儿也都挖了出来,为这一段‘奸情’辅上最有力的佐证。 还言,我在家宴上那一笑,秋波流转,情意绵绵,明眼之人,一望便知我俩人有奸情。只是可惜,当今万岁爷不知内情,还蒙在谷里。 更有人说,我本就是个淫荡之人,会使些妖媚手段,勾引着男人失了魂。等等,等等。对于我的诽言论议,多不枚举。 云天炽打从家宴之后,再也没有露面。也不知道是真的大度,还是假装不知。以我估计,八成被这些汹涌而来的谣言,弄得心情很是不好。又不好在我面前发作,独自一个人,躲起来气恼去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他既然能立我为后,那就应该尝尝我这位皇后的手段。让众人看看,他这个决定,是如何的‘英明神武’。 我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后悔立我为后的决定,只想着在这把烧得正旺的大火上,再加一把柴。 失行、失德的举动我也都在众人面前做了个十足,若再加上个失度,那可就是做足了功夫了。 而要想做到失度,除了对那些妃嫔下手以外,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人选。 就算云天炽冷情,对于他那些妃嫔们或许不在乎,可对于自已的骨血,却是不能不坐视不理。 三名子女里,两个公主实在太过年幼,一来是我实在狠不下心来下那个手,再来,以她们的年纪,也学不会加油添醋。弄不好,可能连话都说不明白。抛除这两个,也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十二岁的云浩,也是云天炽唯一的皇子。若是从他身上做手脚,我就不信云天炽不动容。 我打定了主意,便借着各种的借口,闲着没事儿就往贤妃孟蔷的宫里转悠。 这贤妃倒还真不愧冠上了这个‘贤’字,在这样铺天盖地尽是对我的诽言语里,竟然还能对我这个人人指唾的皇后恭敬有佳,倒还真是难得了。 一来二去的,我于她表面上可谓是亲近的不得了。偶尔的,她也会回礼的来我这里坐坐。闲聊时,我便有意无意的扯到她那两个孩子身上,每每还夸奖两句。 身为母亲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是听见有人夸赞自已的孩儿的。自然是心花怒放,比赞美自已还要来得高兴。 我便借机状似客套的直说,让两个孩子也来走走串串,这样也好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好歹我也算是他们的半个母后。 贤妃并未察觉我有何用意,是笑着应允了。 又过了两日,正是大年初五。吃过了早饭,我正自想着要不要去贤妃宫里走一走。宫婢过来告诉我说,贤妃带着浩皇子和小公主过来了。 我心中一喜,连忙迎了出去。 远远的,就看见贤妃手里领着小公主云宣,旁边走着云浩,身后跟着几名宫女,走了过来。 我笑着迎上前去,直道:“本宫正想着要不要去贤妃你那里呢,贤妃便过来了。真真是心有灵犀呢。”跟着低头看了看云浩和云宣,温和道:“浩皇子和宣公主也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云浩稳稳重重的行了个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宣也跟着稚声稚气的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行了,行了,快进去吧,别冻坏了小身子。”一左一右牵过两人的手。 云宣倒还好,任我牵着小手,没有动静。云浩却似直觉的闪躲了下。我顿住了,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贤妃赶忙过来,似是警告的轻斥道:“浩儿,皇后只是想跟你亲近亲近,莫要失礼了。”扯住他的手交到我的手里,微笑道:“皇后不要见怪,浩儿他的性情一向如此,便是和我这个母妃也很少亲近。” “哦,怎么会。”我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握着两人的手,走了进去。 宫婢听了我的吩咐,早已经备好了糖果糕点和孩童们玩耍的小玩意儿。我这边和贤妃闲聊着,她们那边哄着云宣玩耍。 云浩挺直了脊背坐在那里,一声不响。眼睛直盯着云宣手中玩耍的小玩意儿,隐隐透着几分渴慕。 到底不过是个孩子,就算外表装的再成熟,终究不能掩没了属于孩童的天性。我有些迟疑,拿捏不定到底该不该那么做。 将属于大人的怨气和愤恨,利用一个半大孩童报复出去,这样的手段,属实有些太过的卑劣。我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暗自一叹,顿时生出一股退意。 贤妃自是不知我心在在想的这些,看着一双儿女,心满意足的冲我道:“皇后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么也不见有喜信传出?”她垂眼看了看我的肚子。 我低头跟着看了下,状似有些落莫的道:“本宫也盼着能早一些怀上皇上的龙种,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是不见任何动静?” “可有传御医过来问问?” 我作势羞怯的瞥了她一眼,道:“这样羞人的事,怎好去问?” 贤妃抿嘴一笑,道:“皇后莫要觉得羞赧,关系到皇上的子嗣传承,自然是要格外的谨慎。有空闲了,还是请御医过来看看的好。” 我受教似的点了点头,视线有意无意的瞄了眼坐在那里的云浩,有些迟缓的说道:“本宫听说,后宫中的妃嫔们一概不得将骨肉带在身边养育,只有六宫之主的皇后除外。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贤妃闻言,当即就变了脸色。 我跟着追问道:“贤妃你说话呀,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知——皇后此言是何用意?”先前的温言有些微微发颤。 “哦,本宫也并无甚用意。只是想跟贤妃你证实一下罢了,贤妃切莫多心。”我此言,在她听来,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的脸色越发的白了。 一直静静坐在那里的云浩,也将视线投了过来。望着自已母亲,忧心的皱起了眉。 恰在这时,那边正自玩耍的云宣,放下手中的小玩意儿,捂着自已的小肚子,直嚷嚷着:“母妃,宣儿肚肚疼疼。” 几名陪着她玩耍着宫婢,一时慌了神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也被吓了一跳,想要叫宫婢去叫太医过来瞧瞧,却被贤妃阻止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云宣跟着蹲了下来。扳着她的小肩膀,看了看,柔声的问道:“宣儿,是不是想要如厕啊?” 云宣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 贤妃回过头来,冲我解释道:“宣儿有时候想要如厕,是这个样子的。皇后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的。”作势抱起她,往外面走。 “不如让她们带着去吧?”我指了指一旁的宫婢,说道。对于她的‘亲力亲为’,很为惊讶。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贤妃回拒道。拍了拍云宣的小屁屁,带着宠溺的说道:“你呀,就是个小坏蛋。总是变着法儿的不让母妃省心,是不是?” 云宣被拍的‘咯咯’一阵笑。 浓浓的母女亲情,向四处漫延。有意似无意的在向我宣告,她们是多么分不开的两个人。 后宫,在我的印像之中,未近之前,是一个充满了冷漠,隐着无数辛酸血泪,四处尽是阴谋的地方。身处其中之后,便觉得它是一个事事非非,无尽痛苦的地方。 似这样浓浓的亲情,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一个皇帝的妃子,对于自已的幼儿,竟然也可以做到和民间百姓般的慈爱疼宠。不假他人之手,亲手扶育自已的骨肉。 这样的情,在这深宫大内之中,是何其的弥足珍贵! 我有些知道了,为何她会被封为贤妃?又为何可以打破宫规,将这一对儿女带在了身边。这是云天炽的肯定,也是众人的默许。 或许,她才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只可惜,这个名头却被我这个无心的人占去了。 想必,她也很恨我吧?只是,她比一般人,掩饰的更好,也更聪明。 她并没有直接了当的回答我的问题,却用另一种方法,直接向我宣示了这一双儿女是如何的与她分不开。 孟蔷,贤妃,确有过人之处! 几名宫女随后也跟了出去。虽是主子自行,可身为侍者,总要跟随在侧,这才是一个好的侍女。 屋中只剩下我和云浩还有我的两个宫婢。 我见他坐着不动,便找了个话茬儿与他搭话:“浩皇子要不要喝些荼水,吃些果品点心?” “不用。”云浩回答的直接了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气。跟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冲那两个宫婢之一吩咐道:“本皇子想要吃王御厨做的糖心糯米糕了,你去吩咐他做些来。”那宫婢领命出去了。 稍过了一会儿,他端起荼杯轻抿了口荼,皱了皱眉头,将荼杯重重的贯到了桌子上,冲着另一名宫婢喝道:“荼都凉了,也不知道添些来吗?”另一名宫婢也应着声的,跟着出去了。 我对他过于明显的行径,感到有些想笑。不由开口道:“怎么,浩皇支开她们,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本宫说吗?” 他像是压抑了很久,终于不需要再压抑了似的松了紧绷的心弦,‘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怒气不已的冲我吼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臭女人,有什么资格成为皇后?父皇真是瞎了眼,把你个这破货当成了宝贝一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图,自已生不出孩子来,就想要抢别人的孩子吗?亏得母妃还好心好意的带我们过来,和你亲近。想不到,却亲出你这头狼来。你说,我母妃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狠毒的想要把我们分开?” 我却被他骂的有些气恼,冷了声音道:“浩皇子,别忘记了你的身份。我现在还是皇后,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的。” 云浩哼了声,道:“臭女人,别太得意了。你这皇后做不了多久了。” 我刚想再教训他两句,却被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诡异目光惊愣。 门外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直觉的想朝外面看一眼。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惊愕在当场。 只见他张开右手的五根手指,一脸诡异的冲着我笑了笑,当着我的面,将手掌整个朝着屋中烧得正旺的火炉贴了上去。 随着他的一声惨叫,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迅速漫延开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冲了进来。 “浩儿——”贤妃跨进门槛,眼见自已的爱子哀嚎着举起的灼伤的手掌,痛叫一声,放下怀中的**,直扑了过去。 “快,快让母妃看看——” “母妃,孩儿好疼啊!”云浩一脸痛苦的举着自已的手。 “这是——这是怎么弄的,到底是怎么弄的?”贤妃小心翼翼的捧着被烫烧得起了泡的手掌,心疼的直掉眼泪。 云浩闷声不吭,拿眼睛看向我。 贤妃跟着投过视线来,先是惊讶的唤了声:“皇后,你——?”跟着似反应过来,恶狠狠的质问道:“我的浩儿到底哪里得罪了皇后,让皇后下得了如此狠毒的手?”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在对着伤害自已骨血的人时,也显出了凌厉来。 直到此时,我已经明白了云浩的诡计。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倒是狠辣至此。不惜自残身体来中伤我。我看着他,冷声问道:“浩皇子,难道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云浩似是有些畏惧,哆嗦了下。转头可怜惜惜的跟贤妃道:“母妃,都是浩儿的错。皇后娘娘她没有抓住浩儿的手,往火炉上送,真的没有。” 他若是直接说是我伤了他,可能还有人去怀疑。他这样直接自认错的方式,反倒让人半分怀疑也没了。 不光是贤妃看着我的眼光带着忿恨,便是那几名跟着来的宫女也是满脸气愤。 我不仅暗自赞着云浩聪明,在没有第三个人做证的情况下,我真是百口莫辩。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会狠心的去伤害自已,为的只是让我这个皇后,担上恶毒的罪名。 原本,我已经放弃了想去伤害他的念头。不曾想,云浩演的这一出,倒是成全了我。 贤妃含着泪的眼,咬着牙忍下了那浓浓的狠意,吩咐着那几名宫女抱起了小公主云宣,瞪着我,狠声道:“回宫。” 一行人,倾刻之间,走的没了踪影。 我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想着刚才那惊骇的一幕,心有余悸的犹自平扶着心绪。 过了一会儿,被云浩支走的那两个宫婢,先后回来了。瞅了瞅走的干干净净的屋子,疑惑不已。直问我,皇子不想吃糕点,不想喝茶了吗? 我坐在那里,微微苦笑了声,凉凉的道:“还吃什么糕点,喝什么茶,没把屋顶掀了就算不错喽。” 两宫婢一头雾水的相互看了看,不解其意。 云浩上演的这一出,很快的就颠倒了个儿的传遍了宫里宫外。 大年初六,天子解下了年前封的皇印,开始上朝的第一天,满朝文武就联和一心的跪在大殿之上,齐齐的向身为天子的云天炽奏了一本。 “皇朝新立之韩后,失行、失德、失度,全然不佩为一国之后。吾皇应极早废除之,以平众怨。” 云天炽面对着这一顿众奏,驳然大怒,当众便命人责打了几名为首之臣。惹得众臣,忿声更起。 一连几日的早朝,众臣不奏一本,只是默然殿上。逼得云天炽无法,当殿挥袖而去。 我虽处内宫,对于朝堂之事,也略有所闻。心中暗自揣测,应是过了不了几日,便会有所结果。 果不其然,云天炽在众臣默然无本上奏的第四日,也是大年初十的这日早朝后,出现在了我的宫中。 当时我的手中正绣着一朵腊梅,听见他的脚步声近前,头也未抬的道:“皇上稍等片刻,这一朵梅只差几针就好。”手上针线未停。 云天炽静立在一旁,并未出声,直等得我绣完最后一针,方才沉沉的问道:“绣完了吗?” 我收了针线,冲他温声静气的说道:“让皇上久等了!”起身倒了杯温荼递上。 云天炽并未接荼,只是盯着我片刻,像是结论,又像是很不甘心的沉声的道:“你不该这么平静的,不该的。” 我见他不用,便自顾低头轻啜了口,润了润喉咙,轻笑道:“我这样平静,皇上是气不过了?也难怪,皇上这些时日定然是被那些大臣们逼得是焦头烂额的。而做为这罪魁祸首的我,却在这里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的确是挺招人恨的。”我放下手里的荼杯,扭头道:“说吧,皇上,你打算怎么样处置我?”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却还是这么的平静。朕是该说你冷静呢,还是该说你无情呢,情儿?”云天炽道。 “说什么都好。” 云天炽苦笑了声:“这就是你对朕的报复!但凭着几出演码,便可以让满朝堂的文武来反对朕。你明明知道,朕是那么的想立你为后。你却偏偏不要这天下女子们,梦寐以求的荣耀。你在怨恨,怨恨朕把你囚在这皇宫之内,更加怨恨朕要了你的身子。所以,你就想要报复,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朕。为了达成这个目地,你甚至于不惜去伤害一个半大孩子。你明明知道,浩儿是朕唯一的儿子,你却忍心将他伤成那样?如果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么,朕恭喜你,你成功了,朕不会再坚持下去了。” “多谢皇上成全。” 云天炽冷冷的看着我,不带一丝感情的陈述道:“既然你如此的不想当朕的皇后,不想享有这份独有的荣耀,那朕就成全你。”深吸了一口气,让声音尽可能的平静下来,道:“朕,刚刚已经下了召书,你已经不再是大运皇朝的皇后了。从今以后,你只是一个可以任人欺压的最婢微的奴才。打从今日开始,你便去‘浣衣局’做一名最低微的宫女,一日没得到朕的允许,便一日不能停止劳做。韩情,你不要怪朕,这都是你逼迫朕的。” 我闻言,冷冷一笑:“多谢皇上恩典!” 云天炽怒视着我,突然发了疯似的冲到桌子前,手臂横扫,将上面所有的东西全数扫到了地上。 我那副只绣了一半儿的绣帕也一同掉到了地上,他狠极似的跺着脚上去用力的踩了踩。 我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平心静气的劝他:“皇上莫要动了真气,当心伤及了龙体。跟我这个下贱的奴才生气,不值得。” 云天炽指着我的鼻子,气得七窍生烟道了声‘你’,便没再说下去。 临出去之前,冲我抛下一句:“韩情,有你后悔的一天,朕等着你来求朕。”哼了声,挥袖离去。 我呆在原地良久,跟着转身坐到了梳妆桌前,对着铜镜,摘下了头上的发饰,又把身上所有的佩饰全数摘了下来。摘了一身的行头,看起来倒是顺眼了许多。 跟着,我又找出了装盛云天炽赐下珠宝的方匣,捡了几颗珠子出来。用丝帕裹好,揣进中衣里。便坐在床前,等着人来。(未完待续) 第89章 浣衣局,为宫廷内务八局之一。宫中所出的衣物,尽数由此浣洗。在此浣衣者,多为年老或姿色平庸的宫人,也有一部分是挨了各宫主子责罚的宫女。更有似我这样被废除贬至此处的主子。 但凡有些认知的人,都知道。在宫中内务八大局之中,最为辛苦受累的就是这浣衣局。每日都是数不清的脏衣物,等着你来洗。夏天还好些,若是到了冬季。在寒冷的天气里,一双手泡在冰冷刺骨的冷水里搓洗着,那种滋味可真不是人受的。 在来此处之前,我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卸下了那令我厌恶的皇后身份,既便是像浣衣局这样艰苦的环境,我也甘之如怡。更加让我感到宽慰的是,我总算是出了那令我感到痛苦和窒息的皇宫大内。 浣衣局是宫廷二十四内衙之中,唯一设在宫外的内衙。这也就意味着,我又远离了那人一步。尽管如此,我却不敢吊以轻心。 那人的心机,不是一般的深沉。若是没有十全的把握,我是不敢轻易尝试脱逃一途。别弄个不好,人没走成,还打草惊了蛇。 尽管如此,我仍然做了脱逃的盘算。在此之前,我必需先熟悉这里的环境。为我的意图,事先做好了准备。 浣衣局的掌事太监叫李顺,别人都唤他李公公。在他手底下,还有九名监工,那是五个小太监,四个中年的宫嬷。 因为我的身份特殊,宫里的太监把我送到这里时,李顺便带着他手底下的这些人,全数出来迎接我。 当着宫监的面,李顺对我的态度很是恭敬。在那宫监回去的时候,对那宫监说:“你回去就替我跟皇上说,奴才李顺会好好照顾废后娘娘的,让皇上放心。”估计他此举,只是在向云天炽卖好。想必他也听说了朝臣群起,逼得云天炽废除我的事情了。在他的想法里,一时半会还摸不清我是真贬,还是假贬。 这倒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时机,在那名宫监走了之后。我把李顺叫到了一旁,将怀中藏纳的珠子,事先摸出来握在手里,背对着身子交到他的手心儿里。客客气气的说了句:“罪人韩情被贬到此处,还望公公多多照应着。若有朝一日,重临后位,定然不忘公公的关照。” 李顺先是惊讶了下,跟着假意的推辞着,被我止住。他跟着我的视线,回过头瞅了瞅那几名监工,扭头笑眯眯的把珠子纳进了怀里。嘴里小声的念叨着:“那,奴才可就贪财了。娘娘尽可放心,此处自有奴才说的算,娘娘自然不会太过的受苦。不过——”他状似为难的道:“娘娘也知道,这浣衣局,本就是受累的地方,就算奴才再关照,娘娘也还是要动动手的。当然,那些洗衣晾晒的粗重活,是不用娘娘来做的。只是——” “公公不要为难,尽管的支使就是了。” 李顺可能是见惯了那些获罪被贬罚到这里的宫主们,还尤自端着先前的身份,颐指气使的。没想到我会这么的上道儿,初一见面,便先把礼送上,跟着人也听使唤,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全然没使一个后宫主子的半点威风。一时惊讶的直摇头,道:“娘娘,奴才还真是没想到,娘娘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冲他笑笑道:“公公切莫再娘娘,娘娘的叫着了。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是个罪人了。公公若还是这样的叫着,岂不是折煞了我吗?再说了,让别人看见了,岂不是要无端生事非了吗?” “她们敢——”李顺哼了一嗓子,尖细的声音微扬了道。 “她们敢不敢的,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是不是啊,公公?” 李顺嘿嘿一笑,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可就不再客气了?” “公公请便。” “来人,带犯妇韩情去叠衣熨整间。”他唤过了一名宫嬷,吩咐道。 我便跟着那名宫嬷走出浣衣局的衙司,去了不远处熨整间。 所谓熨整间,就是一个很大的一间屋子。这里堆放着由浣衣处送过来的洗涤晾晒好的衣物。故名思意,这里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些干好的衣物,用烧热的方铁,垫着微湿的白布,一寸一寸的抹直熨平,再分开叠放好。 熨整间里大约有十几个人,负责的是一个唤冯姑姑的宫女。我被那名监工的宫嬷带过来,直接负责接收的人就是她。 监工宫嬷走了之后,这个唤冯姑姑的宫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几眼,估计是觉得我这样的长相,不可能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女。挑着眼角问我:“你是哪个宫的主子?犯了什么事儿,被贬到这里来的?” “姑姑问你话呢,愣着做什么?”我微顿了下,一名看起来十七八岁,长得很是壮实的宫女推了我一下。 我微低了头,道:“回姑姑的话,我叫韩情。先前是宫里头的皇后,一个不小心,没把万岁爷侍候的乐和了,就被送到了这里来了。” 可能是我的说词太过的轻松了,围着我的十几个人,硬是没有一个出声的。好半天,冯姑姑才轻咳了声,一干呆愣愣的这才回过神来。 “你是皇后?”那个先前推了我一把的壮实宫女指着我,道:“怎么,怎么也会被罚到这里来做苦工啊?” 我冲她笑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没把皇上他侍候好。” “你——你怎么——怎么可以说的这么轻松?”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说道:“被废除了皇后的身份,不是应该很难过吗?皇后,皇后啊,后宫之主哎!” “什么后宫之主,我现在还不都跟你们一样?”我转头去问冯姑姑:“姑姑,我该做些什么?” 冯姑姑很想看透我似的看了看我,指向那边已经熨整好的衣物,说道:“你刚来,还不会用方铁,就跟田萝去那边叠衣吧。”她指了指那名身形壮实的宫女。 我走向那堆衣物前,对着随后过来的田萝,温声道:“还请妹妹多多指教着。” 田萝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那边的冯姑姑和众人。闷着声音‘嗯’了声。先叠了一件衣物,让我看。我依着样子,跟着叠了一件。问她,是不是这样? 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冯姑姑。 我实在是忍不住笑,冲着众人扬声道:“各位不要把我当成稀禽走兽来看,我只是一个被贬罚到这里的苦命女人。日后,还望大家伙能够多多照应着。若是韩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指教着。” 我此番话一出,不但没有让她们放弃看我。反倒让她们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我暗自苦笑了声,低头开始干活,不再理会她们。 冯姑姑吆喝一声,众人这才散了开去,各自回到位置上,开始做活儿。 我初来浣洗局第一天,就在一堆衣物和十几道不时的投来的目光里度过。 接下来的几天,我依旧在重复如一的做着叠衣的劳作。手臂和两条腿,因为长久的站立动作,变得有些酸疼。每到放了工后,就感觉手和脚都不似自已了一样。 几天的相处,我和众人之间,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陌生。尤其是田萝,从开始的排斥,到现在的热络。 她天性就是个爽气爱说话的人,边劳作着,边跟我说扯闲聊着。冯姑姑总是说她话多,她也不在意,依旧故我。 我观察了了一阵子,见那冯姑姑虽是面冷,心地却是个温善的人。那十几名宫人,虽是常常被她训斥着,却从不见她向监工的宫嬷举报。这十几宫人,对她也很是尊敬。 我虽是只来了几天,却也多蒙着她照应。一次,我因不小心,在摞放衣物的时候,刮扯坏了一件衣裳的袖子。 冯姑姑毫不客气的好一顿训我,跟着拿出针丝,飞针走线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那件破损的衣袖,就被她缝合好了。 我再一看,哪里看得出半分破损的痕迹。当下就无比崇拜的冲她道:“姑姑,真是好手艺啊,你是怎么弄的啊?” 冯姑姑收了针钱,板着面孔冷冷的教训我道:“仅此一次,莫要再犯了。若是再伤了主子们的衣裳,当心我让监工嬷嬷把你的手指头剁下来。” 我直应声着说是,心中对她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田萝见我扶着那光滑看不到半点针角儿的袖子,拿手肘撞撞我,道:“厉害吧?” “是啊,真是太厉害了。”我喃喃的赞道,抬头问她:“姑姑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手艺?” “有这么好的手艺,当然是练出来的。”田萝有些黯然道:“姑姑打从入宫开始,就一直被分到这里做事,做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了,你能想像吗?” 她的话,让我的心狠狠一揪。二十年,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岁月,就这样逝去。后宫中又有多少这样的女子,穷其一生,都是这样度过? 田萝可能是看出我有些难过,推了推我,说道:“别想了,你不会待在这里太久的。” 我抬起了头,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还用说吗?就你这样的相貌,怎么会永远待在这里呢?皇上他只是一时气了,过了气头上,一定会接你回宫的。” “你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只是我了,这里的姐妹谁不都这么认为?若不是这样,你怎么会初来浣衣局,就进了这里?我们可都是熬了好久,才从浣衣处,到了这里的。”田萝的语气里,有些难掩的不平之意。 我自然知道她很是忿忿不平,要知道,相比起来,在这里做事,要比浣衣处那里好上太多太多了。 我曾亲眼见到,那些宫女们,在冰得结了薄薄一层冰茬儿的池子里,清洗揉搓着那堆积如山的衣物。她们的双手,没有一只是完好没有冻疮裂口的。 在经历过那些的日子后,没有人不怀着一份珍惜的心情,面对这里的劳做。 我刹那间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些宫人会那么的快意。只为了不用再在那样的冰冷刺骨的池子里清洗那些衣物。 人若到了极为艰难的处境里,就连渴念都变得极其微小了。 我抬起头,对她亦是自已,无比坚定的说道:“你们都猜错了,我是不会再回去的。” 田萝有些惊讶于我的斩钉截铁,嘿了声,道:“这哪能是你说了算的,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啦?哪天,万岁爷圣旨一下,你就得乖乖再回去做你的皇后。到那时,估计你就不会认识我们这些人是谁喽?” “不会。” “什么不会?” “就算我离开这里的一天,我也不会忘记你们的。”我所说的离开,是指离开浣衣局,离开皇城。 而田萝却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说的是离开这里回宫里去,咧开大嘴一乐,拍了拍我,很是豪爽的道:“真够意思,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没良心。” 我随着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我已经对熨衣的工序有了全面的了解,冯姑姑便不再让我只叠衣物,偶尔也会让我尝试着去熨整一些易于熨平的衣物。 在这里,用做熨衣的东西叫做方铁。那是一块很平整的铁快儿,用一个铁柄连着。每次将它放置炉火中烧得温热了,便抽出来丢到清水里先降降温,跟着快些拿出来,趁着它还热着,又不会烫坏衣物,垫着微湿的白布,把底下的衣物慰得平整了贴服了,也就大功告成了。 这看起来像是挺简单,实际上却并不那么容易。一来,方块的冷热要掌握好,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热了会伤损衣物,冷了又不起作用。二来,这熨整的手法也很是讲究。一件衣服,先从何处着手,那也是一件衣物能否熨整好的关键。 只有掌握好了这两样,才可以上手熨整衣物。 好在我还不算是太笨拙,只是看了几次,就学会了。等到上手了之后,也没有出过纰漏,免免强强算是过了关。 冯姑姑虽嘴上没有说,我却看见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这也说明着,我在熨整间算是真正的立稳了脚跟。 李顺那里,我又送去了一颗珠子。找了个由头,让也和几位监工吃吃点心。李顺自然是乐不颠儿的收了。 我旁敲侧击的又拭探了试探,并不见他有什么反应。于是,便跟他说,我一心盼着回宫,若是皇上那边有什么动静,还望他能够早些告诉我。 他满口答应下来,直说让我放心。 我随口问他:“皇上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他笑着答道:“纥兰王入京了,皇上正在忙着两国结盟的事情呢。一时半会儿的可能还顾念不到娘娘,娘娘莫急。过些日子,皇上他一定会接娘娘回宫的。” 我做势哀然一叹:“但愿如此吧。” 回到了熨整间,我闲聊时,便把纥兰王入京的事情说了。田萝可怜巴叽的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又有得累了。” 正如她说的那样,随后的几天里,送来的衣物明显增多。在那些已经见惯了的宫中服饰之外,我第一次见到了纥兰的服饰。 纥兰王的入京,或许对于云天炽甚至于整个朝廷都是意义重大的。可是,对于浣衣局这些每日只是劳作的人来说,多的只是更加的辛劳。其他的,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直到一日清晨,有人在浣衣处的池子旁边发现了一具宫女的尸体,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那死去的宫女尸体,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干干瘪瘪,像是八九十岁的老妪。有人从她耳朵上戴着的那一对儿耳环认出她的身份来。她是被罪罚到这里的宫女,名叫秋兰,今年只有十七岁。 本来,浣衣局这样的地方,死个人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听田萝说,常有那遭不起罪,受不了苦的宫人,自已寻了短见在这局子里的。更有的不识眼力见的,开罪这里的执事监工的,而活活的被打死的。 只是,这叫秋兰的宫女,死相实在有些古怪。就因为这,浣衣局的执事李顺,将这件事如实的上报了宫里头。宫里派来了验尸的宫监,验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五六来,摇着头直叨念着奇怪。 我本来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听过了也就算过了。哪曾想,又隔了一天,又有一名宫人死了。而且,那死相跟秋兰是一模一样。 这一下子,整个浣衣局开始人心慌慌了。有人说,这一定是妖魔干的,只有妖魔才会吸干人的血液。 这样的说法,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来。 这个人,也被说成为妖魔,他也吸食人血。或许,杀死秋兰她们的,就是他也说不定。只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我的脑海里极快的闪了一下,闪电般的就被我打消了。 我曾亲眼见到他中刀,又有那么多猎户围攻。不被剁成肉酱就算不错了,哪里还可能活到现在? 我摇了摇头,告诉自已,是自已太过多心了。 田萝以为我的失神,是因为被这妖魔的说法吓到了,直开玩的逗我说:“放心吧,就算有妖魔也不会吃你的。” 我直觉的回问她:“为什么?” 她抿着嘴直笑道:“你长得这么美,就算妖魔看见你,也舍不得吃了你的。” 我无奈的瞪了她一眼,自然也没把她这玩笑话当真。 事情还真就是真样的巧,她无心说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成了真。两日后,我竟然当真就见到了这位‘妖魔’。(未完待续) 第90章 两名宫女这一死,浣衣局里是人心慌慌。白天还好,等到了晚上,谁都不敢出门,生怕也变成了秋兰和另一名宫女那样,成了一具干巴巴的尸体。 京城里的衙差们,先来来去去的来了几拨,问了些事情就走了。 随后,一连三四天,倒也没有再出什么事。大家伙儿的心,也就跟着放下了。 想来,也是该着了要出事。这天晚上,田萝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捧着肚子,哎哟哎哟哟的直叫唤。疼了一阵子,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响。她咬了咬牙,直道:“不行了,再不去茅房,就要——就要出来了。” “那你还等什么,快去吧?” “不行,我害怕,你陪着我去吧?” 我本想说:“外面挺冷的,你自已去吧。”,可是,看她那难受的劲儿,又一直挺着,实在有些怪可怜的。加上这些日子以来,我和她相处得不错,也实在抹不开面儿。心想着,这些天都挺平静的,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便披上了衣服,陪着她出去了。 田萝猫着腰,一溜小跑的进了茅房。一边捣腾她肚子里那点儿东西,一边还不放心的,隔着一时半会儿的就出个声:“你没走吧?”“在吗?”“再一会,一会就好。” 我就在冷风里,缩着身子,扯着披着的棉袄,很是无奈的回答她:“没走。”、“在。”、“行。”硬是挤出这些字眼儿来,好让她安心的办着她那点事儿。 她这一蹲,时间还挺长。我闲着无聊,要么四下看看,再不就抬头望望天上的月亮。呼出口热乎气儿,暖暖被冻凉的双手。跺着脚,催促她快点儿。 好不容易,终于听见她说:“好了,好了,起来了。” 我见她已经推开了茅房的木头门,冷得实在是受不住了,冲她丢下了一句:“我先走了。”转身往回就跑。 她在后面,‘咦—’冷得打了个哆嗦,直嚷嚷着:“快走,快走,直是冻死个人了。” “你还知道冷啊,非得要我跟你出来受这份儿罪。”我嘴里边埋怨着她,边缩着脖子,低着头的往前跑。 跑着跑着,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身后听不见田萝的脚步声了,我边放慢了步子,边回过头,看着她直愣愣的,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好奇的问她:“怎么不跑了,你不冷啊你?” 田萝看着我,又越过我朝着我身后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指,像是被吓的直哆嗦似的指了指。 我心头突的一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的回过了头去。 眼角的余光刚一触及到一道黑影,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啊——”的一声尖叫,转了身就往回跑。 田萝也跟着大喊了一声,尖叫着转回了身,跑在了我的前面。 我心里头这个懊悔呀,要知道这么倒霉,打死我也不陪田萝出来了。现在可好了,真就撞上了。一想到秋兰那副死相,腿肚子都跟着哆嗦。也顾不得害怕了,没命的跑。 幸亏这些日子,一天到晚的忙计着,体力真是大好了。跑起来,竟然这么的轻松,好像整个人都要腾空飞起来似的。 腾空?咦,不对呀!我这一低头,“我的娘呀——” “田萝——”呜呜—— 还在往前头跑的田萝,一听见我喊头,扭回了头。看着我揪住了后脖领,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两只脚离地三寸,在那里胡乱的踢腾着。戚戚哀哀的叫了我声:“韩情——,你——你不要害怕,我——我这就去叫人来救你。”甩开两只大脚,跌跌撞撞的就跑了。任我怎么叫喊,就是不回头。 我冲着她的背后,大骂道:“田萝,你个胆小鬼。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呜呜——,我不想死啊,嗯嗯——。我心在里面哀嚎着。 身后揪住我的那只大手,轻轻的抖了抖,我只觉得一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了。脑袋晕糊糊的,就开始哀求:“大—大爷,大侠,可不可以先放我下来啊?”这么吊着实在是太难受了。还没被放干血死掉,就先被勒死了。 身后的人影微顿了下,倒是真的听了进去,松开了紧抓住我的手。 我的脚总算是沾着了地,刚来得及好好的吸了一口空气,就听见身后响起阴森森的,冷得人浑身汗毛都跟着竖起来的声音:“你——叫韩情?” “是。”他这是刚才听见田萝叫的我。我不明所以的,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你可认得一个叫韩青的男子吗?”身后之人再次问道。 “韩青?哦,不认识。”我心里一突,跟着喃喃的学了遍,又拭着问了句:“大爷您和他是——友人?”心里面直打着鼓。暗自期望着,可别是什么仇家啊。不然的话,我这一回头,他准保得认出来不可。不自觉得,这脑袋跟着直往下垂。也没功夫去多想一想,我都得罪过什么人。 身后之人,哼了哼,没放声。 我这心里边儿,越发的不安。盼着田萝赶快找人过来救我。低垂着头,眼瞅着地上的人影贴得越来越近。绷住心弦,浑身的每一颗汗毛都精神的立了起来。 一般温热的呼吸对着我的脖子吹了吹,我再也忍不住了,‘嗷——’的一嗓子,就想窜出去。 这一回,身后那人已经有了准备。弯着手臂,一把倒勒住我的脖子,张口就要咬下去。 “等一下——”我脑袋一转劲儿,急急的喊出了声,不待他发问,便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韩青是谁了。” 勒住我的胳膊儿顿住了,就连声音都有些激动的发颤:“你,你知道!?他,他在哪里?”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了。”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忙不迭的回答道。 “他在哪里?”他有些迫不急待。 “他呀——他在——”我拉着长音儿,突然的指向身右侧的某一点,叫道:“他就在那里。” 身后的他,直觉的扭头去看。 我便趁着他分神之际,甩开他已松了的胳膊,拼了老命的往回跑。 迎面吹起了一股冷风,卷着积雪吹打在了我的脸上。我眨了眨眼睛,把吹进眼睛里的碎雪挤出去,想要视线变得清晰一些。 再次睁开眼睛,视线的确是清楚了不少。同时的,也让我看清楚了,像鬼魂一样,无声无息的越到我面前的站定的人影。 再一次的被捉住,我算是彻底的失去了逃脱的希望。 我冲着背对着月光的他,闭眼睛,扬了扬下巴,大义凛然的道:“要动手就快些。”反正也逃不了了,索性大方点的送上去。不就是死吗,又不是没死过。 扬了半天,也没见动静。我感到有些奇怪的微睁开了眼。 啊—— 一张放大的脸孔,就紧贴着我的鼻子尖儿,像是要把我仔仔细细的看个清透。估计是想着,待会打哪里下口呢。 我惊骇过后,借着清冷的月光,将他相貌全数看了个清楚。 这一看清楚不打紧,我震惊的捂住了嘴巴,半天出不声。 他好像已经认出了我,露出雪白的牙齿,冲我阴森森的‘嘿嘿’一笑。伸出一根冰冷的手指,拂上我的脸颊。似惜宠又似意外的低喃道:“瞧瞧,瞧瞧,我弄到了一个什么宝贝?一模一样的脸蛋,连名字都很像。韩青,韩情。嘿嘿——” 我吓得连大气儿也不敢喘,心中暗道:“我这运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差,竟然还真就是他。想不到,他竟然还没有死。” 这个他,并不是别人。正是我在回洛城途中,遇见的那个会吸食人血的纳兰鸿兹。 秋兰和另外一名宫女,想也知道是他杀死的,也只有他有那个喜好。想不到,那些传言还真就说对了。他可不就是妖魔吗! 我闭了闭眼睛,暗叹自已运气不好,在这里碰到了他。 想想那日,走出森林里时,听见的那些吼叫,充满了戾气。这回落到了他的手,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呢? 我怎么就这么不走运呢?好不容易才从宫里出来,本指望着再过两天,混得熟些了,就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这下可好了,又碰上他了。 我这厢暗自哀嚎不已,纳兰鸿兹贴着我跟前,那他那根儿冰冷的手指头,从我的额头开始,慢慢的细滑,一直溜到了我的下颌骨。 他那双蓝色的眼眸,在夜晚里,看起来犹为明亮。射出冷而利的目光,像要把我射穿一样。 我再也忍不住,被他比蛇蝎更为冷毒的目光盯着,上下打量着。咬了咬牙,说道:“想不到——你没死。” 纳兰鸿兹像是我说了多么可笑的笑话一样,仰头一阵大笑。丝毫也不担心,这样会引来旁人。 我估摸着,田萝也跑回了屋子里头了。这会儿,他都笑得这么大声了,还不见有人出来。想也知道,没有人敢出来救我。 转念又一想,就算是她们都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也还不是过来送死。 罢了,罢了。还是可着我一个人来吧,别把她们的性命也都搭上了。 先前还眼巴巴的盼着她们出来救我,这会儿倒是希望,她们躲得越远越好。 我正自想着呢,就听见睡屋的方向,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动。还有踩着压实了的积雪,‘咳吱—咳吱—’,凌乱的脚步声。 我越过纳兰鸿兹的肩头,朝着他后面望过去。 月光下,熨整间的十几名宫人,一人手里攒着一柄做活用的方铁,正朝着这边,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边的,是一向冷着脸孔,教训我的冯姑姑。远远的就听她冲这边吆喊道:“快把人放了。” 在这样寒冷的冬夜,我竟然感觉一股暖流,涌进我的心底,窜至全身四肢百骸。 只是短短十数日的相处,她们竟然可以不顾生死的出来救我。比起那些为了权势,可以争斗的你死我活,甚至于不惜杀害众多无辜性命的人相比,她们是何其的可爱、可敬。 在这偌大的一座皇宫之中,被认为是做着最最婢下,最最低贱的活计的浣衣局里的宫人们,有着最难得一颗和金子一般耀眼、火热的心。 我两眼隐含泪光,看着她们无所畏惧的走来。哽咽的低喃:“谢谢,谢谢。”谢谢她们,让我在这满是争斗、冷酷的皇宫里,体会到了人性的温暖。 纳兰鸿兹不屑一顾的轻‘嗤’了声,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显现出来的激动。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体会得了我现在的心情。在经历了那样一段心路历程的我,已经心冷。实在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情谊。 我眨眨眼睛,将泛起的泪花又阻了回去。在她们还未走近之前,对纳兰鸿兹说:“不要伤害她们,我随你处置。” 纳兰鸿兹轻笑道:“算你聪明。”斜着向身后瞥了一眼,扯起身上的披风斗蓬,卷起了我,纵身一跃,便飞上了墙头。几个腾跃,就窜出了浣衣局。 我裹在披皮下,随着他的轻纵腾跃,脑袋晕晕的,也辨不清东南西北。只是觉得很快,莫约只有半盏荼的工夫,他就停了下来。 顶上头上的披风摘了下来。我定了定神,抬头看了看出现在我眼前的地方。 头上的眉楣上,书着两个大字——‘驿馆’。 我虽没有来过这里,却也知道,这里是招待各国使臣的地方。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纳兰鸿兹也不理会我的疑问,直接扯着我的手臂,就进了驿馆的大门。 刚一进去,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两名身着异国服饰的侍卫。在看清楚了人后,低头躬身对着纳兰鸿兹行了个礼,口中恭敬的唤了声:“王!” 我心中惊讶不已,脑中极快的思量着。他们唤纳兰鸿兹为王,而这里又是驿馆。最近,可是有哪国的王,入京了吗? 对了,纥兰王!也只有纥兰王入京了。 想不到,只是短短数月不见,被认作是妖魔的纳兰鸿兹,竟然一个变身,成了纥兰的王了。 我又是惊讶,又是感叹。 我随在纳兰鸿兹身后,走过了前廷,又走了一段长长的回廊,这才到了后院所住的寝殿。 远远的,就看见屋子里灯火通明,从里面飘出一阵阵鼓乐丝竹之声。其中,还夹杂着男女嘻笑之声。 纳兰鸿兹边走着,边自言自语的低喃了句:“一连三天了,也不知道要消停一会儿。”言词虽是在责怪,语气里却没半分不快。 我不仅对屋中之人,感到十分的好奇。是什么人可以让他这么的纵容? 若是不错的话,他应该就是纥兰的王。身为一国的君王,哪个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的放肆。深夜里,犹在笙歌? 听他话里的意思,还不止今晚,一连三天如此。这屋中之人,究竟为何许人物是也? 我带着疑惑,随着他踏进了屋中。 同一时间,鼓乐丝竹全数住了声,舞动着的舞者也跟着停了。 映入我眼中的尽是一片雪白。 屋子里,莫约有十四五名,年约十七八岁上下的貌美女子。或坐或站,全数一身雪白的衣裳。 在屋子中间,一张长条的毛皮躺椅上,正斜卧着一名白衣男子。长发垂肩,微敞开的衣襟前,正有三名同样身着白衣的女子,跪坐于地,依偎其上。 这男子长相极为俊美,只是眉宇之间,似有一股狂暴残戾之气。在我看向他的同时,他也朝着我和纳兰鸿兹看了过来。 “哟,王回来了!”男子从躺椅上站起来,微笑着,优雅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那十几名女子,皆数跪倒在地,对着纳兰鸿兹,齐呼大王。 纳兰鸿兹冲着她们挥了挥手,免了参礼。冲着走过来的男子,说道:“连着三天了,也不见你疲累。” 男子无谓的笑了笑,瞅着他身侧的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眼,露出很是玩味的笑容,道:“好一颗蒙了尘的珍珠,王是怎么捡到的? 纳兰鸿兹似为警觉的揽住了我的肩头,独占意味十足的冲他摇了摇头,道:“别想,夜锦,她是我的。” “好,好,好,我不动她。”这叫夜锦的男子,并没有放弃盯着我。一副惋惜不已的模样,做势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美人儿了。若是给了我,好歹还可以落个全尸。”摇着头,有些不舍似的转身回了那张躺椅上。支起了右腿,手拄着膝盖,咬着指头,冲着我邪邪的笑。 先前那几名白衣女子,又倚回到了他的身侧,柔若无骨的在他身上来回的磨蹭。 我在听见他很是轻松的谈论我的生死时,就觉得他是个无比残暴之人。纳兰泓兹吸食人血,这我是知道的。他又是如何的去害人性命,却是我不知道的。 只是听他的意思,也是没少杀人。那些在她身前舞动和媚惑的女子,嘴里都唤他王爷,想必就是他的身份。 这个纥兰国,也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一国的君王和贵胄的王爷,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我这条小命,落在了这里,还会有个好吗? 纳兰鸿兹不再去理会一屋子的鼓乐调笑,揽着我的肩头。许是想起了刚才那叫夜锦说的话,看了看我一身浣衣局的灰蓝色的粗布衣裙。皱了皱眉头,叫过来一名白衣侍女过来,吩咐她们去取身像样的衣裳来。 那侍女有些为难的问道:“王,您是知道的。夜王爷他只许奴婢们穿这样的白衫,其他的衣饰,奴婢实在是——” 夜锦在那边截话道:“我说王啊,你干吗为难杏儿呢?大半夜的,随便穿穿就行了,要是想好好打扮打扮她,就等天亮了集市开了再说吧。” 纳兰鸿兹点了点头,叫那侍女找来了一件同样的白衫。扯住我的手,直直穿过前堂,往里面走。(未完待续) 第92章 在我以为,纳兰鸿兹和那叫夜锦的纥兰王爷,两个人都是疯子。一个觉得,当个君王实在是没什么好处,除了每日令人头痛的政务,就还是政务。一副恨不得此刻就甩手不干走人的模样。另一个呢,本是皇族贵胄,名正言顺的继位者,去将偏偏将自已的皇座拱手送给一个只认识了不到两天的人。 当纳兰鸿兹跟我说的时候,我真是不敢相信。这位叫夜啊还是锦啊的王爷,也委实太过荒唐了吧?只是认识了两天,两天而已。连熟悉都谈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相识,便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王座送上?! 我先前一直认为,纳兰鸿兹有些疯狂。现在看起来,这位夜锦王爷犹胜之,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说起两人相识的过程,纳兰鸿兹还很是感慨。直言道:“夜锦这家伙还真是有身能耐,我用尽了十二分的功力,硬是没伤到他分毫。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听你说,他把皇位让给了你,那纥兰的王族和大臣们答应吗?”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王上,一般来说,很是不容易。 纳兰鸿兹笑了笑,说道:“那倒也不会。” “为什么?” 他笑的越发神秘,我更加的不解了。 听他的意思,他是把夜锦当成了猎物下手的时候,跟他认识的。继而两个人不打不成交,成了朋友。 我看那夜锦,眼利如鹰,应该是个精明厉害之人。这样的他,不会想不到让一个陌生的人代他掌政,会招来皇族和朝工大臣们的强烈的反对。为什么,他还仍旧如此? 再说纳兰鸿兹,他为什么会说并没有招来反对?而且笑得很是神秘。我一时半刻,还真是想不通这其中的玄妙所在。 纳兰鸿兹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说了句:“等你到了纥兰国,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闻言,惊讶道:“你要带我去纥兰?” “我是纥兰的王,不回纥兰回哪里去?”纳兰鸿兹说的很是理所当然。 “你是纥兰的王,自然是要回去的。可是我,我又不是纥兰人,为什么也要去?” “不为什么,就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从今以后,我去哪里,你就得跟到哪里。听见了吗,我的小韩青?”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像是在摸一只小狗。 我无语泪千行,在心底里那个流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谁叫我的牙齿短,‘咬’不过他呢?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纳兰鸿兹见我搭拉着脑袋不放声,便问我:“怎么,舍不得离开那个浣衣局?就那个破地方,衣服穿得又丑,做得活又累,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哦,对了,我一直忘记问你了,你怎么会待在那种地方?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穿得像模像样的吗?怎么落到了去宫里服苦役的境地?” 哎!我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真是一言难尽啊!你真的想听吗?” “当然!” 我心想,就算我不说,他若是想知道,怎样都能知道。还不如我跟他说,也好见机行事。于是,我便把事情的大概,略微说了下。大体上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在描述云天炽的时候,说的有些夸张。说他的为人,是怎么怎么的残暴,有多么多么的狠毒,不光打我骂我,还把我罚到浣衣局去做苦役。一边说着,一边意思意思的流了几滴眼泪。 纳兰鸿兹听得是气愤不已,直骂道:“这个大运皇帝,真是个狗东西。韩青,你不要难过。等我再见到他时,非把他的血吸干了不可。” 我抽咽着道:“那怎么能行了,他终究是大运的国主,你若是那样,必然会引起两国的战争。再说,他的武功很高,你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纳兰鸿兹一听,不屑的道:“就凭他那文弱的模样,武功再高能高到哪里去?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不似几月之前了,此时的功力大为增进了。就算真的不行,还有夜锦。他的武功,可是深不可测。我们两人联手,就不信弄不死他。” 我握住他的手,一脸担心的道:“还是不要吧。我既然被你带了出来,宫里头发生的事情,我就都想把它忘记了。” 纳兰鸿兹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忘记了也好,至今往后,你只需跟在我的身边,其他男子就都把他忘记了吧。什么丈夫,什么皇帝,他们都不是好人。你现在有我,有我就够了。”抱住了我,轻轻的扶摸着我的头。 我窝在他的胸前,竟然感到有些温暖。在这个吸食人血的人身上,我竟然感觉到了温暖。我真是疯了! 虽说,我已经离开了浣衣局,离开了皇宫。而冯姑姑和田萝她们,也亲眼看见我被捉走。若是就这样窝在驿馆,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只是,对于云天炽那样的人来说,我却不能完全放心。为了确保不出万一,我要纳兰鸿兹把那名侍女的尸体,换上了我那件被撕坏了脱下来的苦役服,再要他派人趁着天黑送到浣衣局里去。等到天色一亮,尸体被人发现,废后韩情的死迅,就会跟着传开。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就不会有人来找我了。而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待在这里,等着跟纳兰鸿兹他们一起出城了。 这一招金蝉脱壳之计,还多亏了纳兰鸿兹的出现。要是没有他,我怕要费上一番周折,才能逃出去。纳兰鸿兹说我,太过小心翼翼了。按照他的意思,哪里需要这么麻烦。要是有人不同意,直接杀掉就是了。 我当然不能同意他的说法了,跟他说,这里毕竟是大运的国都。而他们只是异国之客,若真是闹了起来,他们肯定是要吃亏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知道我在担心他,心情很是大好,便顺着我的意思办了。 果然,一如我所想的那样。 天色一亮,浣衣局的人发现了那具干瘪的认不出模样的尸体。因为有冯姑姑、田萝她们亲眼所见作证,加上那身衣服也的确是我的。就这么着,我的死,被定了实。 当日,我待在驿馆里,纳兰鸿兹入了宫,说是要继续和云天炽谈结盟的事宜。他前脚刚一走,那位叫夜锦的王爷,就回来了。 还是那身白衫,也依旧赤着足。神情有些狼狈,估计是疯跑了一夜。 我见他进来,想起昨晚他要杀的模样,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退。 他跨过门槛儿,手扶着门框,抬起头来看着我。在见到我已换上了一身男子装扮后,先是愣了下,跟着有些失望的眼神黯了黯。自嘲似的苦笑了下,自言自语的喃喃道:“真是不是她。我在做什么?”落莫的转过身,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 我低头瞅了瞅身上的青色绸衫,有些佩服纳兰鸿兹的先见之明。同时,也对这个夜锦王爷的师父,感到好奇不已。看他的模样,显然是深深的爱慕着她。只是,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徒弟,这样的关系,又怎么能在一起呢。若是那样,岂不是,岂不是乱了伦常了吗! 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换了个模样。一身的异族华服,显得他整个人高大挺拔,尊贵而俊美,人也精神了许多。对于昨夜发生的事,他向我说了歉意。彬彬有礼的模样,于昨夜的放浪形骸,截然不同。 吃过了晌午饭后,纳兰鸿兹从宫里回来了。见到夜锦精神焕发的模样,点了点头,安心还带点儿庆幸的直道:“你这疯劲儿,可总算是过去了。再有这么三天,可真要被你折磨死了。天天听着那些闹心的鼓乐,耳朵里没一刻的安宁。” 夜锦笑了笑,道:“放心吧,回到纥兰之前,我不会再烦你了。对了,结盟的事情怎么样了?” 纳兰鸿兹正色道:“还算是顺利。只是那个大运皇帝,有些心不在蔫,老是走神儿。” “心不在蔫,走神儿?怎么会?”夜锦有些吃惊道:“大运皇帝一看就是个厉害精明的人,怎么会当着外邦国主的面,谈及结盟之事的重要时刻失神儿呢?王,你会会不看错了?” “他当然要失神了,因为有人死了吗。”纳兰鸿兹喝了一口热荼,漫不经心的道。 “有人死了,谁死了?” “一名浣衣局里宫女。”纳兰鸿兹再饮了一口道。 “宫女?”夜锦微扬了声音,说道:“一个宫女死了,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至于让一个皇帝心不蔫的吗?我说,王,你是不是又饿了,没饮鲜血,头晕了?” 纳兰鸿兹瞅了瞅我,笑了笑,没搭理他。 夜锦不明所以的也跟着看了看我,像是有些明白,又像是不明白。直道:“弄不懂你在说什么,不管了。只要结盟的事成了就行。那,我们什么时候起程回纥兰?”“结盟之事已定,也没有必要再耽搁下去。明日辞了那大运的皇帝就走。” 夜锦点了点头。 明日就可以离开皇成了,我闻言暗自心喜。 依照纳兰鸿兹所言,第二日一早,驿馆里的人马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车马。等到收拾了妥当,车马出了驿馆。大运皇朝的文武百官,已经出了宫门前来相送。 我夹在那群白衣侍女当中,和她们一样披着黑衣的斗蓬,以白纱覆面。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这样严实的装束,我并不担心有谁会认出我来。 率领百官送行的是恭王爷云天胤,云天炽并没有现身。可能是怕纳兰鸿兹不快,便解释道:“吾国主本欲亲来与纥兰王送行,无奈龙体抱恙,还望纥兰王海涵。” “恭王不必客气,既然汝国主身体不适,理当安卧静养。劳烦恭王转告汝国主,就说纳兰鸿兹多谢他多日来的盛情款待,望他龙体早日安康。” 云中胤依礼回了些客套话,众臣也纷纷与之相辞,直送出皇城之外。 回想起上次我只身离开的情形,这一次,场面隆重的太多。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辞别了送行的百官,车马人队上了路。刚刚走出了几里路,纳兰鸿兹就把我拽进了车里,迫不急待的让我换上了男子的装束。 先前因为要瞒过众人的耳目,他才不得不让我换回了女装,夹在白衣侍女当中。这会儿,眼见已经安全了,他哪里还会再容许我再穿着女装。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好了。换上男子装束,举止行动起来倒是十分的方便。 看着我一身男子的装扮,纳兰鸿兹满意的点了点头,露出几分赞许的目光。 一路之上,他倒也十分的规矩,对我也礼数有加。我先前还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魔性大发,扑上来咬我一口。毕竟,马车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一旦他饿起来,我可就小命危矣了。 他好像也知道我在担心着,不时的还会冲我露出他那雪白的牙齿,阴森森的嘿嘿的笑上两声。一想到他满嘴的人血,我刚刚放稳了些的心,又寒了起来。 就这样三番五次的,我被他吓得绷紧了心弦,连眼睛都不敢眯一下。他像是终于玩儿够了,哈哈一阵大笑,一把搂过我的脖子,压进他的胸前,好一番揉搓我的脑袋。 我这才醒悟过来,他这是成心吓我,像逗弄着一只小狗儿似的逗弄着我玩儿呢。 我暗自气恼的牙根儿痒痒,冲着他露在外面的小臂,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夸张的大叫了一声,捧着我的脸,欣喜的直嚷道:“小韩青,你是不是决定要跟我学那吸血大法了。我就知道你很有天赋。来来来,我先教你第一式。跟着我学,先——” “啊——”我要疯了,疯了。 “小韩青,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啊?让叔父给你看看——” “叔——叔父?”我拍开他的大手,张口结舌的道。 “当然是叔父了,你不叫我叔父叫什么?”纳兰鸿兹理所当然的道:“哦,对了。我现在是王上了,你应该叫我叔王才对。小韩青,乖,叫一声来听听。” 啊——我疯了,这回是彻底的疯了。 “怎么,不想叫啊?不想叫,那也行。那——那就换个亲切一些的,就叫——叫兹兹亲亲,怎么样?” 我用力的闭了闭眼睛,用力呼吸。 兹兹——还亲亲——,还不如让他把我咬死算了。我用力的闭了闭眼睛,用力呼吸。 “怎么,还不好听吗?那就再换个更亲切一点儿的。” “叔王。”认命了。 “咦,不用换了?要知道这样,干吗不早些叫了。也省得我费着心思的去想了。小韩青,再叫声来听听。” “叔王。”相比第一声,这回倒是顺溜多了。 纳兰鸿兹很高兴,捧起我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 我瞅着他笑眯了眼,觉得他要是不吸人血,还是挺可爱的一个人。 车队日行赶路,夜宿客栈,一路之上倒也无话。行进了莫约二十几日,便已经出了大运皇朝的东关。 东关往前三十里,是大运皇朝和纥兰交界之域。此地原所居者混杂,又因处于两国交界,常年无人治理。以至于这里盗匪横行,良民百姓无法生活下去,要么退至关内,要么深入关外。经年日久,这里渐渐变得荒芜,人烟稀少。 三十里的路程,两三个时辰便可以穿越。尽管如此,车队人马还是被责令提高了警惕,以防不测。 护守车队人马行进的总护卫长,在刚一出关时,便请命了纳兰鸿兹,分出一小队人马,当做先锋,先前探路。大队的人马,尾随其后。 这样一来,若是当真遇到了盗匪,小股人马,不用惊动后面,小队就可以解决。若是遇到稍大股的人马,小队无法消灭,后边的人也可以事先得了消息,提前做个准备,以便迎敌。 这样的策略瞧着是挺不错,只可惜,事先的打算,总是与事实有所差别。事先的防备是没有错,果真是遇到了盗匪。只是,在数量上明显有些预料未及。 当四面皆是窜出来的盗匪人马时,就连纳兰鸿兹都吓了一跳。嘴里直嘟嚷道:“真他娘的,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多盗匪了?” 后面的夜锦也下了马车,看着四下里的盗匪,凉凉的冲着纳兰鸿兹说:“我说王,这下你可要开心了。把他们全部都活捉了回去,就算你每日吸食一个,往后三五年,你都不用再犯愁找不到人了。” 纳兰鸿兹瞅了瞅他们,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嘿嘿一笑,道:“夜锦,你说的还真是不错。”转回头,冲着那些护卫命令道:“你们都听着,这些盗匪,能不杀就不杀,捉一个活的,本王就赏他十两银子,都听见没有?” “听见了。”那些名侍卫齐声呐喊,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模样,我看着心里直打鼓。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一千多号人啊,就凭着他们百来号人,不被杀光就算不错了。还想着什么要捉活的,领赏钱?这可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我这边正感慨着,两方的人马已经交上了手。(未完待续) 第93章 这一交战,我立时觉得自已的想法是错的。难怪纳兰鸿兹说的那么张狂,这些侍卫还真是都有两下子。一看就是训练不素,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要不是顾及到尽可能捉活的,防碍住了他们的手脚,一盏荼的时间之内,就可以结束交战。这样一来,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不到两千号的盗匪,被杀死了一大半儿,还有一少部分被吓跑的。而被活捉能有二三百号人。 纳兰鸿兹下令众护卫,把这些被捉的盗匪用绳索绑起来,押着一起往回走。 令我感到好奇的是,这些侍卫和那些白衣侍女们一样。对于他们的王——纳兰鸿兹吸食人血之事,好像并不惊奇。先前夜锦当着众人的面,也说起了将这些盗匪捉住,当做纳兰鸿兹三五年的食粮时,也未见他们露出惊怪之色。 按理说,无论是君王还是平民百姓,被人知道了他吸食人血,那还不被当成妖魔来看,不被捉起开烧死,也是人人喊打,令人惧怕的。而这些侍卫和侍女们,对待纳兰鸿兹的态度,除了对一个君王应有的尊敬之外,好像还多了此神邸似的膜拜。 这让我想起前夜,那名被纳兰鸿兹叫进内室的侍女。她在明知道自已可能会有的遭遇情形之一下,并没有逃躲,更没有咒骂,而是像是个犯了过错的罪犯一样,跪下来哀求。 这些种种行径,都让我感到疑惑。纳兰鸿兹说过,那些纥兰人并没有反对他这个陌生人来做他们的王。他说,只要我到了纥兰,自然也就了解了这是为什么? 纥兰国的王都叫明月城,距离大运皇朝东关大约有五百里。出了两国交界之地,大队车马又行了七八天,方才到了明月城。 这一路上行经的纥兰国的一些镇郡,但凡有认出王驾的纥兰百姓,无不是延路叩拜。直到车队渐远,犹不肯起身。 我亲眼所见,这些纥兰百姓,对他们的王,是何等敬重,一如神邸。 对于一个吸食人血的妖魔而言,这样的礼遇,简直就是不可想像。纥兰的百姓,他们是否知道,他们所膜拜敬重的王,曾是个人人喊打,欲除之而后快的妖魔? 若是他们被蒙在谷里,或许还可以说得通。只是,看这些侍卫和侍女们的表现,明明就是已经一清二楚的模样。 难道,这纳兰鸿兹也似晏非一般,会使些惑盅人心的摄魂之术?只是,这全纥兰的百姓,加起来,也足有数千万之众。他便是累死了,也掌控不了这么许多人啊? 这纳兰鸿兹,对我来说,就是一团解不开的迷。 车队人马还未入都城,纥兰的官员便已经事先得了消息,老早便迎出了城门。 临行近前,车马停了下来。纳兰鸿兹从马车里走出来,那些官员便齐齐的躬身齐呼:“恭迎我纥兰伟大的王回都城。” 一些带着面具的假面人出来,跳了一段看似祈福的舞。跟着,一个祭师模样的人,手里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过来。 我以为,那只碗里盛着美酒,为的是于他们伟大的王,洗去一身长途归来的风尘。只是作为一种异域的迎接礼数。 哪曾想,那祭师伸出手指,在那只碗里沾了几滴,弹向空中。这个举动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一如很多地方的礼敬。说的是,祭师沾进碗里的手指,弹出来的时候,是红色的。这让我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一件事。 正像我猜测的那样,当那祭师将碗递给纳兰鸿兹的时候,站在他身后侧的我,清楚的看到了那只碗里,盛着的并非是什么清澈淳香的美酒,而是鲜红鲜红的一碗人血。那股腥气,我闻过一遍,就已经记忆深刻。 那祭师口中道:“恭请我纥兰伟大的王,饮下这一碗万恶之人的鲜血。祈我纥兰,国运昌隆。百姓,永世安康。” 那些官员连同我身边的那些侍卫、侍女们,也跟着齐声呼道:“祈我纥兰,国运昌隆。百姓,永世安康。” 跟着,尽数跪倒在地,对着纳兰鸿兹俯体参拜。 纳兰鸿兹接下血碗,向上微微扬了扬,以示敬天。跟着,脑袋一仰,一口气便把那碗鲜血,喝了个干净。 那祭师接过空碗,高呼了一声:“纥兰王,万岁!” 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也纷纷爬了起来,高呼:“纥兰王——,纥兰王——”护拥着车马人队入了城。 纥兰的国都与大运皇朝的京城相比,少了那么点淡漠的繁华,却多了些浓浓的暖意。那是属于平民百姓,对于他们的王的无尚崇敬和拥护爱戴。 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竟然拥有了如此崇高的地位,这让我难以想像。 正像纳兰鸿兹所说的那样,我在进入明月城的第二天,便知道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纥兰王朝建朝距今已经三百多年,历经十位帝王,纳兰鸿兹正好是第十一位。相传,在一百多年以前,第六位纥兰王在位时,一连三年大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国库囤粮,已然用尽,饿死的百姓,尸横遍野。盗匪更是横行无忌,趁机杀人放火,抢掠奸淫。 又过了一年,若是这一年仍旧如此,举国上下,怕是都不能免于被饿死被杀死的噩运。 便在那里,出现了一人。此人黑发蓝眸,并不似纥兰子民。他所到之处,尽杀盗匪恶人,吸食血肉。初时,人人畏惧,视之如妖魔,慌慌不可终日。 后来,当时的大祭师,奏请了纥兰王,开坛请了神明,从那里得到了启示。借他之口,说出了神明的告诫,说此人是上天派下来,兴助纥兰国的贵人。专门吸食恶人之血,保纥兰国繁盛之人。 当时的百姓,将信将疑。不久后,天降大雨,干旱的土地,终于得救了。这一年,五谷丰收。纥兰的百姓,也因此对大祭师的话,深信不疑。将这位黑发蓝眸的贵人,当神邸一样的膜拜。 当时的纥兰王颁下旨意,要纥兰的百姓,世世代代铭记这位兴助国运的贵人的恩德。还专门为他立了神像,长年香火供奉。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一段过往,夜锦的让位,纳兰鸿兹的为王,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只因为,他的长相与百年之前出现之那人,一模一样。百年未变容颜,不更加说明,他就是长生不老的神仙吗?纥兰百姓,越发的相信了长久以来的说法。 我听闻此说,倒是不以为然。想想当时的情形,纥兰因着连年大旱,盗匪横行,野兽出没。纥兰百姓已经是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若是再出现个吸食人血的妖魔,怕是人人都要绝望了。那样的话,纥兰灭国,怕是要指日可数。 而当时的纥兰王想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便伙同大祭师,编了一套那样的说词。旨在鼓舞人心,没想到,倒还是真的误打误撞,撞出来了一场及进雨。纥兰也因此,免了灭国之灾。 至于后来,立像之说,想必是纥兰王认为,既然谎已经撒下了,就只能照着说下去了。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一百多年以后,这位被认定的贵人,竟然再度出现,还成为了纥兰的第十一位帝王。 这则被纥兰百姓,传得神之又神的传说,在我这个异国人看来,也只不过是街头艺人手中的把戏,看着挺神奇,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实则,就是那一层窗户纸,说明白了,一指头就能戳破。 只可惜,纥兰的百姓想不明白。他们是受了祖辈的遗训,自小便知晓了这个传说,思想上早已经根深蒂固了。 纳兰鸿兹的为王,看着挺不可思议,实则,原因就是因为这百年之前的传说,如此简单而已。 我闻知后,为了证实我的想法,专门跑去问他。百年之前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而他是不是真的如传说的那样,是个懂得法术的仙人? 纳兰鸿兹抱着胳膊,瞅着我似笑非笑的道:“小韩青,想不到你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吗?只来了两天而已,就已经问得明明白白了。” “告诉我,那是真的吗?”我催问着他答案。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道。 “不是真的,对不对?那只是当时的纥兰王,安扶人心的一个谋略,对不对?” “我的小韩青,就是聪明。”他又像对待一只小狗一样,扶摸着我的头道。 我甩了下脑袋,又问道:“那百年前的人,到底是你,还是另有其人?” 纳兰鸿兹这一下,倒是没有回避,直接点了点头,答道:“那个人的确是我。” 真的是他!活了百年的老妖怪。我暗自哼了声道。 他像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拿眼一瞄我,道:“是不是在想,我是一个老不死的妖怪呢?” “你怎么——”我冲口而出,免强截断了一半儿,将后面的两个字,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纳兰鸿兹像听惯了这样的说词,并不以为意,反倒一脸兴味十足的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要不要跟我学?我可以,毫不保留的尽数交给我。” 对于他的一直不懈的引诱,我视之如常。毫不给面子的直接摇了摇头,道:“不想。” 他看了看我,假意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怜我这一身的绝学了,竟然想要找个传人都找不到。哎,我的绝学,我的不老术哦。” 我有些想乐,逗着他道:“王叔,莫急啊。反正您也不会老,那就再等个几十年,我再跟您学,也不迟啊。” 纳兰鸿兹有些急了,道:“我可以等,你能等吗?再过个几十年,你还不成了老婆婆了,再学不老术,满脸的皱纹,有个屁用啊。” 我也只是说着玩了,倒是没想到他会当真,随即安慰着他道:“王叔,没关系的。你侄儿我啊,别的能耐没有。就是有一样,老得慢。人家都说,我十六七岁时,便是这副模样。如今,已然二十有五了,还是没变多少。您倒说说,我这算不算是随了王叔您了?” 我这话一说完,纳兰鸿兹当即就一怔。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皱了眉头,细细的端看了我一阵,估计是在看,我的面相,像不像是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看了一阵子,突然拉起了我的一只手,未待我有所反应,扯出一根手指,对着‘喀嗤——’就一口。 血珠立时从我的指腹上涌了出来,他低头毫不迟延的用舌尖儿舔了一口,我刚想起要尖叫,却被他一脸思索意味的表情阻住了。 他品了品,像是仍旧不敢确定似的又舔了一口。这一回,他像是终于可以确认了似的放开了我的手。抬起脸,以着从未有过的严肃郑重的表情,问道:“韩青,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纳兰姓氏家族的人,有血脉?” 我不明所以,却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的母亲姓纳兰。” “可是南宛国的纳兰御医一族?” 我点了点头,回想起爹爹曾跟我说过,娘亲是南宛国人,祖辈曾做过南宛国主的两任御医。便不解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我的血,跟平常人有什么不同吗?”单单只凭舔了两下鲜血,便可以知道血脉的出处,这世上,怕也只有他纳兰鸿兹一人了。 对了,纳兰鸿兹,他也姓纳兰,他难道也是南宛国人?跟娘亲又是什么关系? 纳兰鸿兹并没有回答我,又问我道:“我来问你,你平常若是哪里受了伤了,是不是愈合得很快?” 我仔细的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从小到大,无论是大伤还是小伤,多伴都是第一天还是鲜血淋淋,伤口又红又肿的,等得睡过了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伤口自动就结了痂。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痂就脱落了。而且,从来都没有留过疤痕。 他若是不提起,我倒从未去想过。 他见我点了头,便自说道:“这就是了。” 我不解的问他:“什么这就是了?” 他冲着我有些不怀好意的一笑,道:“小韩青,你还不知道吧,你的血液里,早就已经有了我的血脉。就算你永远不去学那不老之术,也没有关系。当然了,不会像我一样不老。只是,比常人要老得慢一些。而这,已经足够了。” “你——你说什么?我的身体里,有——你的血脉?”我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一个吸食人血的妖魔,我怎么会有他的血脉?难道,难道我是他的他的——后人? “怎么,拥有我的血脉,你不高兴吗?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就算是你的先祖,穷其一生,也没能如愿。”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 “小韩青,你真的和我很有缘份。”纳兰鸿兹感到很高兴。随后,慢慢说起了有关我曾曾曾外祖父的故事。 我的曾曾曾外祖父叫纳兰长术,因为我的曾曾曾曾外祖父一生研习长生之术,以致于给自已的儿子起了这样一个名子。 我的曾曾曾外祖父,继承了我曾曾曾曾外祖父的遗志,成为了南宛皇族的最好的御用太医。在为皇族医病的间歇,也为皇家研习长生永驻之术。 那一年,纳兰鸿兹将过而立之年,刚从一本秘笈之中,习得了吸血大法,初有小成。正赶上皇家挑选御前侍卫,他就报了名。凭借着自已的身手,很顺利的入了宫,当了一名带刀护卫。 一次,南宛国的皇宫里进了刺客,为保护南宛皇帝,他受了重伤。皇帝念及他的忠心,便下命她的曾曾曾祖父,全力救治。 那一次,我的曾曾曾祖父,用尽心力来救治他。他之所以全力以付,一是有皇命在身,二是因为同为纳兰姓氏。要知道,纳兰姓氏,在南宛国并不多见。虽说两人并不相识,但是数代之前,或是同宗也说不准。 正是这样的心意,让我的曾曾曾祖父,在救治之后,全力全意的照料。就这样,在无意间发现了纳兰鸿兹异于常人的体质。趁着他受伤,体虚未复原之时,取了他半碗鲜血。 为了一试其血是否具有长生的功效,亲自喝下那半碗鲜血。让他大失所望的是,那血并没有任何作用。 纳兰鸿兹经此事之后,辞去了侍卫一职。本想杀了我的曾曾曾祖父,但念在他救过他一命的份儿上,又见他也确实没有得到什么,而罢了手。 上百年过去了,纳兰鸿兹早已经把这件事情淡忘了。直到我无心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他说,打从见到我第一面开始,他就觉得我很特别。总是让他忍不住打从心底里想要来亲近。离开我的那一阵了,他像是丢了魂儿一样,总是空落落了。直到再次遇见了我,他的整个人才觉得完整了。 他还说,那一碗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实际上,却已经深入到了我曾曾曾祖父的血脉。在他身上没有发生变化,但是,随着一代一代的血脉延续,那血的成份在加深。直到我这一代,已经有了轻微初显的变化。 他说的这些,让我又是惊讶,又是感到庆幸。惊讶的是我的身上有着他的血脉,庆幸的是,这样的血脉,并非出自直系。若是,他真的是我的先祖,那我可真的就要疯了。(未完待续) 第94章 进入明月城,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了。我却越发的觉得纳兰鸿兹这个人,很——奇怪。初始认识他时,他是个举止魅惑人心,却很是康慨的富人商贾。紧接着,他露出了凶残的一面,提着一具死尸,那副一身鲜血狰狞着的模样,令人毛骨悚然。被他捉住强行带到了他的洞府,他又是那些猎户们,千方百计想要捕获的吸食人血的妖魔。 数月之后,当我以为他早已经死在那些刀叉之下,他又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以着纥兰王的身份,救星一样,把我带离了我急欲逃离的皇宫大内。 等来到了这纥兰国的王都明月城,又亲眼见到了纥兰国的百姓,把他奉若神明一般的对待。 按理说,一个吸食人血的妖魔,随时随地都可以取了我性命的人,我该要惧怕他。或者,像纥兰百姓那样,把他高高的供奉起来。 可是,自从他跟我讲起了我身上的血脉,有极少一部分,延续于他。我面对他的心情,就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先前的恐惧,就像是一阵轻烟似的,来了一阵风,就吹得干干净净。不光如此,心里头还隐约的还有那点儿亲近之意。 他让我叫他王叔,而他则像长辈一样唤我小韩青。这样的称呼唤着、听着久了,自然而然的也就生出了那么点儿的亲情味儿来。 他好像也很高兴我不再惧怕他了,经常说着,我的小韩青变乖了,就应该这样。 他心情好了,我自而然的也跟着心情不错。对于我们能够和平相处的情形,很是满意。只是,他要是能够把他那个,像是对待小狗小猫一样,不时扶摸着我后脑勺儿的亲昵动作戒了,就是再可心不过了。 我还发现,他有个习性。肚子一饿,脾气就会非常的暴躁。等到吃饱了,就会乖得像绵羊一样。一个时辰里,就算你把他揉搓着像是发好了的面团儿一样,他都不会翻脸。我起先并不知道,后来才知晓,这个时候,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 吸食了人血之后,他需要有一段时间来消食。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很倒霉的成为了他怀里头的一个抱枕。牢牢的被他搂住,半分也挪动不开,被迫着陪着他一起小憩。 在那些侍候他的侍女们眼中,时常看见怜悯的目光。在她们看来,我这个侄儿当得,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每天里,要随时随地准备好,被身为王上的叔父‘垂青’。不是摸摸头顶,就是揪揪耳朵,再不就是捏捏鼻子。不光这样,还要时不时对着忙于政务的叔父,说几声:“王叔,您真是辛苦了。”“王叔,您受累了。”“王叔,您太操劳了。” 就是这样,纳兰鸿兹还不满意。时常的说我这个侄儿,对他很不关心。他的心情很低沉很失落。 他的心情一低沉,一失落,他的牙齿就会痒,牙齿一痒,就想咬人。而咬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倒霉的我。当然,他是不会咬断我的喉咙,吸食我的鲜血了。(初时,我还真是好一番担心了。) 他只会大吼一声,朝我扑过来,捧着我的脸颊,就是一顿乱啃。直到他认为心满意足了,这才放开手。吧叽吧叽嘴,说:“小韩青,我怎么越看你越是喜欢。真狠不得一口一口把你咬着吃喽,才痛快。” 我当然不会被他这样的说词吓到,随着我与他的接触,也了解了些他的性情。知道他这么说,只是在表达他对我,出于心底里的一种喜爱,并不是真的要把我吞吃了。 我先时想想,觉得他是个很可怕的人。一段时日相处下来,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可憎。有时候,还有些傻乎乎的,挺可爱。就算他吸食人血,那也只是对待别人。对于我,却终究没有做出过一分一毫伤害我的事情来。 虽是他口中一直宣称,我是他的人,却从来不曾对我用过强。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想过。 每当他瞅着我的蓝眸黯了下来,我就知道他在想那件事儿。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引开他的注意力。他识破我的意图,也不生气。只是揉着我的头发,埋怨的说我:“你这个小韩青,真是坏死了。你也不可怜可怜王叔,王叔都一大把年纪了,土埋半截儿的人了,还老是不让我趁心如意。” 我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一乐,也顺着他的话茬儿道:“既然王叔知道自已年纪一大把了,那就应该多吃些补药,补补身体,不能总是想着那些乐和事儿。当心,身子骨受不住啊。” “想知道我受不受得住,小韩青你拭拭不就知道了吗?”他搂住我的腰,一双黯了的蓝眸,直向我传达着爱意。 我瞅着他,叹了口气道:“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我和他心里都清楚,现下我们虽相处的不错,可是并不代表着到了那种可以赤呈相待的地步。毕竟,我有我的过往。身为女人,想要身心上全然接受一个男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有过那样的经历之后。 纳兰鸿兹并没有再逼我,依旧以着他独特的方式,疼宠着我。身在纥兰王都的日子,倒也还算是逍遥。 尽管如此,却没有抹灭我,一直以来的愿望。纥兰虽好,却并非我的心意所在。陵丘故土,才是我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纳兰鸿兹并不知道我真正的心意,以为我在纥兰住的很安心。还说,要在明月城里,盖一座肖似大运皇宫那样华丽的宫殿,让我来居住。 我感动于他的这一番心意,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我其实很想离开纥兰去陵丘。我怕我说出后,他不但不会答应,反而还会像云天炽一样,把我囚禁在深宫里。如果是那样,我的后半生,怕是再也无法得到自由的空气。 不过,纳兰鸿兹和云天炽不一样,他没有他的深沉的心机,任何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就像他不喜欢处理政务,就直接嚷着他不要再做什么纥兰王了。虽然,他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退位。不过,我却由他这样的情绪中,找到了一些希望。 或许,他也同样不喜欢这样被约束着的生活。自由自在,肆意而驰的日子,对于他也同样充满了诱惑。 我也曾想过要偷偷的走,不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依照纳兰鸿兹现在所给予我的自由,若是再有心布局一番,是完全可以这么做的。只是,纳兰鸿兹他跟我说过,我的血,他已经尝过,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他也能追踪而至。 这样的话,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我也只当做玩笑,一笑置之。可偏偏从纳兰鸿兹口中说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一个吸血妖魔来说,这句话,并不夸张。我丝毫也不曾怀疑。正是因为知道他的力量,所以才不敢轻易的溜走。 唯今,我所期望的,就只是他能赞同我的说词。只是,想要一国的王,抛下至高无尚的权势,光是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我还是那么做了。 阳光明媚的春日里,跨马扬鞭,驰骋在一望无限的草原上,人的心情也跟着大好。人的心情一好,就不会那么容易发火。 我便趁着这个机会,试着开了口。 “王叔,你不觉得这样自由自在的驰骋,很是痛快吗?”骑在马背上,悠闲的踏着步, “是啊,没有那么多烦心的政务,像这样真好。”纳兰鸿兹深吸了一口气,张开着双臂,仰着头冲着天际,尽情抒怀的一声长啸。 啸声高扬明亮,传出老远,直送至远处峰峦叠翠的山谷,隐隐隐约约回荡着余音。 我瞅着他欣然的侧脸,问道:“王叔既然烦心那些政务,可曾想过要退位?” 纳兰鸿兹转过头来看着我,有些警惕的问道:“你怎么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我抿嘴一笑,随意的道:“我还不是看着王叔年纪一大把了,又每日里这么劳心劳力的累得要命,有些看不过眼去,所以才有此一问。王叔自已不是也说过吗,这个纥兰王当着也实在没什么意思吗?” “是啊,我都要烦死了,真想甩手不干算了。要不是答应了夜锦那小子,做满三年,我真是现在就想甩手走人。” 这世上,做个君王就像是在服苦役一样,除了他纳兰鸿兹,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我瞅着他一副苦瓜相,忍不住想乐,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王叔是答应了夜王爷了。男子大丈夫,当然得言出必行了。那王叔可有想过,三年王位坐满,退位之后,想做些什么?” 纳兰鸿兹略微顿了一下,说道:“那倒还没有想过,反正是一年以后的事情,慢慢想就行了。”陡然似有所觉的抬头,看我道:“小韩青,你问这个,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我可告诉你,别想偷偷溜走。听见没有?” “放心吧,不会的。王叔都说了,我跑到天涯海角,你都能把我逮住,我哪里敢啊。” “你能明白就好!” 我装傻的一乐,道:“王叔,我是这么想的,等到你退位了以后,总不能像以前,老是四处漂泊吧?何不找个好地方,安稳下来,悠闲的过日子呢?” “找个好地方,过悠闲的日子?” “嗯。” “你有这样的地方吗?” “当然有啊,就是——”我顺嘴接道,突然觉得不对劲儿,立即打住了。 “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纳兰鸿兹阴着脸,瞪着我,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小东西没安什么好心思。平白无故的,怎么想起来要拉我出来踏青了。原来,是早就有了打算,要离开纥兰,离开我,是不是?” “没有,绝对没有。王叔,你误会了,我——啊——” 纳兰鸿兹突然从他的马背上飞了起来,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毫无准备(就算准备了,也跑不掉。),被他一把捉了起来,像拎小鸡儿一样,拎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我揪着他的衣襟儿,朝下面望了望,只一眼,我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呜——以前怎么不知道,我竟然——恐高! “王——王叔,有啥话,咱下去说,好不?”我可怜西西的商求,只差没哭出来了。 “不——行。”纳兰鸿兹说的很坚决。好不容易抓到了我的弱点,哪能说放过就放过。 我颤颤微微的,拭着挪了下身体,只觉得天旋地转。吓得我‘啊’了声,再也不敢动,老老实实的抓着手中的救命稻草——他的衣襟,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纳兰鸿兹本是挺生气的,一看我这样,反倒乐了。扳着我的双臂,逗弄似的推了推,嘴里还直吓唬似的吆喝着:“呀——”。 我被吓的‘哇哇’大叫,揪着他衣襟的手,改为狠命的抱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头一遭认为,高高的树杈,竟然比一个吸血妖魔还来得恐怖。 纳兰鸿兹终于算是乐和够了,停止了再吓唬我。还不忘教训我一顿,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这个小东西长了坏心思的下场。这一次,暂且饶了你。若是再有一次,我非得把你从再高一些的树上,丢下去。”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直拨愣着脑袋,商求道:“王叔,要不,下去吧,好不好?” 纳兰鸿兹这一次,没再反对,抱着我,轻飘飘的从树上跃了下来。 脚一着地,我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踏踏实实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仰头看了看树上刚才停留在的位置。心有余悸的暗道:“下次一定记得,无论做什么,都离这该死的树远一点儿。” 纳兰鸿兹拍了拍我的后脑勺,说道:“又动什么心思?是不是,又在想着,怎么逃离我啊?” “天大的冤枉啊,王叔!我是真的没有想要逃走,不然的话,我还干吗和你说这么多废话。直接逮个时机,跑了就是了。” 纳兰鸿兹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谅你也不敢!” “您太英明了,王叔!我还真的是不敢。” “不敢归不敢,想可是想过了,是不是?” 得,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我打马虎眼的傻傻一乐。 “说吧,你想逃的地方,是哪里?” 要是说出来了,我还去得成吗? “王叔,您听错了吧。我哪里有说,要去什么地方了?”眼睛一瞪,来个死不认帐。 “不说,是吧?”纳兰鸿兹眼睛一翻,说道:“那也行,反正我早晚都会知道的。你不就是想离开纥兰吗?没事儿,我成全你。” “真的——,假的?”我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 我见他一脸的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小心翼翼,拭探着问道:“王叔——,说笑话了吧?我也没有说,我要离开纥兰啊。”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离开纥兰了?” 我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那,我走了,你也不走?” “王叔要走?什么时候?”我一惊,难掩兴奋道。 “就知道你是这个心思。”纳兰鸿兹用手指头戳了记我的额头,有些无奈的笑道:“你想离开,为什么不跟我明说?非得拐弯抹角的,费了这么半天劲。小东西就是小东西。行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去处,那就这么着吧。等这两天,我把手上的一些政务交给夜锦那小子,再书了退位的召书,就可以走了。” “真的吗?”我真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自然是真的了。你还以为王叔在骗你不成?”他揉搓着我的头发,一副溺爱疼宠着的模样。 “那可是王座啊,你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他怎么会如此的潇脱? 他很是不屑的说道:“什么王座不王座,我早就厌烦了。夜锦那小子,也逍遥够了,也该是他继位的时候了。小韩青,你说,他要是听说我要退位,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真想立马就看到。走,我们这就找他去。” 他倒真是个急性子,一想到了,片刻也不停。立马就拉着我,上了马,一路往回驰。 刚一入王都,远远的就看见夜锦率着一队人马,迎面驶来。 我心中暗道了声,还真是巧了。想去找他,倒倒送上门来了。 夜锦一见我们,勒马停住,松了口气道:“我的王啊,你可算回来了,正要出去找你呢。” “出了什么事?”纳兰鸿兹见他急急的模样,开口问道。 “大运皇朝已经向弓月国出兵了,适才派来使节,要我纥兰也共同发兵攻打。众位朝臣已经齐聚大殿,正等着王上回来商议呢。” 纳兰鸿兹闻言,皱了皱眉,道了声:“先且回去再说。”鞭子一扬,率先冲了出去。 我暗自叹了口气,怨气道:“这该死的云天炽,什么时候开战不好,非得这会儿开战。”战事一起,想要退位都不行了。气嘟嘟的跟在众人身后,回了王殿。 大运皇朝历康宁二年春 云天炽亲率兵三十万,攻打北领国弓月国。结盟之国纥兰国,于半个月后,也派兵二十万,由王爷夜锦领兵,相助进攻弓月国侧翼。 同年五月,大运、纥兰得胜,弓月国兵败,元气大伤。割让界域十城,以做兵败纳降之礼。 大运皇帝攻打之时,受了风寒,率兵回朝之日,便行病倒。纥兰夜锦王,也因此战,受了箭伤。(未完待续) 第95章 夜锦带着纥兰国兵回朝的那日,正赶上一场春雨刚过,空气里还弥漫着湿湿的味道。纳兰鸿兹率领着众朝官,站在犹自湿漉漉的城门街道上,迎接着这支凯旋之师。 我,身为纥兰王的侄儿,很是倒霉的被我的王叔——纳兰大王,打断了午睡,从那热呼呼的被窝里挖了出来,硬拉到了这里。 雨后冷嗖嗖的风,灌进我的衣领里,吹得我直打寒颤。心里头,只是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怎么还没人影,快点出现吧,快点吧。” 许是我的念叨起了作用,又或是老天可怜这些站得腿都快要木了的朝臣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兵士,骑着马跑回来了。 望眼欲穿的大军们,终于算是露头了。 远远的望去,黑压压的大军,带着从战场上挟来,犹未消散尽去的萧杀之气。眼前,隐约浮现,战马嘶鸣,金戈铁马的战场。 做为这支军马的领袖,夜锦王爷一身铠甲,英姿威武,行在队伍的最前端。 城门之下,众人欢呼声起。 大队渐行渐近,骑在马上的将官跟在夜锦身后,策马先行而至。在迎接他们的王——纳兰鸿兹面前,翻身跃下马背,单膝跪地参礼。 纳兰鸿兹微弯了腰,伸出托起夜锦的双肘,直道了声:“王爷此战辛苦了,快快请起。”冲着夜锦身后一干跪倒的将官,也一并出言慰劳。 夜锦从地上站起身,冲着他笑笑道:“还好,不辱王命。” “听说王爷受了箭伤,可还严重吗?”纳兰鸿兹话一出口,众人也跟随着他的视线,望向夜锦的手臂。 一身铠甲下,自然是看不到任何的伤处。 夜锦摇摇头道:“无碍。” 纳兰鸿兹点了下头,示意他已知道。 这时,身后的大队人马已经临近。他冲着众人挥了挥手,道:“回城。”十数万的大军,便跟在身后,碌碌续续的进了王城。 回王殿的这一路上,纳兰鸿兹和夜锦两人骑在马上,几乎是并肩而行。我跟在他们身后,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清楚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我这离的最近的人,也听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什么箭伤、晕厥、师父之类的话。 正在我纳闷儿的当口,突然,走在前面的夜锦身子晃了晃,跟着,直接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在他旁边的纳兰鸿兹,听起来有些惊慌的大吼道:“快传御医,夜王摔下马背了。” 这一下可倒好,一场欢庆的迎师会,就被这一摔,给摔个稀巴乱碎。本来,接下来还有一场庆贺宴,论功行赏有功的将士。这样一来,是贺不成了。 夜锦这一倒,本来的计划就又打乱了。 原本吧,我是打算等到大军一回朝,趁着热乎劲儿,就让纳兰鸿兹跟夜锦把退位的事儿一说,跟着,把召书一下,就可以离开纥兰了。谁曾想,这夜锦一场战都打下来了。临到了家门口,却这么倒下了。 我这个郁闷啊! 纳兰鸿兹见我闷闷不乐的,也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里傻笑。看他笑的样子,还有那么些神神秘秘的。 我心想,他还真是沉得住气。连御医都说了,夜锦王爷伤得很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掉。他不伤心难过也就算了,还直笑眯眯的。真是,真是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便冲着他嘟念两句,道:“王叔,夜王爷那伤都重成那副模样了,你还有心情笑?”午饭后,才去的夜王爷府。见他躺在病床上,病情重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看样子,也就剩下那么点气儿了。 纳兰鸿兹稳稳的说道:“小韩青,别急啊。夜王爷病情虽重,可是有人能救他。放心吧,他死不了。” “有人能救他,谁啊?” “他师父。” “他师父?!” “对,正是他的师父。” “这么说,他师父的医术,想必很是高超了。既然是这样,那怎么不快些去请啊?”既然都知道,干吗不快些把他的那位师父找来?我委实感到有些纳闷儿。 纳兰鸿兹摇了摇头,道:“夜王爷的师父,可并不会什么医术。只是,她却能救夜锦这条命。”跟着,问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话:“小韩青,今日初几了?” “还初几了呢,都十一了。离大军回朝,已经八天了。” “十一了吗?”纳兰鸿兹似自言自语的轻喃道,掐了掐手指,计算了下,跟着低声说了句:“快到了,应该就这一两天了。” “什么快到了,谁啊?”他没头没尾的话,我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夜锦的师父。”纳兰鸿兹随口答道。跟着,说出了句,让我真想冲过去,狠狠棒揍他一顿的话。 他说:“是时候了,夜锦这小子也该死了。” “…………” 什么叫金口玉牙?一个王的嘴和牙齿,那就是金口玉牙。金口玉牙里说出来的话,那是更改不了的。 纳兰鸿兹是王,是纥兰的王。他说:“夜锦那小子该死了。”果然,夜锦就死了。 就在大军凯旋而归的第七日夜里,纥兰的王爷——夜锦,死了。 死讯一传出,举国哀悼。纥兰的王都的百姓,更是沉浸在哀痛之中。家家户户门檐上,挂着一尺白布素绫,以示悼念。 夜锦王他的死,对于整个纥兰国,都是一个损失。 对于我来说,更是不用提了。回陵丘的美梦,做不成了。呜呜—— 那些侍女见我哭的伤心,都来劝我。直道:“夜王爷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王侄大人莫要太过悲伤。”她们不劝我还好些,这一劝,我更加的难过。更是哭的稀里哗啦的。 灵堂前,那些朝臣们,也回过头来看着我。估计也是被我这番伤心难过,感到动容。纷纷走过来劝着我。 只有纳兰鸿兹知道我真正在伤心什么,见我哭了半天,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 众臣祭拜过了夜锦,相继离开了。纳兰鸿兹借口说,还想要再陪陪夜王,留了下来。而我这个随传随到的侄儿,也得陪着他留在了这儿。有几名侍女还站在那里,也被纳兰鸿兹挥退了下去。 一时间,偌大一个灵堂里,只剩下我和他俩个人。夜晚的冷寂,在被风吹的微摇的火烛里,显得更加的浓烈。 灵堂前的棺木并没有合上,纳兰鸿兹说,夜锦临死之前,犹自在等着一个人。一个教会他一身卓绝武功,被他痴狂恋着的女子。 对于夜锦的师父,我感到很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他这样疯狂的人恋上? 风,从敞开的门里,灌了进来。将灵堂前烧着的纸钱,朝着祭奠的桌案前,吹卷了过去。 一道白影,随着这股冷风,也一并吹了进来。 轻飘飘,似个黑夜里的幽灵一样。落在地上时,轻无声息。直到我的眼角余光,扫到那一抹白,我方才觉晓,抬头向她望去。 那是怎样的一名女子? 相貌并非绝美,却是清清冷冷,泛着空灵之感。一身白衣,或是因为赶路的缘故,沾上了一些灰尘。那,却并不污及她如仙般飘逸的气质。 我已知道,她是谁。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得到夜锦那样疯狂般的恋慕。 纳兰鸿兹好像知道她会来,脸上并无半分惊讶之色。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圣者终于还是来了,只是,有些晚了。夜王他——已经走了。”他回头看了看灵堂前的棺木。 那女子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淡淡道:“是人,总是要走的,走的早或晚,又有何差别?”声音里,无喜亦无悲。 行至棺木前,手扶着棺侧,向着里面的夜锦望了望,终是轻声叹息记,问道:“夜儿他——走的可还安然?” 纳兰鸿兹摇了摇头,道:“不好。夜王他走时,很是伤心难过。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嘴里仍旧喊着你。” 那白衣女子,又轻叹了口气,望着夜锦的尸体,低喃道:“夜儿,你——这又是何苦?” “夜王临走之时,留了话……” “什么话?”女子似是随口一问,并未回头。 “他说——”纳兰鸿兹微顿,沉声道:“他说——,让我杀了你——”‘你’字音刚落,就见他已纵身飞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朝着白衣女子直直的刺了过去。 那女子并未想到他会有此一举,微顿了下。只是这一下,纳兰鸿兹手里的剑,就已经近到了眼前。 那女子几不可见的微微皱了下眉头,甩开衣袖迎了上去。 就在她转过身形,与纳兰鸿兹交上手的那一刹那。从尚未合起的棺木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电闪般极快的在她的肩井穴上点了两下。 几乎是同时的,纳兰鸿兹从正面,也飞快的封住了她身上几处大穴。 白衣女子一脸震惊,一动不动的僵立在那里。 躺在棺木里的夜锦,像诈尸了一样,从棺材里跳了出来。转向她面前,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低低的唤了声:“师父,对不起。”拉过她的一只手,看不出是不是用了内力。 那女子一脸痛苦不已,跟着‘哇’的一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夜锦伸出手指,极快的解了她身上刚才被封住的大穴。 女子似已受了极重的内伤,指着夜锦,无力的说了声:“夜儿,你——”便浑身虚软的倒了下去。 夜锦一把把她接住,心痛不已的道:“对不起,师父。夜儿不得不震断了你身上的筋脉,若非如此,又怎么能留得住你?” 女子皱着眉头,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睛睛,不再去看他。 夜锦抱着她,转回身,冲着纳兰鸿兹,道了声谢,便匆匆的离开。 直到此时,我才如梦方醒。闹了半天,夜锦他只是诈死。其目地再明确不过了,就只是为了引诱他那位师父前来,进而和纳兰鸿兹联起手来,一举将她擒住。 难怪回城那日,我听见什么箭伤、晕厥、师父之类的话语,原来,在那个时候,两个人就串通好了,要演这出戏。 亏得我还挺佩服纳兰鸿兹的那张嘴,什么金口玉牙,什么堪比乌鸦,全是扯淡。 这一场诈死,搞到举国皆知,我看他们怎么收手? 纳兰鸿兹倒像是早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淡淡的说:“那有何难?就说是夜王爷功绩卓著,连阎王爷都为之感动了。特意下了道命令,让他重返阳间,这不就行了吗?” 我瞅着他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有些生气,心想,他竟然连我都骗。先前以为他傻乎乎的,现在看来,还真是我错了。什么叫连撒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说的就是他这号人。 不过,这样倒也好了。至少,夜锦他没有死,而且还欠了纳兰鸿兹一个人情。这退位之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说了。 我边想着,边有些得意的想笑。 纳兰鸿兹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直道:“你这个小东西,心里也就那么点儿花花肠子。放心,我早已经和夜锦那小子说过了。此事一成,我就可以退位下召书了。” 我闻言,自是一阵高兴。直拍他马屁道:“王叔英明,侄儿佩服佩服。” 纳兰鸿兹一乐,道:“你当我会平白无故便宜夜锦那小子?不趁机讲点儿条件,岂不是对不起我自已,还有我的小韩青你吗?”说着,捏了捏我的鼻子。 我拍掉他的大手,挠了挠被他捏得有些泛痒的鼻尖儿,想起了刚才夜锦师父的那副模样,叹了口气,感慨道:“那位师父也真是够倒霉的,教出夜王爷这么狠的徒弟来。估计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 纳兰鸿兹很是赞同我的说法,点了点头,说道:“夜锦这小子,的确是挺狠的。不过,他要是不那么做,也实在是留不住圣者。要知道,圣者的武功,天下间,无人能出其右。” “夜王爷的师父,唤作圣者?她,是不是很有名气?” “嗯,白衣圣者。在纥兰国,但凡是习武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人皆以,平生能于圣者交手而为荣。又有多少人,想拜她为师。只是,她一向隐居在无名深山,生性又很是淡泊。莫说是收徒于人过招,便是想见上她一面,都很难。此次,夜锦若不是以病重之名,遣人前去送信,想要见她最后一面。怕是,她也不会下山,出现在这里。” 我听到这里,仍旧感动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便问他道:“听你的意思,白衣圣者早早便已经有了名气。而她又是夜锦的师父,那这么说,她也应该有些年纪了才是。只是,我刚才瞧她那模样,也顶多于我年纪不相上下。难道说,她也修习了什么驻颜之术?” 纳兰鸿兹摇了摇头道:“那我倒是不得而知。我只是听夜锦那小子说,打从他五岁从师那天开始,他的师父就已是二十几岁的模样。直到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他的师父还是那副模样。二十三年过去了,她是一丁点儿都没变。” “难道,她的血里面,也有你的血脉不成?” “那倒也未必,武功修为到了一定地步的绝世高手,容颜也会跟着保持不变。依我看,她应该是内功修为到了极深的地步,才会这样。” “那这么说,连你也不知道她的年纪,究竟有多大了是不是?” 纳兰鸿兹点了点头。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世上怎么会有夜锦这样疯狂的人?竟然会喜欢自已,年纪都不知道长成什么样的师父?而且,还是以着那样疯狂的方式。 那白衣圣者,想必也知道她这徒弟疯狂的心思吧。所以,才会扶着棺木,那样的叹息。 我感叹着白衣女子的命运,望着面前同样不知年岁的纳兰鸿兹,有些发呆。 “在想什么?”他凑近我身旁坐下。 “我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徒弟?若换作是你,你也会像夜王爷那样疯狂吗?”不惜震断对方的筋脉,也要把她留下。这样的爱,属实太过的疯狂,太过残忍。 “不会。”纳兰鸿兹回答的很是干脆。 我刚想说:“我就知道,王叔不会像夜王那么残忍。” 却听他阴森的又说道:“我不会那么做,我只会咬断她的候咙,一口一口把她的血吸干,然后再把她一截一截斩下来,放到行囊里,走到哪里,就背到哪里。一生一世,我都可以陪着她,永不分开。”言毕,还瞅着我,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 呸——呸——呸——,算我刚才说错了,我收回! 我冲着他干干的笑了两声:“王叔不愧是王叔,比起夜王爷,还真是更上层楼啊。” 纳兰鸿兹好像没听出来我的嘲讽,笑眯眯的拍拍我的肩头,说道:“小韩青,你可一定要乖一点哟。不然的话——,嘿嘿——”磨了魔他那两颗尖牙。随后,走了出去。 一股夜风吹了进来,吹得我浑身发冷,汗毛竖起。 我瞄了眼寂静的有些可怕的灵堂,心底一寒,打了个冷颤,追着他的脚步,唤道:“王叔,等一等我——”(未完待续) 第96章 退位的召书,下得并不是很顺利。先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一力的反对,再加上闻知此事的纥兰百姓,也跟着群起呼声,不让这位可以护守纥兰国的贵人走。 好在有夜锦的维护,再加上大祭师出面,作了一番解释说,纳兰鸿兹大王,因为是受了神明的示意,才把王权让给下任的纥兰王——夜锦王爷来继任。纳兰鸿兹是纥兰的贵人,既便他离开了纥兰,护佑着纥兰的神圣责任仍在。纥兰百姓,尽可以放心。下任的纥兰王,也是受了神明的庇佑,可保纥兰国平安昌盛。 纥兰的百姓,最注重神明的指示。大祭师是传达着神意的人,听他的话,自然是没错。就这样,纳兰鸿兹退位之事,才算是告结。 新一任的纥兰王——夜锦,本就是王位的继承者,他的为王,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在有了大祭师传达的神意后,他得到了朝中众臣和纥兰百姓的大力支持,稳稳的坐上了纥兰第十二位大王的宝座。 夜锦登基为王的那日,我和纳兰鸿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纥兰王都。七天后,出了纥兰国界,进入了大运皇朝的东关。一个多月后,抵达洛城我的老家。 在那里,并未多做停留,只待了两天,从各商号那里,取走几张汇聚钱庄通兑的大额银票,又跟几个商号管事交待了几句,便行起程赶往陵丘。 此时,已是六月初,天气开始有些炎热了。 这一日,我们离了泉阳境内,所乘坐的船只在一个名唤通水的码头,停靠抵了岸。眼见天色已晚,只得寻家客栈先且住下,明日方能由这里改行陆路。 我和纳兰鸿兹随着船上的客流,出了船舱,登上了岸。 延着河岸一侧,是长长的一趟花街。街上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妓女,风情万种的倚在各家的门檐下,挥着丝帕,招揽着过往的行人。 我和纳兰鸿兹一路走来,不知被拉扯了几回。我倒还算罢了,纳兰鸿兹却是明显有些不耐。眼见迎面又是一方香脂粉味儿的丝帕挥了过来,我先行挡在了他的面前,冲那过来的妓女笑了笑:“这位姑娘,多谢你的美意,我们有事,还要急着赶路,烦劳姑娘让开。” 那女妓先是一愣,紧跟着娇笑着往我怀里倚偎过来,道:“哟,这位小爷,好生文雅。就冲着大爷的文雅劲儿,也值得杏花陪您喝上两杯。来,来,来,快快里面请。”不由分说的扯着我的手,就往里拽。 我刚想挣脱,却见我身侧的纳兰鸿兹抢先一步,把我的手臂夺了回来。对那回过头来的叫杏花的女妓,展颜笑道:“你叫杏花是吧?我说杏花,你怎么光知道拉着我这侄儿,却不来叫我,是何道理啊?”他这一突然改换了脸色,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杏儿也是怔了下,随即冲着纳兰鸿兹挥了挥丝帕,娇笑道:“瞧这位大爷,还吃味儿了呢。别急,别急,自然有人陪着您。”说着,冲着门口立着的一名妓女招了招手,唤道:“梨花,快点过来,招呼着这位大爷。” 话音刚落,就被纳兰鸿兹扯住了手腕。直直看着她,说道:“我不要别人,只要你。” 杏花瞅了我一眼,微顿了下,跟着又娇声笑道:“好,好,好。杏花就陪着大爷您了。”跟着,冲那扭着屁股,小跑着过来的女妓,指了指我,说道:“梨花啊,好好侍候着这位小爷。” 纳兰鸿兹再次打断,拦着那一脸惊喜的梨花,冲着搂在怀里的杏花,眯着眼说道:“哎——,说好了不要别人的,只要你的。” 杏花以为他误会了,解释道:“大爷,杏花当然是陪着大爷您了。我这位梨花妹妹,才陪着这位小爷呢。您放心,我们姐妹,保准把两位大爷侍候的舒舒服服的。” 纳兰鸿兹瞅着她,摇了摇头,微笑的说道:“我和我的侄儿,有你一个就够了。你要是不肯,那就算了。” 杏花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意思,看了我一眼,又瞅了瞅他。紧跟着,推搡了下纳兰鸿兹,说道:“哟,想不到两位爷,还有样的嗜好呢?不过,没关系,凭我杏花的本事,一定能让两位爷尽兴的。”说着,便冲那叫梨花的递了个眼色。 两人必竟是久经风尘的角色,也早已经招呼过各式各样的客人。对于有这样特殊喜好的,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我和纳兰鸿兹就往妓楼里走。 我心中暗自怪她两人不长眼色,任我眼睛眨的快抽了筋儿,硬是没看出我在向她们递眼色。 这一段时日的相处,凭我对纳兰鸿兹的了解。他只要一肚子饿,脾气会很不好。刚才,我明明见他对着那些拽扯我们的妓女,厌烦的直皱眉头。这会儿,倒是一脸的笑容,说跟着走,就跟着走了。这明摆着就有问题。 偏偏这两朵花,就是不解语,还一个劲儿的往前凑。哎,我可是做到仁之义尽了,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真的不关我的事了。 两花拉着我和纳兰鸿兹进了妓楼,里面已经是热火朝天了。调笑声、琴乐声、杯酒往来划拳声……好一番淫乐欢愉的场面。 我被那叫梨花的拉上了二楼,推开其中一间屋子,送了进去。紧跟着,纳兰鸿兹搂着杏花也跟了时来。 梨花冲着杏花挤眉弄眼,嘻笑了两句,跟着出去了。杏花随手把门关上,转过身来。冲着已然坐在床上的纳兰鸿兹,娇笑了声,道:“哟,大爷,是不是等不及了。那好,杏花就这来啦。”说着,就去解腋下的衣扣。 一件衣裳,几下就解开了,脱了下来,直接扔到了地上。只穿着一件肚兜儿的她,回头看了立在一旁边的我,冲我抛了记媚眼,道:“我说,小爷,你还在等什么?是不是想要杏花来帮你啊?”说着,就朝我倚了过来。 我连忙向一旁躲了过去。坐在床上的纳兰鸿兹,转眼间,已经到了她的身旁,伸出手臂,把她拦腰搂了过去。 杏花娇呼一声:“哎呀,大爷,你手上可轻些。”揉着被他弄疼的腰。 纳兰鸿兹哪里会听她的话,‘嘿嘿’一笑,掐在她腰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杏花直直叫着痛,被他一把甩丢到了床上。 杏花被丢的七晕八素的,扶着腰背,想要坐起身来。纳兰鸿兹直接把她又压了回去。 我看到这里,知道自已不能再待下去了,转了身去,想要出去避开。 纳兰鸿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没回的低喝了声:“站住,不许走。” 我磨磨蹭蹭的退回了两步,讨好道:“叔父,侄儿我还是不打扰您的好事了,出去转转。” 那杏花也真是没个眼力见儿的,不待纳兰鸿兹回答,就抢先火上浇油的道:“小爷,别走啊。杏花还等着侍候你呢。啊——”被压在身底下,也不见她老实。 我听着身后的响动,哪里还敢回过头去。又不能趁着他脾气正臭的时候,惹他恼火的就这么走掉。 身后的床板‘吱咯——吱咯——’的响,猛烈的撞击声,伴着杏花那叫得震天响的吟叫。我真恨不得,现在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在我想不顾一切,冲将出去的时候。杏花的叫声,突然有些变了音。我猛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急的回过头去。 就见木床上,纳兰鸿兹背对着我,衣衫完整的趴在杏花身上。杏花赤着双足,露在外面的两条小腿还搭在床沿上,胡乱的蹬了两下。 我往前又走了两步,这下才算看清楚。只见纳兰鸿兹趴在杏花的一侧,正自咬破了她的喉颈,贪娈的吸食着她的血液。杏花瞪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在看见我的同时,伸直了手,嘴里无声的唤着‘救命’。 都跟你递了眼色了,你偏偏不实像,还一个劲儿的往前凑。这下倒好了,钱没嫌来,小命却没了。我心底里暗自叹了口气。 眼看着她已经不行了,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前一刻,纳兰鸿兹离开了她的喉颈,掀起衣摆,提上了只褪至胯下的裤子。翻身下了床,整了整衣服。我眼睁睁看着床上杏花的身体,慢慢变得枯槁干瘪。 我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感,走到床前,掀起床上的被子,把她的尸体裹住。让人从外表上看起来,只是认为她在里面睡觉。 纳兰鸿兹很是满意的冲我微笑,揽着我的肩头,道:“小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还行,这一回倒是没吐。” 我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抽出一方帕子来,擦拭了下他嘴唇四周的鲜血,皱了眉,沉声道:“这里可不比纥兰,你这么做,若是被人发现了,定然会被当做妖魔看待。我可不想受连累,跟着你一起被人活活烧死。” 我说的是实话,我虽憎恶他食血的行径,却不得不替他掩盖。一旦被人发现,我和他都免不了惹来麻烦。 离开纥兰这一路上,我几乎要忽略他的这个习性。杏花这一死,我才正视到这个问题。 要知道,这件事不解决,以后像这种情形,还会出现。我可不想,一路之上,都看见他吸食人血的模样。 纳兰鸿兹吸食了人血之后,变得有些慵懒。倚在我的肩上,不肯起来。 我回头看了看盖上被子的床,扯着他出了房门。外面,依旧是吵吵闹闹,欢声浪语。我拖着懒懒不肯走的他,躲闪着不时踉踉跄跄,扶着妓女肩膀走过来的酒醉嫖客。 妓楼里的老鸨看见我们出来,堆了一脸的笑,迎了过来。 我从怀里摸了两绽银子,塞到她手上。她一见,眉开眼笑的乐开了花,直道杏花服侍得可还好? 我干干的一笑,直点头,夸奖敷衍了两句。跟着冲她挤挤眼睛,瞅了合起的房门一眼,说道:“杏花姑娘累死累活的好一顿服侍我们,这会正累得睡着了。你就让她多睡一会儿,银子我给你。”又摸了一绽银子,递给了她。 老鸨一见,自是开心,直道,难得见到我们这么体贴好心的客人,杏花可真是运气好。 我冲她笑笑,心底暗道:“运气是挺好,被人吸干了血,能不好吗?”面上丝毫未露,又客套了两句,扶着纳兰鸿兹出了妓楼。 一出门,纳兰鸿兹便笑眯眯的搂住了我,在我的脸颊上亲了记。我见他眼睛眯得快要睁不开了,心底里暗自叫了声苦。拍了拍他的脸,要他清醒一些。 我四下望了望,长长的花街,灯火通明,映照着河岸这侧,亮如白昼。 因着担心杏花的尸体被人发现,会有人追来,便生拉硬拽着他,走出了花街。寻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生怕会有衙差找上门来。 相比起来,纳兰鸿兹倒是安心的多。一进了客栈的房门,便倒在床上,呼呼的大睡起来。 我看着他那副死心踏地的睡相,暗暗磨了磨牙。趁着他吸血后疲累,睡得人事不知,揪住了他胸口的一块肉,狠狠的拧了一把。力道重的连手都感觉有些酸了,这才稍解了些气的松了手。 就知道,跟他一路走,会有很多麻烦。果不其然,麻烦出来了。 现在的他,没有了王权,也没有了那些可供他随时随地解决需要的盗匪俘虏。更没有那些,拥护着他的纥兰百姓。 这样的他,想要吸食人血的时候,就只能去伤害那些平民百姓。虽然我不是第一次见他杀人,但是见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的眼前倒下,实在是,实在是很难去接受。 我觉得,就吸食人血这件事上,我有必要和他谈一谈。 提心吊胆了一夜,终于等到了天微明。 我唤醒了纳兰鸿兹,赶了早儿,起程上了路。 可能是因为咋夜吸了人血,又渲泄了一番的缘故,纳兰鸿兹的精神很是好。骑在马背上,哼着走了调儿的小曲儿,乐不滋儿的摆弄着我刚送给他的那个,可以放入怀中揣纳着的紫玉小酒壶。 我见他心情不错,便将我酝酿了一夜的话,硬着头皮,愣是起了个开头。 “我说叔父,你——可以不吸人血吗?” 纳兰鸿兹正低着头,没太听清楚似的问了句:“你说什么?”抬起头来。 “我是说,你可以不吸食人血吗?”反正都已经说出来了,还怕什么。我不再迟疑的又说了一遍。 纳兰鸿兹停了手上扶弄着紫玉壶的动作,把眼睛一眯,道:“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像是个妖魔。对我这样的行径感到厌恶了?” 我知道他开始在生气了,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若是这样下去,会惹来很多的麻烦。你也知道,我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一旦被官府的人缠上,将很难再有安宁了。” 纳兰鸿兹一听我并不是厌恶他,脸上的颜色方才和缓了些。扬了扬眉道:“你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昨夜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你——没睡着?” “被你拧成那样,要是还能睡得着,那我就是头猪了。”纳兰鸿兹作势揉了揉胸口,还呲牙咧嘴的摆了摆嘴形。 我当即有些被人捉住小辫子的感觉,干干的朝他笑了两声。 我发现,自打跟他在一起,这脸皮真是变得越来越厚了。就是这样,还能笑出来。 纳兰鸿兹也不管我的笑声有多么免强和难听,举了举手里的那只紫玉小壶,问道:“说吧,你送我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意?” 我摸了摸鼻尖儿,继续干笑,道:“呵呵,被你发现了。” 纳兰鸿兹白了一眼,说道:“就知道你这小东西,不会平白无故的向我示好。说吧,你到底藏了什么鬼心眼儿了?” 我瞄了瞄那小壶,讨好的道:“叔父英明,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这紫玉壶,的确是有些名堂的。叔父不妨打开来看看。” 纳兰鸿兹瞅了我一眼,带着几分好奇的拧开了紫玉壶的盖子。 “嗯,这是什么?”凑近壶嘴往里面看了看,又闻了闻,又拿舌头舔了舔,这才肯定的道:“是鲜血!?” 我冲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鲜血。不过,不是人血,是狗血而已。” “狗血?”纳兰鸿兹眉头一皱,道:“你弄它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喝了。怎么样,味道跟人血比起来,差不多吧?”反正都是血,又能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纳兰鸿兹嘴一撇,道:“差别大了。人血喝起来,是香淳的。而这个,喝起来,却像清水一样,没劲儿透了。”说着,就要把壶里的血倒出来。 我及时的喝了声:“别倒——”见他停止了动作,方才说道:“这可是我花了二两银子,从客栈老板那里,好不容易弄来的,你哪能说倒掉就倒掉呢?” “不倒掉做什么,难道你要喝吗?” 我直直的瞅着他,良久才略带伤感的说道:“你——真的不能喝它吗?” 纳兰鸿兹看着我,像是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也不是不能喝,不过——”他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 “小东西,听到没有?” “……哦,听到了……” 欠他一个人情,我招谁惹谁了我?(未完待续) 第97章 纳兰鸿兹还算是个守信的人,从通水离开后,没有见到他再吸食人血。只是,我却多了项任务。送他那个紫玉小酒壶,每时每刻,都得想办法让它装满。当然,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血。管它是狗血还是羊血,反正是血就对了。 在赶了十七天的路程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陵丘城。 远远的看见陵丘高高的城门楼,我抑止不住心中的喜悦,摇臂呐喊。黄沙漫天飞舞中,纳兰鸿兹瞅着我,举起紫玉酒壶,饮了一口,露出欣悦的笑容。 进入了陵丘城,我们先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跟着,去了汇聚钱庄设在陵丘的分号,兑换了些日常支用的银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带着纳兰鸿兹,几乎是逛遍了整个陵丘城。终于,在陵丘城的城南,从一户落败的大户人家手里头,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了处宅子。又花了些钱,买了几个使唤丫环和做粗工的杂役。这才安安稳稳的从客栈里,搬进了打扫一新的宅子。 安身的地方算是有了,至于往后要做些什么营生,赖以糊口,我倒是好好的琢磨了一番。 陵丘这个地方,风沙很大,气候干燥。常年久居在这里的人,肤质都很粗糙,肤色也暗淡无光。男子倒还好些,没有人会去在意。只是那些女子们,却是常常报怨,自已的肤色如何如何的变差了。 忘记说一句了,陵丘城的妓院,这里叫窑子很多。因为陵丘这个地方,处在漠北,又于弓月国和西良国邻近,可以说是处在三国交界的地方。各国客商旅人往来频繁,可以算做是个繁华之地。 因为往来的人多了,皮肉生意也就跟着好做了起来。在这里,贞节廉耻被看得很淡,匆匆过客们,图得只是一夜露水姻缘。一晌欢愉之后,便自拍拍屁股走人,从此陌路。 这皮肉生意这一兴起,连带着很多生意也跟着好做起来。多情的姐儿好浪,哪个不是可劲儿的打扮着。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脸上抹的。哪一样做精做细了,不都是可以赚钱的买卖。 除了她们这些人,再加上陵丘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算起来,倒是一笔好不错的买卖。 我主意这一打定了,便当即用飞鸽传书回了洛城。从那里临走之前,我就交待好了那几位商号管事,见到了我的传书,便行按照信书上所提的物件备货,组织商队运过来。 趁着这中间的空当,我在陵丘城里,又转了转,盘下了两家生意惨淡的商铺,雇了些人,把商铺门面好一番修整。 又等了些日子,商队进了城,货物送抵。 送过来的这些货物,多半是丝绸。剩下的就是些胭脂水粉,头钗饰品什么的。品质里头,又按着上、中、下分做三等。 各个地方,有富人也有穷人。做生意,当然不能只对同一类人。我要的是把陵丘城,由上至富贾官太,下至贫家农妇,日常用度全数招揽过来。当然,这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货品分别搬进了铺号里,先前雇好的铺号掌柜和伙计们,也都齐备了。 于是,我择了个好日子,两家铺号正式开张。 开张这一天,为了招揽些生意。我特意让店铺里的小伙计,打出了只收半价的招牌。虽是说是半价,算出成本,也还是赚钱的。 这一招,还真是有效。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客人进店。 韩家经商已经有了好多年,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自然知道哪些货品可以吸引人,哪些货品好卖。尤其这次,我还专门要那些管事,挑些最为细致的货品过来。 陵丘城这个地方,虽是也有卖这些东西的商铺。可是,却都不及这些样式和质地。而我又打出了只售半价的招牌,自而然的,揽下了不少的生意。 只是这一天,扣除本钱,就净赚一百两银子。两家掌柜和店里的伙计们,虽是不知道挣了多少,但看着生意这么好,都笑的合不拢嘴。 晚上收了工,我在陵丘城最大的饭庄子里,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饭席上,我要他们高兴规高兴,可也别太得意了,必竟这是头一天,生意红火归红火,却是赔了钱的。往后,还是要鼓足了劲头,可劲儿的往外卖。等到价钱提上来后,生意若还是这样红火,到了年底,每个人都可以分到红利。 这些人,虽是常年给人做工,却不曾见到有我这样的东家。尤其是那些伙计,一年到头,能挣些散碎银子就算不错了,哪里还听说过什么红利。当下就表示,一定会使出全力,招揽生意。我又关照了那两名掌柜的两句,又各自嘱咐了一番。 由饭庄回来,已经是大半夜了。纳兰鸿兹还没睡,坐在院子里头,看着天空发呆。看见我进了门,冲我招了招手。 我不明所以的走了过去,顺着他的手指头,仰头往天上看。 “看见没,月亮都到半空中了?”他轻轻的道。 “是啊,怎么了?”我犹自没反应过来的点了点头。 他陡然的收回了手,猛的回头看向我,冲我亮开了嗓门,大吼道:“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滚回来?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听见了响动,那几名丫环从厢房里出来,站在屋檐下,小心翼翼的朝着院子里头看了过来。 我躲着纳兰鸿兹的视线,手背在身后,冲着她们摆了摆手,示意要她们都回屋子里去。几名丫环虽是不解,倒还听话,转身进去了。 我弯着腰,冲着他陪着笑脸,道:“叔父,你——是不是饿了?”只有在饥饿的时候,他才会脾气变得暴躁。这是我脑海里,最先涌进的念头。 纳兰鸿兹又是一顿大吼,道:“你还知道要问我饿不饿啊?一整天的,你都死到哪里去了?” 我一听这话音儿,知道我猜对了。更加小心的拍了拍他的前胸,解释道:“叔父啊,都是侄儿的错。这一天,我光顾着忙活铺子里头的事儿了,一时没记得给叔父弄东西吃。都是侄儿的错,叔父要打要骂,都随您。” 我估计,厢房里那些丫环们听了我这话,八成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里头肯定在想,这位叔老爷,也可真是够怪的。肚子饿了,就吩咐她们弄些吃的就是了,干吗非得等小老爷回来亲手做。 打从进这宅子第一天起,我就交代她们,说我这叔父的脾气不大好,让她们能离得远些,就尽量离远些。而纳兰鸿兹的饭食,也都是我一手张络着弄的。 除了每顿都要亲手给他煎些,生生嫩嫩的带着血汁儿的肉排,偶尔还得去弄一些鲜血,把他那只紫玉小酒壶灌得满满的。 今天因为是开张的日子,我一早就出了门,匆匆忙忙的,一时忘记交待后厨给纳兰鸿兹弄些吃的了。想必他现在正饥肠辘辘,也难怪会大发雷霆了。 我又安服了他几句,陪着笑脸的拉着他,进了后厨房。 等进了后厨房,我才发现一件要命的事儿。没有肉! 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厨房里搁不住食物。每日的吃食,都是当天买回来的。用多少买多少,不会留到第二天。 纳兰鸿兹瞧我站在原地,不见动作,估摸着也看出来了。一张脸越发的臭了,冲我哼了声,道:“不用你为难了,我自已会弄。”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我大惊失色,赶忙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衣襟,急急道:“先别走,我有办法。”这要是让他冲出去了,那还得了。保不准,厢房里那几名丫环的小命,全都‘咔嚓’掉了。 我见他停住了脚步,似在犹豫着。当下心一狠,转身拿起了菜刀,咬咬牙,对着自已的胳膊横着就是一刀。鲜血立时涌了出来,滴进了下面放好的瓷碗里。 纳兰鸿兹惊呼了一声:“你这是干什么?”扯住我的手臂,心疼的直皱眉头。撕下了截内衫,想要替我包扎伤口。在见到那滴流下来的鲜血,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 我任伤口又滴流了一阵,将接了将近半碗的血,递给了他。扯过他手里捏着的布条,包扎好了伤口。 纳兰鸿兹将那半碗鲜血仰头一饮而尽,末了还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盯着我渗出布外的红红血迹,两只眼睛直发直。 我向后退了两步,他像是眼见心爱之物就要消失了一样,急了低吼了一声,冲了过来。抓着我的手臂,克制不住的伸出舌头,就去舔渗出在外面的血迹。 我被他抓得有些疼,忍不住痛呼出声。 他身形一颤,像是清醒过来,抬看望向我。 我惊讶的看着他的一双蓝眸,变成了血红色,惊得‘啊’了一声。 他朝着我直逼了过来,离着鼻前尖儿只有一寸的距离,停住了。低头,看着快成逗鸡眼的我,稍顿了下,挟着粗重的喘息,一口吞噬了我的唇。连同那只来得及呼出半句的惊叫,一同吞进了嘴里。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的唇在他口中,被吸吮碾袭的破了皮。只感觉到有些麻木肿胀的火热感,并不觉得很疼。腥咸的味道,在我的舌尖儿漫延开来。 搅动我唇舌的纳兰鸿兹,自然也意识到了。舌尖在我破裂的地方,轻轻的勾动了一下。跟着缩了回去,品了品。接紧着,像是尝到了甜头一样,再次袭来。 这一回,已不再是单纯的亲吻。而是冲着那淡淡的血腥味而去的。 我受伤的下唇,被他含在嘴里,又吸又咬的。一会儿的工夫,我就觉得嘴里尽是浓浓的腥咸。那伤口,也跟着慢慢裂开。若是再任由着他来,怕是这一张唇都要被他吸进肚子里去了。 我开始捶打着他的胸膛,忘记自已已经割了一刀的手臂。这一下打下去,他还没觉得怎么样,我先疼的‘唔’的一声叫出来。眼泪儿,当时‘刷’的就下来了。 纳兰鸿兹立时松了口,我捂着手臂,疼的直弯腰。撅着下唇,直‘呼唔——呼唔——’的叫唤。 纳兰鸿兹站在那里,待了片刻,一双手握紧拳头,松了握,握了松。像是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已,不咬断我的喉咙一样。 我弓着腰,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一不小刺激到他。 他又立一会儿,狠狠的跺了下脚后,转身冲了出去。 我捂着手臂,追到了门口,眼见他朝着厢房奔了过去。冲着也的背影,急急的喊道:“薄腰杀她们——”可怜我的嘴,肿得连字都吐不清楚了。 他听见了我喊声,身形只顿了顿,并没有回头,直接冲进了厢房。 我听见里面一阵惊叫,心里暗道了声:“完蛋了!”双膝一软,直接跌坐到了门槛儿上。倚着门边儿,瞅着厢房的门,心凉的直发呆。 呆着呆着,竟然头晕晕沉沉的,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我的肩膀上推了下,“小老爷,你醒醒——,怎么睡这儿了?”。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见面前弯着腰叫我的正是宅子里的一名杂役。他手里拎着一个扫帚,想是要打扫院子。看见我倚着门槛儿睡在这里,这才把我唤醒。 我站起了身,扭了扭一个姿势坐了大半夜,酸痛不已的腰,瞅了瞅刚刚放亮的天。 猛的想起昨夜的事,“啊”的大叫了一声,朝着厢房就冲了过去。心想着,可千万别有人先进去,可千万别—— 正念叨着,眼看就要到近前了。就在这个时候,厢房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我急急的顿住了前冲的身形,看着那门缝一点一点被拉开。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眼看着,三个使唤丫环从里面走出来,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死就好。 那三个丫环看见了我,唤了声:“小老爷,你要给我们做主啊。”跟着便开始‘咦咦呀呀’的哭泣起来。 我看了三人身上碎裂的衣裳,还有凌乱的发丝,顿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们且不要哭泣,我自会给你们做主。你们先告诉我,叔老爷人呢?” 三名丫环瞅了瞅我,指了指屋子里头。 我安慰了她们几句,要她们先到堂屋里头稍等一会儿,等我问完了叔老爷就过去。 三丫环相互看了看,跟着点了点头,去了堂屋。 我转身进了厢房。一进门,就看见纳兰鸿兹横卧在炕上,闭了眼睛,赤着胸膛,只穿着一条褥裤。炕上铺着三床被褥,凌乱的交叠在一起。 “叔父——”我张了嘴,唤了他一声。一时想不起我该说些什么。 那三名丫环,虽是被他辱了清白。若是换了旁人,当真是罪不可赦。可是,对于他来说。却不能单纯的这样论断。毕竟,他没有杀了她们。这对于他这样的吸血狂魔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此时的我,不能去责怪他什么。相反,还要感激他的行径。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可笑。对于一个污了女子清白的淫徒,还要心存感激。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纳兰鸿兹睁开了眼睛,从炕上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盯着我良久,方才低沉的命令道:“过来!” 我依照他的话,走了过去。他轻舒猿臂,把我抱进了怀里。贴着我的耳边,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喃道:“小东西,不要再惹我生气了。下一次,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安静的任他搂着,点了点头,温和道:“这次是我的错,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纳兰鸿兹拿脸摩了摩我的脸颊,道:“你要知道,我一饿,脾气就会很不好。脾气一不好,就想要杀人。”手掌合了合我的脖子,丈量我的尺寸,够不够他一掌掐住的。动作里,威胁意味十足。 我感到有些郁闷,沉沉道:“我知道了,不会再让叔父饿到了。”有这一次,就已经足够了。打死我也不敢犯第二次了。 纳兰鸿兹像是很满意,奖赏似的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虽然很想甩开,但还是忍住了。想起了那三名丫环,从他怀里抬起了头,问道:“对了,叔父,那三名丫环,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纳兰鸿揪着我掉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心不在蔫的随口问道。 “叔父污了人家的身子,总不能不给人家一个说法吧?好歹,人家也是清白的姑娘家。”跟他讨论这样的事,还真是让人有些不自在。 纳兰鸿兹把嘴一撇,道:“什么清白的姑娘家?你亲眼看到了啊?” 嗯?我被他这一问,问得有些发蒙。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却听他道:“其中两个是清白的身子,另一个先前就已经破了身了。” “…………”我有些发冏,再次语顿。 稍许,方才说道:“那依照叔父的意思,该当如些处置才好?” “你看着办吧。” “那——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想的。我的意思是——”我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动静,这才又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把她们三个都娶过来,这样对她们也算是个交代了。” “好,就这么办吧。” 咦——?没想到他答应的这样爽快。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们?” 啊——??? “我——我娶她们?”我再次冏到没话说了。 纳兰鸿兹点了下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干吗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你不是说你要娶她们过门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娶她们的?我刚想把这句话丢过去,脑袋里飞快的回忆了下刚才说过的话。紧接着,悔顿的拍了下脑门。 “叔父,算我刚才没有说明白。现在,我重新再说一次。我的意思是,你污了人家的清白,就应该把她们都娶过来。就是这个意思。”这下明白了吧? 纳兰鸿兹轻‘嗤’了声,随即道:“按照你的意思,被我要了身子的女子,我都应该娶进门不成?” 就应该这样,我点了下头。 “呵——”他笑了声,拍了拍我的脑袋笑道:“小韩青,你知不知道,我活到现在,这样的女子有多少个?” 我叹了口气,道:“不管有多少,至少活着的,只有她们三个,不是吗?”凭着他的性子,不用细想,那些女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肯定像杏花一样,被先占后杀了。 纳兰鸿兹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不假。这三个丫环,我要不是怕你生气,也都把她们弄死了。哪里还会留到现在,等着听你说什么娶还是不娶的。” “多谢叔父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把她们杀了。”我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不过,既然她们没死。总不好就这样算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叔父就再慈悲一回,把她们都娶了吧?” 纳兰鸿兹像是被我说的有些烦了,甩开揪着的那缕发丝,把我一推,下了炕。穿上鞋袜,头也未回的丢给了我一句:“要娶你娶,我没那个心情。” “叔父——” 他回过头来,阴恻恻的笑了两声道:“你要是非要我娶不可,那我就娶。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哪天夜里若是肚子饿了,一不小心就把她们哪个当成了点心给吃了。”说着,还做势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嘴巴。 我当即就把剩下劝说的话,全数咽回了肚子里去。 纳兰鸿兹得意的笑了笑,摸着我的头,直道:“这才乖吗。你看看,这么听话多好。” 我瘪瘪嘴,苦着一张脸,直道:“那她们三个该怎么办?”好好个姑娘家,没了清白的身子,这可让她们怎么找婆家? “你看着办吧。”纳兰鸿兹凉凉的丢了句,便往外走。 我勿自叫苦不迭,跟在他身后,出了厢房。 堂屋里,三个使唤丫环还坐在那里,等着我给她们一个交待。 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三人见了我,纷纷站起身。一个个,眼睛哭得跟个桃儿似的。 我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三张银票,放在桌子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才能让她们忘记昨晚的恶梦。 三人此时,本就很生敏感,又见了我的神色这般,已经瞧出了些端倪。 “小老爷,叔老爷他——他怎么说?” 怎么说,还能怎么说?我暗自一语。愧然道:“都是我的过错,不该把你们买进宅子里头来的。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总之,是我对不住你们。这三张银票,你们先行收下。虽是不多,若是省吃俭用的,倒也够你们用上一辈子了。就全当是对你们的一点儿补偿吧。至于你们的卖身契,过一会儿,我会取过来,还给你们。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还是那句话,都是我的过错。要怨,就怨我吧。” “小老爷——呜——”三个人唤了我一声,又开始哭泣起来。 我哎叹了声,心情很是沉重的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纳兰鸿兹正抱着胸,倚靠在墙边的那棵大树下,嘴里叼了根束草,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见我走出来,呲着牙,笑着迎了过来。 我真想狠狠的骂他两句,可是,看见他在阳光下,闪亮的一口白牙,所在的话,也都乖乖的咽了回去。心底里,偷偷的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心里正骂得无比痛快,面上却没露半分。只是有些埋怨的瞅着他,刚想张嘴告诉他,好在三个丫环好说话,都算是安扶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堂屋里一道人影冲了出来,在我犹自惊愕,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之际,对着我身前的纳兰鸿兹,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不要——”当我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晚了。 哭泣声里,挥过去的手臂,被纳兰鸿兹轻而易举的抓在了手里。只听得‘咔嚓’一声,手骨折断的声音。我心里暗自叫了声:“完了。” 紧随而来的,是‘啊——’的一声惨叫。冲出来的丫环,捧着手臂,当即就痛得晕了过去。 哎——我闭了闭眼睛。 当真是个不懂事的,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干什么跑出来招惹他啊?这明明就是个活阎王,招惹他,不是自已寻死吗。真是个不懂事的,不懂事的,哎! 我从纳兰鸿兹手里抢下了已经晕厥过去的丫环,回过头去唤门口那被吓得呆住的两个人。让她们赶快去请大夫。两人这才如梦方醒的应了声。 我抱起了那晕厥过去的丫环,一个用力过猛,不小心压到了受了伤的那只胳膊,痛得我呲牙咧嘴的哎叫了一声。险些把手里的人,摔了下去。 纳兰鸿兹算是发了慈悲心,从我手里把人接了过去。沉着脸,一直进了堂屋。 我卷起了衣袖,皱了眉头,看了看渗出血的手臂。在纳兰鸿兹投来视线触及之前,放下了衣袖。我可不想再次招惹他。 猛然想起,还没给他弄吃的,亏他竟然能忍到现在。一想到这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也顾不得那丫环还晕厥着,便匆匆忙忙的跑到后厨。见到了厨子,第一句话就是要他以后,每一餐都要准备煎得嫩嫩的肉排。 虽说,这样可能会招来纳兰鸿兹的不满。却也总好过,我一时忘记了,让他饿着了强。那样的后果,实在不是一般的可怕。 等到太夫来的时候,那个不懂事的丫环已经醒了。大夫替她接了骨,又开了些内服的药,这才算是完事儿。 经过她这一闹,原本要离开的两个丫环,也跟着留了下来。嘴里直说,小兰这一受伤,她们再一走,怕是没有人来照料。还是等她好些了,再说吧。 我知道,她们只所以没走,并不完全是丫环小兰的原因。有一部分,也是出于对纳兰鸿兹的原因。 她们的想法,我也能猜到几分。 毕竟,纳兰鸿兹占了她们的身子。在她们的下意识里,就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已的男人看待。虽说,纳兰鸿兹并没有承认这一点。却不能阻止她们报有一线希望,他回心转意的希望。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在她们单纯的想法里,就算纳兰鸿兹此时不承认。迟早有一天会心软,继而给了她们名份。 从她们身上,我更加认识到,身为女子,是何其的悲哀!一旦被人占了身子,就连思想也跟着被强占了。 对于这样的她们,我又能说些什么?我能跟她们说,你们别抱有幻想了,你们所所期盼着的,并非是什么良人,只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会吸干你们身上血液的吸血妖魔。我能这么说吗?不能!我所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再来,也只能期望她们能够早一些看清这个事实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伤了手骨的丫环小兰在养着伤。另两个丫环阿香和绿柳,仍旧照料着我和纳兰鸿兹的起居。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实际上,却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 若是换在事情发生之前,这三个人因为有了我的吩咐,很少在纳兰鸿兹面前出现。而现在,却是有事没事的总在他面前晃悠。受了伤的小兰倒还好些,阿香和绿柳可就明显多了。若是单单这样,倒也还好些。偏偏两个人,也都不知道轻重的时常为了点儿小事情争吵。那架势,俨然是在争风吃醋。 我不知道纳兰鸿兹是什么感受,我是感到有些头痛。加上这一阵子,铺子里的生意很不好。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情也很是遭糕。 听那两个掌柜的说,南城里又新起了一家铺子。便是它抢了两家铺子的生意。据说,这铺子的东家,是个做生意的好手。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在陵丘城里就开了十几家铺子。而且,每一家生意都很红火。经营的品种也很繁杂,吃的喝的用的穿的,每样都有涉足。 我见两个掌柜的说起他,一致的赞不绝口。心中对这个年字号的东家,不自觉的感到了有些好奇。心想着,我既然想在陵丘城里立足,似此等人,能结交便结交。既便交之不成,那也要做到对此人心中有数。只有了解了他的为人性情,方才能想出对策来于之交手。 正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怠。 因着有了这一层盘算,这一日,我闲着无事,便提着些水果糕饼,登了这年字号东家的门。(未完待续) 第98章 不巧的是,我初次登门,这位年字号的东家,并未在家。管家跟我说:“老爷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出去。直到落日后,方才会回来。” 我直道了声:“真是不巧,改日再来登门拜访。”放下手里的东西,无功而返。 这一次,没能见上面,让我对此人更加的好奇。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铺子里的生意渐渐开始好转。归功起来,还是韩家独有的那批丝绸起了作用。因为第一批货物里,无论从花色还是质地,都是江南一带广为兴起过的样式。虽是好卖,却也很容易购进。 铺子刚开张那阵子,生意倒还好。可这年家的商号在南城这一开新铺,自而然的就截走了很大一批客人。毕竟,相比起来,这年家商号在陵丘城很是有名气。加之货品又和我这两家铺子里的相差无几。生意一下子变得清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是有了这样的经验,所以,在第二批货物里,我特意运了些韩家新近才制出的新绸。这些新绸,并没有大量的推上市面,只是先少量的在洛城的绸庄里,先试着卖了几天。绸庄的管事回信给我说,新绸卖的很是好。已经开始有很多客商要进货了,问问我的意思怎么样? 我回信给他,要他可以先少批量的批售。情形一直看好,便可以再加上一成的价钱,大量批卖。同时,我也要他把这些新绸,各式装了几批,运到陵丘。 先时,我也只是抱着拭一拭的心态,运进这些新绸的。要知道,这些新绸虽好,价钱却是有些偏高的。一般小户人家的女子,是穿不起的。 于是,我就把主意打到了陵丘城那些女妓们身上。要知道,为了让那些嫖客们多掏些银子,她们是舍得在自已身上下功夫的。再加上,妓楼之间又在争抢着生意。各家的姐儿们,也在互相攀比着。便是利用了这样的心理,我特意从新绸里,挑了色泽最为鲜亮的两批,带着铺子里裁衣的师傅,亲自去了陵丘城里最大的一家妓楼——怀香楼。 怀香楼里的老鸨是个明白事理,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眼见我送上新绸,自然是欢喜着。当我指名把这两批新绸,制了衣裳,送给楼里的头牌——念奴姑娘的时候。老鸨当即就明白了我的用意,二话不说的就把花念奴叫了出来。 那花念奴,不愧是陵丘城里的第一美妓。举手投足间,尽是媚人的风情。尤其是穿上我送上的新绸衫,真是美的没话说。莫说是男子,便是同为女子,都觉得心神微荡了。 当日,怀香楼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点名要花念奴的人,几乎排到怀香楼门外去。 第二天,铺子刚一开张,各家妓楼里的姑娘们,就蜂涌而至。争抢着去买这一批新绸,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而我这一招‘投石问路’,也算是初现功效。 然而,好景不长。没有多久,南城的年字号铺子里,也开始售卖这样新绸。而且,价钱要低了两成。我略微估算了下,如果他们售出的这些新绸真的是韩家出制,那么,扣除成本,并没有赚到钱。老话不是说的好吗,无利不起早。都是做买卖的,没有钱可赚,他图着什么呢? 我有些怀疑他们的诚信,特意让铺子里的小伙计,却年字号扯了一尺回来。反反复复的看过之后,证实了的确就是韩家的新绸。 这样看来,年字号这么做,无非是想以压价的方式,抢走客人。如此一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客人,再度流失。 我也想过,要跟着压下价码。怎么说,这些都是韩家的货,怎么算,都是年字号赔得多。只是,这么一来,势必要跟年字号发生正面的冲突。日后这生意,怕是越发的难做。对于只是初来乍到,生意才刚刚起步的我来说,十分的不利。 于是,我想到要和缓这样的局面。再一次的,登了年家的大门。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专门挑在刚过晌午的时候上门。打听了年家的门房,那门房回说,老爷正在家中。我心道,这一次还算是顺利。正想着,前去禀报的人,也是上一次我过来时,见到的那位管事,回到了我坐等的前庭。 他一脸歉意的道:“韩东主,真是报歉。我家老爷昨日回来时,稍感了风寒。今日不愿意见客。让您白跑了一趟,实在是对不住。” 我直回道:“无妨,无妨。既是年东主病了,那我也不便再打扰了。就回你家东主,说我韩青改日再来叨扰。” 那管事的直说对不住,我笑着起身,离开了年家。心中暗想,莫怪人家都说,这年字号的东主——年七,脾气甚为古怪,极其不好相处。今日看来,还真是不假。 正所谓,上门便是客,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可他倒好,仗着自已的生意做得大了,在陵丘城有些地位,便自傲慢起来。这若是在洛城,我是决然不会去理会这等人的。 我正自感到有些愤然的时候,却听得身后有人唤我。回过头去一看,却是那年家的管事。 “韩东主,且慢些走——”那管事小跑着追了上来。 我不解的问他:“请问还有何事吗?” 那管事笑脸道:“敢问韩东主,刚才您报上的大号,可是叫韩青吗?” “正是,有何不妥吗?” “哦,没有没有。”那管事直摆说道:“是这样的韩东主。我家老爷刚才觉得,他的身体好了些,所以,想见一见韩东主。” “哦?是这样啊!不过,我铺子里有些事,赶着去处理。改日吧,改日我再来登门拜访吧。”你想见就见,你不想见就不见。当我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吗? 我抹身便走。 那管事赶忙拦住我,陪着笑脸道:“韩东主且莫生气,全当是给我家老爷一个面子,可好?” 我见他说得这样肯切,也委实不好再去拒绝,便点了头,跟他又回到了年府。 这一次,还算是不错,没有再让我在前庭里等。那管事带着我,直接去了后院儿,走进了正屋。 那管事先我一步,冲着内室报了声:“老爷,韩东主来了。” 里面低沉的应了声‘嗯’,紧接着,听见一阵轻咳,起身的声音。跟着,便没了声响。 我被那管事的招呼着坐了下来,心中暗自纳闷,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客人等在外室里,主人却一直躲在珠帘之后不出来。 我正想着要不要起身,挥袖而去的时候,珠帘之后,终于现出一道身影来。紧接着,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出来,道:“外面坐的可是韩东主吗?” “正是韩青,年东主身子可好些了吗?”我冲着里面回答。心中暗道,这年七多半儿是属耗子的,要不然,怎么见不得人呢。 里面的人影,身子似乎一颤。跟着似乎很是紧张的,问道:“敢问韩东家,年纪几何,老家是哪里人?家中可有兄弟姐妹,可有成亲?” 我这是不是进了衙门了,怎么还被人盘问了?我闻言,真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倒是越发觉得,外界的传言,很是贴切。这位年东主,还真不是普通的古怪。 表面上倒是没有显露出来,颇有诚意的回答道:“哦,韩青今年二十有五,老家洛城,家中有仅有一妹,至今尚未娶妻。” “尚未娶妻吗?”低低轻喃,声音有些微颤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道:“那,可有看好的姑娘吗?若是没有,为兄为你说上一个可好?” 噢,闹了半天,敢情除了属耗子的,还是个说媒的主儿。竟然连称呼都变了,还为兄呢。我越发想笑的道:“哦,多谢年东主的美意,此事韩青自有打算,不劳烦年东主费心了。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铺子上还有些事,得急需处置。改日再来叨扰。”说着,站起身,抱了抱拳,也不待他应答,便要往外走。再不走,指不定他还说些什么呢。真是个古怪的人。 身后珠帘一阵响动,却听得声音急切的道:“韩东主,我所说的这名女子,品貌皆是上上之选,于韩东主甚为相配。便是那名字也很是别致,晏子的晏,非是的非。” 晏非!我勿自一惊,猛然回过头去,喝了声:“你,竟然是何人?” 珠帘已被拉开,一人倚立在门边。一张脸,半面俊美到妖孽,半面却是疤痕丑陋。眉宇之间似有无限愁苦,一双眼眸,似墨般黑漆。泪光涟涟的痴痴的望着我,低哑的唤了声:“情儿——,我的情儿——” 我的头顶上,似响起了晴空霹雳一般,震得我惊愕当场。那饱含着无尽思念的又一声低哑的唤声,将我从惊愕之中拉了回来。 几乎不敢相信的低喃道:“晏非?!”我连做梦也想不到,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位年东主,竟然会是我的丈夫晏非。 “情儿——”他离开所倚的门帘,朝着我一步一步走来。 当我看清他那削瘦,尽是病容的脸色时,鼻子竟然一酸,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这才知道,多日来,我竟是如此的思念着他。(未完待续) 第99章 “情儿,真的是你吗?”盈满眼眶的泪,随着漆黑的眼眸流转,迟迟不肯落下。一双大手,扶摸着我的脸颊,微微的颤抖着。轻轻的一眨眼,那满盈的泪,一倾而下。“是情儿,真的是我的情儿——”颤抖沙哑的音色里,透露出抑止不住的惊喜。干裂微颤的唇,轻柔的落在了我的脸上、鼻尖、嘴角……我的泪一直都没有停止,一点一滴,都入了他落下的吻中。轻轻的怀紧了他的腰背,汲取着他身的温暖。属于他的气息,这一刻是那么真实。 那些吻,渐轻渐柔。搂着我的手臂,将我紧紧的压进他的怀里。用他的脸颊昵恋似的摩挲着我,终至化为一声满含情深,犹是不敢相信的叹息:“情儿,我的情儿。你还活着,真的还活着——”隐忍的呜咽,听着心酸。 我轻扶着他的脊背,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扯出一抹笑容,语气尽可能的轻松道:“我当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你莫要咒我。” 晏非越发搂得我紧了,渐渐止住了哽咽,说道:“宫里头传出了你惨死的消息,我不信,直到亲眼见到了那具尸体——”他似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 我拍了拍他,柔声道:“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它了。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他回转过来,望着我,慢慢有了笑容:“是,我的情儿没死,就在我的眼前。咳咳——” “晏非——”我一惊,轻叩着他的背心,皱眉道:“怎得咳得如此厉害?”转身倒了杯清水,递给了他。 他喝了两口,放下杯子,顺了顺气,冲我温笑道:“不碍事的,老毛病了。” “老毛病了?”我听得心中一痛。我和他结缡六载,从不见他有什么老毛病。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便是小病也很少会有。分开的这一段时间,他都是怎生的过活?怎么好好的一个身子,虚成这样?那一脸的病容和削瘦的身体,又岂只是受了一场小小的风寒所致? 晏非看出来我在担心,握着我的手,道:“这点小毛病算不得什么,只要情儿你安好,便是让我病死了,我也心甘。” 我轻斥道:“休得胡说。你我都已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以后都要好好的活着。” 他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眸光,温文柔和,情意绵绵。 我的心跳,竟然不由自主的有些加快。连忙错开视线,微低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轻轻一笑,手指攀上我的发鬓,轻轻扶摸,低声似自语的轻喃:“情儿,我的情儿——” 这一刻的晏非,不知为何,竟然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心酸。忘记从前的他,是怎样的横行霸道。那个曾经亲率御林军,威风八面,直逼王宫的人,好似另人他人。 眼前的他,只是一个痛失爱妻后,削瘦憔悴的磨去了所有的棱角,深陷痛苦之中的最普通不过的男子。在受尽了心痛的折磨之后,惊见自已的妻子,就出现在自已面前,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相信。轻轻的摸触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珍视的人,就会再一次从眼前消失一样。 年七,年七——,念妻,念妻——。就连名字,也是在怀念着我啊! 我从不曾知道,晏非对我,竟然会有如此深的爱。如果,我真的死了。他是不是会这一生,都以年七的身份活下去? 若是我对他还有什么怨恨的话,在这一刻,望着他那削瘦憔悴的容颜和那已现银丝的斑白发鬓,也已经荡然无存了。存留下来的,就只有那浓浓的心痛和不舍,冰然的心,也已化成柔肠寸寸。 “晏非,我的夫啊——”心中谓然的一声长叹,潸然泪下。 我偎在他的怀里,默默的体会着久别之后的温情,他亦无语,轻轻扶摸着我的发丝,不时的低头轻吻下我的额头,心满意足的轻声叹息。 如若这一场分离,带给我和他的只有痛苦。那么,重逢之际的喜悦,却足以将这些痛苦回忆,倾刻之间消弥于际。 初尝的情,在闻知他纳新人之时,便已经终止。我也以为,于他,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情意。皇宫中的那一场相见,让我再次情动。 分离的这段时日,我已经把那份思念深深的埋藏起来,却在见到他的这一刻,面对着他憔悴若斯的容颜,所有的情动,瞬间涌出。 世人皆言,一日夫妻百日恩。想我,竟然也不例外。在恨过、怨过、纠缠矛盾过之后,仍旧还是爱着他的。 想来,他也似我一般吧。最初的时候,并不曾知晓对我的情意。否则,也不会有那样的伤害和误解了。 一直不曾想明白的事,在我窝在他怀里,静静汲取温情的这一刻,竟然全数想个透彻。是谁说过,年岁的增长,时间的流逝,给人带来的不只是岁月的洗礼,还有那一份沉甸甸的属于磨练过后,越发弥足珍贵的变得开扩的心胸和增长的智慧。可以容纳你一直以为,无法容纳下的东西。想明白,你一直无法想清楚的事情。而这些,放在以前的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或者说,不愿意去明白的。 如果说,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从那么多痛苦的经历里,得到了什么。那就是,我学会了一件事。勇于去面对,不管是我想要的、不想要的。那些我争取的、强加给我的。无论是哪一样,都是属于我的人生。只有勇于去面对,才能看清楚,那隐藏在背后的真像。 爹爹说过,要我安安稳稳的活着,更要鲜鲜活活的活着。我之前,错以为了这句话的意思。想着要去安稳,凡事不争不求,而到头来,却是换得身心俱伤。 要想去鲜鲜活活的去活,就如年少之时,策马扬鞭,四处游历,无所畏俱。但凭着那是我想要的生活,便是一往直前。与之相比起来,倒是这六年里,为人妻的岁月,困缚了手脚。而今,我已历过一次死劫,又来到了这我心念已久的陵丘城,还有什么可以阻住我,鲜活的活下去? 我抛却了悲楚愁苦的情绪,抬起眼眸,对上晏非,直道:“你我今日能够再次重逢,终究是老天汲予你我的缘份。于此,我们便要加倍珍惜这样的缘份。正如爹爹说的那样,要鲜活的去活。”(未完待续) 第100章 晏非就是年七,年七就是晏非。这样的身份,生意上的问题,自然地也就迎刃而解了。他说,生意上的事情,他一向很少去过问,全然交给下面的一位姓安的先生去管。原本,他来陵丘,也只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出生之地。而之所以会开商号,也完全是机会偶然之故。本也没打算会赚什么银子,不想,生意却是越做越大,商铺是开了一家又一家。在陵丘城,也渐渐有了些名号。 我听到此处,心想,他还真是好命。不用费心思,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可赚。那个叫安先生的,也真是有些能耐的。但凭着他在短短的半年之内,把年字号经营的如此规模,很肯定的说,他是一个经商的好手。那折价争抢生意的行径,想必就是他的主意。等得哪日,倒还真是想见见他。 晏非听说我也在陵丘城里开了两家商铺,直道哪日过去瞅瞅。我与他笑言道,你我日后说不准,还是生意上的对手呢。这本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他听来,却是老大的不高兴。咳了两声,一脸严肃的冲我道:“情儿,切莫再开此等玩笑。你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对手。这一生不会,下一辈子也不会。” 我被他过于严肃的神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任他一把将我拥进怀中,摩挲我的耳鬓,轻喃道:“情儿,你是我的妻,我不要跟你做什么对手。” 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却当了真的一样,我有些哭笑不得,想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了回去。 “好啦,夫君。我也并无那个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随口说说也不行。”他拥得更加紧了。 “好好,是我说错了,还不行吗。你先松开手再说。”再勒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情儿——” 声音有些不太对,我警觉得停止了挣扎。 “情儿,我们好久都没有——”他低头在我耳边吐出余下两个字。 我的耳根立时红了起来,从他怀里抬起头,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还病着呢,怎么——怎么——” 他低哑的笑了两声,牵着我的手,直摸下他那里。轻咬了下我的唇,紧贴着,吐出温温的气息,轻声道:“瞧,它都忍不住了。” 我被摁着手,摸着那鼓鼓的一垞,一张脸涨热得快要被火烧着了一样。使劲儿的抽出手来,做势起身欲走。 晏非扯住了我的一只手,轻摇了两下,央求着:“情儿,别走——”语气里有着令人心软的调调。 我的心,顿时便柔化的只剩一滩水了…… 从年府出来的时候,日已偏西了。 晏非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我走。我是一再好言相劝,加之他适才好一番得逞,心情正自不错,这才应允的点了头。 我见他神采熠熠,哪里还像是正生着病的病人。不仅想起了一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个喜字,可以直接就换成‘房’字了。我不禁暗自气结,抵着自已酸痛不已的后腰,坐上了他特意安排的马车。 从他这里到韩宅,也不过就是半盏荼的时间,走走也就到了。他非要一再坚持,让我坐上马车。这还不算,在车子临起的前一刻,跃上了车,执意送我回去。我劝了一阵子,实在是劝不动他,也就由着他了。 车子走得很慢,赶着车子的马车夫,估计是听了晏非的吩咐,故意如此的。我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太急的事,也就没去催促。等到车子走到巷子口前,还有一段距离才到大门口时,我便叫住了马车,先行下了车。冲车子里的晏非,挥了挥手,只道:“就送到这里吧,前面就到了。再走,就路窄了,车子不好挑头。” 晏非瞅了瞅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要我明日再过去。我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车子停在那里,我自转身往前走。直到大门口时,才停下,冲着一直目送着我的晏非挥了挥手,道:“回去吧!” 晏非掀着车帘,冲我点点头。转头跟那车夫低声的吩咐了句。 我看着马车离开,这才迈进了大门。 我穿过院子,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偌大一个宅子,静的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这样的安静,让人感觉有些发毛。 我拭着唤了两声,并没有人应答。眼见厢房里的灯还亮着,便走了过去。刚到门前,便听见里面‘咕通——’一记闷响。我没再迟疑,直接推开门。 刚一迈进去,就听里边传出来纳兰鸿兹的声音:“小韩青,你回来了。” 他怎么在这里?我直道了声‘不好’,急急的进了内屋。这一进去,我就有些傻眼了。 宅子里的十几号人背靠着背,被捆绑在一起。嘴里塞进了一团破布,一脸恐惧,见着我呜呜的直叫。地上倒着一张木椅,估计是刚才谁听见我的声音,弄出来的那一声闷响。 纳兰鸿兹手里拿了把小刀,围着十几号人,正在打着转。我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睛里直放着邪光,心想,十有八九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为了弄清楚状况,我揪掉离我最近的使唤丫头小兰嘴里塞着的布团儿。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兰直哭道:“叔老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把我们都叫过来绑起来。直说是我们让他心情很不好,非要放我们的血才行。正比划着,小老爷你就回来了。呜——” “小兰说的都是真的吗?” 十几颗脑袋,齐刷刷的点着头。 我回头看向纳兰鸿兹,扯着他的胳膊,拽出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喝人血的吗?”我压低了声音道。 纳兰晃动着手里的小刀子,道:“你不在家,我觉得很无趣,就把他们都捆起来,吓吓他们取取乐子。” “真的只是这样吗?”对于他的话,我感到有些怀疑。刚才,明明看见他眼里那饥渴的眼神。那样的神态是骗不了人的。 “当然是真的了,难道我还骗你不成?”他用刀子刮了刮手指甲,俨然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 “那好,我就相信你说的。”他既然如此说了,我也不想再追根问底下去,转身回去,想过去把他们都放开。 错身之际,纳兰鸿兹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皱了皱眉头,凑近了几分,皱着鼻子在我的身上嗅了嗅。先前还是苍白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101章 纳兰鸿兹的脸阴沉了下来,几乎是同时的,一把扯开我的领口,我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他有些不管不顾,执意将我的领口扯得更开。我也自低头望去,微敞开的胸前,有着晏非留下的几处吻痕。在雪白的肌肤上,很是明显。 “是谁,他该死的是谁?”纳兰鸿兹怒吼道。 他狰狞愤怒的表情,我丝毫也不怀疑,我若是此时说出晏非来,他会失去理智的当即就冲去,吸干他的血液。 我稳了稳神,拢了拢衣领,扯掉的衣扣,搭拉在下垂的襟口旁。我拉了几下,都没能合拢,索性任它在那里垂着。冲着愤怒无比的纳兰鸿兹,轻吭了声,才道:“那个,叔父,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我先去把他们放了,回头我......” “不行!”他直接了当的斩断我的话,一只大手直紧掐在我的喉咙上,怒吼道:“该死的你,快说,那个男人是谁?”手上的力道大的像是要一把掐死我。 我拍打着他铁一般坚硬的手臂,感觉快要窒息了一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喝令道:“放开她。” 晏非?我又惊又喜的扭过头,朝着院子里望了过去。 院子里,一片灯火映射出的光影里,站立着一个人。半面丑陋,半面俊美,不是晏非,又是哪个? 掐在我脖子上的大手,松了开去。我弯着腰,猛咳了一阵,看着纳兰鸿兹迈出门去,走至晏非面前,沉声问道:“你是谁?” 晏非眼睛微斜,看了我一眼,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好不容易咳的顺过了气息,赶忙跑了过去,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抵着一个,生怕两人就这样打将起来。 “千万别误会,都是自已人,自已人。”我打着哈哈,左右按扶着。 晏非眉头一皱,道:“情儿,他是什么?为什么掐着你,你还说他是自已人?”我睨了他一眼,暗示他不要多问。看得他眉头皱的能锁死一只苍蝇。 纳兰鸿兹在那头也不干了,扯着我的手腕,直逼问:“小韩青,他为什么叫你叫得这么亲热?哦,我知道了,那个奸夫,是不是就是他?”说着,往前进了一步,瞪着晏非的眼神,狠不得把他给生吃活剥了。只待我一点头,他就要冲上去。 我暗自叫苦不迭,直道,祖宗,两个活祖宗。哪个我也得罪不起啊。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我吭了两嗓子,冲着两人呵呵傻笑两声,道:“我来给二位相互介绍一下。”跟着指着纳兰鸿兹,冲着晏非道:“夫君,这位是叔父......纳兰鸿兹。”转身又道:“叔父,这是我的夫君,晏非。” “叔父?” “夫君?” 两人惊讶的吼声,相继响起。我捂着被震得生疼的耳根,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被两人一人扯着一只手臂,又给揪了回来。 两个人倒还真是有默契,不约而同的一齐冲我怒吼的质问道:“什么叔父(夫君),他(他)不是死了吗?” 我闭了闭眼睛,忍着即刻想要逃跑的冲动,睁开了眼睛,左右两边看了看,回答同样的两声道:“没死,没死。” 两人刚想要张嘴,被我两个竖起的巴掌一齐封住道:“停!你们俩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我先去把里面的人放了。”我可没忘记屋子里,还有十几号人,在那里听着音儿呢。此时,我们三人的身份,稍微泄露出去一点儿,那都是麻烦事儿。 丢下了话,我也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扭头就进了屋子里。三下两下解开捆绑着的十几号人人,吩咐他们各自回屋子里去,听到任何响动都不要出来。 我可不敢保证,一会儿,两个人会不会打起来。要是有人在旁边,指不定就被拎起来当做家伙什使了。别人或许不会,院子里那两个我可不敢说。那都是任性惯了的主儿,便是我也得小心的应对着,更何况是他们。 十几号人,先前就被纳兰鸿兹吓了个够呛,这回一听我这么说,更是惧怕的连声都不敢吭了。出厢房回后院的回后院,厢房里的关门关门。眼见他们都很是听话,我这才放心的回过身。 咦,人呢? 再一看,院子里先前还站着的两个人,这会儿却没有了踪影。我四下的瞅瞅,也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刚想着要不要喊两声试试,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响动。 我顺着声响抬头望了过去。只见,屋脊上,两个人已经动起手来,此时正交缠在一处。 我直叫了声:“别打了。”心底里唤了声‘我的娘’哎,匆匆的跑到东头墙根儿底下,搬来了梯子,搭上了屋檐,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斜斜的屋脊,不太好走。我跪在瓦片儿上,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前爬,好不容易爬到了两个人跟前儿,还不等我抬头劝上两句,两个人脚下一腾空,轻轻的那么一跃,就换到别的地方打去了。 于是,我就换了个方向,小心翼翼的再往前爬。刚到根前,两人又换了地方。我哀叹了口气,再爬……两人再挪…… 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成心的还是无意的,总是在我将要捞着他们的裤管和鞋面儿的时候,换了个地方再打。 没爬几趟,我已经累得像条死狗一样,瘫在那里不动了。两个人,仗着一身的好轻功,继续在那里折腾。 我从先前急欲劝阻两人动手,到最后,累得实在是爬不动了,干脆坐在屋脊上,对着已经升起的月亮,看着两个从东屋脊打到西屋脊,再由屋南侧打到屋北侧。嘴里说着第二百八十遍:“不要再打了......”。 等到我说到第一千零七遍的时候,我已经再也说不动了。看了看依旧还在交手的两个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们继续,我先下去了。”倒退着下子屋脊,刚刚踩着第二根横梯的时候,我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不由自主的朝着下面看了那么一眼。 只这一眼,我就忍不住一声尖叫,啊...... 我怕高啊,刚才一时心急,给忘了。呜......(未完待续) 第102章 对于一个畏高的人来说,踩在屋檐高的梯子上,无疑是在自找死路。两条腿抖得都快要散了架似的,整个身体紧贴在梯架上,闭起了眼睛,脑袋还在不停的晕旋。 我那一声叫,还真是有效,两个打在一起的人,立马从屋脊上飞了过来。几乎是同时的抓住了不停打颤的我,往着各自怀里拽。 我因两人这一拽,原本挽在梯子两侧的手臂也被迫的松开了,大半个身体悬了空,只剩两只脚,勾在梯横上,犹自在挣扎着。两人谁也不肯退让,一人攀在梯子一侧,扯着我的一只胳膊,拉木椐似的扯着。可怜的我,就好像是草原骑手们,临近终点前,急欲争抢着的那头肥羊。只是‘咩咩’的叫着,没人去理会。 真是两个活祖宗啊,我无奈的哀嚎一声。仰着脑袋,一如那站在悬崖之上银狼,对着月亮星空,仰天长嚎:“救命啊......”。 两个挣扯着我的人,似是一怔,齐齐松了力道。 “情儿......?” “小韩青......?” 啊......我疯了似的长叫了一声,冲着两人道:“你们是不是想要我的命啊,再这样扯下去,我就要被你们分尸了。是不是那样,你们才高兴啊?”啊...... 纳兰鸿兹瞪了晏非一眼,道:“那,你让他松手不就得了吗。” “你说错了吧,该松手的人是你。”晏非哼了一声。 眼见两人再吵下去,又要打在一处了。我赶忙喝道:“好啦,别再争了。先把我放下去再说。”我不敢低头往下看,被两人扯住的手指头,朝着下边比了比。 两人这回还算不错,听话的一起拎着我,轻飘飘的从梯子上跃到了地上。 我的脚一踩着了地,悬在嗓了眼儿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下来。扯了扯还握在两人手中的手臂,不见有松手的意思。知道好言好语商量是没用的,便当即就冷下脸来,道:“你们要是不闲累,那就继续吵,继续打,随你们高兴。我可是又累又困,现在就回屋里睡觉。放手,放手......” 估计两人也没有想到我会翻脸,这一招还真是好使。两只手臂终于算是被解救出来了。 我也不理会两人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往正屋里走。身后一下子没有了声音,我虽是好奇,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回头。直到我推开了房门,迈进了门槛儿,想要借着回身关门的当口,看看两人的动静。 我这一回身,两只手合在门板上,刚抬眼皮儿看过去,两道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身影,吓了我一大跳。 我以为站在原地未动的两人,早已无声无息的跟在我的身后。这一次,他们倒是很有默契。 两扇微合的的门,被双双推开。两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屋中,而我这屋子的主人,跟在两人身后,倒似来做客的一样。 陵丘这个地方,因着漠北的气候,家家睡得都火炕。火炕不比睡床,硬硬的板板的,地方很是宽敞。通常可以睡下四五个大人。有的家里,有小孩子的,还可以睡上六七个人。 平常,这屋子里,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睡。挺大的地方,我也只睡在中间。我因怕睡着生硬,便多加了两床褥子在身下。一铺火炕上,被褥靠着里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 两人进了屋子里,也不多话,也不用我招呼着,直接脱鞋上炕,各自摞下一床褥子,一个占着炕头,一个占着炕尾,齐齐和衣往上一躺。 我见两人的举动,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纳兰鸿兹招了招手,冲着我唤道:“小东西,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磨磨蹭蹭的,今儿个是怎么了?”语气里,有些说不出的暖昧。 晏非先是一怒,跟着轻笑道:“情儿,是不是有外人在,你害羞了?你是我的妻,羞赧什么?快些过来睡下,待为夫好好疼惜着你。” 我瞅着两个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深吸了好几大口气,才算是忍住没有冲过去,把两人揪到地上,狠扁一顿的冲动。 我冲着两人,扯出僵硬无比的笑容,道:“敢问两位大爷,想要小女子我怎么侍候着,才能算是满了二位的意?” “让他走。”两人齐齐指向对方。 “我走,我走行了吧?” “情儿,你站住......”晏非从炕上一跃而起,纵至我的身前,将我一把扯入怀里,狠狠的亲吻了我一下。挑衅似的看向也已经跳下炕的纳兰鸿兹道:“看见了吗,纳兰鸿兹,情儿她是我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妻子。你若是识像的就早点儿滚,不然的话,我就把你这个吸食人血的妖魔捆绑起来,一把火给烧死。” 纳兰鸿兹在晏非亲上我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再听见这一番话,妒火烧得眼珠子都要烧红了。二话不说,迎面就拍来一掌。 晏非一手迎了过去,一边犹自搂着我。不能全身心的迎之,几个回合下来,就已经明显不敌了。纳兰鸿兹越加发动掌力,疾疾如风般攻来。 我眼见他节节败退,迎击时,还忍不住咳了两声。不禁担心他的身体,生怕他被纳兰鸿兹的掌势扫到。趁着两人分开的一刻,劝他放开我。 晏非见我关心他,一时高兴的微笑了起来,直要我不要替他担心。 纳兰鸿兹一听,更加妒火中烧。啊......大叫了一声,一头黑发,无风吹了起来。一双蓝眸,开始显出淡色的红雾。 我暗道了一声不好,他要发魔了。一把抓住晏非的手,往外扯道:“快走,他要发魔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晏非心情大好,冲我一乐道:“情儿,你说怎样就怎样,听你的。”转回头,对纳兰鸿兹道:“真是对不住,情儿怕我受伤,不让我跟你打了。” 纳兰鸿兹的再受刺激,一对眼眸越发的红了,冲我大喊了一声:“韩青,你敢走......” 我被他喊得,一颗心是突突的猛跳。脑袋里全是他吸食人血时的恐怖画面,哪里顾及他的威胁,拖着晏非,一门心思的想跑。 晏非倒还算是听话,转拉着我的手,冲出屋子。轻功一运,翻墙而出。 纳兰鸿兹紧紧跟在身后,似同野兽一般的不停嘶吼着,要把我和晏非撕成碎片。 我知道,他些刻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真正的发了魔。就算我现在停下来,去劝他,也多半是有去无回。想想还是算了,老老实实的跟着晏非先逃了,等得他清醒的时候再说。 晏非似是觉察出了我惧怕的浑身在发抖,边奔跑着边让我安心道:“情儿,有我在,你莫怕。就算他追上来,我也有办法对付他。” 我心知他说这话,只是在安慰我。若是他真有办法对侍纳兰鸿兹,刚才和他交手的时候,就已经使出来了,又何必等到纳兰鸿兹追上来再用。 云天炽那一掌,把他伤得很重,一年之内都无法运用摄魂之术。加上他现在正病着,怕是刚才,就一直在硬撑着了。我还真是愚钝,竟然此刻方才醒悟。 想到此处,我不禁感到有些心疼,轻轻的唤了声晏非:“夫君......”空着的那只手,扶上他的削瘦的脸庞。 晏非稍微愣了下神儿,紧跟着对我柔柔一笑,道:“情儿,怎么,想要摸我吗?等到甩脱了后面那个,找个无人的地方,你想要摸哪里就摸哪里,我让你摸个够,怎样?” 他有些色色的话,让我的脸微微发烫,轻捶了他记,直道,都在逃命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嘿嘿一乐,揽着我的腰,脚下生风,加速的奔逃。 身后的纳兰鸿兹,一直紧追不舍。直到晏非揽着我冲进了一家客栈,又从客栈的后门窜出去后,急急的绕过了一条街,才算是把他甩开。 我正自庆感到庆幸,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遥遥的听见纳兰鸿兹的怒吼声:“韩青,你给我出来......” 我握着晏非的手心,已经满满的都是汗。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我道:“不用怕,他找不到这里的。” 果然,纳兰鸿兹的声音渐渐远了。直到他似歇斯底里的狂呼传来:“韩青,你该死,你该死......” 我的心,猛的一阵狂跳。 夜风里,一阵阵的不安,向我袭来…… 这一夜,我和晏非并没有回韩宅,也没有去年府,更没有去客栈,而是就近寻了户人家暂住了一晚。 第二天,天一亮,我估摸着,纳兰鸿兹的怒火也该消得差不多了,便想着要回韩宅看看。晏非担心我会受到伤害,执意不肯让我回去。 躲,总归不是办法,纳兰鸿兹因是昨夜发了魔,才会那样。平常的他,倒是没有伤害过我半分。我如是的劝着晏非,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只是,却加了条件,他要跟着我一起回去。 我寻思了一下,纳兰鸿兹若是消了火,见到我气上一阵子,也就算了。若是看见我和晏非一起,恐怖又要发作了。暂时还是不要惹火他为妙。 我劝了再三,晏非才算免强同意。直道他隐匿起来,若是有什么事,便唤他。我想,这样也好,便同意了他的办法,回到了宅子里去。 宅子里面很是平静如常,杂役们起早正在打扫着庭院,后厨的厨工们,也都上了工,正在生火做饭。那三名使唤丫头,也都收拾好了屋子,见我回来,忙着去打水侍候我梳洗。看起来,都很正常。纳兰鸿兹就算发了魔,却也还是留了分心性,并没有伤害宅子里的人。我这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我洗了把脸,边擦着水,边问一旁的小兰:“叔老爷呢,怎么没见他出来?还在屋子里睡吗?”八成是昨晚上,追得太累了。 “咦?叔老爷昨天不是和小老爷你在一起的吗?”小兰一脸疑问的道。 “怎么,叔老爷他昨夜没有回来吗?”我当即就停了动作。 小兰摇了摇头,道:“我和绿柳刚刚还去叔老爷和小老爷的屋里,想侍候两位起身。却不见两位老爷的踪影。” “宅子里都找了吗?” “都找过了,没有。” 这倒奇了,他没有回来,那是去了哪里了?陵丘城里,他也不认识谁啊。我有些讶异,同时,又有些担心。梳洗了下,出了院子,叫出了躲藏起来的晏非,跟他说了这件事。 他要我不用担心,纳兰鸿兹那么大一个人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我倒不是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我是担心别人有没有事。昨夜,他那副发了魔的模样,难保不会做出伤害他人的行径。 两个时辰后,我这样的担心得到了证实。 宅子里头的厨子,去市集上买肉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议论着,说是昨个夜里头,城东街的洪同客栈里头,死了十七条人命。个个的死法都很奇怪,不是刀器所伤,都像是被野兽咬断了喉咙。其中有一个人的尸体,还像是被抽干了血液一样。 那厨子觉得很是奇怪,回来时就跟宅子里头的人说了,恰好被我听见了。不用说,一定是纳兰鸿兹干的。一夜连杀了十七人,他真是疯了。 我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责怪他的时候。当务之急,得先把他找到。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官府。用不了多久,官府就会出动人马,详查此事。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就此善罢干休。他只吸了一个人的血,却要杀死了十七个人。这么做,摆明了就是在泄愤。 若是依旧如此下去,官府的人很快就会捉住他。到那时,他也就只有被处死一途了。 我虽对他的行径,也是深感痛恶。可毕竟,他救过我。加上这些时日的相处,总是有些感情的。让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我做不到。 晏非见我担心的模样,很是气恼,直道我变了心。我很是无奈的跟他说了这一段日子以来,纳兰鸿兹是如何如何的对我。说着的同时,我也自念起他的好处来。不仅对昨夜奔逃的行径,感到十分的懊悔。 想必,他昨夜也只是见到了晏非,一时被妒火冲晕了头。我若当时,不是一心想着要护着正病着的晏非,没有和他一起奔逃,估计也不会引得他发魔。怪只怪我,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那样一个人,看着阴怖的一如妖魔,实则有着一颗最单纯直接的心。 他喜欢着我,也想要得到我相同的回应。为了这,他不惜放弃自已的习性,不再吸食人血。我知道,这样的他并不好受。每日里,脸色都很苍白,看上去无精打采,很没有精神。以他的强势,完全可以像云天炽一样,强行要了我的身子。可是,他却没有。他,是真心实意的喜爱着我。而我,却一再的忽视着他的感受。 假使,我昨夜能够及时的阻住他,让晏非先行离开。再好言相劝几句,想必他也不会气得那么厉害。而那十七个人,也就不会枉死了。 哎! “情儿,别再自责了。他本就是个妖魔,杀人自是他的习性。就算是昨夜不发作,也迟早会有发作的一天。这是他的本性,改不了的。”晏非见不得我再懊悔下去,劝道。 我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他......其实并不坏。有时候,还很单纯,就像是一个孩子。” “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吸食人血,可以一夜之间杀了十七个人的孩子?情儿,你不要太天真了。他是个妖魔,一个妖魔,你懂吗?”晏非扳着我的肩头,似要摇醒我。 “就算他是妖魔,那又如何?他是吸食人血,却终究没有伤过我一分一毫。比起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他更值得我去喜欢,不是吗?” 晏非直直看着我,似要看穿我的想法,半晌方才问道:“情儿,你......喜欢他?”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直直的回视着他,道:“你知道我的心,已经给了你,又怎么再会给旁人呢?” 这是晏非第一次听见我正面的回应,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的激动,一把拥住了我,低喃道:“情儿,我的情儿......” 我窝在他的怀里,幽幽道:“对我而言,他就像是我的亲人,如兄如父。叔父这个称谓,他虽是无心之说,却还真是对了我的感受。晏非,对于他,我们不能置身度外。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找到。” 晏非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情儿。知道了你的心意,我自然不会再于他计较。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以他的性情,我认为,绝对不会就此善罢干休,还会继续下去的。而在这之前,我们要尽快的找到他。可是,这陵丘城这么大,想要把他找出来,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依你的意思,我们该如何找起?”我此时,已经心乱如麻,早已经没了主意。 晏非略自沉吟了下,说道:“依我看,倒不如于官府联手。” “你......说什么?”他的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当即一愣。 晏非像是早已经料到我会这样的反应,解释道:“但凭你我的力量,想要极快的找到他,很是困难。倒不如,借助官府的力量。情儿,你想啊,出了这么大动静,官府一定会四处探询盘查。依你所说,纳兰鸿兹性子,势必会迎风而上。这样一来,他的行踪,不是很好掌握了吗?” “你是说,他会当着官府的面前下手?” 晏非点了点头。 不错,依照纳兰鸿兹的性子,的确是会那么做的。不过,这样一来,倒也好了,正可以寻到他的行踪,先官府一步把人找到。(未完待续) 第103章 晏非说的没有错,纳兰鸿兹果然挑衅似的在官捕查探的时候,再次下手。这一次,他选在了陵丘城最大的饭庄里下手。当时,正是晚上食客众多,有几名官捕坐在二楼的的雅间里。他不再掩藏身份,直接冲将进去,连杀八人,迅速的逃走。二楼雅间里的官捕,闻声追赶其后。我于晏非早已经伏在外面,一见纳兰鸿兹冲出来,直接迎了上去。 他见到我们,先是一怔,跟着一张脸沉得铁青色。 我自不理他,只是温声劝道:“叔父,跟我回去吧。你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太危险了。再这样下去,那些官府里的人,迟早会捉到你的。” 纳兰鸿兹冷哼一声:“我的死活,自有我说的算,于你无关,你且闪开。” “叔父......”我脚下急急赶上。 “别叫我叔父,你我已经毫无关系。你若再不走,当心我杀了你。”他面露狰色,俨然不似说笑的模样。 晏非伸手将我拨在一侧,上前拽住他一只胳膊,说道:“纳兰,还是听情儿的话,跟我们回去吧。” 纳兰鸿兹陡然停住,反捏住他的手腕,怒然道:“晏非,你小子给我听着。别在我面前,假装大方。同样身为男人,你心底里在想些什么,我还能不知道?”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有着强忍的痛苦,道:“小......韩青,你当真要他不要我吗?”说到最后,竟有些可怜。 想起这一段时日,他对我的好,我鼻了一酸,眨了两次眼,忍住泛出的泪意道:“叔父,我们先且回去再说,好不好?”我担心那些官捕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纳兰鸿兹摇了摇头,脸色再次沉冷,道:“你们走吧。” 我瞅了一眼晏非,晏非明白我的意思,突然的反手一缠,疾点他的肩井穴。 纳兰鸿兹微怔,只是眨眼的工夫,身体直直的向后平移,轻飘飘的似同柳絮。 晏非惊觉失手,大吃了一惊。 纳兰鸿兹极快的又扑了过来,手臂似铁柱一们,一下子掐住了晏非的咽喉。这一回,不光是晏非,连我也很是吃惊。只是几天而已,他的武功竟然与之前天差地别。晏非在他面前,形同初学走路的稚儿,不堪一击。 纳兰鸿兹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惊诧,旋即笑道:“韩青,你是不是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你的情郎会如此不堪一击?你以为,我和他的武功在伯仲之间是不是?可笑我纳兰鸿兹,在你的眼里,竟然只有这三脚猫的功夫。哈哈......”他一阵狂笑,笑声里尽是悲凉。 我听得心中一阵难受。 他笑罢,冷冷道:“这些时日,若不是一直听了你的话,只是喝些什么鸭血狗血的,何至于功力大减。就凭着他这样的三脚猫武夫,岂能于我打成平手?就他,我只需要一只手,轻轻一握他就没命了。你信吗,韩青?” 我当下惊悟,难怪这段时日,他一直脸色苍白,总是蔫头搭脑的,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原来是这样。这几日,想是他已经大量的吸食人血,以至于武力极快的复原。他能强忍那么久,还真是......难为他了。心中暗叹道。 同时,我也对晏非的安危感到担心,想是眼中也自然而然的显出忧虑来。 纳兰鸿兹脸色更沉,手上的力道加大,晏非已经憋得脸色涨红,一副无法呼吸极其困难的模样。我刚想唤他住手,却发现晏非的眼光,有些异样。 纳兰鸿兹直对着他的眼,呆呆的,整个人渐渐失了动作。 晏非低低困难的吐出两个字:“放......手......”纳兰鸿兹真的听话的松开了手。 我感到无比的惊讶,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速度快的,让我无法一时抓住。 晏非咳了两声,揉了揉喉咙。跟着冲着某一方向一挥手,看似无人的巷子口,陡然出现几名官捕来。 几名官捕疾跑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押住了似呆住了纳兰鸿兹。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冲着晏非一抱拳,道:“多谢年东主相助,才能把这妖魔捉住。” “华捕头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晏非淡淡道。 我听着两人的话语,方才有些明白过来。又惊又怒的冲着晏非道:“你早已经打算好了,要这么做,是不是?” 晏非不置可否,沉声道:“情儿,他是杀人食血的妖魔,理应让官府来处置。我这么做,也是还了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一个公道。” “公道?”我嘿嘿一笑,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晏非也会讲什么公道。是,我承认。他这么做,的确是罪大恶极。可是,他是似同我的亲人,我不能眼见他去死,而无动于衷。” “情儿......” “你不用再说了。”我摇了遥头,道:“如果他死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狠然的转身,去追那些捕快。 “情儿......咳咳......” 身后的咳声,令我微顿住了脚步。 “情儿,我知道你恨我骗了你。只是,你要知道,我这么全是为了你好。依他的性情,说不准哪天就会发了魔。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他,留在你身边。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还是要这么做的。”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咳声紧紧揪住了我的心肺,眼见那几名捕快,渐行渐远。咬了咬牙,斩断这样的情绪。抬脚欲走。 “情儿......”晏非有些压抑低沉的唤声,让我再次顿住,忍不住回过头去。 “扑......”眼见晏非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夫君......”我大惊失色的扑了过去,一把扶住他晃倒下的身体。哭叫道:“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晏非惨然一笑,脸色苍白的微喘道:“情儿......,不碍事,只是......受了内伤而已。” “是不是刚才你强行运功,使摄魂术所致?”云天炽说过,他一年之内,皆不能使此术。刚才,纳兰鸿兹明显是被施了此术的模样。我有些气恼他的行径,眼中涌出泪意。 “不......那么做,又......怎么能......擒住他。咳咳......”嘴里的鲜血,随着他的咳嗽再度涌了出来。 我心痛不已,忙忍着泪意道:“好了,不要再说话了,我背你回去。” 晏非轻然一笑,晕厥过去。 我拭了把眼泪,背起他,急急去找医馆。(未完待续) 第104章 晏非这一次伤的很重,一边两天都处在昏迷之中。醒来时,整个人又是虚弱又憔悴。脸色苍白的好似一张纸,话若是说的多了,都会感到疲累。 我这边照顾着他的身体,那厢惦念着被捕快捉走的纳兰鸿兹。想要去衙门里探听些消息。起初我提起这件事,晏非就会咳得厉害。他每咳一声,都会咳出血来。人也好似随时随地都会晕厥过去的模样,吓得我不敢再吭声。 有了这样的经验,随后的两天里,我暗地里派人,使了些银子,探听到了衙门里的一些消息。 好在,纳兰鸿兹是重犯,需要押运京师的刑部受审。短时间内,还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忧。而这,也给了我一个机会,趁着他没有押运走这段时间,想出办法来,保住他的性命。 晏非的身体恢复的很慢,我不敢刺激他,绝口不提想要救纳兰鸿兹的事。而他好像也忘记了这件事,只是每日里,特别的爱粘着我。便是睡着的时候,也不忘着要拉着我的手。 就像现在,我只是轻轻的动了动手指,他就睁开了眼睛。紧张着看着我,一副我像要逃跑的模样。 我真是哭笑不得,只得温柔的安慰他:“睡吧,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的。”这样的晏非,弱小可怜。昔日霸道、嚣张、狠辣的模样,全然不见。一个人的改变,往往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只是一件事,就可以让他完全转快了性子。 “情儿——”晏非喃喃的念着我的名字,安心的慢慢的又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均匀。 我见他睡的沉了,慢慢的抽出被握着的手来。瞅了眼置在一旁,空着的药盅。温药时,我已经在里面放了少许的沉眠草。若是顺利,等到我回来时,他可能还在睡梦中。 就目前的情形,又不能刺激到他的情绪,我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脱身。衙门里,纳兰鸿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迟迟没有看到他,我也实在是不太放心。 我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随手关上了房门,特意关照了侍候的丫环,多留意些,这才匆匆忙忙的出了大门。 陵丘城的衙门,设在城北陵四街上。坐镇这里的是陵丘城里最大的官员,陵丘城郡守安子洛。说起安子洛此人,陵丘城的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陵丘城的百姓唤他为安青天,可想而知,他的清廉公正可见一般。 我虽是听闻,却从未见过此人。他的青天之名,无形之中给了我一股很大的压力。若是此人,当真如相传的那般清名,我此去,怕是要无功而返了。毕竟,纳兰鸿兹所犯下的是极其残暴的恶行,杀害了二十多条人命,又是被当场撞破捉捕。莫说是他官绩清正,便是一方贪官,此事也办将起来,也极其的不易。 我虽是知道这些,却不得不迎难而上。便是有一线的希望,我也得拭上一拭。 官衙里守门的衙役,一听我说是来找安大人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说道:“安大人公务繁忙,若不是为了公事,就请回吧。” 我微微笑道:“来此处,自然是为了公事。劳繁请这位官爷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韩某人是为了重犯纳兰鸿兹而来。” “纳兰鸿兹?”那衙役声音一扬,道:“那个杀人魔王,你为他来求情?”他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不是求情,是收买,我暗自答道。冲着他但笑不语的摇了摇头。 “我就说吗,谁还会为那个魔头求情,那真是不知道死活了。”那衙役一副了然道。 “这话怎么说?”我做势随口一问。 那衙役说道:“那还用问嘛,我们大人最恨来说情的人了。前些日子,城东的高富户,来替自已小妾的三姨妈的大儿子来说情,刚一见大人的面,就被打了三十大板,到现在还躺在炕上,下不了地呢。” “那位高员外的小妾的三姨妈的大儿子,到底犯了什么罪了?” “他啊,奸了隔壁住着的一个寡妇,弄大了她的肚子。那寡妇的公婆,一状把他告上了衙门。那高富户,本是打算使些银子,跟安大人说说情,让安大人判成是那寡妇先勾引的,哪曾想,被安大人打的屁股都开了花了。我还跟你说,就是——” “我说,陈九,我就进去解手的工夫,你就又开始胡咧咧了。也不想想,上次是谁挨了大人十板子。刚刚才好了伤疤,就又忘记了疼。要不要我跟大人说说,再赏你十大板啊?”从衙门里又走出来一名衙役。 “别,可别去。”陈九拉住他,嘻皮笑脸的道:“我哪里是什么胡咧咧啊。这不是吗,他来找大人,我正盘问他,是什么事嘛。”指了下我,说道。 那后出来的衙役,瞅了我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又把来意说了一遍。 这衙役没像陈九一样,直接说了声:“你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转身进去了。 不多时,他又返回来。表情很是古怪的道:“大人说了,要你进去。” 我冲两人道了声谢,迈进了大门。 身后的两人小声的嘀咕,我听不太真切,隐约可闻什么大人、奇怪、求情之类的字眼儿。 我无心再听,随着衙门里的执事,进了衙门里头的后院。 与前衙里的威严庄肃不同,后院里处,青石小路,曲径通幽。成排的竹林后,一间茅草屋掩映在一棵参天古树下。 草屋窗前,正端坐着一名长衫书生,伏案而书。 那执事指着他道:“那位就是安大人了。” 我心中有些许的讶异,点了点头。 这安子洛,倒也真是性情奇特。凭那华丽的堂屋不住,倒来此处安卧。不过,这碧草绿竹,草堂屋舍,倒也蛮是风雅。 我走近前去,冲着窗前之人,微咳了声,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道:“草民韩青,见过安大人。” 他迎上我眼睛的那一刹那,似是一愣,随之极快的恢复如常。淡淡的道:“进来吧。”低头又书。 我向右走了几步,推门入室。 屋子不大,却是很干净,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若是不用眼睛看,很难想像这是一间男子的卧房。 安子洛指了指一旁的木椅,要我先坐,回过身去,奋笔疾书。 我见他的模样,应该很是急迫的赶着这一封书函。便没再出声打扰,安静的四下打量屋子里的陈设。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有床有桌有椅,占了绝大部分的是书柜。满满的一行行,都是书籍。只用了稍许,我便已经将屋中的陈设罗列看了个清楚。 好在那边已经书写完毕,没有让我等太久。装信封口,一番落罢后,安子洛方才起身,用了屋中仅有的一只杯子倒了些清水,递给了我,说道:“我这里没有别的,只有些清水,待客不周,还请担待。” 我直道:“哪里,哪里。”对于他的客气,我感到有些受宠惹惊。以他的名声,就算没有把我像高富户一样,打上三十大板。也该声色俱厉的痛斥我一顿,这才符合他青天的形象嘛。 难道说,他不知道我的来意?不能啊,他若是不知道,又岂会让人放我进来?这草屋,一看就是极为私密的所在。并非是任何人都能进来之处。 我自是不解,低头喝了一口清水,拭探着,拉长了音调问了句:“安大人,我今日前来是——” 他挥了下手,直接截断我的话道:“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你不必多说了。” 我又是一愣,紧接着听他说道:“一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自然会明白。” 我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含义,但是,他既然如此说了,我也不便再多问。 只见他,拿起桌案上的书信,揣入怀中。跟着,走到那立在墙侧上的书柜,从中间的位置上抽出一本书册来。 我纳闷着他此举的含义,正自想要去仔细些瞧那书册的名字时,只觉得脚下所踩的位置,一阵‘哄隆隆’声。 闷响过后,原本是平整的地面,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慢慢的加大,终至拉开一人多宽的距离。跟着,多半截的阶梯,显现出来。 安子洛延着阶梯而下,不忘冲我招了招手。 我随着他,由着缝隙处的阶梯,慢慢的走至地下。 我见识过一些暗道,对此并不感到陌生。让我感到不解的是,安子洛与我是初次相见,刚才说上几句话,什么都未及详谈,便把这样隐蔽的事,全然现在我面前,这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甚为不妥的。 安子洛好像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带着我一直朝前走。不多时,前面已现出一处木门。推开了木门,我随着安子洛走了进去。 “大人!” “大人!”门后是两名衙役,见我们从木门进来,并未现出任何惊异之色。 安子洛应了声,两衙役不再出声,前面带路。我边跟着走,边向两面打量。 四下尽是铁柱围成的牢房,看上去就是一般的地牢。可是,若加仔细,便不难看出其中的区别。一般的地牢,阴暗潮湿,尽是霉味儿。而这里,也同样是地下,却是灯火通明,干燥整洁。日常所需,一应俱全。虽说是无法比拟富贵人家,但比起寻常百姓家的卧房,也是相差无几的。 除了这些,还有些不太一样。一般的官衙里,多半是犯人关在一起。七八个人共处一间牢房,那也是常事儿。可是,这里却是不太一样。偌大的一间地牢里,空空荡荡,一路走过来,我也只见到了三四名犯人。多数的铁牢,都是空闲着的。 我满腹疑问的继续前行。这时,一阵嘻笑声,从前面传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105章 男女夹杂着的嘻笑声,不时传来,我带着疑惑,跟在安子洛身后,朝着前面走过去。渐行而近,眼见四周是手腕粗细的铁柱围栏里,三名衣着露骨的女子,偎在一名男子的身前,嘻笑**。那男子身上只穿着一条褥裤,侧身对着笼门,仰头笑得很是张狂。那前头的衙役,带着我和安子洛到了牢笼门前站定。里面的四人闻声止了嘻笑,转过头看了过来。 我心中虽是已经隐隐有些察觉,在见到纳兰鸿兹笑意未然尽收的脸庞时,仍是微微怔了一下。之前,我曾想过种种他可能遭到的酷刑,脑海里无数次浮现出,他被打的遍体鳞伤、浑身满是鲜血的模样。却全然将眼前这一种可能,排除在外。 纳兰鸿兹的视线,透过一根根铁柱牢笼对上了我,先是一怔。紧随之便笑眯了眼,看向安子洛,道:“安大人果然是言而有信,才只两天的工夫,人就弄来了。”有意无意的又瞄了我一眼。 安子洛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倒非我之功,是他自已送上门来的。不过,这也算是应了你的条件。”紧接着冲那名衙役一甩头,那衙役会意的找开了牢门,将站在门口的我,一把把我推了进去。 我本是听着两人的对言,思索着其中的含义,不曾想到衙役突生此举,震惊之余,想要回身而出,已经不及。那衙役极快的落下了锁。 我敏感的觉得一阵阵不安,握着栏柱,冲着安子洛问道:“安大人,你这是何意?” 安子洛看了我一眼,极淡的说道:“是他非要见你,才肯说出那批宝藏的下落。我本是还在犹豫,而你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说起来,你也怨不得我。” “宝藏,什么宝藏?”我回过头去看纳兰鸿兹。 纳兰鸿兹已经推开那三名女子,笑着走了过来。从背后揽住我的肩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对着栏柱外的安子洛道:“安大人,你对我不薄,我也不能亏了你。放心,我会给你想要的。只要你将那剩下的条件,也做了,我便把宝图亲手奉上。”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守信?”安子洛道。 纳兰鸿兹低笑道:“放心,我纳兰鸿兹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那些宝物,对于你来说,或许很重要。而对于我来说,却是可有可无。你既然把小东西送进来了,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这样吧,我这里有几件宝物,先行送于安大人。你只需照着这上面的位置,去寻就行了。”说着,把夹在手指间的一张纸片,顺着柱隙间递了出去。 安子洛默声的接了过来,展开扫了一眼,随即合上。瞅了我一眼,不置一词的转身就想要离开。 我忙声大喊:“安大人,难道你就是这样做一方父母官的吗?” 安子洛身形一顿,并未回身,极淡的说道:“怪只怪你运气不好。”低头在那衙役耳边低声的交代两句,不再迟疑的走了。 纳兰鸿兹勒着我的脖子,从门口倒拖了进去。 我本是要来探望他的,想不到,竟然成了送给他的一件礼品。一时间,真是百感交集,思绪混结成麻。 纳兰鸿兹眼见我沮丧到不行,乐的亲了亲我的脣角,抬起我的下颌道:“小韩青,没想到你还会想要来看我。难得,真是难得。” 我倒是情愿没有动过此念,暗叹了口气。要知道他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打死我也不会来。 “为什么想要见我,还不惜以宝藏来利诱?”那安子洛原来也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什么安青天,全是狗屁。在宝藏面前,还不是显出本来面目了。 “小东西,难道你都不想我吗?你个死没良心的,亏我这些天来,日想夜想,想得我狠不得把你揪到眼前,一块一块吃了你的肉,一口一口喝干你的血。”他笑眯眯的说着,牙齿磨得吱吱直响。 我看出他眼中浓浓的恨意,惊道:“你——在恨我?” 纳兰鸿兹摇了遥头道:“不!我不是恨你。我是想——吃了你。”陡然是逼近我。 我骇然的向后仰倒,脑海里现出他满口鲜血,嚼咀着人肉的画面,不觉惊呼出声。引得他仰头一阵大笑。那三名女子也跟着娇笑不已。 纳兰鸿兹猛然停住,目露凶光,狠然对我道:“小东西,你为什么要这么伤我的心?你知不知道,就算你跟着那个人相好,我虽是心中气恼,杀了那些人泄愤,却没有真正的要生你的气。你追上来的时候,若是说声,你错了。我会毫不犹豫的原谅你。可笑的是,你竟然和他一起勾结官差,趁我不备,把我擒住。小韩情,你真的是狠心啊。” “你——认为是我勾结了官府,害的你?”我讶异他的认知。心中瞬间明白,他为什么竟是如此恨我。若是这样,他要求安子洛将我弄进来,定然没有存着什么好心思。想那安子洛,一向清名声在外,却会那么痛快的见我。而且,还是在初见之时,便带我入了暗道。更是不顾自已清正的名声,毫不忌讳的说出自已所图。却原来,他已经不打算要再放我出去了。眼前这座铁牢,俨然已是一座死牢。 纳兰鸿兹眉毛微扬,道:“小韩青,你是不是又想对我说,你是被迫的?这一次,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女人?”那三名衣着露骨的女子,齐齐向我看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脸上尽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心情沉暗,语气不善的冲着她们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穿男装的吗?” 那三名女子被我吼的一愣,随即一人娇笑道:“还挺凶的吗?姐妹们,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吧。”另两人应了声,一齐朝我逼过来。 我虽然不知道三人真正的意图,却是直觉的感到不安,直直往后退,不觉得朝着纳兰鸿兹发出求救的眼神。他瞅着我轻笑,抱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三人将我团团围住,我看着她们,定了定心神。三人互相一递眼色,一齐伸手向我身上的衣衫抓了过来。 我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脚下步子一错,身形微闪,避开身前的两只手。同时,极快的出手,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两人,往前一带,两人娇呼一声,直接扑在地上。 我虽是打倒身前的两人,身后的那个,却是顾之不及。两人倒地之际,我身后的衣衫已经被她揪住,只听见‘嘶’的一声响,背心一阵凉意。(未完待续) 第106章 我回转身形,将她拨倒一边,慌措间拢起已经裂开至腰间的衣衫。 纳兰鸿兹上前了几步,冲着地上倒着三人,低斥道:“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三个斗一个,也没见斗胜。这么没用,留着你们也没有什么用。”说着,一手揪起一个,右脚还踩住另一个。三名女子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得一时张口结舌,等到反应过来时,再想要挣扎,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纳兰鸿兹两手一脚,一起使劲儿,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三名女子,转眼间就被勒踩得开始翻起白眼儿了。 我大惊失色,急急冲上前去,用力的想要掰开他的手脚,一边阻止道:“放手,快放手啊。你想把她们都弄死吗?” 纳兰鸿兹任我捶打拽扯,就是不松手脚,扭头冲我嘿嘿直笑道:“小东西,你以为,我不杀她们,她们就会活命吗?安子洛把她们送进来,就没打算放她们出去。早死晚死都是死,倒不如一起解决了省事儿。她们刚才还一起对付你,难道你不希望我这么做吗?” 我直接摇着头道:“她们罪不至死,你先放了她们,好不好?”她们对我不善是一回事,亲眼见她们被杀死,又是另一回事。 纳兰鸿兹没有应声,手脚加力,‘咯吱’骨头碎响,两个提在半空中和躺在地上,被脚踩着的那个,相继脖子一歪,就这么咽了气。 三条人命,转眼间就没了。我越发感到心寒,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你想要把我怎样?”这三名女子,一看神态装束,就知道是歌楼妓馆里的人。安子洛把她们弄到这里来,明摆着就是为了侍候纳兰鸿兹的。而他此刻又当着我的面,把她们全都杀死。显然,我的处境堪忧。 纳兰鸿兹推开手里捏断脖子的两具尸体,拍了拍手,挪了两步,说道:“你是个狠心的小东西,对于这样的人,我一向只有一种招术。”凑了凑近我,趴在我的肩头,神秘昔昔的低语道:“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招术?” 不想!我在心里头,直接否决道。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招儿。 纳兰鸿兹微微抬起抵在我肩头上的下颌,说道:“对于狠心背叛过我的人,我通常只有一种招式。那就是亲手砍掉他的头颅,让他永远都不能再背叛我。”他比了下自已的脖子,我猛得一凛,想起初识他时,那个叫阴邪的怪人,被他倒提着尸体,一直拖着走的画面。一阵恶寒,向我袭来。 哈——哈——纳兰鸿兹得意的仰头大笑。似乎因吓倒了我而感到无比畅快。 我待他笑声毕罢,说道:“你既然想要杀我,那就现在动手吧。省得过一会儿,有人进来,你杀不成。” “小韩青,你还真是可爱?”他如以往宠溺的捏了捏我的鼻子,指着四下的牢笼说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地牢了。”还能是什么地方。难不成还是繁华的大街啊。 纳兰鸿兹道:“是地牢不假,可不是一般的地牢。但凡是来了这里的人,就别指望再出去。”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关着的全是死囚?”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这里的人,虽说不是死囚,可也相差无几。那个安子洛,表面上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却是头贪得无厌的恶狼。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被他扒了一层又一层。金银这东西,可真是好,不光看起来亮灿灿的,还可以在紧要关头,救了你一条性命。”他哼了一声,脚下踢了踢那三名女子的尸体。 我实在看不过去,唤来了衙役。衙役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打开牢门,把人抬了出去。 纳兰鸿兹倚在柱栏上,抱着胳臂看着。我瞅着那打开的牢门,心中暗自在想,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他为什么不跑?想是这里看守严密,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小。依他这样的身手,都没有办法出去,那我岂不是离开无望了? 衙役抬着尸体离开后,纳兰鸿兹冲着我道:“小韩青,你真的很聪明,我还以为你刚才会趁机跑掉。” “我为什么要跑,你不是没有动吗?”我微扬眉道。 “哦,原来是我想错了,小韩情还是舍不得我,是不是?”他故意的误解,我又哪里会听不出来。闭着嘴,不想跟他多说。 纳兰鸿兹状似随意的往前走了两步,我小心的警备着,他似乎也看了出来,在离我两步远的时候。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小韩青,其实想想,你在我身边,就这样关在这牢里一辈子,倒也挺不错。” 一辈子待在牢里,闷也要闷得疯了。我没有说话,心底里暗道。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接着又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心里边还在想着外面那一个。我真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哪里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脸上还有那么一大道疤,丑都丑死了,还哪里会有什么看头。充其量,他也只是有些钱财罢了。而这,却是我纳兰鸿兹最不缺的东西。你若是想要,我随时随地都可以送给我。”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适才,那安子洛跟他要什么宝藏。我却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会儿倒是起了好奇之心。随即开口道:“怎么,你有很多钱财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那安子洛凭什么会答应我的要求,把你带过来?” “那些钱,竟然有多少?”能令安子洛不顾名声,执意弄到手,估计应该不是个小数目。 纳兰鸿兹道:“怎么,小韩青你也感兴趣?早说吗,早说我就告诉你了。实话对你说,那些宝藏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可以组建一个国家最为强悍的军队。” “组建军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闻言有些惊愕。 “很好奇是不是?”纳兰鸿兹嘿嘿一笑,指着其他牢里关着的人,说道:“你看看他们,哪个不是这陵丘城里,家产丰厚的主儿。若是不因为这个,他们也不会被关进这里等死。” 我皱着眉头,仍旧感到不解。 “还不明白吗?”纳兰鸿兹看我仍旧不解,说出了答案道:“那个安子洛,被陵丘城百姓歌功颂德的安青天,一直在聚揽财宝,其目地就只有一个。小韩青,你猜猜,会是什么?” 难道是—— 他的一番提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只是,我却没有办法当即说出口。毕竟,这件事兹事体大。 纳兰鸿兹显然没有这层顾虑,直接说道:“这个安子洛,并不简单。大运皇朝,很可能要因为他而生乱。小韩情,你倒是说说看,我是该不该把那些宝藏交给他呢?” “你问我来做什么?”我又不是云天炽,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生乱便由他生乱去,大不了改了国号。 “这么说,我是应该给他喽?” “那是你的东西,你想要怎样,那便怎样。我若说不给,你会听吗?” “当然。小韩青,只要你说一句,那我便任他如何,也不给他。只是,有一点,你和我穷其一生都要在这间牢房里度过了。既使是那样,我也愿意吗?”他的眼中,似有隐隐的期盼。 我忽视这样的心意,微合了眼,避开他的眼,转换了一种方式说道:“就算我想出去,又出得去吗?你不是说这里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吗?那还谈什么一生不一生的。” 纳兰鸿兹盯了我良久,想要看透我一样,方才缓缓说道:“安子洛答应我,只要拿到了那些宝藏,定然会放了我。”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出去了,我自然也就能出去了。 我却并没有因些而乐观,略思反问他道:“你相信他?”他杀了那么多人,事情闹得实在是太大了。安子洛身为陵丘城郡守,他有多大的胆子,敢私放这样的重犯? 纳兰鸿兹道:“相信,当然相信,为什么不呢?对于一个贪欲极强的人来说,只要是能够得到他想要的,还有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放了我,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而已。” “说的不错!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难道你就没想过,他拿到他想要的,再悄无声息的把你除掉?”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单纯还是单蠢,白白活了那么多年,轻易就相信了这样敷衍的话。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会产生怀疑。 纳兰鸿兹抿脣笑道:“我之所以会相信他的话,那是因为,我算定了他还会有求于我。得了那批宝藏,对于一般的人来说,或许几辈子都享用不完。可是对于他来说,却只是远远不够的。要想拥有一支庞大的军队,那就要有无比多的财富,以供其用。钱财越多,军队壮大的越快。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我瞧他似已胸有成竹,不仅疑惑道:“这安子洛竟然如此大胆,身为一方郡守,竟然暗自屯兵,难道是意图谋反不成?” 纳兰鸿兹嘿嘿一笑,近前道:“他谋不谋反,不干我的事,只要他信守承诺,放了我就行。小东西,你东拉西扯的也够了吧,是不是该过来,让我好好的亲近亲近了。”说罢,陡然出手,将我拽扯入怀里。薄削的唇,随即压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107章 “等一下。”我向后退了一步,急急道:“你说过,不会逼迫我的。” 纳兰鸿兹紧随而上,邪肆一笑:“我本是疼着你,宠着你。可惜啊,你却毫不领情,狠下心肠的这么对我。如今再想起要我怜惜你,你不觉得晚了些吗?” “我说,那不是我,你会相信吗?”我想起他以前对我的种种,心自微苦道。 “你说呢,小韩情?” 就知道他不会相信,我轻叹了口气。 他的唇已经贴了上来,我闭了眼睛,心冷到极点。他亲了几下,不见我有任何反应,似乎很是生气,勒紧我的腰身,用力的压向他。微怒道:“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耐何你不得。”说着,像是证实似的,揽在我身后的手,扯住裂开的衣衫,就势一扯。‘嘶——’,整个后背大片凉意。 我冷哼一记,头转向一侧,不再去看他。 他捏住我的下颌,强自扭转过来,怒声道:“你笑什么?” 我睨他一眼,道:“任你用强,我还笑不得了吗?” 他怒视我半晌,想是知道我不会就这样顺从,揽在我腰上的大手,松了些力道,改为轻拂着露在外面的肌肤。凉凉的手温,让我不觉得缩抖了身体,朝着身前移了移。这样一来,反倒是更加偎进了他的身体。 他有些得意的轻笑道:“怎么,等不及了要投怀送抱吗?小韩青,我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吃了你。”声音低沉沙哑,侧头避开我的头前,延着我的脖子,温细的吐气。猛的一下,咬住我了的脖子。 我微呼出声,空着的双手,捧住他的脑袋,使了劲儿的往外扳。他像是一只饿了很久的土狗,咬住了到口的骨头,死不松口。我越是使力,他咬得越是紧。初时,他还只是叼着,并未用力,被我扳得急了,两齿合得紧了,好像要把整块肉都咬下来一样。 我疼的受不住,手上不觉的松了力。他便趁着这机会,又贴近了我,舌头也跟着凑了热闹,舔吸着。颈侧的肌肤,本就是极为细致,尤其是现在全身都处于极致紧张的状态,被他这样一弄,浑身感觉一阵酥麻。忙阻止道:“住手,你住手——”手脚全数往他身上招呼。 他不痛不痒的嘻嘻直笑,用紧贴着的身体,压制着我的手脚。我一时情急,浑身上下只空着一颗脑袋,想也未想的直接磕了过去。 ‘咚——’,啊—— 我只顾着使力,忘记自已的脑袋也是肉做的,疼的我眼冒金星。 纳兰鸿兹没事儿人一样,反倒瞅着我捂着额头,疼的眼泪都快要窜出来了,仰头哈哈直乐。 我又疼又气,又一想到眼前的处境,一时百感交集,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腰着腰,摸着我的脑袋,放柔声音道:“小韩青,怎么了?” “你欺负我——呜——”我哪里管好看不好看,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不时的还拿眼角的余光瞄着他。顺便将脸上的泪啊水啊的,胡乱抹了一把,往他裤腿上擦。 他见我这样,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伤你我会心疼,到最后,折磨的还不是我自已。你倒是说一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啊,小东西。”说着,蹲下身,捧着我的脸,细细的吻了两下。 我见他如此,知道危机已经过了。暗自庆幸,渐渐停止了哭泣。不无委屈的抽咽着:“我没有——勾结官差——捉你,可是你——就是——不肯相信,你让我——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他拍着我的后背心,温柔的说道。 我擦干了眼睛,抬头看他,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安子洛说了什么时候放你出去了吗?”关在这里一会儿都会发疯,更何况一辈子,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纳兰鸿兹摇了摇头,道:“还不会这么快。”扶着我起来,坐到一旁的木椅上。 “那到底还要多久?再不放人,你就要被押运入京了。一旦入了京,进了刑部的大牢,再想要出来,那可就难了。”谁都知道,刑部的大牢,只有进没有出。管你是本领高强的剑客,还是轻功了得的飞贼,统统一样,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纳兰鸿兹点了下头,道:“这个我知道,在那之前,安子洛会有办法的。” “你就那么相信他?别忘了,他可是官,而你是囚犯。”安子洛此人,我虽是只见了一面。却已经知晓了,他是个心机深沉,野心极大的人。一个人,若是清名之声在外,暗地里却是敲诈勒索,聚敛财富。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都只能算是一个小人。对于一个小人所承诺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全信的。 纳兰鸿兹十分肯定他会放他出去,原因只有一个,他料定了安子洛对财富的汲求。而他身上,别的或许没有,单单所拥有的钱银,却是多的数不清。 对于他所拥有的这些财宝,我初时并无多大的概念,直到他将一处一处藏宝的地点说于我听。我才觉得,他当真是富可敌国。咋舌之余,自然也就问到他,这些宝藏是是如何得来的? 他状似自嘲的微微苦笑道:“人活的太久了,就是有这个好处。知道的不知道,想要的不想要的,统统都会找上你。这些东西,听起来惊人,实际上,也都是人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一辈人一辈人活过去,这些东西也就越来越多。可笑的是,当你想要它们的时候,它们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当你不想要的时候,它们却又一个个的冒出来。” 我听得有些迷糊,倒也没有去插嘴。他跟着又说了很多话,我这才大致有些了解。 这些处宝藏,有的是他上百年里,积攒下来的。也有一部分,是他从别人手中夺过来的。而大部分,则是那些被他捉住的人,在被吸血之前,为了活命,全数抖落出来的。在这些人里,不乏一些富户商贾,更有皇亲国戚、朝中大员。而他们,恰恰是财富最多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多财宝的原由所在。 上百年的时间里,他所聚累的财富,大到惊人。他早已将它他视之无物,想不到而今,这些财富中的一少部分,却成了他活命的唯一条件。(未完待续) 第108章 衙役再次出现在牢门前,已经莫约是一个时辰后了。我似乎是被纳兰鸿兹口中所说的财富所震摄到了,眼见香气扑鼻的饭食,愣是吃不下半口。 纳兰鸿兹见我愣在那里,夹了一口菜食递到我嘴边,诱哄道:“小东西,乖,吃一口——” 我冏冏的直皱眉,对于他听起来,不予置评。 他见我没动静,不死心的半闭了眼,作出一副无比享受的模样:“嗯——,真香啊!小东西,你真的不吃吗?” “……” “你说什么?”纳兰鸿兹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清楚。 我气不打一处来,低吼道:“我说,我不是小狗。你要是想吃,你就吃,我不会跟你抢的。”对于他说话的语气,很是恼火。 他摇了摇头,‘嗯’了声,道:“小东西,这样可不好哟。不吃饭会肚子饿,肚子一饿,脾气就会不好。脾气不好的人,我可是很不喜欢的。小韩青,你跟了我这么久,想是知道的,哦?”说着,摸了摸我的头。 我用力的闭了闭眼睛,我忍,我忍! “来,张开嘴巴,吃一口。”递子又朝前送了送。 还真是打不死的蟑螂,够坚强。我暗自咬了咬牙,张大了嘴,一口吞没了筷子尖上的菜叶。 “唉,对了,这样才乖吗。来,再吃一口米饭。” 服了,真是服了,我认输还不行吗。 这一松懈,嘴里立时被塞的鼓鼓的。我躲着他第七次夹过来的饭菜,含乎不清的嘟念道:“你要是想——噎死我,你就继续。” 纳兰鸿兹还真是听了话,放下手里的碗筷,就着先前夹出来的位置,朝着自已的嘴里直扒啦。 一边吃,还一边感慨:“想不到这牢饭还挺好吃。” “你第一天吃吗?”我白了他一眼。 不想他竟然点头道:“是啊,是第一天吃。” “那你前几天都吃什么了?不会是一直空着肚子吧?” “当然没有。你没来之前,我一直都吃别的。”纳兰鸿兹嘿嘿一笑。 不用说,我已经明白他吃什么了。我轻咳了声,没有再问下去。 一顿饭的工夫,我想了很多事情。包括安子洛此人,是否当真如纳兰鸿兹所说,聚财屯兵。纳兰鸿兹应该不会在说谎,加之先前瞧那安子洛的模样,此事多数是真的。想他一介郡守,因何想要抗上谋反?要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有哪此大的胆量的。 此人的野心,应是不在晏非之下。至于心机,晏非显然要稍逊一筹。光是从他远扬的名声就可以看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相比起来,晏非毫不隐藏自已的习性,虽说是霸道狠辣了些,倒也比他这伪善之人强上许多。 想起晏非,倒是不知道他此时醒没有醒来?若是睁开眼没见到我,怕是要大发脾气了。他身体本就未全好,一旦动了肝火,又要引动内伤了。想至此处,我不觉轻叹了口气。 纳兰鸿兹刚放下筷子,听我叹气,眉头微拧道:“怎么了,是不是待得闷了?要不要我去唤那两名衙役过来,让他们找些乐子来?” 我微讶道:“找些乐子?什么乐子?” 纳兰鸿兹见我不解,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杂耍儿,说是逗乐子的,倒也没什么看头。我只看了一次,就没再让他们过来。” 我有些气结道:“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囚犯,坐个牢,也这么大的派头。不但吃得好,住的好,还有逗笑解闷儿的把戏可看。这安子洛还真是个人物,什么样的花花心思都能想出来。” “也没什么奇怪的,他想要钱财,不把人侍候得舒坦了,哪个会心甘情愿的掏银子。”纳兰鸿兹嘴一撇道。 我驳斥道:“难道他就不会严刑逼问吗?” 他摇了摇头道:“那多没趣儿。就算说出来了,人也快被打死了,那样的话,还怎么榨干每一钱银子。” 说到底,这安子洛也是个有心机的人。他知道,以这样温柔的方式,要比用武力强迫,更加的来得有效。他还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沉识人性的弱点。 纳兰鸿兹见我不语,以为我默许了他的提意。便冲着牢门处,微扬了声音唤那两名衙役。声音落下,并未见有回音。他似乎有些惊讶,又提高了些声音,再次唤道。依旧是不见有人应答。他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牢柱前,向那个方向歪头探看,道:“有没有人,出个声来。再不出声,大爷我可就火人了。” “来了,来了——” 他这威胁,还真是有效。我心中暗道,瞅着他忍不住轻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了过来。我一看,正是那两名衙役之一。他奔至近前,手里拿着一串牢门钥匙,从里面挑出一把来,直接打开牢房门。 他这一动作,不光是我,连同纳兰鸿兹也很是惊讶,出声问他道:“我只是唤你过来,有事情要说,你开门做什么?” 那衙役也不理会,只是低头闷声的把门拉开后,站在牢门边上。 我也正纳着闷儿,却看纳兰鸿兹似是一震,急速抬头,冲着衙役奔过来的方向看过去。我见他浑身警觉的模样,也是一愣,随即一同望了过去。 一阵细微的响动,传了过来。跟着,是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我引颈望过去,见有几人正往这边来。走在前头的正是安子洛,显然没有了先前的淡定从容,一双眉毛拧在一处,脸色很是难看,隐隐还有着怒容。再朝着他身后看,一柄寒光闪亮的剑身,横在一名女子的颈项上。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瞅见那女子墨色的衣裙和隐隐露出的微白的发鬓。虽未见全貌,却已经知晓,这女子应该有些年纪了。在她身后,横剑之人,是位相貌俊秀的青年,大约有二十初头的模样,一脸冷凝萧杀之气,让人只望一眼,便觉得打从骨子里发寒。 又隔了两丈多远,并排有三人。左右两人扶着中间之人,缓缓而前。中间之人,似是不适,虚弱的偎靠在一人身上,偶尔抬头望了过来。 我见此人身形之时,已然有些熟悉,却不敢完全的肯定。他这一抬头,我不由得一阵心喜,忍不住唤道:“晏非——”(未完待续) 第109章 “情儿......”晏非推开两边挽扶着的手臂,朝我奔了过来。 纳兰鸿兹扯住我的手臂,阻住我迎上前。我回过头,正想劝他放手,那厢却有个声音,似有迟疑的唤道:“情儿,是你吗?” 有些熟悉的女音,让我涌出旧时的记忆,急急回头朝着声音望去...... 安子洛身后,被那青年横剑相逼的妇人,一脸激动的直直看着我,若非剑刃抵逼在喉,怕是早就冲将过来。便是如此,不由向前的颈前,已被剑锋割出血痕来。 那张端庄秀美的面孔,慈爱的眼神,正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奶娘......”不觉着鼻间涌上一阵酸意,泪上眼眶。 奶娘离去时的话,犹在耳边:“情儿,奶娘的前半生,活得辛苦疲累。后半生,也想要活的恣意快活。”我想要劝她留下来的话语,哽在咽喉,在看着她一脸向往的表情,尽数吐回了肚腹。那时,我已过年少,游历已久。奶娘见我已经不再需要她来照料,便说出离去之意。我虽是不舍,却是理解她的心情,终是眼见她离去,未劝只字片言。 陵丘城,生我之地。我渴盼着在这里,扎下根基,依着爹爹所说,鲜活的活着。未曾料及,多年不见的奶娘,竟然也会在这里。这让我一时之间,情绪纷杂。 “情儿,真的是你。”奶娘一如我,又惊又喜,也红了眼眶。 周遭这一些人,被奶娘和我的相认,弄得不知所措。尤其是横剑在奶娘颈项上的那位青年,逼也不是,放也不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奔到我身边的晏非。眼中,明显有着询问之意。 他这一望,倒是提醒了我,抓住晏非的手臂,急急央求道:“晏非,她是我的奶娘,你放了她可好?” 晏非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瞅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安子洛,低低唤道:“情儿,这个......好像不行。” 我微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知道他是在拿奶娘要挟着安子洛。后者此时虽是未有任何动作,只要奶娘颈项上的剑一稍离,眼前的情形势必便要逆转。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儿,看似平静无奇,说不准什么时候,从哪里就会突然冒出些什么人来。若是真就如此,不光是我和纳兰鸿兹,就是晏非他们,怕也要陷在这里。 我虽是心中雪一样透亮,眼见奶娘在我面前受苦遭逼,委实无法狠下心来。两相权衡之下,转向安子洛,道:“安大人,既然都是自已人,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其实,我也只是想要他的一句话。别等到我让晏非放了奶娘,他那里再发起难来。 依照眼前的形势,我估计,奶娘对他来说,应该很是重要的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受制,带着晏非他们出现在这里。 奶娘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看出来我在为难什么,对安子洛说道:“安儿,你就听情儿的吧。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剑拔弩张。”低头有意无意的瞅了眼颈项上的利剑。 “母亲,并非是孩儿不肯。剑在他们手里,是他们不放您哪。”安子洛瞅了眼我和晏非。 我扯了扯刚要接话的晏非,说道:“只要安大人承诺,对此事概不追究,想放人又有何难。安大人的母亲,正是我的奶娘,于情于理,你我都不应该如此生份。”我虽对奶娘和安子洛的母子关系感到吃惊,却心知此时不是解惑的时候。 安子洛瞅了瞅奶娘,很是爽快的答道:“好,我答应你们,只要放了我的母亲,我对你们之行,概不追究。” 有了他的这句话,我不再迟疑,十分坚决的要求晏非放了奶娘。 晏非冲着那横剑的青年递了个眼色,那青年随即收了利剑。 “奶娘......” “母亲......” 我和安子洛竟然不约而同的齐唤了声,奔了过去。 “唉!”奶娘轻应了声,一左一右,扯着我和他的手臂,眼含热泪。莫明的轻喃道:“缘,真就是缘。你们兄妹,竟然能够在这里遇见,当真是老天的安排。” 闻听此言,我和安子洛俱是一怔。我随即想来,奶娘这话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她虽非我的母亲,却也占了一个‘娘’字。这安子洛,虽说不知为何唤一生无所出的她作母亲,母子的名份,却是唤了出来。如此一来,我和他,倒也算得上是一对兄妹。 安子洛想必也同我一般的心思,瞅了我一眼,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 奶娘想必也看出来我的别扭,轻抿出笑意来,拍着我的手背道:“情儿,你和奶娘有好久未见了,这就随奶娘出去,好好聊聊天去。” 我瞅了瞅四下里,大眼儿瞪着小眼儿的几个人,语气里略显撒着娇的道:“奶娘,我现在还不能走。你看,我这些朋友还在这里呢。” 奶娘环视了一圈儿,冲着安子洛道:“安儿,都是自已人,不如你就网开一面,放了他们吧?” “母亲......”安子洛感到为难的低唤道。 奶娘瞪了他一眼:“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安子洛低头受训,略作思索,抬头道:“好吧,那就听母亲的。”随即唤来衙役,打开地牢大门,放我们出去。 我扶着奶娘的手臂,往前走。 刚走出两步,我就觉察出不对劲儿来。陡然回过头去,正对上纳兰鸿兹那毫无悲喜可言的肃然面孔。 腕粗的栏柱,隔断在他和外面这些人之间。 安子洛虽是答应放人,其中却并不包括他。一旁的衙役,不知何时,已经锁上牢房的门。晏非本就是对他有敌意,自然是不肯主动帮他。眼见我的注意力尽数在奶娘身上,忽略了他那方的动静,竟然也没有出声来提醒我。纳兰鸿兹本就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又哪里肯自已开口。若非我自已觉察出来,怕是走出地牢去,他也不会张口来唤我。 奶娘见我停了下来,也跟着回过头来。在看见牢里的纳兰鸿兹,先是一怔,紧接着冲着安子洛道:“安儿,怎么回事?” “母亲,他是杀人重犯,是万万放不得的。”安子洛道。 “这......”奶娘有些为难,看向我。 我冲她温言道:“奶娘,不用为难安大人了。他是朝廷命官,自然是身为由已。好在这里还算是不错,累不着,饿不着。暂时住上一阵子,倒也不错。”我略微加重了‘暂时’两个字,别有用意的看了纳兰鸿兹一眼,示意他不用着急。 纳兰鸿兹依旧木着表情,站在铁柱栏里,无悲无喜。 他这样的表情,不知为何,竟然让我心中一阵难过。连忙眨眨眼睛,抑回泛出的泪意。狠心的转回头,不再看他。扶着奶娘一步一步走向地牢大门。 我不能为了救他一人,而陷晏非他们于危险之中而不顾。晏非拖着病弱的身体,强自挟人闯了进来。安子洛虽是口中未说什么,心中想是恨之以极。若非奶娘在这里,他怕是早已经动了手。 我非是不肯救他,实在是眼下情形,全无把握会全身而退。但愿他能够明白我此刻的心思,莫要怪我。 “小韩青......”他终是难忍的唤我了声。这一声虽轻,却是让我心头狠狠的震颤了下。这一声,包含着伤心、失望,更多的则是不舍。 我向前的脚步,再也无法朝前迈。抑制着自已不去回头,只怕回头看见他伤心暗淡的眼神。 所有人跟着停了下来,晏非强行抑制的‘咳’声,似一把重捶,狠狠的捶击着我的心头。我咬了咬牙,挽着奶娘迈出了地牢的大门。最终,也没有再回过头去看纳兰鸿兹一眼。 由着那间茅草屋,一行人穿过了竹林,去了后堂屋。 奶娘拉着我的手,说是要跟我叙旧的机会,支开了晏非和随着他一起来的三个人。 晏非先是不肯,我再三相劝,他才免强同意,四个人留在前堂等着我,坚决不肯先行回去。我只能答应他,尽快叙完,他这才点头放人,随着仆役去了前堂。 安子洛派人找来了大夫,替奶娘包扎了伤口。奶娘看起来心事重重,那大夫刚一走,她便唤安子洛进来。并让他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要进来打扰。 我见她的神情,心知她有什么事要说。果然,安子洛刚一坐定。奶娘便对他说:“安儿,你可知道,她是何人吗?” 安子洛瞅了我一眼,虽是不解,还是恭敬的回答道:“刚才听韩东主唤母亲为奶娘,想是母亲的乳子吧。” 奶娘摇了摇头,道:“为娘说的不是这个。安儿,你可知道,你有位堂妹?” “知道。”安子洛点了点头,沉声道:“堂妹洛子归,就是因为她,叔父叔母才逃离了陵丘城,而父亲也受了连累,才被那狗皇帝派来的人给逼死。” 我听到这里,心中已是巨浪翻涌,无比惊讶。旧时,我虽听父亲说过,我有一位堂哥,在大伯父被害之时失了踪影,却从不曾料想,他尚活在人间,而且还成了陵丘城的郡守。 安子洛,洛子安!原来竟是如此。 奶娘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对她可是怀有怨恨?” 安子洛摇了摇头道:“这都是那狗皇帝的错,听信了谗言,害了我们洛家。那时,堂妹尚在襁褓,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婴孩儿。她又有什么罪呢?” 长久以来,在我的心中,对爹爹和娘亲,还有被害的大伯父和失了踪的堂哥,一直怀着深深的愧疚。虽说,他们并非我直接所害,却也是因为受了我的连累。尽管爹爹不止一次的跟我说:“情儿,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过内疚。”可是,我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默语着心中的歉意。希望远在天上的娘亲和大伯父,能够原谅我的无心之过。 对于失踪了许久的堂哥,爹爹从未停止过找寻,却是一直都没有下落。年少游历四方时,我也不时的找寻着堂哥的踪迹。可惜的是,和爹爹派出的人一样,毫无半点音信。 爹爹也曾想过,堂哥很可能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既便如此,也从未放弃过找寻的希望。一年,两年,三年……一直一直都在找寻,直到他过世的前一年,他还在找着。初时还抱有着很大我希望,一年一年下来,这样的希望变得越来越加的渺茫。 我从未曾想过,会有一天,会在故里陵丘城里,见到了我的这位堂哥。洛子安,安子洛,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在我的面前的他,不再是那个一脸淡漠,冷傲心机深沉的安大人,而是我那苦命的堂哥洛子安。身份上这一转换,感情上自然亲近了许多。在这世上,还有一位我洛家的亲人。这个念头,一直充斥着我的脑海。轻轻的唤了声:“子安哥哥......” 他浑身一震,讶然的看向我。先前对奶娘的话,再不解,听见我这一声唤,也尽数清楚明白。 “子归......,你是子归?” 我鼻头微酸的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我,堂哥!” “安儿,她的确是你的妹妹,洛子归。”奶娘出声确认道。 “呵呵......”洛子安含泪轻笑,道:“妹妹,我竟然可以见到你,竟然......”他起身走过来,轻扶着我的肩头,激动的语不成声。 “哥......”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一向生活的无忧无虑。突然间失了所有的依靠,流落街头,还要保命的四处躲避,该是怎生的苦。想起他这些年来,可能受到的苦楚,我的泪,盈满眼眶。 奶娘在那边偷偷的拭着眼泪,随即道:“好啦,你们兄妹相见,是一件好事,都不要难过了。” 我止了泪意,展颜道:“奶娘说的是,今日能够见到哥哥,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爹爹和伯父地下有知,也应是感到安心欣慰了。” “是,子归,你说的是。”洛子安松了手,微笑着转头对奶娘道:“母亲,你和子归在这里稍坐,我去吩咐下人,备些酒菜,好好庆贺一番。” “好,好,你快去吧。”奶娘也笑容满面的应和道。 我也很是高兴,一时倒是忘记了前堂等候着的晏非。直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我方才记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110章 外面传进来吵闹,我方才想起来晏非来,匆忙起身出屋。 院子里,几名衙役正拦着想要往屋里闯的三个人。晏非跟在三人后面,弯着腰,捂着嘴直咳嗽。一看见我出来,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欣喜,拖着虚弱的身子,朝前迈了两步。 “情儿......咳......”刚唤了声,便又止不住的剧烈咳了起来。 我急急走了两步,迎了上去,扶住他的手臂。他抬头冲我笑笑,嘴角刚才绽开,快速的敛了回去,喉咙一动,发出一声闷音,‘呕’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晏非......”我惊呼了声,随即扶住了他往下委顿的身形。 他冲我勉强微笑了下:“情儿......,不用......担心,不碍事的......”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十分吃力,微喘息着倚靠在我的胸前。 那厢纠缠在一处的几个人,见此情形,也都停住了手,围了过来。先前横剑逼着奶娘颈项上的俊秀青年,皱着眉头,看着虚弱的快要晕厥过去的晏非,一脸担心的道:“东主,还是回府吧?”另外那两人也跟着符合着,劝着晏非先且回去。 晏非冲着三人摇了摇头,对着那青年低声说道:“安先生,不用担心,我只是一时激动,并没有大碍。稍微歇息下便好。”跟着又是一阵微咳。 我一边揽着他,一边空出一只手来,替他拂背顺气。暗暗打量了旁边这俊秀青年几眼。 先前,听得晏非所说,一直替他打理生意的安先生,我还以为,至少也是个四十几岁的人,不想,竟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这样的年纪,能有如此高超的经商手腕儿和经验,还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瞅着模样,倒还真看不出来,他会是个心思慎密的人。 晏非渐渐平息了咳喘,我招呼了这位年纪尚轻的安先生,一起扶着他入了屋中。 奶娘见状,把我叫至一旁,拉着我的手,瞅了眼正坐在椅子上微咳的晏非,低声说道:“情儿啊,我瞅着晏姑爷这身子不大好,还一直这么惦记着你,想是对你是真心实意。依着奶娘的意思呢,你也别一朝被蛇咬,便十年畏井绳了,夫妻间好生相处着,总是会有感情的。” 我听得这话,只得点头称是,解释不出半点儿话语来。 奶娘天生心软,见不得人可怜。先时,她知道我嫁为人妻,夫君是个游历花丛中的多情之人,还直替我难过。这时,眼见晏非煞白着一张脸,本就美得近乎妖孽的脸蛋儿,这会儿瞅着竟是楚楚可怜,一双水气十足的狭长凤目,直盯着我转。未见他时的那些愤然和不满,全数跑得没了踪影,反倒是这般的来劝我。 我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告诉她,晏非此时的这般模样,可是经历过了不知几场风雨之后,才显现出来的。只得敷衍着说了两句。 晏非在那头,瘫软在椅子上,直盯着我。见我和奶娘小声的说话,他那多疑的性子,一下子就猜出来我们是在说他,使了劲儿的咳了两声,颤颤悠悠的唤着我:“情儿,我好难受......咳咳......” 还不待我有所反应,奶娘便先行推了我一把,道:“别站在这里了,还不快些过去照料着。”边小声的嘟嚷了句:“就你这副冷情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温柔些。还说他不好,我看就是你的不是。” 我气闷的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得转了身,返回晏非身边。他一见我靠近,便偎了过来,先前还睁的雪亮的眼睛,半合着只差没闭上,气息喘得也重了。 我知道,他这副夸张的病态,是有意做给我看的。想要不理,又实在有些不忍心。刚刚见他呕出鲜血来,必定是病情又重了些,虽说还不至于奄奄一息,却也是伤得不轻。明知道他作出三分戏来给我看,心软的也没去揭破。只是暗自叹了口气,转身跟奶娘说了几句,便行扶着他想出离去。 恰在此时,堂哥洛子安从外面进来。他去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并不未见着刚才院中那一幕。迎面见到我扶着虚软无力,将全身重量都倚将过来的晏非,正往外走时,微讶道:“怎么,子归,这就回去了吗?” 他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倒叫我大吃了一惊。就连倚靠着我的晏非,也是浑身一震,一改虚弱之态,举目朝他望了过去。 身旁的奶娘也似反应过来,忙笑着打着遮掩,道:“安儿,你才回来啊,为娘刚想叫下人过去告诉你,不用让人准备酒菜了。你瞧,年东主病得委实厉害,还是应该早些回去歇养着。为娘也是,光顾着和情儿聊天了,也把这事儿给忘了,倒叫你白折腾一趟了。” 洛子安似乎也觉察出来自已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还好转换的快,随即恢复了颜色,若无其事的说道:“无妨,无妨。”紧接着道:“既然年东主身体抱恙,那就先且回去。改日再行一聚,便是了。” 奶娘直说:“甚好,甚好。” 我亦说了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这才扶着晏非出了后堂。奶娘和堂哥一直送出衙府大门外,眼见我和晏非上了马车,方才回身。 马车里,晏非躺在垫高了的软垫上,拿着那双狭长凤目瞄着我,不时还咳上两声。我倚着车厢上,愣愣的发着呆。对他的注视,未加以理会。 他想是得不到我的注目,有些郁闷,轻咳了声后,道:“在担心吗?”极为简赅的一句话,看似让人摸不着头脑,而我却知道他在说什么。几年的夫妻,又岂非是白做的? 我叹息道:“说到底,那个名字,委实是太过的刺耳。若非别处,倒还罢了,偏偏是这陵丘城,这个名字曾被数万人牢记,虽是过去二十多年,谁又敢保证,不会有人记得?” 晏非把手覆在我的手背之上,安慰道:“在场的这几个人里,知道的自然不会说出去,不知道的也应该就不知道了。” 我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奶娘和堂哥,还有晏非,自然是不会把我的身份说将出去。而剩下的那三人,瞧着当时听见堂哥那不经意吐出的‘子归’两个字时的表情,应该是没有听出来。加之晏非能让他们跟来,想是都可以信得过之人。 即便如此,我仍然感到担心。这个名字,就似装了毒液的杯盘,稍加不留神,便会满溢出来,溅到手肉上,便会炙烧出一大片肉肤,日渐而深,灼焚内骨,摧毁肉躯。 我的忧虑,自此而起,不日之后,便行验证。子归祸女重现之说,漫延整个陵丘城。 在听到此说时,晏非正自喝下一碗苦药,皱着眉头,一脸哀怨的看着我。 树荫之下,一方石桌上,摆放着一碟糖糕。我捏着一块,送入他口中,看着他舒展了眉心,一副喜滋滋的模样。耳中听闻着渐渐而近的话音,递过去的手,顿时平伸着顿在那里。 两个下人,忙里偷闲嘴碎的唠扯一番,话题所指,正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情。子归之名,在沉寂了二十多年的陵丘城,再次被提及。 春天的草芽,微风一吹过,疯狂的猛长。遥言也似春日里的草芽,一旦从地里露头,便是抑制不住的漫延伸展。陵丘城并不是很大,漫延而开,需不了几日的时间。 我的不安,始从那日而增。 大运皇朝,康宁二年,盛夏 陵丘城衙,张出布告,告予朝廷扳布的新政,税收盐政暴增三成,陵丘城百姓,无人不叫苦不迭。打从大运皇朝建朝以来,税收盐政,一直稳中有降,从未升至如此高点。 但凡懂些其中道理的人,都会知晓,税收盐政,关乎国运民生,莫说暴增三成,便是稍长一成,那也是关系甚大。对于一些富户商贾,或许还并不觉得太过严重。而对一于一般百姓,这增长的三成,恐怕就关系甚大了。 一时间,对此新政的扳布,所持反对者为多。纵是如此,身为平民,又哪里有能力可以撼动朝廷法政的布施。既然是皇帝朝廷的主意,也只有听从的份儿了。不过,也因为此政的扳出,身为皇帝的云天炽,在大运皇朝百姓心目中,地位急转直下。 作为陵丘城的郡守,堂哥洛子安,对朝廷此举,并未在意。他虽是陵丘城的父母官,陵丘百生的生活,需要他时时的关心。但是,他的真实身份,却是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形。朝廷越是这般,越是有利于他的所为。以他意思,最好是弄得百姓怨声哉道,他好从中得利。 由他口中得知,关于此政的扳布,也并非十分的顺利。据他的眼线回报,朝中为了此政,是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并不赞成。只有极少数之人,迎合朝帝云天炽的意思。 也是京都眼线回报,云天炽自从攻打弓月国得胜归朝,大病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暴怒无常。平常暴虐宫人也是寻常之事,每每朝议,都是生出些念头。而这些念头,在众朝臣眼里,又都是圣意,半分马虎不得。 好比此新政,一看就是施之不得,若是放之从前,他是万分也不会提及的。现下,他却是势在必行。说他任意狂肆,倒是半分也不过分。(未完待续) 第111章 作为大运皇朝的边城,陵丘城虽是地处边塞,邻接他国,却是一直祥和安宁。就算是前一阵子,康宁帝云天炽御驾亲征弓月国时,两国交战之时,也未波及到陵丘城。自打大运皇朝立朝以来,数百年间,不管是内战还是外战,陵丘城里并未发生过一场战事。也因此,这里的百姓习惯了安宁和平和。对于他们来说,撕杀战事,似乎太过的遥远。他们所能见到的,最多不过是街头打斗流血的场面。 所以,当漫天飞沙,挟卷着狂乱的马蹄声,直直冲向城门的时候,守卫城门的兵士,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嗖—嗖—’的飞箭,在几丈之外,射向城头的守卫。飞驰的马蹄,丝毫未滞,随着滚滚扬起的黄沙和飞坠下城头的守卫,眨眼间冲入了城门。 城内的安宁,在这一刻,被打破。嘶杀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之中,有人认出了这一批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各的身份。 骇然的叫声里,喊出了他们的身份。 “马贼,是西良马贼来了......” “大家快跑啊......” 一场疯狂的屠杀、抢掠,将这安宁祥和了数百年的陵丘城,一朝之间,蒙上了一层血淋淋的颜色。 于此同时,陵丘城的郡衙内,一对军兵押着几辆囚车,缓缓行出衙内。北门处的屠掠,并没有漫延过来。押运囚车的兵卒,挥打着拉运的马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前方的惊叫、哭喊声,透过吹卷过来的沙土,传了过来。阵阵凌乱的马蹄,踩踏着已经倒卧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冲将过来。 匆匆抽出腰刀的兵卒,还来不及挥刀,便被马背上的煞者拦腰斩杀。大半数人就这样没有了性命,剩下的几人,倒退着身形,背靠着背,围拢在一处,面对着四周踏着马蹄,扯着缰绳,拎着带血的大刀,像看几只蝼蚁一样看着他们的马贼,握着刀柄的双手,已经满是紧张恐惧的湿汗。 囚车里,几双眼睛牢牢盯着两方人马,对这一突然的变数,抱持着静观其变的心思。 马贼们瞅着围在中央的几个兵卒,其中一个看似马贼头目,年纪约有四十几岁,满脸落腮胡须的男人,刀前尖一指,冲着周围的马贼们,一声喝令‘杀’,几十把大刀朝着一个方向挥了下去。 倾刻间,几具肉身,被斩成数段,血肉模糊的横陈在地上。 囚车里的几人,先时还抱有些希望,亲眼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开始为自已的安危担忧。 马贼就是马贼,哪里会顾及谁是官兵,谁是贼。之所以会先对官兵下手,那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囚在牢车里的人,已经等同于死人,没有了丝毫反抗的力量,只能任他们任意宰割。 在屠杀尽带刀的兵卒后,刀尖已经转向牢车。 那落腮胡,几乎是眼睛都未眨一下,回手一刀便切了囚车内一人的脑袋。揪着头发,提在手中,狂妄的仰头‘哈哈’大笑。 那些马贼们,也感染了他的兴奋,围着余下几辆囚车打转,听着牢车内的人发出的哭求声,挥着手里的大刀,绕着头顶吆喝。 在他们眼中,杀死几人,只是抬个手的事情。而往往就会有那么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有十分把握的时候发生。 囚困在牢笼里,看似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却在刀锋逼近的那一刹那,挣开囚车,暴射似的窜了起来。 挥刀而来的马贼,惊诧的张大了嘴,硬住了身体,呆在那里。只是眨眼间的工夫,暴窜而起的身形,已然落下,立掌为刀,直直斩下那一只握刀的手臂,鲜血立时从断开的肩臂涌了出来。 一连串的动作,快似闪电,那马贼犹似在梦中一般,望着跌在地上的手臂,感觉温热的鲜血喷溅到脸上,大梦方醒的大叫一声,两眼一翻,痛的晕厥过去。 那双足轻点,蹲立在马头上的身形,咧开唇,邪魅无比的一笑,扳住晕厥过去的身体,对着犹自涌出的断臂处,张口狂饮。 这一幕,惊煞住了一群马贼。 那为首的络腮胡子,在惊呆了一会儿后,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这是个什么鸟人?竟然比咱们还狠,还他娘的喝人血。” “大,大哥......,是不是......什么妖魔啊?”一个马贼缩着肩膀,小声的道。 “什么鸟妖魔啊,这是他娘的在故弄玄虚,兄弟们,别着了他的道,都一起给我上,我就不信,砍不死他。上......”络腮胡子喝了一嗓子。 十几把大刀,一齐挥了过去。 只见那人,足尖轻轻一点马颈,纵身跃起,避开锋利的刀光。十几名马贼也是久经杀场,经验丰富,眼见并没有砍着人,刀刃一翻,朝上向着落下来的人挑了过去。 那人下落的身体,找不到借立点,半浮在空中的身形,又遭到这一式的攻击,比之刚才那一招,更加的凶险。便是如此,他也仍然未有慌乱之色,被鲜血染红的薄唇轻轻一抿,绽出一丝不屑的笑意。转瞬间,快如疾风的连环的踢出了十几脚,下落的身体几成倾斜之势,将那十几把上挑的大刀,尽数踢飞了出去。 紧跟着,连同执刀的十几只手腕一起,一一以足尖单挑而中。接连不断的哀号声,紧随而起。再一看,那十几人,各自捧着断掉的手腕,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他的这两下招式,当即就震住了络腮胡子。愣愣的瞪着一干哭爹喊娘的马贼们,勒紧了手里的缰绳,扯着坐骑当下就倒退了两三步。 相继赶过来的其他马贼,看着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急忙去问被震住的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这才如梦方醒的指着那人,颤颤悠悠的道:“他,杀了......他......” 聚过来的马贼们,又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见他这么一说,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叫嚣着一拥而上。 那人眼见人数是越来越多,不知是无心恋战,还是没有战胜的把握,跳上高高的马背,拨转马头,迅速的逃走。身后的马贼们,继续着屠掠…… 城西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城南却是半分也不知。 城南的铺子里,我看着伙计们点查着铺子里头的货物。这两天天气炎热,一些凉绸卖的十分的好。半月之前才行进来的货物,几乎全数售空。 晏非的身体,有着明显的好转,心情也很是的好。与他相比,我则要郁闷的多。先且不说,他借着生病,故意折腾着我。光是喂他喝药,就要花上大半个时辰。药汁太烫了不行,太凉了也不行。每次我都要用舌尖试过了之后,他才肯喝。 我见他伤得的确是严重,便处处依着顺着他。地牢那里,我都顾不得去看。纳兰鸿兹的消息,我已经好几日不曾过问了,也不知道他此时怎么样了? 走神间,伙计们已经清点好了余下的清凉绸匹,我让他们把它们全数搬到马车上,随后,自已钻进了马车里,坐着车子,前往怀香楼,打算把这几匹凉绸,统统送给花念奴。 这一阵子,新政的扳布,很多人都在叫苦。其中也包括妓楼里的老鸨们。眼见挣到手的银子,又掏出那么许多出去,心疼的肉都直颤。 花念奴让人捎信来说,妓楼里的日子不大好过,绝大数的姐妹们,已经大半个月都没加添一件儿衣裳了。这些话来,听起来,是在诉苦。若是细些去想,也不难明白其中之意。而我又本不是个吝啬的人,不过是几匹布而已。铺子里的生意,之所以会这么的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借了她的光。要知道,我先前送的那两身衣服,并没有白送,很多女子在见了她的穿戴之后,纷纷效仿。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凉绸才会大卖。 正所谓,吃水不忘打井人。她既然替我出力了,我也不好太过的吝啬。反正也就是几匹布,送给了她,可能要比单卖起来更另的划算。 车子行得很慢,我倒也不甚着急,坐在车子里,晃晃悠悠的闭上眼,也正好想些事情。微微恍惚之际,耳畔边响起哭喊尖叫杀伐之声。 我猛的睁开眼睛,冲着外头赶车的伙计问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东主,不好了,咱们快走......”伙计的声音里,克制不住的颤抖。急急忙忙掉转车头。 我被他惊的心头猛的一颤,一把掀开车帘,望了出去。 不远处,一群人正在四处的奔逃。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他们的身后,七八个男人,骑在马背上,挥旋着手里的大刀,无情的追赶砍杀。 哭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延着他们奔逃追赶的路上,尽是横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有健壮的青年,也有弱小的妇孺。 我推开马车的后辕,吩咐着赶车的伙计再慢些。探出手臂,去勾着离着最近的那名妇人的手指。在她的另一支臂弯里,紧搂着尚在襁褓里的婴儿。 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柔弱的身躯,一步又一步向前奔跑。 眼看着我探出的手,就要勾到她的手指,只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冷冽无情的刀锋,劈进了她的身体里。(未完待续) 第112章 恐惧带着绝望的目光,满含着哀伤和乞求,将手中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用着浑身最后的力气,甩手丢了过来。我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直觉的接住。 眼见自已的孩子,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女子松了口气,嘴角残留着微笑,扑倒在飞扬的尘土里。朝前奔驰的马车,很快的将她抛在了身后。 拎着长刀的马贼,并未死心,一直追在马车后面。我拉合上后面的车辕,催促着车夫,再快一些。低头瞅了眼怀中的婴儿,母亲的死亡,并没有带给他丝毫影响。一张粉白的小脸儿,细细嫩嫩。红红的小嘴儿,吸吮着肥短的手指,睁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我。 我一时竟然忘记了身后的马贼,轻点了下他的小下巴,微笑着逗弄着他。他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冲我呵呵的直乐,露出尚未出牙的粉色牙龈,十分的可爱。 马车极快的驶着,东扭西拐了几次,终于不见了身后追赶的马贼。我稍微松了口气,正待要吩咐车夫,赶快回南城时,后面响起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听着声音,摸约有数十骑之多。 我心中大骇,怕是其他的马贼赶了过来。扬高的声音,冲着车夫大喝了声:“不好,快走。” 车夫未待我的话音落地,扬了马鞭便冲了出去。 狭小的巷子口,只容得下一辆马车通过,若是有人阻在前面,除非给马车插上翅膀,否则,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过去。好在这些马贼并不熟悉地形,没有阻住出口,马车先一步冲将出去,还算是顺利的重新又回到了大道上。 有了先前的经验,这一次车夫和我两个人都没有再松懈,马车毫不停歇的往南城奔。 这一路上,满眼所见,尽是鲜血横流,残躯断肢。腾空窜起的火光里,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向来安宁平和的陵丘城,一时间,满目疮痍。 纵是亲眼相见,我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犹在太快的惊变中,无法回神。 西良马贼,何等残虐!因何生了虎胆,公然入城烧杀抢掠?驻守陵丘城的官兵,都跑到哪里去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堂哥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正埋怨寻思着之际,猛听得一阵喝喊声传来。因着车帘被我掀起,很容易就望见前方的情形,前街的拐角处,涌出一群手持腰刀的官兵。嘶杀喝喊着冲了过来。绕过我所乘坐的马车,冲向那远处那些马贼。 马车仍旧往前奔驶,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将嘶杀在一起的两群人抛在了后面。 我转回头来,稍待松了口气,轻轻的拍打着怀中的婴儿。 “情......儿......” 闻得有人唤我,忙抬起头来,四下寻着声音的出处。唤着赶车的车夫,朝着声音方向奔去。 晏非苍白而焦容满是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想是他闻讯,担心我安危,这才不顾身体,出来寻我。在他周遭,是十几名家仆和随从。那个被我一直认为应该有些年纪,却很是年青的安先生,也在其中。 我冲着他扬声唤道:“我在这里。” 晏非惊喜的策马朝我奔了过来。 “情儿,可还安好?”他担心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车内的我。 我安慰的冲他淡笑道:“有惊无险。” 晏非略微点头,朝着不远处望了望,唤着家仆和随从一起,挥了挥手,唤了声:“走......”。那些人,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一起往前行。 便在这时,周遭巷子口,碌碌续续的现出数十名马贼来,眼见我们这些人,相互吆喝了声,聚到了一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冲着众马贼歪着头一招呼,这些马贼便挥舞着手里头的大刀,冲杀了过来。 未待晏非出声,在他身侧的那位安先生,便行抽出背后的长剑,冲着嚣张冲杀而来的贼群,大喝着迎了上去。那十几名家仆随从,也相继随他而上。 两方人马交战须臾,并未分出胜负。晏非一直守在马车旁边,一边留意着周遭的情况,一边护守着车内的我。 不远处,官兵和马贼的战况已经见了分晓。官兵渐打渐退,马贼却是越战越勇,稍不多时,便会退打过来。我暗自担心,只盼着救援的官兵早些抵达。 许是我的期盼有了效果,就在那些官兵已经无法抵挡之际,堂哥亲率着莫约三四百号官兵及时出现了。 我自是感到欣喜,坐在马车里,冲着他遥臂呼喊:“安大人,安大人......”好在他及时出现了,不然的话,照这样的情形下去,余下的少数官兵和晏非带来的十几名随从家仆,多半是要死在这些马贼手里头了。 堂哥那边听见了我的声音,朝着我这边看了一眼,并未答腔。只是沉着脸,冲着身后的官兵一挥手,那些个官兵朝着交战着两边人马,便冲了过去。 我刚想松口气的当口,却见到了不可思义的一幕。那些被我认为是救星的官兵,并未如我意料的去抵杀那些马贼,反倒是挥刀砍向余下那些少数的残兵和晏非带来的那十几名仆从。更有甚者,竟然朝着被赶杀的百姓,挥刀而去。 这一幕,让我大感意外。不光是我,连同车旁边的晏非,和那些残兵家仆,也同样大吃一惊。便是惊愣之时,丢掉了性命。 我惊讶的朝着堂哥大吼了声:“安大人,快让他们住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我唤作堂哥的洛子安,也是陵丘城的郡守,好像压根儿没听见我的呼吼,冷着脸,只是注视着战况。 这三四百名官兵的加入,场上的局势立时有了变化。那些个残兵们,已然死伤怠尽。那十几名家仆,也只剩下三人和杀红了眼的安先生,在苦苦支撑。照此下去,不多时,他们也会躺下去。 那些官兵,已经开始有人朝着马车这边逼近了。晏非压低了声音,冲着我说道:“情儿,一会儿我来引开他们,你尽管坐在车子里,让赵洪把车子一直朝着正东的方向赶。”赵洪就是那个赶车的车夫。 我本不想答应,却想到我在他身边,可能只会给他增加麻烦,便行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113章 我答应晏非的话,才刚落地,晏非便已经策马朝着另一方向奔跑。那些聚过来的官兵,被他引走了一些。余下能十几个人,仍旧朝着马车过来。 赵洪甩开马鞭,赶着车子,朝着他们直接冲了过去。那些官兵眼看着横冲而来的马车,一脸惊色,将手里的腰刀,纷纷挡在身前。眼看着马车就要冲到眼前,却在前一丈多远的地方,突然拨转了方向,斜插着驶了过去。 马车的速度驶得疾快,等那些官兵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冲出了好几丈远了。 我回头看向被那些官兵围在当中的晏非,还有犹自在奋战着的安先生,又是担心,又是愤怒。转目望向那令我感到无比震惊,和我有着血脉相系的堂哥洛子安。惊讶的是,四下里并未见到他的身影。先前还立在马上,冷眼望着场上局面的他,此时,已然失去了踪影。 颠簸的马车,猛然间停了下来。我没有心里准备,被甩到了车厢上,额头被磕的‘咚’的一声。好在怀里的婴儿,抱的牢稳,再加上我用手肘先行支着车板,并没有磕碰到他。只是,这一惊吓,他的小嘴一瘪,‘哇——’的大哭了起来。 我慌忙的拍了他两下,抬头朝着车外望。想要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赵洪这个赶车的老把式,不会无缘无故把车停成这样。再加上此时这个局面,哪里容得我们停下来稍做休息,急急奔驶逃离尚且来不及。 我将头探出车门,车辕上并没有见到赵洪的身影,上面却是一滩血迹。顺着往下滴淌的血迹,我在车辙旁,看见了已经气绝的赵洪。他睁圆了双目,犹死不瞑目。胸口处,直插着一支箭,深至没羽。想是箭来的极快,容不得他反应,临倒下的前一瞬间,还想着车子内的我,险险勒停住了马匹。 一时间,我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眶有些发热。眼下情形,却是不容得我伤悲,眨眨温湿了的眼睛,聚满了愤怒之气,瞪向立在车前处的身影——我的堂哥,洛子安。 “安大人,几日不见,当真是要刮目相看了。”我嘿嘿冷笑。初时相认时的血脉亲情间的感动,还犹在血液里,留有余温,眼下却已是冷颜相对,性命相逼。 洛子安冷着脸,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俨然是我初见时陵丘城郡守的模样。只是称呼上,却是没变:“子归,今日之事,你若答应我守口如瓶,即刻我便放你走。如何?” 我微是一怔,未想到他会如此说。朝着犹在支撑着的两人一指,问他道:“那他们俩呢,可也是哪此?” 洛子安摇了遥头,看向我怀中的婴孩儿,面无表情的说道:“除了你之外,这里每一个人都要死,也包括你怀中的婴儿。” “堂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悲呼一笑,哀然的问出心中的疑问。他用这么多人命,想要换来的究竟是什么?向来安和的陵丘城,是我的出生之地,亦是他的故土。他何其忍心,眼见这些百姓,为了他的某种目地而死?何其忍心哪! 洛子安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悲苦,叹了口气道:“我又岂是真心想要如此。只是,若不如此,又如何引得这陵丘百姓激愤?只有民愤一起,方才可成就大事。情儿,你可懂得堂哥我的苦心吗?” 原来竟是为此!我心下顿时雪亮。仍是忍不住的涌上悲意,道:“原来,这就是堂哥的意图。莫怪子归之名,那么快便流传而出。想来,这也是堂哥所为吧?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大事,便是我这个妹妹,也是可以牺牲掉的。想来,妹妹我,还真是高看了堂哥的为人。虽是有所怀疑,却是从未敢想。我只道,你是我的哥哥,哥哥哪有可能会去害妹妹?想来,奶娘在将我的身份说出的时候,堂哥怕是就已经有了这一层的打算,是不是?” “不是。”安子洛断然否决,口气有些激动。他自已好像也觉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的出现,真的很让我高兴。不过,后来——” “后来,你才觉得把我的身份公布出来,一定会扰乱陵丘百姓的民心。再加上,朝廷增了三成的税政,更加让民心不稳,是不是?”我轻轻冷笑,又道:“说到底,你也只是为了自已的目地,而把我这个才刚相认的妹妹,牺牲掉了。我说的这些,可都是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我的堂哥?”说什么兄妹情谊,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名头罢了。 “我这么做,为的是什么?难道单单只是为了我自已吗?”洛子安冲我吼道:“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枉死的爹娘,还有你的娘亲,他们就那么枉死了吗?为人子女的,难道不该替他们报仇吗?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想替深埋地下的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就为这,你能说我错吗?别忘记了,你不是什么韩情,你也是洛家的骨血,洛子归,才是你的真名。” “这些我都知道。我又何尝不恨上位之人,可是,恨又如何?难道把他们都杀了,就能挽回伯父和我娘亲的性命吗?若是能,莫说杀了他们,便是活剐了他们,那也是值得的。一如你所说,为人子女的,当以孝为先。只是,人活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为自已的亲人报仇,而连累这些无辜的人枉死。你看看他们,哪个不是有家有口,有亲有子的。难道,他们的子女亲人,也要来找你报仇吗?”我稍缓了语气,说道:“堂哥,我知道你心里有诸多的苦楚。所以,我也从未反对过你所做的事情。毕竟,你的初衷,是为了双亲报仇。没有人会说你应该,不应该。只是,今日,你却伙同这些西良马贼,来屠杀陵丘城的百姓。甚至想连这小小的婴儿都不想放过,你这样做,若是伯父地下有知,他会同意吗?” 洛子安被我说的有些动容,默了半晌,方才沉声说道:“子归,你也不用再来劝我。我早已经做了决定,任你如何的相劝,也是无用。你只管说,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便是了。” 我直直的看着他,问道:“若我说,不同意,你是不是当即便会杀了我?” 洛子安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我免强笑笑,道:“堂哥,我还叫你一声堂哥。此时此刻,我再已无话可说。你若是想杀我,那便杀了就是。你放心,我不会怪你就是了。” 洛子安慢慢的从马鞍上的箭兜里抽出一支箭,拉开手中的弯弓,拉满了弦,对准了我。 我搂了搂怀中啼哭的婴儿,始终带着微笑的看着他。心底里,是又凉又寒。脑袋里已经不再去想,若是他当真想要杀我,除非我是插了翅膀,否则,定然逃不了。 那厢的晏非,看见了这边的情形,心急的狂喊,却苦于无法脱身。险险的躲过了朝他砍下的数十把腰刀,使出浑身全劲,将将挣出几步远,再次被一涌而上的官兵阻了回去。 再看旁边的安先生,长时间的打斗,已经让他浑身的气力损伤甚剧,此时,也只有招架之能,无有反抗之力了。 此际的我,已经再无有人来相救,俨然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那对准我的箭矢,遥遥的泛着寒芒,随时随地都有飞过来的可能。我坐在车辕,搂着怀中的婴儿,不着痕迹的微微的朝着里面缩了缩。心弦已经绷紧到不能再紧的地步,稍加个风吹草动,很可能就会断裂似的。 我清晰的听见自已的每一声呼吸,沉重而压抑。快速跳动的一颗心,像要冲出胸膛一样,撞击着胸口。 面临死前,等死的这一刹那,滋味还真不是人受的。 就在我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漫长而沉重的时刻时,陡然出现的状况,扰乱了场上的局面。 纳兰鸿兹似同神兵天将一样从天而降,将那对准着我的箭矢,用一根长鞭的鞭尾扫卷而飞。洛子安手中那张弓弦,本已拉满,轻微的碰触都会令那箭羽脱飞而出。急卷的力道,连同放开的弓弦一起,朝着上空一抬。 我一时惊喜,朝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唤道:“纳兰,叔父——” 生死一刻,生死一刻呀! 想不到他会出现,救星,大救星! 纳兰鸿兹冲着我咧嘴一笑,和惊讶过后反应过来的洛子安交上了手。他本是武功极高,与洛子安交战,自是游刃有余。边打着,边还朝着我看。 我见他吊儿朗当,实在替他担心,忍不住提醒他要小心,全力迎战。 我这一扬高声音,怀中的婴儿受到了惊吓,放声大哭。我慌忙的低了头,柔声拍哄着。 纳兰鸿兹极为不悦的朝我喊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和他有了孩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闻之气结,没好气的回他道:“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真不知道他那脑袋是怎么长的。亏他还活了那么大年纪,没听过十月怀胎吗?傻子!(未完待续) 第114章 他听了我的话,知道我不是在说笑,臭哄哄的脸色,这才稍渐好转。这时间,洛子安已经于他走上了数十招。前者眼见胜他无望,趁着他分神朝我挤眉弄眼的空当儿,从怀里抽出一只大拇指粗细的圆圆的竹筒,拉开上面装有引线的盖子,冲着头顶上一举。一股黄色的浓烟,冒了出来。 黄烟示警,这一举动,明显是有备而来。估约这烟一飘出,就会有大批人马涌过来。我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朝着愣着神儿,像是看热闹儿一样看着的纳兰鸿兹,扬着声音,大喊道:“不要跟他恋战,快些离开。” 我这一嗓子,提得老高,远处的晏非也听了个清楚。估摸着,这会儿工夫,这边的情形,他也早就看了个明白。只见他一边吃力的和周遭的那些官兵相斗,一边朝着这边喊来:“这里不用你管,你快些带情儿走。”他这话,是对着纳兰鸿兹喊的。 纳兰鸿兹张了张嘴,想是有些不太愿意听他命令的口气,想要反驳两句,随即一看,两方的情形,不容得再拖下去,终是闭上了嘴。手上疾出几招,逼得洛子安倒退出数步,他转身朝着我这边奔了过来。 洛子安察觉出他的意图,朝他身后出刀,逼着他回身。只见他,扬起手中的长鞭,头也未回的,一抖腕。那乌黑的软鞭,即刻便缠上了宽厚的刀身,往身侧微一用力轻甩,刀便行挣脱,跌落地上。紧跟着鞭子又一甩,坐在马上的洛子安,下一刻,已然摔在了地上。 我怕他再出手,连忙出声喊道:“休要取他性命,还是先行离开要紧。” 纳兰鸿兹回身瞅了他一眼,道:“算你这小子命大,若不是情儿替你求情,我即刻便杀了你。”说毕,不再理他,走至马车前。 我心知再也耽搁不得,若是叫他去救晏非,怕是他不肯。索性干脆将怀中的婴儿,往他怀里一塞,坐在车辕上,扯住缰绳,用力一拌,“驾——” 马车冲着晏非和安先生的方向便行冲了过来,横冲的力道,撞飞了一些官兵,也有眼疾手快的先行躲闪开了。眼看着阻挡在中间的人,剩的七七八八了,冲着中间的晏非和安先生,喊道:“快上来——” 两人使力挥着手中的武器,格挡开周身的官兵,趁着这个当隙,飞上跳上了马车。我一刻也不待的,驾着马车,冲出了重围。 “快些拦住他们——”洛子安气急败坏的喝令,已然来不及了。车子已然冲了出去。 眼看着,身后的官兵越来越远,疾驶的马车一直朝前,逃出生天就在眼前。 不幸的事,总是在最后一刻,才悠悠来现。 就在马车即将要冲出最后一道巷子口,拐个弯儿,就要从身后追赶而来的官兵和马贼的视线之内,消失的时候。疾奔而来的队形,阻住了去路。 不同于那些官兵,这些人一身上下,俱是黑衣,形动迅速敏捷。全数略弓着身形,虽是双腿疾奔而来,速度却是极快。只是眨眼的工夫,已从数丈之远,奔至近前。 眼见急驶的马车,便要于最前一排人相撞,那些人却是丝毫未现惧色。我慌忙间,勒停了马车。因着速度过快,三匹马来不及停止,被勒住的缰绳,狠狠的拽住,鸣嘶着抬高了前蹄,立了起来。 最前头的那匹马,靠着这些黑衣最近,有一人甚至已经到了它的蹄下。只要马蹄这一落下,他便会被活活踏死。然而,那人却并不慌张,单手朝头顶一举,正好抵住朝下落的马身。也不知他是如何使的力,只见他轻轻一拨,健壮剽悍的一匹骏马,便被他单支手灌到了地上。 那马只哼了两声,口吐血沫,便咽了气。 而这一连串的举动,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 不光是我吃惊,便是晏非和安先生,也都相继惊讶的微呼出声。纳兰鸿兹更是不吝惜言词,喝了声:“好——,好俊的功夫!” 那人却是,颜色动也未动,就那么站直在那里。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同样都是面无表情。 就算我不太懂武功,也看出来了,这些黑衣人,个个身手了得。若非如此,就像纳兰鸿兹这样一向自傲的人,会禁不住叫好?心底里一时有些暗沉。 这真是后有追兵,前有阻截。再看看我们这几个人,晏非先前的病还未好,之前又苦战了一番,此时怕是已经不可再战。而安先生,已是浑身浴血,气力已竭,若是再战,也只有挨刀子的份儿了。而我,更是不用说了,免免强强可以抵住三两名官兵,那还要捡那些,平日里不善练兵,偷懒耍滑的兵卒。若是稍强一些的,一个也够我喝一壶的。 算起来,也只有纳兰鸿兹可于之一敌。可是,他便是再能,要面对数百官兵、马贼,尤其是这些黑衣高手们,也还是了无胜算。 即便是如此,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而晏非他们,想来也同样清楚这一点。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紧盯着这些黑衣人,准备随时动手。 两面人马,都在相互对恃。没有哪一方,肯先行出手。 身后的马蹄声,越发的近了。我知道,那是洛子安和那些官兵马贼们。若是他们再一到,我们的形势,就更加的不利了。 怀里的婴儿像是知道了正面临着一场生死,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只是拿着两颗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盯着我看。 我低头亲了他一记,扯下车厢里的布绸,极快速的把他紧紧捆到了背上。 晏非朝我递过来一把腰刀,沉声的交待我:“情儿,当心!” 我朝他点了点头,简洁的道:“我知道!”握紧了刀柄,未让人提防的,朝着那最前面的黑衣人,挥手便是一刀,同时大喝道:“杀” 晏非他们三人,似有了准备,同时动手。长鞭和刀子,一同向黑衣人挥了过去。 一如我预想的那样,黑衣人们,俱是些高手,反应十分的迅速敏捷,微愣了一下,随之交上了手。(未完待续) 第115章 这一批黑衣人,俱是高手。虽是人数不多,却足以将晏非他们围困其中。 他们三人之中,已经有两人不堪为敌,只有纳兰鸿兹还可于之一战。而这些人,只交上几个回合,便已经看出其中玄妙。将位置转换,只留少数几人,于纳兰鸿兹周旋。即不近身,又不远离。轮换着袭出一招,待看他想要冲出去时,又将他围住。 这他这边正好相反,余下那些黑衣人,将晏非和安先生,团团围住。以着凌厉无比的招式,攻击着两人。不多时,两人身上俱以挂彩。尤其是安先生,胸前背部,已中了多处刀伤。眼看着,再一轮攻式,便可能倒下。而晏非,也好不到哪里去。肩头上,被一名黑衣人,削下去整整一大块皮肉,伤处正不停的涌出鲜血来。另一只握刀的手臂,也被划出一道血口来,时间一长,即便没被杀死,也会流血而死。 相较起来,我还算好些。与我战在一起的两名官兵,身手都只是一般。堪堪于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有着一比。既便如此,我也很是吃力,免强招架,一时还不至于落败。 远处的洛子安,也不知道是顾念着我这个堂妹,不忍心下狠手,有意放过我呢,还是另有打算。并未叫那些官兵,涌过来。只是观看了一阵,但冲着身后挥了挥手。 不多时,我便知晓了他的意图。 当场上出现了将近百来号的弓箭手,拉满弓弦,对着这边的时候,我的心,沉的不能再沉了。 洛子安冲着那些官兵和黑衣人,命令道:“都闪开!”那些弓箭手,又朝前进了两丈。 黑衣人和官兵,不再与我们纠缠,似早有准备的极快的退回了弓箭手身后。 我和晏非他们三人,又聚到了一处。四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上百支正对着我们,在日光下,闪着寒芒的箭矢。 “东主,怎么办?”安先生问晏非。 晏非默了默,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饱含了千言万语。终化作了一句:“情儿,你站在我身后。”面对生死之际,没有所谓的深情话语,有的只是将那微小的生机,留给了我。 我眼眶有些微热,扯出淡淡的笑容,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了,并肩作战,又何尝不是件乐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欣慰。张了强嘴,想要劝我,终是闭了嘴,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不能同生,但愿同死。这也是我仅能做的。 背后的婴儿,像是预感到了危险一样,开始‘哇—哇—’的啼哭起来。 纳兰鸿兹撇了撇嘴,不无埋怨的道:“你弄这么个爱哭的东西做什么?早知道他不是你的娃儿,先前就把他给扔了。” 我白了他一眼,叹口气道:“你就让他哭两声吧,再不哭,恐怕就没机会了。”可怜了他娘,临死前,还以为自已的孩子得救了。想不到,最后还是难逃噩运。 我和他看似轻松的在斗嘴,其实心里同样清楚。眼下这种情形,已经是生死关头,下一刻,很可能就被射成蜂窝,永远永远都开不了口。 洛子安并没有急着下射杀令,坐在马上慢悠悠的姿态,好像正在欣赏着一幕,极其精彩的戏码,并不急着看它落幕。 这边,我和晏非、纳兰鸿兹、安先生,不再说话。各自握紧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 终于,洛子安像是观赏够了。慢慢举起的手臂,挥了下来。那些拉满的弓弦,瞬时间,一同松弦。上百支箭矢,疾驰而来。 同一时间,我身侧的三人,不约而同的踏前了一步,将我护在了身后,刀鞭挥舞着,拨打着射过来的箭羽。 一拨箭射过,再一看,挡在我身前的三个人。安先生分别在手臂上和大腿上,各中了一箭。晏非受伤的那只肩膀,中了一箭。纳兰鸿兹还算完好,并未被射中。只是脸色,已不似先前轻松,有些难看。 而躲在三人身后的我,堪称完好。只是一颗心,却是阵阵抽痛。似被千万只蚁虫啃咬,伤痛不已。 那些弓箭手重新搭箭拉弦,只待洛子安的再一次命令。 第一波射箭,已经有了损伤。若是再有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我四人性命,不,是五人,还有我身后的小小婴儿,怕是保之不住了。 阵阵箭雨之中,便是绝世的武功高手,也难以逃脱。更何况是我们几个残兵折将。 我们都已经知晓接下来的情形,却都没有开口。默声些许,晏非忍痛挥刀砍断肩上的箭身,转头对着纳兰鸿兹说道:“纳兰,你我往日有些恩怨,但当下这一刻,也没有时间再作分辩。待会儿,那些箭会再次射过来。若是谁都不肯走,我们便都只能死在这里。你我同爱一人,心中所想自是一样,保她性命方是主要。等得箭雨一起,我和安先生在前面挡着,你护着情儿向后退。趁着他们离得远,没有防备,以你的轻功,定然可护着她逃出去。” 纳兰鸿兹想都未想,随即拍了拍他的肩头,便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你了。”回头朝着我,说道:“情儿,你听见了吧。待会儿,我护着你跑掉,上他来断后。” 我不去理他,满脑袋里都是晏非刚才的话。一想到他会被射成蜂窝的模样,心就忍不住的疼。冲前几步,扯住他的手臂,坚定的直视着他道:“你不用费心了,我是不会走的。要死,我们便死在一起。” “情儿——”他有些动容,又似不舍的拂着我的发,低喃道。 “东主,夫人说的对。你不能死,要死也是我先死。待会儿,你护着夫人退走,我在这里挡着箭。”安先生拐着他那条伤腿,凑过来道。这人我虽是不熟,但他的热血情肠,倒是很令我感动。战至此时,他已浑身是伤,却未有半句怨言。年纪尚青,能有此等气魄,当是难得。 我冲他笑笑:“多谢安先生的好意,不必了。”有时候,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能在死前,被自已的爱人如此惦念着,谓常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倚在晏非的臂弯里,我异常的安适。 晏非见我如此,也不再劝了。只是低叹了口气,直说我真是个傻瓜! 我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不去想接下来是生是死。以至于,我错过了纳兰鸿兹脸上那悲痛伤心的神情。 在往后的若干年里,我一直深深的后悔着。此时,我若是能够分心的多关心一下他,让他不至于感到如此的伤心和绝望。或许,一切会是另一种结果。 而此际,我却并不知道这些。只是一心想着要于晏非同生共死,完全忽略了纳兰鸿兹的感受。 当,洛子安的手臂再次举起的时候。纳兰鸿兹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物,迅速的塞进我的手中。在我犹自愕然时,冲我一笑:“让他带着你走,我来对付他们。”还不待我有所反应,将我一把推入到晏非怀中,厉声喝道:“带他走——” 下一刻,洛子安的手臂挥了下来,箭雨紧随而至。 纳兰鸿兹手中的长鞭,抡圆了飞速的舞起来,形成一道屏障。将射来的箭羽,尽数拨挡在屏障外。 晏非没有怔愣太久,当即立断的拉着我向后退去。手中的长刀,拨挡着屏障外,少数射过来的箭支。 第三波箭雨,没有像先前那样有所停歇,紧接射了过来。 晏非拉着我,已经退出了很远,我望着挥舞着长鞭,不停拨挡的纳兰鸿兹。我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他的背影,竟是如此悲凉和萧索。我忍不住唤了声:“纳兰——”,鼻子酸楚,眼眶已经湿意盈然。 他似听到了我的唤声,手上未停,回过头来,冲我笑喊道:“情儿,不用担心我,他们这几下子,还伤不到我。你尽管和他走,稍许我自会追上你们的。到时候,你可就是我的了。” 尽管他的笑容,很是灿烂。我却觉得说不出的心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晏非不容我再迟疑,扯着我退至更远。直到找来两匹马,翻身上了马背。 洛子安眼见我们要逃离,派了一些官兵和黑衣人追了过来。只是,为时已晚,我和晏非已经策马而奔。 临行远时,我再次回望了一眼,只见纳兰鸿兹挥舞着长鞭,拨挡着羽箭的背影。安先生在他身侧,吃力的挥刀,砍杀着近前的官兵和黑衣人。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和晏非奔逃了很久,直到冲出了陵丘城,又冲出了很远,很远…… 随后有言,这一日的陵丘城,惨死在西良马贼刀下的陵丘百姓,数以千计。整个北城,尽数而亡,无一活口。 陵丘城郡守安子洛,得到消息,亲率官兵赶至时,西良马贼已尽数逃离。陵丘百姓,怨声哉道,对迟迟而来的官府之人,骂声一片。虽是如此,却无人公然质问。 官就是官,民就是民。平民百姓,既便有再多的不满,又如何去于官相斗。 而身为陵丘城的郡守,一向被誉为‘青天’的安子洛安大人,自知失职之过,当街罚跪,肯请陵丘百姓原谅。 陵丘百姓,从未见此等郡官。先前的怨怼之声,渐渐平息,随之而来的是对这位好官的爱戴之词。诸多维护之声,也随之而起。 于是,很多人相信了这些说词。他们的安大人,当日并未在城中。而是押运着陵丘城新增纳的税银,去知府那里交差。在闻知陵丘城受袭后,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只是,为时已晚。 于是,这些怨怼的声音,从他的身上消弥,转而袭向朝廷,甚至于上位者身上。 在他们眼中,若是没有新增这三成的税政,安大人也就不会出城。他不出城,那些西良马贼也就不会来袭,北城里也就不会死那么多的人。 平民百姓就是这样,有人说,他们就会相信。再多人说,他们就会认为事实就是这样。对于一个人的崇拜,很多人都是盲目的。不管事实是不是真的就是这样,在他们心里,一直都是维护着他们心目当中的神。 而安子洛,就是这个神! 只有亲眼见证了那一天发生的事的人,才会知道,他不是神。不光不是,还是个披着伪善面具的魔。 作为一个魔,他一直伪装的很是成功。不光是陵丘的百姓,便是我这和他有血脉相连的亲人,都险险被他所骗过。 那一日,陵丘北城大街上的惨状,一直徘徊在我的脑海里。初离的几日,我不停的在做噩梦。以至于,我强迫着自已不去安睡。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就是一片哭喊声。 而这些,还不是最令我感到无法忍受的。让我最为难过的是,一直都没有纳兰鸿兹的消息。 逃离陵丘城的我和晏非,在离西良国不远处的一个叫刘屯的小村子里,暂时安顿下来。 晏非身上的刀箭伤,请了大夫,治得慢慢好了。而他身上的内伤,却一直不见起色。而他怕我过于担心,总是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难过。 我和他都很清楚,以我们现在的情况,维持生计已经很是难了。又哪里有多余的银子,去买那昂贵的药材。而治疗内伤,恰恰就需要这些。 陵丘城一时也回不去了,而我又出来的匆忙。身上只有些散碎银子,而这些天,忙着请大夫,也花的七七八八了。好在,我们所借住的这家,是个善良的人家,并没有管我们要银子。反倒看着我们两个大男人(我仍旧身着男装),带着个婴儿,委实不太容易。这家的媳妇,又刚生了孩子,最见不得婴儿啼哭。不时的抱过去,喂上几口奶。这让我很是感激。 纳兰鸿兹一直都没有消息,我担心不过,总是找机会出村打听。晏非怕我有危险,一直都不赞成。我虽是清楚,此时洛子安定然在四处搜寻我们的下落,只是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这一日傍晚,我又从外面回来。晏非抱着孩子,站在村口迎我。我虽是又渴又累,在见到他那张尽是病容的脸,却要强撑着,扯着一抹微笑时,眼中一热,瞬时间泪盈满眶。飞扑到他身上,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了下来。 他一手抱着熟睡的婴儿,一手轻拍着我的肩头,道:“怎么了,情儿?是不是又没有打听到什么?别难过,会有消息的。” 我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不敢尽情的哭泣。抬起头,给他一记微笑:“只是太想你了,一时难过,所以才……” “怎么,只是大半天不见,就这么想的荒啊?那依我看,往后我们俩个干脆就拿根儿绳子,绑到一块儿算了。也别管是吃喝拉撒了,都一起解决算了,省得你想成这个样子。” 我被他调侃的破啼为笑,轻捶了他肩头一记。 “走吧,回去吧。刘大嫂替我们把饭都做好了,赶紧回去吃吧。” 我点了点头,随他一起往回走。 刘大哥和刘大嫂,是我和晏非,还有他怀中睡得正香甜的欢生(欢生是我替婴儿起的乳名,意为欢欢实实的生长着。想必,这也是他死去母亲的愿望。)借住人家的主人。 一对夫妻俩儿,都是心地善良的人。见我们一身狼狈的模样,逃到了这里,也没有多问,只是让我们放心的住下来。 对于这样的人,我一心想要报答他们。可是,眼下的我们,一无钱,二无权,想要报答,又从何说起? 饿了大半天的我,狠狠吃了两大碗面汤。晏非抱着欢生,看着我,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情儿,让你受苦了。” 我一怔,随即展颜道:“你莫说此话,这哪里又算得什么苦?若说起来,倒是你苦多一些。眼下,我们身上的银俩不多,实在没办法替你医病,不过,不要紧。再过些时日,就会好了,你再忍忍。” 晏非眼光一闪,随即暗下来,沉吟道:“情儿,你莫要冒险,陵丘城是回不得的。” 我知他有所误解,解释道:“放心,我不会回陵丘城的。”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其实,纳兰在临别之前,送了样东西给我。” “你是说,那日,我带你逃离时,他塞给你的东西吗?” 我点了下头,道:“正是。你也知道,他已过百岁之龄。这么多年,也积攒了一些宝物钱银。他塞给我之物,恰似一张藏玉图。上面尽是他藏宝之处。原本,我是打算等到他回来,把图还给他。只是,这些时日,见你越发病得厉害。我就想,不如先找到最近的一处,先取些银子出来使用。等到有机会回陵丘城,或者是去洛城时,再拿了银票还他就是了。” “我不同意。”晏非想都未想,脸色一沉,直接驳回道:“我便是病死了,也不会用他的钱的。你且把它放好,等他回来交给他就是了。” “晏非——”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收拾收拾,睡下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他这臭脾气,到了这一步上了,还是要清高。他不同意归不同意,明日我还是要去的。总不好,眼见他病死了不是。 我自下了决定,只等到明日一早,按着图上的位置,找到一处藏宝点,拿出些银子就是了。 本是如此打算,却不想,当夜,却发生了一件,令我万万也料不到的事情来。(未完待续) 第116章 来到刘屯村这些时日,我几乎每日睡的都不安稳。不光是惦记着纳兰鸿兹的安危和晏非的身体,还要照顾欢生。这小娃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白天还算好些,每到夜里,便啼哭不休。起先,刘大嫂还以为他是饿了,跑过来喂奶,他却闭着小嘴巴不肯吃,只是一味的哭闹,怎么样哄着都不好。非得啼哭个把时辰,方才停住。第二天,刘大嫂便找来了村子里最有名气的刘婆婆。刘婆婆是村子里的稳婆,也是半个大夫,对带孩子很有一套。她抱着欢生,好一顿看,好一顿摸,然后说了一句:“这娃娃没啥子病,天生就是个夜哭郎。” “啥是夜哭郎啊?”刘大嫂也不明白,就问她。 刘婆婆叹了口气道:“夜哭郎啊,就是一到夜里就开始哭。这娃娃啊,唉......” “怎么了,刘婆婆?莫非这孩子......”我不敢想下去,欢生娘亲,临死之前那肯切的眼神,犹在眼前。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那地下的娘亲,怕是要伤心难过了。 “唉!这娃娃,怕是命不好啊。”刘婆婆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我听得心中一阵难过,欢生没有多大,就失去了自已的亲人。而我,也因为那样的遥言,自小便失了娘亲。还连累了伯父枉死。我于他的命运,何其的相似!这让我,越发的疼惜着他。 每日夜里,他一啼哭,我便抱着他,轻声的摇哄着,直至天色将亮,他沉沉睡着。直到这时,我方才合眼,跟着他一起睡上些时辰。 每天天将明的时候,别人睡意已轻,而熬了大半夜的我却搂着欢生睡得正沉。 晏非心疼我,见我睡得沉,早早便起了身,拖着病着的身体,打扫完了院子,再回屋子里生了火,把米粥煮上。等着我醒了,好吃完出门,再去奔走打听消息。 这一段时日,便是一直这样过来的。 在决定按照纳兰鸿兹塞给我的那张藏宝图,第二天去拿些银子的头一晚,欢生依旧在半夜里醒了,啼哭的比平常还要厉害。两只小脚儿,扣在一起,绞着劲儿的踢腾,搓在一起的地方,都被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大嗓们哭的都哑了,也不消停。好在这一回,哭的时间还算短些,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住了。 随着他的哭声一停,我也跟着松了口气,又拍了几下,他吸吮着细嫩的小手指头,抽咽着睡着了。晏非依坐在炕头上,温笑着劝我早些休息。 我点了点头,亦回之一笑。这些时日,在刘屯村的日子,有别于以往安逸、有仆役丫环伺候的生活。凡事都需要亲力亲为,我倒还好些,年少时,有过四方游历的经历,倒不觉得怎样。倒是晏非,从未过活的这样辛苦。先时,我还替他感到些许担心,他只是自嘲的笑了两声,直道,清贫之时,比现在的日子,过的犹有不及。我方才忆起,他在于我相识之前,一直很是清贫。这样一知,我倒也放下了心,不再顾虑他可能不适应的问题。 欢生睡了后,我躺在炕上,也渐渐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了过来。抬头看了眼外面,天色还未亮。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听得见身边躺着欢生小小身躯,发出的细微呼吸声。我朝着晏非的睡着的地方,带着怀疑的轻轻的唤了声:“晏非......”并没有回答。晏非一向浅眠,轻微的声响都会惊醒,我这样的唤他,不会听不见。 我心中一惊,忙探着了身子,朝着他那边摸了摸,没有!难道他是起夜,去如厕了?我又等了会儿,并不见他回来。 天色还未亮,他会去了哪里?莫不是他病重,跌倒了在外头? 这个念头一起,我便再也坐不住了。看了眼欢生,见他睡得沉,悄悄的爬了起来。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外面天还很黑,我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并不见晏非的身影,便拉开了大门,走到了大街上。 天气有些阴,借着并不算明亮的月光,我四下里望了望。因着太早,村子里的人都还未起来,我怕吵到别人,并没敢出声唤他。 延着土道,我一直朝前走,期望着能找到晏非。直走到村口,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心想着他也许回去了,还是先回去看看。正有这样的打算,刚一转身,却隐隐听到一些声音。 声音有些熟悉,正是我找了半天的晏非。这么早,他在和谁说话?我怀着疑问,直觉的闪身躲到了树后。 声音渐行渐近,内容已经清晰可闻。 “等到天一亮,她就会出门,到时,你们便悄悄的跟在身后。”低沉的声音,正是晏非的。他口中所说之人,又是什么人?和我一样,待会也要出门? 不容我细想,又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主子,尽可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发子。”虽是克意压低了嗓音,却也让我吃惊不小。安先生,他竟然会在这里?那纳兰鸿兹呢,他又在哪里?我险些遏止不住,从树后冲出来。强烈的预感,让我觉得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压下这股冲动,摒住了呼吸,又听了下去。 只听的晏非又道:“那人......,确定已经死了吗?” “是的,主子。当时他正应付着那些弓箭手,对我丝毫也没有防备,我那一刀,直捅进他的心窝。不光是这,那些弓箭手,把他都射成了马蜂窝。要是这样还不死,可真是成了妖怪了。”说完,嘿嘿一笑。 安先生、弓箭手?他所说的难道是...... 我强忍着冲出口的惊叫,无比惊骇的死死捂住了嘴。眼前浮现出纳兰鸿兹身体被射成蜂窝的模样,眼泪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 纳兰......是我,竟是我害了你啊! 晏非低嗯了声,说道:“你来这里,那人怎么说?” “他接到了主子的书信,倒是没有说什么。他的心思,您是知道的,无非是想要那些宝藏。临来之前,他还特意把我叫了过去。” “他说什么?” “他让我提醒主子,别忘了你们的约定。” 晏非冷冷一哼:“他倒还真是不放心。那些宝藏,也就他当成个宝。”默了片刻,方才又道:“等找到藏宝地,你就直接回去告诉他,也省得他担这份儿心。他助我杀了那人,我也给他想要。这样,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以后,他当他的郡守,我做我的平民百姓,再也不相干。” “是,主子。” 两人似又说了什么,声音随渐渐有些蒙胧的身形,渐渐远去。 我浑身无力瘫软的依靠在树干上,满眼的泪水,不停的往下流,心中又伤又痛。 若是没有听到这一段话,我还被蒙在谷里。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晏非竟然瞒下了我,于洛子安勾结。可悲的是,纳兰鸿兹为了救我,惨死在他们的计谋之下。而我,犹自不知的想要去找什么财宝,好为他疗伤。浑然未觉,自已已经被人牢牢盯上。那些宝藏,是纳兰鸿兹积攒了百年的家当,险些被这样的计俩图谋了去。若真是那样,我怕我会愧疚而死。 难怪我苦寻打听了这么些日子,不见丝毫动静,却原来,他早已经惨死。想起他往日种种,虽是对人凶狠,于我却是十分的好,一时悲从中来,抑止不住出声呜咽。 我的难过,不光是对于纳兰鸿兹的死,还有一部分是对于晏非对我的欺骗。现在这一想,当日那一出,只不过是他于洛子安,甚至于安先生,合伙共演的一出戏。意在引我和纳兰鸿兹这两个笨蛋上当。他先时作出那一副深情模样,让纳兰鸿兹带着我逃开,就已经料道我会舍不得丢下他去逃命。而我,也果然如他所料的不肯离去。纳兰鸿兹又是个激不得的人,眼见我不肯跟他走,自然是力挡下那些箭羽,拼力助我们脱逃。如此一来,也便着了他的道。 可惜了纳兰鸿兹的好身手,没有被那些箭羽伤到,却是倒在了身边人的刀下。 我强忍着内心的伤痛,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回到屋中时,欢生犹在甜睡。而我,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心绪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焦急担心,到闻知真像的震惊伤痛,以及被欺骗的愤怒和伤心。 依坐在炕头,我似失去了知觉的木偶,在微明的天色里,愣愣的发着呆。伤心和愤恨,在那一刻,便将我击倒,任无力和绝望,袭上全身。 晏非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已经呆坐了多久,久到我的半边身子,已经有些发麻。 “情儿,怎么不睡了?”晏非温柔的话音,听在我的耳中,却是异样的刺耳。就连他接下来的轻微咳嗽,都让我感觉很是虚伪。 先前,他的隐忍的轻咳,只让我感到万分的心疼。此刻听来,只让我有一股想要冷笑的冲动。 他俨然不知我情绪上的这些变化,见我闷不吭声,径自走了过来,偎坐在我的身旁,想要搂我入怀,却被我过于僵硬的身体,阻顿了下。 “情儿......”他惊疑的唤了声,复又动作了下。 这一次,我放软了身体,任他搂住。窝在他的怀中,只觉得浑身冰冷。往日在他怀中感觉到的温暖,半分也不曾涌入到我的身上。 “你去了哪里?”我听见我这样问他。 “只是出去走了走,怎么了?”他似有些警惕,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我低低的道:“突然不见了你,感到有些担心。”一如往常的温和。 他的手臂松了下来,扶摸着我的后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过些时候要出去了,自已可要多当心。” “嗯。”我低应着,没再说什么。 天色微明之时,我吃了早饭,未有任何变动的出了门。 出了村口,我就暗自留了心。装作不小心掉落了东西,蹲下身,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身后。果不其然,我被人盯上了。 我心中暗自冷笑,直起身,拍了拍前襟,深吸了一口气。疾步往前赶路,没再回头。 这一路上,我故意东拐西逛的带着身后的尾巴闲晃。整整大半天,都是这样。快到晌午的时候,我进了一家面馆儿,叫了一大碗的牛肉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没过多久,估摸着跟着我的那几个,也是肚子饿了,先后也跟了进来。找了个正对我的位置,叫好了面,也唏噜胡噜的吃了起来。 几人不时的往我这里瞅上几眼,我暗暗冷笑,嘴里嚼吧完最后一块牛肉,捂着肚子,大声的‘哎哟......’了一声。我这一嗓子,一屋子的吃客,连同店小二,全数被吓了一哆嗦。有的人,刚把面碗端上,夹着牛肉刚想送进嘴里,听见这一声,好大一块儿牛肉,‘吧叽......’掉到了地上,心疼的直跺脚。 店小二也还算透溜儿,直接就过来了,问道:“这位客馆,你这是怎么了?” “哎哟......”我又叫唤了一声,弓着腰问他:“小二,我这是......早上吃坏了肚子,这里的茅房在哪儿啊?” “哦,在后院儿,出了这道门就是。”店小二估计是怕我会讹上他,想都没想的赶忙指着后面道。 我也顾不上说谢谢,捂着肚子,弓着腰,一溜小跑儿的冲了出去。我瞅了瞅身后,并没见那几个人跟上来,转了个方向,疾跑两步,攀上墙头翻了出去。 这家面馆,我来过两回,所以对这里的布局很是熟悉。翻出后院,就是一家各栈,从客栈的后门穿了出去,就是一家车行。从那里,我花了三两银子,雇了辆马车,马不停蹄的离开了镇子。 我坐在马车里,要那名车夫一直朝南赶,不要停下。半途中,路过集市的时候,我悄悄的下了车。在热闹的集市里,我快速的相中了一匹马,花尽了身上所有的银子,把它买了下来。随后,我骑上了马,由来时的方向,回了村子。 骑进村口的时候,才将将过了晌午。晏非正抱着欢生,坐在大树下乘凉,见了我,倒是吃了一惊,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地方找到了?” 我故作气恼道:“别提了,刚一到镇子里,就被几个小毛贼给盯上了。” 晏非略现有些紧张的道:“情儿,你......没有怎么样吧?” “当然,我是谁啊?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他们得逞了。”接着,我便把经过学说了一遍,末了还得意的大笑两声,道:“这几个小贼,一看就是没有什么经验,刚出来混的。八成这会儿,守在茅房外,闻够了臭味儿,知道上了当,去赶那辆马车去了。”又笑了两声,才道:“晏非,你说,他们是不是够笨的?他们的老大,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得把他们骂的狗血喷头啊?哈哈......” 晏非也跟着笑了两声,直道我是个机灵鬼儿。 我从他眼中,看不出丝毫破绽。心中暗道:“倒还真是会演戏。若不是事先听到了那一段话,还真以为跟你毫不相干呢。”冷笑一声,转身牵了马,进了院子。 晏非抱着欢生,也随即跟了进来。状似随口问了句:“情儿,怎么想要买匹马了?” “哦,我是想,用它多驼些东西回来。反正,拿一点儿也是拿,拿一些也是拿。再说了,我们总不好老是住在这里。等得过些时候,这阵风头过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去镇子上买座宅子,再寻个店铺。陵丘城是回不去了,总得有个安生立命的地儿不是?你说呢?” “嗯,都听你的,你说怎样便怎么样吧。”晏非的同意,也在意料之中。 我笑眯了眼,很是甜密的亲了他一记,换来他开心的一笑。 当天晚上,欢生再次啼哭起来。一如往常,我抱着他摇晃着轻哄着。一个来时辰后,他停止了啼哭,累的睡着了。我搂着他,闭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没过多久,一阵唏唏索索的穿衣声,从晏非那里传来。我尽力保持着均匀的呼吸,直到轻轻的脚步声,离开。 黑暗里,我睁开了眼睛,大颗的泪,从我的眼底滑落。静静的躺在那里,心情是无比的压抑沉痛。 莫约又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我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从炕上坐了起来,穿上了外衣,把欢生包裹了严实,出了屋门,到了院子里,牵出了那匹我刚买下的马,出了大门。延着相反的方向,走出老远,直到几乎听不清马蹄声为止。这才翻身跃上马背,怀里抱着欢生,踢了下马腹,朝着远离晏非,远离陵丘城,远离大运皇朝的方向,疾奔了而去…… 我平生最为痛恨的,莫过于欺我骗我之人。纵为我夫,更加难忍。再见了,晏非!此生,只盼,莫再相遇!(未完待续) 第117章 盛夏的正午,头顶上的太阳,热的正欢畅。 ‘客常来’面馆儿门前,稀稀拉拉的路过那么几个行人,也都热的搭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走了。 这样的热天儿里,谁不想着吃口凉快的,哪个人还嫌自已流的汗不多,再去吃上一碗热汤面? 毛小四倚在门边儿,看着只是路过而不光顾的行人,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身为这里唯一的做面师父兼伙计,他很有同情心的替自已的老板担忧。 一个月,整整一个多月了,生意就一直就么惨淡。一天下来,拢共的吃客,伸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工钱还能不能开出来了。 扭回头,朝着后院的方向瞅了一眼。没动静了,想那小娃儿是睡着了。刚才都哭了大半天了,也该是累了。 想一想,老板他还真是不容易。一个大男人,带着这么个刚断奶的小娃儿。又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兑了个面馆儿,做个小生意,想要挣两儿钱好养小娃儿,谁曾想,生意竟是这么的惨淡。 哎,也怪他心眼儿实成。人家一鼓吹,他就信了。他也不想想,要是这里的生意好,人家会兑给他吗。就算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来,这里的地角实在是不咋地。不光是地方小,来回路过的人也稀少。 不是他毛小四自吹,就凭他这手艺,放在虎门大街上,随便一家面馆里,那吃客都得排着队的上门。可偏偏落在这里,这城里最犄角旮旯的一趟街上。好好的手艺,也没有人欣赏。 要不是可怜他们父子,又实在是舍不得这份儿不算少的工钱,他还真就是抬腿儿走人了。不过,反过来想一想,这人少倒也不错。至少不用累死累活的干了,而工钱还是一样,这倒也乐得清闲了。只是,可就苦了老板了,他可真是有得上火了。 不过说到上火,他还真是不敢确定。这一个多月来,生意虽说是不好,他可从没见着老板着急。不光是不着急,看着心情还挺不错。关于这一点,他委实有些无法理解。 不理解啊! “想什么呢,小四,这么出神?”我哄睡了欢生,走出来时,就看见伙计毛小四,倚着门边儿发着呆。 “咦?老板!你出来了,欢生他睡了吗?” “嗯,睡着了。”我点了点头。这小子,咋天晚上哭了一夜,今儿个一头午都不消停,这会儿总算是安静了。 一个多月前,我抱着他离开了刘屯村。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我找到了纳兰鸿兹那张藏宝图上所示的其中离得最近的一处藏宝地。 在那里,我除了见到堆积如山的财宝金银外,我还有了别的收获——两张极为精巧细致的人皮面具。这一发现,令我感到喜出往外。 要知道,想要彻底的躲开一个人的找寻,最好的办法就改头换面。而以我的长相而言,做到这一点,实在有些困难。若是带上它们,可就简单容易的多了。 于是,我取了一些钱银和少量的珠宝,带着了两张面具,走出了藏宝地。 初时,我尚有些迷茫,不知该去哪里。大运皇朝,我唯一想要停留的陵丘城,也有了那些惨痛的回忆,不想再回去了。而洛城老家,那里熟悉的人实在是太多,而晏非一旦发现我不见,也多半会想到那里。我虽有了人皮面具,却也不想去冒那个险。 思来想去,最后倒是想到了一个去处。西良国的齐州城,之所以会想到那里,全然是因为年少之时,曾去过此地。对于那里的气候风土,有了些微了解。加之,齐州城,位于西良国境内,远离大运皇朝。而我隐匿于那里,被发现的可能是微乎其微。有了这几层的考虑,我便不再犹豫,用了数天的时间,到了齐州城。 若是换作一年前,我必然会考虑从商,就像到了陵丘城一样。而此时的我,却没那往那方面想,许是身边有了欢生这个小娃儿的缘故。总想着,安逸的过活着。再者,欢生这小娃儿,也实在有些闹人,我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只是,若就这样卖房置地,怕是要招来事非了。 基于这样的心思,我找了家地角稍偏的巷子里,兑了一处地方,雇了个伙计,开起了一家面馆儿。这样一来,我有了地方可住,也算有了收入。外人看起来,我和欢生这对父子,只是有家小小的面馆儿,做着小生意,挣不了几个钱,免强糊口而已。 平日里,我大多数时间,都抱着欢生,而店里头的生意,都交给叫毛小四的伙计兼做面的师父。 面馆儿开张有一个多月了,生意并不是很好。对于这一点,我并没有太去在意。反倒是毛小四有些担心。不时的跟我说,这样下去,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我又能怎么说,只是说,过一阵子,等一入了秋,吃热面的人就会多了。他也巴望着我说的对,跟着点头。 哄睡了欢生,我才觉得有些肚子饿。唤醒了正倚着门边儿发着呆的毛小四,让他去给我下一碗牛肉面去。 对于我这一向都很捧他场的人,毛小四自是乐意展示他的手艺去了。我从酱缸里的劳出一根翠绿绿的黄瓜,洗了洗切了切,用调料拌了拌,又滴了两滴香油,再撒了些芝麻。 毛小四端上来那一大碗牛肉面时,我已经把拌好的小菜盛到了蝶子里。对于我的这一喜好,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对于我这独门酱拌的小菜,却总是要唠叨两句:“我说,老板,你就不能一次多弄一些。也好给来吃面的客人,也尝一尝。要是那样的话,说不准我们的生意会好些呢。” 我吃了一口面,随口打消他的念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怎么不是好东西,我也不是没尝过,很好吃的。我——” “你尝过?”我挑起了一筷子面,抬眼瞅他。 他的脸,立时红了。在我丝毫都没有要撤回的视线下,嗫嚅的开口道:“嗯,我偷偷的尝过一次,味道不错。” 我有些想笑,却故意绷着脸道:“我说小四,你要想吃,跟我说就好。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就是几根黄瓜吗。至于还要偷偷摸摸的吗,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是我错了。”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再去切两片牛肉。” “…………?好!” 我抿嘴一乐,对于又一次成功堵住他嘴的做法,稍稍得意了下。 其实,我也知道我做的酱菜不错,而他这也是好意。只是,我并不想这么做。目前的情形,是最好不过了。若是生意忙了,我一是无法尽力去照顾欢生。二来,怕是要惹得人眼红,招来麻烦。而我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麻烦。最最想要的就是老实安稳。一如我脸上的这张人皮面具,平平凡凡,没有任何起眼之处。 这一刻,在别人眼里,我就只是一个长相一般的面馆儿的小老板,晌午的时候,坐在自已的面馆儿里,吃上一大碗热面。 若就是这样,还有人会盯着我看,那就真真是没有办法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停下了动作,对着面前这位,已经走过去,又倒回来,守在我桌子前,看着我有些发呆的仁兄,道:“有事?” 那人摇了摇头。 “吃面?” 他还没放声,倒是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仔细了打量了他几眼,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很好看。身上的衣服也很不错,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瞅着他,感觉有些别扭,可具体的,又说不出什么来。 毛小四切好了牛肉,正好出来。一见他,还以为来吃面的,咧着嘴直笑:“哟,客官,吃面啊?” 他抬眼瞅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落了回去。 我心里暗自有了数,八成这人是个哑子。哎,真是可惜了,长得怪好看的。看他那盯着我吃面的模样,估摸着是饿了,又说不出话来,心里一软,便扭头跟小四说,让他下碗面过来。 一会儿的工夫,小四就把面端了上来。挺大一碗面,冒着热乎气儿。光是看着,就可以淌下一溜儿的汗了。 对了,我说怎么先前就觉着他怪别扭的。这么个大热的天儿,人人身上的都是一身的法,他脸上,硬是连颗汗珠子都有。白白的皮肤上,干干净净,别说什么汗,连红都没有多晒红一下。原来别扭在这里啊,我恍然大悟。 我见他盯着一碗面,有些发怔,便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他:“饿了吧,喏,快吃吧。” 他直觉的接了筷子,看了看桌子上的面,又朝我这边望了望,嘴唇掀了掀。 “什么,你说什么?”虽是不清楚,却分明是出了声音。哦,并不是个哑子,只是不太爱说话。 “我饿了——”声音很轻,却是清晰的可以听清了。 “饿了啊?那就吃吧。”肉面都给你摆在眼前了,是你自已不动筷子啊。 “我饿了——”他不为所动,感觉手里的筷子都要掉下来了。却是字字清楚又重复了一遍。不光是这样,语调也有了些变化。比之先前,多了些微的怒意。 “我说这位客官,饿了你就吃吧!” “我说,我饿了。”这回更大声了,而且还很是生气的瞪了毛小四一眼。 毛小四与我对视一眼,都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不仅开始回想起刚才说的话,可是有哪字哪句,没有表达清楚的地方。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听不懂呢? 他一见我们没有回应,干脆端起桌子上的面碗,朝着地上,狠狠的摔了下去。 ‘啪啦——’那一大碗的汤汤面面,连同摔碎了的瓷碗片,一块儿的躺在了地上。 我和毛小四都被吓了一大跳,我更是从坐位上跳了起来,直甩着鞋绑子上沾着的两根面条儿。眼看着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越发气得涨红,我小心拭探的问了句:“这位公子,你是不是不想吃面啊?”这真是飞来的横祸啊,哪里跑来这么位主儿。 他犹自生气的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桌子上的那碟酱黄瓜,道:“我要吃那个。” 哎呀我的娘哎,你早说嘛。我松了口气,忙把桌子上那碟小菜儿推到了他面前,道:“公子请用。” 他握着筷子,对着小碟子咽了咽口水,跟着又指了指我面前,吃剩下的那半碗面,道:“还有那个,我也要。” “这个——也要?”我有些发冏。眼前儿的这位,怎么看,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着,也轮不上吃别人剩饭的地步。 我虽是纳着闷儿,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我估摸着,依着他先前的表现,要不是答应他,估计这面馆都要被他给砸了了。我毫不怀疑这样的可能性。 我把面碗小心翼翼的推了过去,他也不客气,捧起面碗就开始吃。那吃的真叫一个香,大半碗面条,还有那一碟黄瓜,尽数被他吃了个精光。末了,他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碟子里,沾着的几粒芝麻。 “公子,要不要再来一碗?” 他摇了摇头,打了个饱嗝:“不吃了,饱了。”跟着,站起身就走。 “哎,客官,还没给钱呢?”毛小四上前就要去追,被我一把拽住。 “哎,老板,不要面钱啦?” 我白了他一眼:“你认为他会给你吗?” “可也是。他那样子,一看就是脑袋有毛病的,别没要着钱,再让他赖上咱们。”毛小四寻思了下,这才道。 “知道就好,还算不太笨。” 我瞅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暗自感到惋惜。那么好的一副皮相,竟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毛小四也在一旁,边收拾着一地的狼籍,边直哎声叹气,直道可惜了那么个人了。 而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我们两个人,谁也没太当回事儿。 第二天的晌午刚过,我哄睡了欢生,出来想要吃口饭。而毛小四,也刚送走了两个吃面的食客,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儿。我也没叫他,反正这么热的天儿,我也属实是吃不下什么东西,让他起来也是干忙活。便从锅里盛了半碗的米饭,用凉水泡得沁凉了,又从酱缸里捞出了根萝卜,洗切好了,拌放在碟子里。端到了桌子上,刚刚坐下来,还没吃上两口。 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就又盯上来了。 我心里哀嚎了一嗓子,还有完没完了?‘啪’的丢下了筷子,忍着怒气,冲着眼巴巴盯着我的人,问过去:“我说,这位公子,你是不是又饿了?” 那又大眼睛,眨巴眨巴,只是看着,就是不说话。 我简直快无语了,把面前的碗碟朝前一推:“好,好,你要是有兴趣,你就吃吧。” 他倒也不客气,笑眯眯的坐起来就吃。 稀里哗啦,吃完一通,拍拍屁股走人。我只能瞪着空空的碗碟发呆。 有了这两次经验之后,我也就长了记性了。第三天的晌午,临要吃饭之前,我四处好一顿张望,并没有发现某人的迹象,这才安下心来坐下来吃饭。 这一顿,桌子上摆着两道菜,都是唐小四拿手的菜,糖醋桂鱼和红烧茄子。我们两个人,坐着正吃着香呢。就听见有人说:“这桌饭菜,我们家小主子买下了,你们不要再吃了。” 这谁啊,脑子有病吧? 我脑袋里直觉闪过这一句话,抬头就冲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而我这一抬头不要紧,愣是抬的脖子都直了,也没看见出声之人的脸。 我不觉向后撤了撤,总算是看清楚了桌前站着的人。 好高大好壮硕的男人,硬是有毛小四一个半那么高。与此同时,毛小四也停了筷子,回过头去。也同样惊的不轻,嘴巴张得老大。 见我们俩个都停住了筷子,那高大威猛的男子转头,冲着身后唤道:“主子,已经可以了。” 我这才注意,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因为他的高和壮,完全将后面的人,挡的严严实实。直到他错开身形,我才算看清后面的人。 晕——! 我就说嘛,会是谁,原来是他!两天的饭没蹭够,这会儿改成强抢了。 走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我和毛小四,一致认为是坏了脑子的,蹭了我两天白食的那位长相极佳的坏脾气公子。 只见他抿着嘴,兴致冲冲的走到桌子前,瞅着桌子上的饭菜,立马拉下脸来。皱拧了他那一对漂亮的眉毛,轻轻的说了句:“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我看见毛小四的脸,当时就绿了。(未完待续) 第118章 毛小四的脸,绿归绿,在扫到那巨塔一样的身材时,自动将冲到嗓子眼儿的怒气,又咽回了肚子里。 而某人像是没有看见他的一张臭脸,自顾的坐了下来。瞅着犹自端着饭碗,愣愣的发呆的我,嘟嚷了嘴:“我饿了。” 三天里,听到最多的三个字。我已经不再惊奇,直接把饭碗推到他面前。 “我饿了——”他没有动手,只是露出小哈巴狗似的可怜表情,看着我再次重复。 又来了,又来了—— 果然,下一刻,桌子上的盘盘碗碗,一齐被他横臂扫到了地上,碎的一塌糊涂。 我差一点就要放声大叫,真想冲过去,揪起他的脖领,左左开弓,打他个满地找牙。只是,这样的想法,也就仅限于在脑海里过一过瘾。 谁叫我惹不起呢? “祖宗,你是我的活祖宗。能不能烦老您老多说些话,想要吃什么,您开口?” 我这一说,倒是把他给愣住了。眨巴眨巴他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闷了半天,总算吭嗤出一句:“你没病吧?” 有病的是你,我暗暗咬了咬牙。当然,这句话是不敢说出来的。 毛小四八成也看出来我快要抓狂了,涎着笑脸道:“这位公子,小店是个面馆儿,有的只是面,若您想吃,我这就给您做去。” “那面是人吃的吗?”不太冷的一句,当场就让毛小四的脸,又多了一种颜色。 也不知道前天,是谁吃得连碗底儿都不剩?的确,那面不是人吃的。吃那面的人,都是活祖宗!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来。 那矗在一边儿上的‘大铁塔’,估计是实在忍不住我们三个人,半天还在这里纠缠不清,终于说出了答案,让我和毛小四不再纠结。 “我们家主子,只是想吃你的酱菜。” 我二话不说的,直接走到厨里间,捧起了酱菜坛子走过来,像送瘟神一样的送到某人手里。 “哪,这些都给你。这下,你应该不会喊饿了。”吃吧,吃吧,吃死你最好。 某人捧着坛子,有些发蒙,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那位‘大铁塔’先也是一愣,跟着有些恼怒的大喝了一声:“大胆——” 我吓了一哆嗦,紧跟着颤了音儿的道:“我——我自小便有心疾之症,劳烦这位大哥说话别这么突然,行吗?” “你有心疾之症?严重吗?”白面公子微微一怔,把酱菜坛子交到了‘大铁塔’手上,故意放轻柔了声音,伸着一只被坛子弄脏了抓子,朝着我的胸口伸了过来。 我简直没被他这一举动吓死,几乎是跳起来似的朝后退了两大步,拉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心有余悸的道:“我——我说这位公子,您要的东西,已经尽数奉上,要是没什么事了,您就——请回。”‘滚蛋’两个字生生被我咽了回去。 听了这话,他那对漂亮的眉,微微的拧在了一起。那只白晰到有些透明,却沾上了酱坛灰的手,停举在半空中,讪讪的收了回去。拂了拂干爽的额头,没头没脑的念叨了一嘴:“好热啊——” ‘大铁塔’一手搂着酱菜坛子,另一只手变戏法儿似的,抽出一柄油纸伞来,极富有高难度的用两根手指撑开伞骨,罩在他主子的头顶。 我只道,他这是要走人了,心头还未稍松一下,就见他瞅了瞅整个面馆,紧接着不轻不重,状似随意的说了嘴:“这里的面,很不好吃。” ‘大铁塔’像是早已经习以为常,面无表情的紧接一句:“是的,主子,奴才明白。赶明个儿,就派人过来,把它拆了。” “什么,拆了?”毛小四忍了半天,早已经憋不住了。一听见这话,当时就蹦达起来了。 “这面馆开得好好的,又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你说拆就拆啊,你当你是谁啊?”毛小四的嚣张劲儿,立马冲了上来:“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条街上,哪个人不知道我毛小四。我待的面馆,也有人敢拆,是不是活得腻歪了?” 他说这话,倒也不是吹牛皮。我之所以雇了他当伙计,也是因为他在这一带很是混的开。也可以说,是这里的一条地头蛇。一般的小地癞,也都很给他面子。先前,他忍气吐声,也是忌惮那‘大铁塔’的块儿头。这会儿,一听说自已吃饭的地儿,要被砸了,那哪还能忍得住。 我也很是生气,他这一吼,正合我意。 那白面公子,倒是好脾气,也没太理会他的叫嚣。依旧不温不火的回道:“我倒也不是谁,只是,偏好在这齐州城里,我说的都算而已。” “齐州城里你说了算?你当你还是南阳王啊你?” “你说对了,我就是南阳浚王。” ‘大铁塔’冲着有些发蒙的我和毛小四,低喝了一声:“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拜见浚王爷。” 浚王爷,他竟然是浚王爷??我一时无法接纳这个认知。脑海里极快的闪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庞来。迟疑着开口道:“据我听闻,南阳王是四——,哦,不,五十几岁年纪,怎么会——?”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再说下去。 ‘大铁塔’眼睛一瞪,道:“那是老王爷。” 毛小四连忙用手肘拐拐我,小声的嘀咕:“几年前,老王爷就过世了。现在的浚王,是原来的小王爷。” 原来的小王爷?浚朔!他竟然是浚朔——有些模糊的少年脸庞,闪过我的脑海。 目光再次投向眼前之人,记忆中的脸庞和眼前的这张脸,合二为一。是了,的确是他,先前竟然没有发觉。难怪,难怪他会喜欢吃我做的酱菜。 恍惚间,年少时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闪了几闪。 “老板——?”随即,便被毛小四带着疑惑的声音打断。 我陡然的回过神来,直觉的朝着浚朔望去。正好对上他,过于灼热的眼神。 我的心,猛的狂震了一下。极力克制自已,不要失了分寸。手不自觉的轻触了记脸颊。 不要怕,不要怕,他认不出你来。 深吸了一口气,扮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躬身道:“都是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得浚王真颜。王爷宽恕,王爷宽恕!” 毛小四也跟着我一起,又拱礼,又陪笑脸儿的。 浚朔也只是拿着鼻子,嗯了嗯,道了一嘴:“我累了。”冲着‘大铁塔’招了招手。后者便放低了身形,背过身去。他攀爬在那宽大厚实的背上,半眯了眼睛,状似有些想睡。 我和毛小四,都禁了声。甚至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会弄醒了这位活祖宗。 ‘大铁塔’一只手臂里环着酱菜坛子,手里打着纸伞。另一只手,拖着后背的浚朔。看起来,半点儿也不觉得吃力。迈开大步,几下就窜出一丈。 我和毛小四,站在面馆前,一动不动的目送着他。随着他的步子,移出几丈外。刚想着,终于可以松上一口气了。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灭了回去。 一直趴在‘大铁塔’背上的人,突然抬了抬头,‘大铁塔’的步子就停了下来。我看着他转过身来,声如洪钟的唤了一嗓子:“哎,就你,塌鼻子的,王爷说他饿了,叫你跟去王府做酱菜。” 塌鼻子的?我微微一愣,瞅了瞅毛小四,又摸了摸自已的鼻子。 “老板,我很是同情你。”毛小四搭拉着脸,想笑还不敢笑,故意做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 “行了,别憋坏了,要笑就笑吧。” 哈哈—— 我白了他一眼,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吃个破酱菜,也能让认识的人给瞄上。还真是他娘的走了狗屎运了。 报怨归报怨,却不敢有丝毫的违抗。谁让发放命令的人,是西良的王爷呢。要是还想在齐州这地面儿上混,就不能得罪他。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不就是跟去弄个菜吗,弄吧!我这带着这人皮面具呢,谅他闹翻不了天。 浚朔啊,浚朔,我真是欠你的我呀! 临走之前,我特意的交待了一下毛小四,让他看着点儿屋里的欢生。我担心这娃娃,睡醒了看不见我,会大哭大闹。 毛小四直道,无论如何,他也会挺到我回来,让我不用担心。 我虽是不尽然相信他的保证,但也只能这么着了。小跑着跟上了‘大铁塔’的脚步,一路就这么走着去了王府。 长这么大,我这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已的这两条腿没有白长。至少,在那快有我整个人那么高的两条长腿面前,没有被落下三丈之外。 就连荆刚,哦,‘大铁塔’的名字。都很是佩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直夸我有韧劲儿。不过,我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过份的灿烂。若是细品起来,好像带着那么点儿坏事得逞的味道。 爬在他背后的浚朔,一直都没有动静。听见他夸我,嘴角似有若无的扯出那么点笑纹来。待我再看,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有些郁闷的揉着两条酸痛,像是灌了铅的腿。心底里暗骂,这南阳王府里,还真是十年如一日,主子奴才,尽是些不着调儿的混蛋。有车子不坐,偏偏愿意用走的。 想想我这十年也真是白过了,当年就被捉弄了。这会儿,还是不长记性。就知道,只要是沾到他的边儿,就准没有什么好事儿。我郁闷不已的跟着府里的下人却了后厨房。 王府里的厨子,想必是一早就听了风声。早早的候在那里,就等着看我到底是有什么样了不得的手艺。可以弄出来那么美味的酱菜来,让他们的主子爱不释‘口’。 在他们眼里,浚朔是个极为挑剔的主子。一般的菜肴,入不了他的口。关于这一点,倒是跟十年前一样。 十年前的浚朔,就只为了一粒,在他眼里,煮得不过于饱满的米,便可以三天不吃饭。当然,那其中也有跟我赌气的成份在里面。 而今的他,更是变本加利。不光是看不顺眼的食物不吃,心情不好也不吃。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一直喊着‘我饿了’的原因所在。 在去面馆之前,他已经两顿没有吃东西了。也就是说,从昨天中午,从我那里吃了那半碗饭和一小蝶酱萝卜之外,就再也没有东西下肚。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事,只是两顿饭而已。只是,在这些厨子们眼里,却是天大的事情。 要知道,他们的责任就是,煮最好的菜肴,却喂他们主子的肚子。而到头来,他们的那位主子,却不给面子。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直发呆。满嘴嚷嚷的就是那碟萝卜丝儿。光是想啊,他们那颗小心儿啊,就该有多纠结。 对于我的到来,他们满心期待是,能看到很是非常的厨艺,哪管只是一碟小酱菜呢。所以,当我把拌好的小菜儿,按着品种,分着碟子摆了一排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这样的结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就是拌个小菜儿,就算手艺好,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们一个个的,可都是西良国里有名有号的厨子。我这两下子,在他们眼里,充其量也就比平常人要好上那么一点点。而这,还算抬举的说法呢。 和他们一样,我也很是纳闷儿,为什么浚朔非得吃我做的酱菜,才肯吃饭。不过,我也很快就想通了。他就是一个不着调儿的人。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说不定,他这又是心血来潮,故意找出点儿事情来闹。十年前,他不就那样吗。说回来,也没有什么新奇。 不过,就算我知道他的脾气。也还是以防万一的把做酱菜的方式,拌菜的方法,全数说了一遍。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怕他以后,再想要吃时,把我再拽过来。我可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陪着他闹。 这些厨子,一个个也都不是白给的。我只是说了一遍,就都掌握了我调出的口味。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浚朔这一顿,吃了能有两碗米粥。那几碟小菜,更是吃了能有大半儿。在听闻侍候他的丫环说,他已经吃饱睡下来。知道自已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便跟着领路的下人,出了王府。(未完待续) 第119章 毛小四说,欢生这一回,倒还真是听话。睡醒了,也不哭不闹。直到我前脚迈进门槛儿,看见我的那瞬间,瘪着殷红的小嘴儿,这才惊天动地的发出了将近两个时辰内,第一声哭。 我抱过他来,好一顿哄,总算是让他消停了。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借了某人的光,晚饭的时候,面馆儿的生意特别的好。毛小四一个人忙的是团团转,我把欢生背在身后,也跟着是帮把手。 直到打佯,卖完了最后一碗面,我和毛小四这才有工夫坐下来,休上一会儿。盘点了一下,这一晚下,我们一共卖出了近一百碗面,难怪忙的焦头烂额。 从面馆开张到现在,这是生意最好的一天,毛小四乐的嘴咧的不能再咧了。直道:“这才像是我毛小四坐镇的店!”那副得意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多么豪华气派的酒楼子呢。 我倒是不像他那么高兴,放下背上已经睡着了的欢生,有些心疼的亲了下他嫩嫩的小脸儿。 要是生意一直这么好下去,恐怕欢生就要跟着受苦了。只是,看着毛小四那热火儿的劲儿,又不能朝他泼冷水。若是真的跟也说,我可不想生意这么好,明摆着让他起疑心吗?试问,有哪个做生意的不想挣钱的?还是看看再说吧,说不定只是凑巧了,明日也许生意又会继续惨淡了呢,对于以后的事,有谁又能说的准呢? 正如我睡前最后的那个念头,明日的事情,的确没有人说的准。 面馆开张月余,第一次出现人满为患的场面。 第二天早晨,当我洗梳好,走到前院的时候,就看见毛小四,手里扶着一扇门板,张大了嘴巴,瞅着外面发呆。我很是好奇的走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我也有些发蒙。 门口布蓬内,摆着的五六张桌椅上,已经坐的满满当当。还有一些人,在旁边自觉的排起了长队。再一看那队伍,一直延伸出四五丈远。 我和毛小四这一露头,管他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呼啦一下子,全数拥了过来。 嘴里直嚷嚷着:“吃面,吃面......” “好,好好,马上来,马上来......”我边拉开另外一扇门板,边拿胳膊肘去拐了下毛小四。他这才如梦方醒的放好了手里的门板,乐疯了似的赶紧去弄面。 我这边也不能闲了着,这么多人都在这等着,要是再一齐这么嚷嚷下去,弄不好都能把官府的人招来。知道的是他们要吃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争着抢着要吃金子呢。咳,当然了,金子是不能吃的。 我这边忙着安服着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食客,毛小四那边手脚倒是很忙利,一大锅的面,一会儿的工夫,就弄好了一一的端了上来。 那些食客,有桌子就桌子,没桌子就那么站着,捧着个面碗,唏噜胡噜的就开始吃了起来。还有一些没分到的,只能等着下一锅。 毛小四在里面不停的忙活,我在外面,光是收钱收碗,就忙活的够呛。就在我们两个忙的肢打后脑勺的当口,屋子里头的欢生醒了,亮开了嗓门儿,可劲儿的哭。 没办法,我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也顾不上有哪些人还没收钱的,对着一干等的大眼瞪小眼儿的食客,道:“对不住了各位,想要吃面的,只能再等一会儿了。屋里头那个小祖宗醒了,我得看看去。”撂下话去,也不管人家有什么反应,撩起衣摆,就是一顿小跑儿。 欢生那熊孩子,要是哭上了脾气来,不哄个一两个时辰不会好。趁着他还没有发火之前,赶紧抱他。还好,我跑过去的及时,欢生也很给我面子,被我抱起来只哭了两声,就闭了嘴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破天荒的,竟然的冲着我乐了。 这可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次笑。我情绪大受影响,激动的一时忘乎所以的冲着忙得跟着陀螺的毛小四大喊道:“小四,你快过来......” 毛小四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手里的面碗是放到了桌子上,还是食客的脑袋上,放空了手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小四,你看,你看,欢生他笑了......” 毛小四:“…………” “小四,你看到没?” 毛小四:“…………老板,要不,你让他先笑着,我忙完了再来看行不?” “啊?!!......” 等我反应过来,毛小四已经跑回去捞那锅快要糊掉的面去了。 外面已经有人在那里开骂了,我十分不舍的看了欢生那张笑开了花似的小脸儿,抱着他出了后院儿。刚一走出去,就被人揪住了脖领。 “你是老板吧?” “啊?啊!我是......” “我这身衣服,可是昨个儿才做的新衣啊。只穿了半上时辰,就,就成这样儿了......。你,你得赔我......” “赔,赔,肯定赔。”一碗的汤啊面啊的,都挂了能有大半个衣襟,还能不赔吗?好在没烫伤着人,已经是万幸了。 那人一听,我答应的倒是挺痛快,先前的怒火也消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还有那么点郁闷,没处抒解,小了声的嘀咕:“要不是听人说,这里面条连浚王爷都一致叫好,实在好奇不过,何致于遭这份儿的罪,还弄坏了一件儿新衣,真是的......” 我为才恍然大悟,面馆的生意,之所以会这么的红火,还倒真是拖了某人的福了。只是,这福来得有些太过突然,也过于猛烈,实在,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呀。 又忙了一阵子,总算是把这群一大早上门的食客送走了。 毛小四像是快要累瘫了似的直接坐到了地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的对我说:“老板,欢生还在笑吧?” “…………” “好,我知道了,改天再看吧。” 瞅着一片狼籍的桌椅和地面,我幽幽道:“小四,你说,咱家的面,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这话要是放到以前,肯定会听到这样的回答:“那还用说吗,我毛小四的手艺,那可不是吹出来的。”只是,此刻,却听他闷闷的道:“可能是吧......” 一向臭屁的人,也难得有谦虚的时候! 于是,我得出一个结论来:食客猛于虎也! 一大早上,这一阵忙活,把我和毛小四累得够呛。我这心里头直犯嘀咕,心想,一早上就这么多的人,等到了中午会不会更多呀?要不,就雇个人吧。只是,这急急忙忙的,哪里有那么合适的人选呢?我抱着欢生,坐在长凳子上这么寻思着。 眼看着就快到晌午了,毛小四在那里倒是没闲着,和了好大一盆的面,提前做好了准备。大铁锅里,也烧好了面汤,只等着食客上门。 不多时,就真的有人来了。跟着,三个两个,一会儿的工夫,面馆前,就又聚了一堆的人。这一回,要比早上好了许多,忙规忙,倒是没有出乱子。 而且,这一次,我和毛小四,分工很是明确。他在里边只管下面,盛装。我背着欢生,忙着给食客端面、收碗。人虽然只有两个,倒也井井有条。 大约卖出三十五六碗的时候,我刚把又一大碗面,放在一位食客面前时。就觉得眼前一暗,像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头顶热热的阳光被一大片黑影牢牢实实的遮住。我愣了愣,紧跟着抬头。 铁塔一样粗壮的身影,立在我的面前。 “荆......荆刚......?” “洛老板,跟我走一趟。”粗厚的嗓音,像是闷雷,在我的头顶炸开。 我有些晕晕乎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忘记了我此时已经更换了姓名,习惯的称呼已经不在,现在的我叫做洛子韩。 身旁的食客,碰了碰我,这才让我醒悟过来。随即反应道:“跟你走一趟,为什么?” “让你跟着走,你就跟着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想要回敬他几句,瞅了瞅他那赛铁塔一样的身体,咽了咽口水,又吞了回去。 毛小四这会儿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儿,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情形,壮了壮胆儿,好歹吼出一句:“你......你别欺人太......太甚,为什么要跟你走?” 荆刚瞪大了铜铃大小的眼睛,弯下腰,逼视着毛小四。右手成拳,关节握得‘呵吱呵吱’直响,哼出重重的鼻音:“嗯......?你......说......什......么......?” 只是这一句,就让毛小四乖乖的闭上了嘴,朝后退了两步。拿眼神瞄过来,向我求救。 在恶势力面前,总是要低头的。我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冲着他轻甩了甩头,示意他退到一边儿去。 “荆大爷,不是我不跟你走。你也看见了,这里实在是走不开啊。”我扫了扫一圈儿等着吃面的食客。 荆刚的视线也跟着溜了一圈儿,挑了挑他那对粗短浓黑的豆蚕眉,冲着人群问道:“你们都等着吃面,是不是都很着急啊?”最末一个字,拉着老长的尾音。浓浓的警告意味,实在是太过的明显。 这些人,都是齐州城里土生土长的百姓。就算从未见过他,光是从他再明显不过的身形特征,也都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南阳浚王府内的铁塔护卫,有谁会不知道? 他这一声问嚷,一大群的食客,先前还直催促着上面快些,这会儿,全都忙着陪笑脸,一个个直道:“不急,不急,您先请,我们待会儿再来。”倾刻间,数十号人,走的干干净净。 荆刚面有得色,冲我说道:“洛老板,这回可以跟我走了吧?” 把人都赶走了,我还能找什么借口,跟着走吧。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欢生从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擦了把脸,跟他道:“走吧。” 荆刚瞅了瞅我怀里有欢生,说道:“你......你要带着他一起走吗?” “那是当然了,我的儿子,我不带着走,难道要你带着走吗?”我白了他一眼,道:“还走不走了,不走可算了哈。” “走,当然得走了。”荆刚看起来,有些着急,见我坚持要带欢生一起,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回,倒是比上一次好上太多了。出了巷子口,一辆马车便停在那里。我和欢生被扶上了马车,荆刚跟行在车子外,亦步亦趋的一直到了浚王府。 一路上,我拭图从荆刚口中得知,为什么又要我过去?荆刚看着憨实,好套话,其实倒是个谨慎,嘴巴很严实的人。他不想多说的事,任我如何的诱引,他就是不开口。 我见实在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也就放弃了最初的打算。反正也到了,既来之,则安之! 荆刚也没耽搁,一下了马车,就带着我去了后厨。我一踏进厨房的门槛儿,就看见十几个厨子,或坐或站,搭耸着脑袋,无精打采,唉声叹气。一见到了我,一个个明显都松了口气。 “洛老板,你总算是来了。” “大家这都是怎么了?”我扫了一圈儿,问道。 “先别问了,赶快拌菜吧,王爷那边已经闹了半天了。”有两人已经急不可待的过来拉我。怀里的欢生,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生面孔,眼睛转了转,跟着开始发红,小嘴一瘪,‘哇......’的哭开了。 得,这下好了,别弄什么菜了,哄他吧! “哦......哦......,宝宝不哭,哦......”我边摇着,边轻声的哄着。 “我说,洛老板,洛大爷,你就别光哄着他了。王爷那边,可是等不急了,你......” 我没听他说下去,直接截断道:“不就是那些小酱菜吗,不是已经都教给你们了吗?各位都是厨艺名家,这点小事儿,也用得着把我再叫过来吗?”我直报怨。昨天的时候,我就有了先见之明,还提前做了准备。到头来,工夫算是都白下了。 这些人也不管这些,解释都嫌费事儿,有人干脆接过正哭着的欢生。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怎么了,收了哭声,瞪着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直看着抱着他的人。一时间,倒也没再哭闹下去。 我一见他消停了,也不再迟疑,三下两下的弄好了已经切备好了的酱瓜。 几名小丫环,早已经等在门口,接过两个小杂工放好小菜的托盘,片刻未停的走了。 我接过欢生,这才从众人七嘴八舌里,得知了事情的来由。 弄了半天,也没什么大事,也就是浚朔犯了老毛病,又不吃饭了。不光是这样,还又摔大砸的,伤了两个服侍他的小丫环。 我就问他们,做小菜的方法,是不是都跟我说的一样。几人齐齐点头,直说一般无二。这倒是怪了,浚朔那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嘴刁了?十年前,他还是个连叫花子饭都肯吃的人呢。 想想,也真是挺快的,一晃就是十年了。(未完待续) 第120章 破碎的屋瓦,残破的庙门。空荡脏旧的屋墙壁角,张拉着几张蛛网。厚积了灰尘的神案前,两个破衣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埋着头,蹲在地上。在两人中间,放着一只缺了一角的瓷罐。罐子架在一堆柴火上,里面盛着半罐子混杂的饭菜。咕嘟咕嘟,烧得正开。 浓浓的饭菜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怎么还没好?不是已经烧开了吗?”右侧的少年,搓着两只黑乎乎的双手,瞅着罐子,猛咽了咽口水。 左侧的少年,看起来年岁于他差不多,却是稳重许多。抬眼看了他一下,嘴角犯出微微的笑意,拿起一旁的泥碗,盛好大半碗,递了过去。 少年迫不急待的接了过来,吹嘘了几下,便往嘴里倾倒。 “慢点儿吃,小俊,还有很多,没人跟你抢,当心烫到嘴。” “嗯......”叫小俊的少年,已经饿了很久,只想着快些把肚子填饱。烫嘴的杂菜粥,几口就吞进了肚。看得旁边的少年,是心惊肉跳。 “喏,再来一碗。” 少年直摇着头,默默的又给他加了一碗。 喝了两口,少年小浚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了头,看向对面正盯着他的少年,疑惑的问道:“小青,你怎么不吃啊?” “先前我已经吃过了,这会儿不饿,你吃吧。” “噢。”小浚也不疑有他,再次低头吃了起来。 稍许工夫,一瓷罐的菜粥,就见了底儿。少年小浚摸了摸鼓起来肚皮,打了个饱嗝儿。心里暗暗的又称赞了一番。 小青的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同样是要回来的剩菜剩饭,他就有办法弄的这么好吃。最近,不光是狗子他们几个说,就连他自已,都感觉长肉了。 同样是讨回来的饭菜,放在以前,他可是宁可肚子饿,也不愿意吃上一口。狗子他们几个直说:“老大,我们是叫花子,不吃这些东西,吃什么?”话虽是不错,他就是没办法往嗓子里头咽。 一个月以前,他认识的小青。那时,他已经三天没吃了。躺在这间庙里头,饿得两眼直冒金星。头顶上的泥碗里,装着满满一大碗糊掉了的菜粥,凝结在一块儿,上面沾落上了一层尘灰。这是前一天晌午,狗子他们送来的。劝了半天,也没劝动他动筷。 临走时,还直摇头,嘴里直叨念着:“真是没见过这样儿的花子。嘴刁的跟有钱人家的少爷似的。要是再这样下去,八成还没发达,就得饿死。” 他闭了眼睛,也懒得放声。要不是跟家里头那个老不死的赌气,他也不会出来做什么叫花子。不是说他不知上进吗,那他就真的混给他看。 起初,他也没有想太多。不就是把自已弄的脏一些,臭一些吗,还难不倒他。不想,这些还并不是全部。一个叫花子,不光是要衣着破烂,连吃的都要像猪食一样。这才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前一阵子,祖奶奶还想办法,让下人给他送些吃的。这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让家里那个老不死的发现了,下人们也不过来了。 再这样下去,他可真得要饿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青捧着热乎乎的米粥进来了。 光是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儿,他就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嗅着鼻子,朝着愣着发呆的小青走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抢过那坛子米粥,唏里胡噜的灌进了肚子。 小青倒也真是好脾气,看着自已的饭,被他一扫而光,半句怨言都有。反倒怜惜不已的摸了摸他的头,直道:“够了吗?要是不够,我再煮些来。” 也就这无比温柔,带着暖暖气息的一摸,让他决定,要交他这个朋友。 而他的这个决定,果然没有错。这一个月来,他再也没有为填饱肚子发愁。 小青不光是做饭的手艺好,连眼光也很长远。他说,做叫花子时常要受人白眼儿,弄不好又要挨打受骂。不如,趁早改换个行当。话是不错,可狗子他们都是孤儿,从小到大,都是靠讨饭过活,也没有什么本事,想要改头换面,哪会那么容易。 小青也不解释,只是问他们信不信他?他和狗子他们,自然是信他的,也觉得没啥可怀疑的,齐齐点头。他便把之前讨要回来的铜钱聚积起来,买了一袋子的干粮,又带了些水。跟着,领上了他们几个人,走了好几天的路,钻进了深山老林子。 直到挖出第一棵山参的时候,他们才弄明白,这一趟是为什么而来的。喜悦之余,也都来了精神,跟着他四处找寻。 出山时,他们已经是满载而归。他和狗子他们对小青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要知道,进山采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足够的经验,恐怕连参苗的样子都见不着。更何况,深山老林里,弄个不好,就会迷路。更别说,还会碰到凶猛的野兽。 而小青只是个少年,跟他们的年纪差不了太多。怎么就比他们懂得多出那么多?还有,他的气质,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要饭花子。难道说,他也和他一样,也是从家里头偷跑出来的?会是这样吗? “小俊,发什么呆呢?” “啊?哦,我是在想狗子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是啊,也该回来了。都出去一个时辰了。”小青站起身,走出庙门口探看。 他刚一站定,就听见老远就有人喊:“老大......,快......救命啊......” “是狗子他们,怎么回事儿?”少年小俊也走了出来,正看见朝着这边奔跑过来的人。 “老大......,救命......” “到底怎么回事儿?”扶住了一脸惊慌的狗子,问道。 “老大,是......是西街那帮人,他们就在后面,怎么办?”狗子摊了摊怀里,用树皮裹着的山参,六神无主的问道。 “怎么,参没有买出去吗?” “嗯!他们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我们几个刚到了药材行门口,他们就跟过来了。那架势,明摆着就是要动抢。二子和川子他们几个跟后面挡着,我就先跑回来报信儿了。老大,你说,怎么办?” “这帮家伙,真是活腻歪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等一下,小俊。”拦住握紧了拳头,一脸杀气腾腾的人,小青阻拦道。 “干什么,小青?” 小青皱皱眉头,说道:“这样斗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说到底,也都是没爹没娘的要饭花子,别人欺负的不够,还要同病人伤同病人吗?” 狗子面色一黯,道:“青哥,那,那你说怎么办?” “与其斗的两败俱伤,倒不如合起伙来做生意。” “合起伙来做生意?做什么生意?”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叫花子也能做生意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小青抿嘴一笑,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西街的那伙小叫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惊讶了好半天。不过,惊讶归惊讶,到底还是同意了他的想法。当然,一方面是对小青的美好展望动了心。哪个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谁愿意一辈子当个受人白眼儿的叫花子。另一方面,也是俱怕小俊的拳头。东西两街,俊老大的拳头,可是狠的出了名的。谁也不想被揍断几根肋骨,十天半月的爬不起来。 两方意见这一达成,接下来就落到具体事项上了。 那几根山参一出手,卖出了银子。掌钱的小青,并没有忙着他嘴里的生意。而是头一时间去布店扯了些粗布,做了几身衣衫,分别给这些人换上。 人人常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裳。平日里,一个个脏西西的,这一收拾,也都有模有样的。 “老大,真看不出来,你长得这么白净啊。还有这双大眼睛,毛嘟嘟的,怪好看的。”狗子瞅着露出本来面目的小俊,嘿嘿傻笑道。 脏乱了这么久了,突然收拾起来,还有些不自在,直接朝他嚷了句:“滚......”一脚踹过去,人早就躲闪到了一旁。 “呵呵......,老大,别恼啊。我这可都是实话,兄弟里就属你最好看了。哦,对了,还有青哥没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洗干净了脸,会是什么模样呢?” 跟他是一样的心思,几双眼睛,也都跟着朝着佛像方向看。 不多会儿,佛像后身转出来一个人来。同样的粗布衣裳,却是另一番面貌。 “他是谁......谁啊?” “青哥啊,笨蛋!”一记标准的爆炒栗子。 “啊......好俊啊......” 狗子两眼发直的看着出现在眼前,冲着他们微笑的少年,张大了嘴巴,木然的侧回头,对小俊说:“老大,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改个名字了,他好像比你更合适。”什么叫俊,这才叫俊!那眼睛,那鼻子,还那微笑着的嘴,无一不美。 站在他身旁的小俊,和他有着同样心思,看得也直发呆。以前,家里那个老不死的,总是背着娘亲和姨娘她们,去堂子里找小倌儿们寻欢作乐,他除了会骂他老不要脸的外,心里委实纳闷儿,同样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喜欢的。这会儿,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动心,他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儿。对象还是他称兄道弟的好哥们儿。 这心跳得真快!怎么办,他是不是要死了?快,谁来救救他? “小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面前放大的俊脸,让原本就快窒息的他,更加的雪上加霜。呼吸一度停止。 “老大,你快呼吸啊!” 哦,对了,呼吸,呼吸!呼......呼...... “哎......,老大,你可是吓死我了。” 小俊喘匀了呼吸,白了他一眼。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了一脸担心,让他失常的人。心头一动,两眼一翻,直接装晕,倒进了他的怀里。 “小俊,小俊,你醒醒......” “老大......”狗子一声惊呼,声音颤道:“你可别吓我啊......” 背后重重的拍打,险些没让装晕的小俊昏死过去。暗地里,恨的是牙根儿痒痒。为免被拍死,只得轻‘嗯’一声,慢慢睁开眼睛,道:“我......这是怎么了?” “老大,你刚才晕过去了。幸好被我及时的救过来了。” “哦,可能是刚才在外面站的太久,晒的晕了。”揉揉额头,假意头痛的皱起了眉。 “小俊,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摇了摇头,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带着淡香的怀抱。 “没事就好,我还真怕你会病倒呢。那样的话,我们的生意可就要往后拖了。” “青哥,你倒是快说说,我们到底要做什么生意?大家可都憋坏了,就等你开口了。” 小青扫了一眼众人,徐徐道:“我们现在虽然有了本钱,不过,却并不多。可以考虑的生意也很是有限。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大家齐心协力。” “没说的,青哥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是啊,青哥,你就吩咐吧。” “那好,我就说了。”小青从佛案下抽出了一摞纸,分别发到众人手里。跟着说道:“各位兄弟,你们用两天的时间,把这些贴到城中各处。” “这是什么?”纸张摊开,上面绘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熟鸡。旁边写着三个大字......‘叫花鸡’。 “叫花鸡?那是什么?”难道就贴着个东西,就算是做生意? “大家不用多问,只管贴出去就是了。” 尽管众少年有很多疑问,见他一副胸有竹的模样。也都不再多话,拎着自已那一份儿纸画,出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这样的画图张贴满了齐州城内。无论大人小孩儿,都知道了‘叫花鸡’三个字。对于画中看似很美味的鸡肉,也都很是好奇。 尽管这样,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鸡的来历。更不用说,亲口品尝了。 这人啊,就都是有一个毛病。越是好奇的东西,就越是想要弄个明白。天天都能够看见的东西,就是没办法吃进嘴里,真是要多闹心就有多闹心。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大街小巷,纷纷在议论什么叫‘叫花鸡’的时候。东西两街的集市上,出现了一伙少年。他们纷纷摆起了小摊儿,摊上卖的一种鸡,起名就是‘叫花鸡’。 一些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原来都是些小叫花子。如今,都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摆起了街边小吃摊儿。而摊上的卖的,正是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叫花鸡’。 一时间,人们好像恍然大悟。对于鸡名的由来,有了正确的解释。跟着,多日以来,心里头的那根好奇不已的馋虫,随着摊子上飘出来的香味儿,蠢动不已。 ‘叫花鸡’推出的第一天,东西街共计两千只鸡,在一个时辰之内,被哄抢而光。 那些出手稍慢的,懊恼之余,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来买。不想,第二天,第三天,街市上都没有出现叫卖的身影。 直到第四天的下午,那群少年再次现身。这一回,三千只鸡,只卖了半个时辰。 此后,‘叫花鸡’之名,不径而走。而这群卖鸡的少年,也从处处受人白眼儿的小叫花子,摇身一变,一个个成了小有钱资的小老板。 而这背后,推动一切的正是那叫小青的少年。在积攒到了不小一笔钱银之后,他便把‘叫花鸡’的做法,传授给了这群少年。 眼见众人有了出路,身为老大的小俊感到很是欣慰。挥泪解散了这群兄弟。 就在众少年不舍的频频回头,刚走出庙门的时候,一大队官兵簇拥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被众人唤作老大的少年小俊的身份,一瞬间掀晓。 他竟然是南阳浚王府的小王爷......浚朔。 瞅着面前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情愿的少年,小青暗自惊叹了声。只道,两人的缘份怕是就到此为止了。 不想,已经踏上马车的浚朔,竟然回过头来,冲他唤道:“小青,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上来?” 理所当然的口气,让小青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叫上他一起。南阳小浚王爷的身份,可并不是他这样的平民可以攀交的起的。随即冲着他一笑:“小王爷,多谢美意,小的就不过去了。你我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说着,抬腿便迈过庙门,朝着西边的土路而去。 浚朔像是没有料到他会拒绝,先是一愣,跟着跳下马车,飞快的追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小青,你去哪里,跟我走。” “小王爷?”自已的手腕被牢牢拽住,拭了下,没能抽回来。只得被迫着跟着前面的人走。 浚朔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抓着人直接上了马车。一屁股坐在车门口,把小青丢进里边,紧挨着车厢的位置。 “浚朔,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坐在车子最里面的南阳王浚琊,瞅着有些粗鲁的儿子,缓缓道。 “要你管,死老头。”浚朔冲口道。 浚琊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笑眯了眼,好脾气的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细长白晰的手,勾起小青的下巴,赞叹道:“好俊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未完待续) 第121章 小青被丢进马车,一时间,还没能从晕旋的感觉中回醒过来。就看见一张俊秀白晰的笑脸,放大在自已眼前,也没有去想他是谁不是谁,晕乎乎的就张口回答道:“小青,我叫小青。” “小青是吗?”勾动的手指,顺手滑过光洁而有着完美弧度的下颌。还来不及细品那丝般的触感,便被浚朔横伸过来的手臂打断。 “放开他,死老头。” 浚琊的眼睛一眯,这一回,没再容许他放肆下去。抬起一只脚,也没见有多快,坐在门口的浚朔,避都没处避的就被踢了出去。 车外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小青闭了闭眼,想想着浚朔四脚着地的惨状,缩了缩脖子。 浚琊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活像那个被他踢出去的不是自已的儿子一样。仍旧笑眯眯的抄拢着手,两只眼睛直盯着他看。 小青被他色迷迷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蹭着屁股往门口挪了挪。 车外的浚朔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又跃上车辕,掀起车帘,一肚子怒气,刚张嘴骂了句:“老不死的,你......”话还未说全,眼前陡然放大的一只大脚,毫不客气的踹在他的脸上。刚刚稳当的身体,再次飞了起来...... 小青急急伸出的手指尖儿,将将触到他飞起的衣角,眼睁睁的看着他高高飞起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裹着一包尘土,滚了几滚,被甩到了马车后面。 “王爷,小王爷他......” “死孩子,不用管他,我们聊我们的。”浚琊只瞟了车外一眼,便拉起了他的手,凑近了脸:“小青啊,你今年多大了?”声音细柔的直让人发麻。 “回王爷,十四。”小青强忍着拍掉他两只手的冲动,不停的告诫自已:“他是王爷,他是王爷......” “十四,好年纪,好年纪。”边说着,边细细摩娑着他的手背。 小青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王爷,小王爷这么长时间都没进来,会不会是......摔坏了?” “那死孩子,不成器归不成器,一身功夫倒还过的去。放心吧,摔不死他的。” “可是......” “怎么,担心他了?看来,你对他还不错。” 小青刚想张嘴回话,就听见车外有人说:“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心狠的跟恶狼一样。”车帘掀开,浚朔浑身沾满的尘土,猫着腰钻了进来。忿忿不满的道:“我可是你的亲儿子,亲儿子唉,你说你这个老......,吭,怎么就那么下得了手呢?”想是知道自已不是对手,口头上顾及了不少。 对于他还算是聪明的作法,浚琊像是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啊,看来,刚才那两脚没有白踢。过来......”冲着他招了招手。 浚朔乖乖的坐了过去,窝在他怀里,像是一只收了利爪的小猫咪,细声细气的说道:“父亲,怎么想着要来接我?是不是祖奶奶骂你骂的凶了?”这样的他,乖顺而可爱,正与他那张脸相衬。 “没有,是为父想你了。”浚琊也全然没了刚才那股子邪气,满眼的慈爱,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的他,刚刚会下那么重的脚。 眼前的画面,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可看在小青这旁观着眼里,却总透着那么一股子的别扭。 再仔细些瞧,就可以看见乖巧的浚朔,有意无意的在把他那一身的尘土,往自已父亲干净的衣袍上蹭,一边蹭,还一边的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凄惨,看着像是在呲牙咧嘴。 而浚朔貌似无比慈祥的搂着儿子的肩膀,遮挡在下面的另一只手,却是暗暗的使劲儿,那两根拇指和食指,怎么看着,怎么像是在拧着皮肉。 先前涌现出的些微感动,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怎样的一对父子? 被注意的两个人,好像也觉察出冷落了他,不约而同的松了动作,转回头看着他。 嗯?小青被瞅的一愣,紧随着僵僵的笑道:“那个,你们继续,继续......”。 浚朔默了默,跟着一脸严肃的蹭了过来:“小青,是不是我们的父子情深,让你感动的快要落泪了?说老实话,没见过这样的吧?” “呵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小青,只能干干的傻笑两声。 不想,他这个举动,倒是取悦了南阳王浚琊,仰头哈哈大笑了一阵,道:“朔,你这个兄弟,我还真是喜欢。不如,你把他让给我吧,怎么样?” 浚朔两眼一翻,哼了声:“想的倒挺美,小青是我发现的,你离他远一点儿。”伸出胳膊,占有似的把小青圈在身边。 被他发现的,难道我的小动物吗?小青皱拧了眉,格挡他拥过来的姿势。 浚琊抱搂着双臂,一味的看着好戏,并没有把他这句威胁放在心上。倒是小青那厌烦,极欲躲闪的表情,让他很感兴趣。 在他眼里,自已儿子的这位小兄弟,漂亮的有些太过。小小年纪,便已经这样了得,稍加时日,必是倾国倾城。这样的一张脸,对他尚且有着说不出的诱惑,更何况是他那个单纯的儿子。而这小子,怕是还未察觉自已的心思吧? 思索的眼神,闪过一抹利芒,极快的又消失在了隐隐含笑的黑眸里,快的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向来早熟悉的小青,敏感的觉察出一阵不安。极为准确的捕捉到了那抹利芒,轻掩合的眼帘下,是看透人心的清明之色。暗自苦笑:“这是招谁惹谁了,被强逼着跟了来,也能招来这无妄之灾。我只是个无心的过客而已,南阳王,你也真是多虑了。” 既然已经洞悉了对方的心思,对于小青来说,南阳王府无疑就是一座囚困而带着危险的牢笼。尽管小王爷浚朔如何的兴致盎然的拽着他东游西逛,把个南阳王府,上上下下,全数逛个遍,他那心思总是琢磨着如何离开。初始,小王爷浚朔,还未留意。只当他过惯了苦日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华丽的府邸,一时惊呆所致。可是,一来二去的,却总不见他提高兴致。气妥之余,便张口询问他,可是有什么心思? 早已经憋屈好好些时日的小青,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跟他辞行。再待下去,他这条小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浚朔先是一愣,跟着便拉下脸来,说道:“你要走?去哪里?难道这府里头不好吗?”他实在是不明白,做个叫花子,三餐不济的有什么好。更让他不解的是,乍听他要离开,心里头竟然感到一阵心慌。正值年少的他,又哪里会知道,这样的心情代表着什么。 “小浚王爷,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什么真的叫花子。我只是个来齐州游历的游客。月前不小心弄丢了行囊,失了钱银。不得已,这才混上了花子这口饭。不想,在破庙里遇见了小王爷和狗子他们。这才伙同着做了些事情,也才有了今时的局面。这不,身上也算有了几个大子儿,回家的旅钱总算是够了。原本是打算着,在破庙分手之后,便要离开齐州了。不想,小王爷盛情难却。这才跟着过府,住下了这几日。算算,我离家也有些时日了,惟恐家中老父挂念。试才便想着要跟小王爷提及,倒是小王爷先行问起,我也就如实的说了。” “这么说,倒是我耽误了你的行程了?”浚朔的口气有些发冷,直盯着他道:“那要不要我跟你陪个不是?” “小王爷,你这是......” “行了,别说了。不就是要走人吗?那就走吧,谁还稀罕留你不成?”怒气冲冲的丢下了话,浚朔甩袖转身就走。 小青想要唤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口。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这些时日的相处,两人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感情的。乍闻要分开,心里感到不舒服,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等得时间长了,再认识新的朋友,自然也就把他淡忘了。多年后,他若还能偶尔想及有他这样一个年少时相交的兄弟,也算是他长情了。 既然已经和他打过了招呼,也算是有所交代了。南阳王那边,还时不时的盯着他,还是早些离开为妙。早一些让他去了戒心,自己的性命也才早一些安稳。 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票,稳妥的贴在内衫里。来时,什么也都没带,卧房里自然也就不用再回去了。主意打定,说走就走。 先行离开的浚朔,本是以为,小青会主动追过来,就算不是哄,也是要解释两句的。在这府里面,向来被哄惯了的人,竟然会不买他的帐。直穿过了第二道庭门,也没见人追上来。朝前疾走的脚步慢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身后哪里有半点人影。 气恼之余,抿紧了唇,就往回走。开始还有些迟缓,心里一阵一阵的不安让他渐渐加快了脚步。等走回了原地,再一看,先前还站在这里的人,就已经失了踪影。 他这一急,张嘴就喊:“小青,小青......” 已经走出庭院的小青,眼看着就要到大门口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唤声,让他停住了脚步。等他竖起耳朵,仔细辩听的时候,又没了声音。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已听错了,重新迈步再走。 “小青......”声音再度传来。 这回他没有听错,真的是在叫他。怔然着回过头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无意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廊檐下站着的身影。 “王爷?!” 不知何是,南阳王浚琊站在廊下,瞧那姿势,像是已经站了许久。脸上挂着招牌的狐狸笑容,正望着他…… “洛老板,洛老板......” “啊?啊!”听见有人招唤,我方才停止了回忆,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忆起十年前的往事。 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年少时的旧事,如今想起来,竟然是那么的清晰。 浚朔,当年那个一同杂菜杂饭的花子兄弟,如今已是南阳王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正如浚琊王爷所说,又何止相差一点点。你我终究做不得好兄弟。好在,我十年前就已经看的清楚明白。十年之后,我依旧如是想。 “洛老板,王爷让你过去一趟。” “哦,好。”打断再次的失神,我应承道。 转头看了眼别人怀里的欢生,见他并没有急着要找我,便叮嘱了抱着他的人,我去去就回。(未完待续) 第122章 见到浚朔的时候,他正窝蜷在朱紫色的锦榻上,手里边拈着一只干净的菜碟,翻来转去着发呆。 站在他身旁的侍从,抬眼瞅了我一眼,俯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王爷,他来了。”退后两步,垂首默立。 浚朔低‘嗯’了声,视线从手里翻转的菜碟,转到我的脸上。皱着眉,带着困惑不解的表情,由上至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我规规矩矩的微躬了身站在那里,老老实实的任他打量。好半天,总算是听见他出声了。 “你过来。”命令的口吻,不庸置疑。 我往前迈了两步,停在塌前约有一步远的地方。做为一个身份低微的草民来说,这个距离,已经是可以拉近的极限了。对方可是头顶着世袭封号的南阳王,对于一个平民老百姓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荣幸了。于是,这个位置,被我认为是最为妥当的距离。 而对于开口下了命令的人来说,显然,这样的距离是不够的。从他那对漂亮的眉毛,狠狠的拧在一处上看,他很是不高兴。 为毛呢?就只因为我这个小老百姓,没能够领会他的意图。 “王爷让你过去,你没听见吗?”沉默的快要成为墙壁一角的侍从,在深识自已主子那快要拧成一条直线的两条眉毛,所深具的含意后,适时的提醒了我。 于是,我的两条腿又向前挪了半步。 浚朔像是早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跟我这样一个胆小的小老百姓,再磨蹭下去。陡然伸出了一只手,猛一用力,便将我整个人拽了过去。 带着短促的惊呼,收势不住的身形,眼看着就要压上了锦塌上的身体。疾支出的手臂,几乎带着厌恶的将我前倾的身体扶正。 我尴尬的干笑两声,慌忙着站稳了身形。低垂下的眼,正好落在他拽住我手腕的白晰手掌。这些时日,我在烈日下晒黑的肤色,正好于之形成鲜名的对比。 他的视线也随之跟了过来,本以为他会松了手。不想,他却是抓牢了几分,扯着我的手腕拉了过去,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脸的厌恶忍耐的颜色变了变。 “就是这个味道!”轻轻的叹息,带着忆及往昔的恍惚。享受似的微合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此陶醉的神情,让我几乎就要产生一种错觉。不得不怀疑,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的并不是我的手,而是某种稀有珍贵的美味佳肴。睁大了眼睛,再次确认,那只被晒黑的瘦长的,长了五根枝杈的东西,的的确确是本人的一只手,而不是某种掌肉厚实可以食用的动物足掌。 “那个,浚王爷,要不......小人再去弄些吃的?”身为一个王爷,若是被人传出,饿得连人手和熊掌都不分了,那可真是天大的丑事了。 身为齐州城的一员,好歹,我也不能让这样的名声流传出去,毁了他的声誉不是。 浚朔睁开眼,恍惚痴迷的神情眨眼间散去,随手丢开我那只被握的生疼的可怜的手掌,像是对先前自已的行为十分的厌恶,一对漂亮的眉,再次皱拧了起来。 身后的侍从无声无息的递来一方洁白的帕子,他接过来,来来回回的擦了擦。直到两只手,泛起了红痕方止。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举动,低头翻了翻看手掌,瘦长薄削,微黑却很是干净。于是,心底做实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十年不见,他越发的不着调了。 浚朔擦干净了手,又往锦塌里缩了缩,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配上他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儿,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浑然不似他这般的年纪应有的模样。 同样是锦塌,若是换作另一个人躺在上面,绝对是两种气质。那慵懒的模样,嘴角永远噙着一抹邪魅的笑容,诱惑着你,不知不觉的走上前去。 怎么又会想起他了?摇摇头,挥去脑海里闪出的人影。提起精神,面对眼前的南阳王,也是昔日的旧识浚朔。 尽管我并不知道,他先前抓住我手的那一幕,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此刻,他显然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毫不掩饰的张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吃饱喝足了,他是想睡了,我心是里头估摸着。 果不其然,他拽过了身后的软枕,躺了上去。 对于他的这个举动,我并没有感到丝毫惊讶。一个人,若是吃得太饱,就很容易困乏。小憩片刻,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让我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站在浚朔身后的那个侍从,像是大白天撞见鬼似的,那嘴张的足有一枚咸鸭蛋那么大。一瞬间呆在那里的身形,简直可以用木雕来形容。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侍候本王。”浚朔语气有些不耐。 “是,王......王爷!”呆愣的木雕,总算是有了反应,凑了过去。 “滚开......”浚朔陡睁的双目,立时让他成了石雕。 “你......过来!”伸出的食指,冲我勾了勾。 我?点了点鼻子,我不太敢相信自已的‘好运’。 浚朔懒得理会我似的合了眼,默认道。 还真的是我!可是,我过去做什么?侍候他,怎么侍候?脑袋里,立马浮现出很h很bl的限制级的画面。 直到,一把扇子递进了我的手心里。 “王爷怕热,你就在一旁侍候着吧。”从石雕转化为人的侍从,很是好心的打断了我的可怕猜想。 还好,只是扇个扇子而已。趁着他不注意,赶紧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闭了眼睛的浚朔,等的有些不耐烦,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我这个动作。 我冲他干干笑了两声:“这天气,还真是热哈......”做势又拭了两下。 他再度露出厌恶的表情,转个身,背朝着我。不耐的低吼了声:“热死了......” “哦,风来了,王爷......”手里的扇子,不轻不重的扇了起来。 一刻钟后,某人成功睡着,打起了轻轻的睡呼声。 我舒了口气,放下扇举的酸痛的手臂,心里暗道,这侍候人的活儿,还真不是好干的。好在,终于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123章 对于浚家的人一向不着调的作风,十年前,我就已经深有体会。以至于在十年后的今天,某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并没有感到太过的意外。 我一向遵守凡事从根源说起,话说,半个月前,我挥汗如雨的成功把某人扇睡之后,蹑手蹑脚的从屋里头退出来,抱着被众人哄的‘咯咯’直乐的欢生,从浚王府的后门溜回了面馆儿。屁股还没有坐稳,荆刚就凶神恶煞似的追了过来,二话不说,扛起我就走。 可怜欢生,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看人眼色。眼见我大叫着拍打着荆刚熊一样的肩背,吓的‘哇哇’大哭。抱在毛小四怀里的两只小脚直踢腾,伸着胖乎乎的小嫩手,朝着我直稚嫩的叫:“爹,爹爹......” 我已经顾不得还倒垂在别人的肩膀上,一如所有听见自已孩儿唤出的第一声问候的父母,几乎快要喜极而泣。努力抬起快要充血的脑袋,傻子一样大叫道:“欢生,你会说话了!太好了,你再叫一声......” “爹,爹,哇......”欢生果然是听话的好孩子,含糊不清的又唤了两声。而他那过人的哭功,也没闲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花儿,小脸儿上全是泪痕。 眼见他的小模样,我心疼的整颗心都纠起来了。一时又没办法改变现状,只得出声哄他:“欢生乖乖,要听小四叔叔的话,爹爹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要哭哭了昂。” 毛小四知道我心里担着心,一边摇晃着怀里的欢生,一边安慰我:“老板,没事的,欢生有我哄着呢,你不用担心,快去快回。” “嗯。”我气闷的哼了声。倒是担心了,可有办法吗?打又打不过,斗又斗不蠃,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荆刚把我一直扛回了王府,好不容易落了地,头顶上一圈圈的星星直打转,踉踉跄跄扶着墙壁总算站了稳,头晕的感觉还没散去,就被迎面而来的荼杯,又磕晕了。 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啊!我老实巴交的一个小老百姓,战战兢兢的活到这份儿上,我容易吗我。不就是倒霉的拌了个小酱菜,好死不死的就让这混世魔王给撞上了,一回两回的不算,还真要弄出个十年二十年的啊,天爷啊,您别这么折磨我了吧! 捂着额头上鼓起的大包,苦着一张脸看着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正上位上,坐着一脸怒气的浚朔,眼神似刀的冲我射来 我缩着脖子,小心的站到一旁。刚刚站稳,又一只荼杯朝着我飞了过来。好在这一次我有了准备,侧了身,险险的避了过去。心下暗自庆幸自已反应还算敏捷。不想,一屋子倒抽冷气声。那些回过头瞥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意味。 就连一直站在门口的荆刚,都皱起了那对粗糙凌乱的杂眉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敏感的觉得有些不好,还不等我落实这种想法,接二连三飞过来的荼杯,彻底将这不安的预感落了实。 有别于先前两次随手丢来的方式,随后而来的杯子,又快又准,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全数磕在了我的身上、手臂、腿上。 那力道,带着狠劲,砸得我‘哎哎’直叫,呲牙咧嘴,眼含热泪的无比委屈的看向上座的浚朔。 许是我的可怜像打动了他,又或是不忍让我已经长得够平凡的一张脸,更加的抱歉,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后,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把肚子里的怒火,渲泄了出来。状似疲惫的挥了挥手,一干跪在地上的数人,如蒙大赦的爬起来,一窝蜂似的涌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边揉着额头上的大包和身上被磕到的部位,边想,要不要也跟着他们退出去。 门口处的荆刚,像是突然变成了哑巴,任我如何的丢去询问的眼色,就是不搭理我。 好在,某个消了火气的人,出了声::“我累了。” 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知道他这是想要休息了。心想,不是才刚睡过吗?怎么又累了?八成是这顿火发的有点儿大,伤了精气神儿。可是,这又干我什么事儿啊? 荆刚见我站着不动,倒是挺好心的朝前跨了一步,拿他粗粗的手指,戳了戳我:“王爷累了,你过去侍候着。这一回,没有吩咐,你可别再走了。”临了,还送上记责怪的眼神。好像,他是受了我连累了似的。 我也总算是弄明白了,为什么会被他火急火燎的扛回来。想必是,我前脚刚一走,浚朔就醒了。只是,他睡不好觉,又干我什么事?我很是郁闷纠结。 进了卧房里的浚朔,像是真的很疲惫,没用上半刻就睡着了。他这一睡,硬是睡了一天一夜。基于先前的教训,我愣是没敢挪窝儿。打着磕睡,脑袋里晕的都快成糨糊了,总算是盼到他睡饱了,自已睁开眼睛。 许是这一觉睡得痛快了,心情也跟着大好。接着,他没有太难为我,终于发下话,放我出了浚王府。我提了一天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这这样,又过了些时日,天气开始转凉了,面馆里的生意,却越发的好了起来。我便就近雇了个手脚麻利的小伙计,帮着毛小四里里外外的忙活。我则是空出时间来,哄着呀呀学语的欢生。一时间,这日子过的倒也安稳舒逸。 安逸的都快要忘记还有浚朔这一号人物了。 直到他带着荆刚和几名侍从出现在面馆时,我才知道,我和他的‘猿粪’还没有算完呢。 我一向知道,他这个人,很不着调。但,那也仅限于对他感兴趣的人而言。比如,十年前的锋芒毕露的我。至于十年后的洛子韩,只是个三十来岁,带着幼儿独自过活,长相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面馆小老板。说破天,他也不可能对这样的人,产生什么兴趣。 就像当年的浚王爷浚琊所说,浚家的人,向来不爱搭理人的。说好听一点,那是高傲。说的难听一点儿的,那是怪僻。尽管这样,却同样有一个喜好。那就是,对于长相出众者,无论男女,都会产生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就像他对我,有说不出的喜爱。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的折扇,挑着我的下颌,要多邪妄就有多邪妄。那时的我,离大门只差几步之遥,硬是被他逼回了庭中。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则让我彻底明白,他的这一番话,充其量只是皮毛而已。 正是因为知道他浚家人,有这样的习性。所以,之前在去浚王府里时,我才没有担半点的心。对于浚朔那突如其来的作风,也并不以为意。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世袭王爷,突然间,对街边小摊上的酱瓜小菜,来了兴致,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得吃上了几回,也就觉得够了。这样的想法,也在这一段的平静中坐了实。以至于,浚朔的突然出现,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荆刚开口,解了我的疑惑。 “洛老板,我们王爷看上了你家的面馆儿。你现在就收拾收拾,把地方让出来。至于价钱吗,随你开价好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开口。为了确认一下我听见的内容,转回头问毛小四:“小四,他刚才说的是面馆儿吗?确定不是别的吗?”通常,在杂书里会看到这样的情形。某某人家的大姑娘,被有钱有势的人家看上了。而这家打手之类的人物就回出场,吆喝着说一通:“老头,你家的闰女被我们家老(少)爷看上了。你现在就收拾收拾,把女儿送过去。”临走时,再丢下绽银子。 毛小四很是郑重的回话道:“老板,我确定他说的是面馆儿,你没有听错。” 哦!还好,还好。他要的是面馆儿,要是他真的要个大姑娘,我上哪儿去给他淘弄去。 “那个,敢问王爷,您要这面馆打算做什么?”搓了搓手,涎着笑脸,凑前了几步。 浚朔不耐的皱了皱眉,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半点儿想要开口的意思。荆刚颇实主子喜怒的冲我喝了声:“这也是你能多问的,让你让出来,你就让出来。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开价,钱不是问题。”他以为,我这一问,纯粹只是担心会拿不到合适的价钱而有意拉近距离的攀谈。 岂不知,我并不是为这个担心。更多的是在为浚朔一直延续的对洛子韩这个人的关注而感到好奇。 “老板,王爷想要面馆儿,你就别再多说话了。还不赶紧着开价啊。”毛小四拉了拉我的衣袖,冲我直挤眼。生怕我说错了话,得罪了浚朔。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状似为难的道:“王爷,您看,我们爷俩儿,也就倚仗着这间小店维生了。还有我这两个伙计,一旦没了这面馆儿,我们可就都没有挣钱的路子了。当然了,王爷您说想要,我也不能不给不是。只是这价钱么......” “五千两。” “五千两?”我瞪大眼睛,看向只吐了三个字就又闭上了嘴巴的浚朔,不敢相信似的道:“王爷,可是当......当真?” 毛小四和那名小伙计也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过去。一间小破面馆儿,会有人出五千两,任谁都会吃惊。 荆刚像是习以为常似的没有半分讶色,催促道:“王爷的话,自然是真的。你就不要再磨蹭了,赶紧的收拾收拾东西,腾出面馆儿来,跟我们走。” 我尚在五千两的喜悦中没回过神来,闻听这一句,愣愣的问道:“跟你们走?上......上哪儿去?” “自然是去王府,还能去哪里?”荆刚白了我一眼。 “去王府?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去王府?” “我家王爷这几日食不知味,睡不安枕。让你过府,就是侍候王爷的。王爷今日特地过来接你,算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你就不要再罗嗦个没完了,还不赶快收拾交待一下,随我们去王府。”荆刚倒还算是有耐心的稍作了解释。 直到这里,我才算是弄明白,我的这间小面馆儿为什么可以卖出五千两的天价。敢情是,人家不是要买我的店,而是要买我这个人。 什么时候,一个三十岁带着幼儿的老男人,也可以这么有行情了? 我蔫蔫的看了眼浚朔,又瞅了瞅荆刚,嗫嚅的道:“我可以说不吗?” “不可以。”浚朔懒懒的开口。 我苦笑了下,道:“王爷的话,我能说不,又敢说不吗?只是,我想知道,王爷打算让小人侍候到何时?就算是签个卖身契,也该有个期限吧?” 浚朔微微一怔,皱了眉头,像是被我的这个问题给难住了。紧接着,有些懊恼又似怒然的道:“你以为你是谁?本王要你当个侍从,只是觉得你用起来还算听话顺手。难道你还当真觉得本王离不开你的侍候不成?” “小人知道王爷不缺侍候的人,可是,小人好歹也还算是个自主之人。进王府做个下人,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既然王爷发下话,小人自然不敢杵逆。只是想要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而已。难道,这也算过份了吗?”虽然知道,这一番话会忍恼他。可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已的火气。明明过的挺自在的,他偏偏要插进来一脚。就算是他身为王爷,欺负人也不待这么欺负的呀。 “该死的贱民。”浚朔果然被我的话激怒,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筷筒,朝着我丢了过来。 我不躲不闪,任他打在我的身上,疼得我低低‘哎’了一声。 荆刚拦住发疯了的浚朔,苦劝道:“王爷,息怒!您已经三日未食未眠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浚朔体虚的喘了两口粗气,摇晃了下,又坐回了凳子上。闭了闭眼睛,疲累的伸出手臂,指了指我,低吼道:“该死的你,要不是......要不是,你身上有她的味道,本王,本王既刻就要了你的命。”又重重的喘了口气,对荆刚命令道:“带他回去,即刻!” “是,王爷!”(未完待续) 第124章 深褐色的圆木澡盆,已经有些年头,盆口边缘的的木制,开始变得朽软。既便如此,对于我来说,也很是满足了。要知道,在南阳王府里头,能独自拥有的东西并不多,尤其是对于我这样仆从来说。 欢生坐在盆子里,欢快的玩儿着水。每天这个时候,是我和欢生最高兴的时候。 进府已经三个多月了,对于这个仆从身份,也由开始的不适应,慢慢变得适应起来。 每天我所要做的事,大体上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侍候浚朔,这南阳王府里唯一的一个主子。至于侍候的内容是什么,并不固定。但看浚朔的心情如何。他要是心情好时,我可以整个时辰整个时辰的在他书案前站着,看着他看书就好,即便是无聊的打哈欠,他都可以视而不见。若是哪天赶上他心情不好,我可就倒了霉了,不管怎么做都不是。 一如半个多月前,他打从外面回来,脸拉得老长,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的气,倒在锦塌上就不起来了,愣是说浑身上下都疼。于是,身为仆从的我,便被命令着捏捏这里,按按那里,一连两个时辰,没让我闲着,最后累得我手都快断了,这才见他的臭脸,稍稍好看了些。 当然,这样的时候并不多。通常时候,我还是很轻松的。每天只要在他眼前转转,净捡些闲杂的事情来做。比如掸掸书房里灰尘,擦擦花瓶,再不就收收碗筷,递递布巾之类的,而这些的前提是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做才行。一旦脱离了他的视线周围,那就意味着我放工的时辰到了。 每天傍晚这个时候,我就自由了。关上房门,打来一木盆子温水,替欢生洗澡,是我最乐意做的事情。 欢生那白嫩嫩的小身子,坐在木澡盆儿里,笑得‘咯咯’的,任我搓任我揉,那滋味要多美就有多美了。 这样的日子,我觉得也还不错,并没有我先前想像的那么遭糕。尽管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个王府里的仆役,身份卑贱,没任何前途可言。可对于我来说,这三个月,却很是安稳。至少,我不用担心有人骗我算计我。 其实想想,当惯了别人的主子,反过来让别人当自已的主子,这样的经历,等到老时回想起来,当是另一番滋味。 这样一想,倒也不再那么怨恨浚朔了。对于他的强行压迫,也就轻易释怀了。 从木盆里捞出犹自玩儿的不肯出来的欢生,拿着布巾把他擦干。又狠狠的在他的小嫩屁股上,重重的亲了口,这才把他丢进了被窝儿里。端起那用过的大半盆水,打开房门,朝着院子里一泼—— “哎呀——”女子尖细的嗓音叫了起来。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了。”我冲着院子里站着的人直道歉。 嫣红,浚朔身边侍候着的几名大丫环之一。性格泼辣,为人直爽,心地善良。 “嫣红大丫环,找我可是有事吗?”她过来通常只有一种可能。 “嗯,王爷叫你过去呢。” 果然! “这么晚了,王爷叫我过去做什么?”浚朔从未在放工以后让我过去过,所以我很是好奇。 “去了你就知道了。”嫣红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我自是不敢多耽搁,回了屋里替欢生掖好了被子:“欢生乖,先睡觉觉,爹爹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 “嗯。”欢生很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我感到窝心的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儿,这才出了房门。 做为一名已经成婚数载的妇人来说,对于男人的身体,我并不感到陌生,也就没有那些不识男体的少女的羞赧。所以,在被告知要侍候某人洗浴时,我没有太过挣扎。当然,就是想要挣扎反抗,也是没有用的。 对于刚刚才把欢生洗干净的我来说,眼前泡在水里,头枕在木桶边缘闭目养神的浚朔,充其量也就是放大一号的欢生而已。欢生那白花花的小嫩屁股在眼前晃来晃去,那软软细细的触感馋得手直痒痒,鬼使神差的竟然狠狠的拧了一把。 直到下手的前一瞬,才猛然醒过神儿来,欢生那白嫩嫩的小屁股,立马换成了某人的胸膛。手上紧绷健硕的胸肌,顿时像烧红了的烙铁,直烫的我甩开手,险些失控的大叫。 水花一阵晃动,闭目正享受的人,猛然睁开了眼睛,骇人的目光朝我射来:“你做什么?”横放在桶缘的手臂,一把纠住我的衣领扯了过去。 我半身卡在桶延儿上,向前扯冲的立道又过猛,一时没稳住,两只胳膊张牙舞爪的挥了几下,大头朝下就贯进了浴桶里。下一刻,直觉的摸到了硬物,撑住了手臂,从水里又抬起上半身来。只是,整个胸前和满头满脸被水湿了个尽透。 “咳——咳——”摸了把脸上的水,呛咳两声。这才抬起头来,向浚朔陪不是:“对不起,王爷——”谁知道刚才是不是我脑筋错乱了,竟然会把他当成了欢生了。 浚朔怒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吓得我生生将余下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脑海里猛然间忆及什么,刚才贯进浴桶那一瞬间,我好像摸到了什么硬物,长长的,肉肉的,啊—— 天啊,我不要活了! 纵使我已是有了经验的已婚妇人,当我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脸也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 下一刻,便被浚朔又揪了回来。他那看似瘦长的手臂,强而有力的扳住了我的后脑,一张气到快青色儿的脸,朝我压了过来。 “唔——”来不及呼出半声,便被他的嘴擒个正着。愤怒夹杂着欲火朝我口中袭来。 好在这个吻并不长,还没等我有所挣扎,他便已经松开,只是稍微粗重的喘息着,有些狼狈的怒瞪着我,眼底的欲望和鄙夷同时存在。犹自握紧的拳头,似在挣扎。 我极快的后退了两步,避开危险的范围。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低垂着头,俨然一副等待着主人责罚的奴仆状。 好半天,总算是等到了浚朔的呼吸不再粗重,这才小心翼翼的稍抬了眼帘,谨慎的问道:“王爷,还要我继续吗?”这样的情形,我真不知道还要不要待下去。好好的只是侍候着擦个身,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我感到有些头疼。 “不必了,你退下吧。”浚朔的声音有些冷,又隐约透出一股压抑。 没见他发怒,我感到有些庆幸。应了声是,转身想要退下。刚行几步,心中一动,轻咳了声,并未回身的小声嗫嚅道:“王爷——王爷要是——要是需要,我可以——我可以,留下来侍候——侍候王爷的。” “哼,就凭你?”不屑鄙夷的声音果然响起。 “滚——” “是。” 我不再迟疑,依照他的命令,退了出去。 微凉的夜风,吹的人很是舒服。仰望满天星斗,我轻舒了口气,唇角绽出淡淡的笑意。 有了这张平凡的脸孔,真好! 我没有错过浚朔对于这张脸的厌恶,先前的情动,我将它全数归为男人身体的本能。过了那个当口,他自然便会冷静下来。而我的提意,在他眼中无异是想攀上富贵枝头的手段而已。越是这样,便越会引得他反感。而我的盘算,也就着了地。 难道爹爹说我,继承了他的性子,深黯商人谋算之道。于浚朔,我可算是牛刀小试?利用我的平凡,招来他的厌恶,如此得来我越加的安稳。 初来南阳王府,我很不适应。毕竟,做一名仆从,不是什么愉悦的事。久而久之,我倒也摸清了些门道。哪些时候该说什么,哪些时候该做什么,也还算拿捏的恰倒好处。来此数月,虽不能说混的如鱼得水,倒也自得其乐。加之身边有个欢生,倒也满心知足。 而先前之事,倒是纯属意外。怪只怪我中欢生那小子的毒太深,愣是恍惚失了神,拧错了地方。浚朔虽说脾气不好,却不能算是个坏主子。至少,他没有因为我的过错而大加发威,严加惩罚。 我曾经想过,他对于我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思?难道真的只是像他所说,他是因为我的身上有某个他所想念之人的味道?而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又是谁? 想来,他也算是长情之人了。以他目前的身份,即便不是妻妾成群,也早该成家立室了。而他,至今却是一人一身,府中莫说是妻,便是侍妾也无半个。莫怪有传言,说他身有隐疾。初时,我也有此怀疑。想他,堂堂一介王爷,有权有钱有貌,那些名门闰秀,还不得成群成群的往这王府里挤啊?而再看看,事实上又是什么情形?再者,他若是一个有着强健身体的成熟男子,又怎么会像苦行僧侣般,不近女色?若说他没有隐疾,的确说不过去。 直到刚才,我才算是清楚,那些说法全数是谣言。浚朔是再正常再健康不过的男子。什么隐疾,扯淡!依我看来,若说他心里思着念着某个人,才至今未娶,倒还可信些。 倘若当真是这样,他还真是个少见的痴情之人。只是,不知他牵念之人,又是怎样的佳人? 我甩甩头,抛却脑中的疑问,这些都不是我所能去好奇的。一个人,若是对某种人或事物投注了太多的关注,未必是一件好事。凡事知道的少些,未尝就不好。 这会儿,欢生想必也该睡了。于其想着这些没用的问题,倒不如早些回去,躺在被窝儿里,搂着他滑溜溜的小身子睡着舒服。(未完待续) 第125章 那一次沐浴之后,一连三天,浚朔没有再叫我过去侍候。初先,我还当他和我一样感到有些尴尬,所以才会不愿看见我。直到府里头传出要有贵客莅临,这才知道,浚朔已经出府三天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贵客,要身为南阳王的浚朔亲自远迎?好奇归好奇,说到底和我也没多大干系。主子不在,我这仆从倒也乐得轻松自在,也正好陪着欢生好好乐呵玩耍。 相比起来,府里其他仆役可就没有我这么轻松自在了。一个个忙着修整打扫庭院,想办法将王府里里外外修饰一新。便是那些丫环婢女,也没有闲着的,贵客将至,但凡能想到要准备的杂七杂八,就足够她们忙活一通子的了。像是嫣红这样的大丫环,更是不敢懈怠,帮衬着王府里的管事,将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 到了第四天晌午的时候,跟随着浚朔一起出府的荆刚,先一脚回来了。王府里的管事,将府里所有的人都叫了出来。穿戴整齐的王府下人们,碌碌续续的从各处涌至了前庭院里,在管事的授意下,分成了两长排站立,由院里一直延伸到大门外。 我穿着一样式的仆从衣饰,夹在众人中间,规规矩矩半垂着头站立着,静静的等候着迎接即将回府的浚朔和同来的贵客。心里头还在寻思着屋子里头睡着了的欢生,会不会突然醒来,找不见我而害怕?紧接着,这样的念头就被我给打消了。欢生小归小,却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像这样我突然不在身边的情形,也不是只这一次。先前的例子告诉我,欢生可以把他自已照顾的很好。一粒铃铛就够他玩弄个半天的,足够等到我回去。这也是我之所以能够安安生生做个下人服侍浚朔,在这府里头待了几个月的原因之一。 欢生这远远超出他年龄的小大人性子,连我都感到不可思议。有时候也会想,他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会生出这么漂亮而过早懂事的孩子?那女人应该就是他的母亲吧,瞧着模样,虽然狼狈惊惶,却掩不住由内散发出的典雅温婉气质,想来应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只可惜红颜过早调零。她那临死前的那一眼,至今我仍不能忘记。哀伤中隐隐透出的欣慰,便是这一眼,付与我双肩之上,堪比泰山之重的责任。尽我所能的呵护抚养欢生,将他疼入心坎儿里。“来了,来了,你们都给我精神着点儿......”管事的声音由大门口传了进来,打断了我恍恍溜边儿的思绪。 一阵马蹄车辙声渐渐及近,接着是车夫护卫们喝停了马匹。 大门外,响起了浚朔清透的声音:“神女这边请......” 神女?难道是近日所闻,那个被传为是天命所归,授予神命的神女? 容不得我多想,门外凌乱的脚步声已经渐行而近。低垂的视线里,只能触及一众男衣里出现的一身耀目的雪白。灵动舞过的衣带裙角,飘逸轻盈,光是这样的身姿,便已经引人入胜。虽是好奇的要死,却限于我此时的身份,半分也不敢抬起头。 眼见几人已经走出十几步远,入了回廊,低垂的眉眼这才稍稍抬了起来。在一群渐远的背影中,轻易找到了浚朔瘦长的身形。在他身侧,那一身窈窕的白色背影和头顶覆住的白纱,随之映入了眼帘。 不愧谓之神女,就算不见容貌,光是这一身的光洁似仙的身段步伐,便已让人心生仰慕。心中叹息,视线随之一转...... 那是......心头猛得一颤,强烈的熟悉感让我呼吸为之一窒。 不愧谓之神女,就算不见容貌,光是这一身的光洁似仙的身段步伐,便已让人心生仰慕。心中叹息,视线随之一转...... 神女身侧的背影,那是...... 心头猛得一颤,强烈的熟悉感让我呼吸为之一窒。会是他吗? 我浑浑噩噩,一路回了所住的屋子。欢生欢快的跳下来,笨笨遭遭的奔向我。欢快的童稚笑语也并没能让我从呆若木偶的状态下回返过来。稍顿了一会儿,方才回过心神来。随即暗暗苦笑,觉得自已未免有些大惊小怪。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的呢? 就算他真是晏非,又如何?他会成为西良国王爷的坐上宾,又当怎样?既便是他于那位,近日来被传得街头巷尾,人人皆知的天命神女一同出现,又与我何干? 我此时不过是这南阳王府里的一个普通的下人,就是想要与他这样的贵客相见,那也还要看人家肯不肯呢。又哪里需要担心有的没的呢? “爹爹......?”欢生的小手抓着我的衣襟摇了摇,小小的脸蛋儿上,挂着超乎年龄的担忧。 “嗯?怎么了?”我展开笑颜,亲了亲他的小脸儿。 “爹爹,笑笑......”见我回应他,欢生也咧开小嘴儿乐。 “宝贝儿,你真是爹爹的好宝贝儿啊!”又狠狠的亲了亲他,顶着他的小脑门儿,不忘告诫他:“欢生,听爹爹说,这几天府里来了些生人,要是爹爹不在,你就把门关上,一个人在屋子里玩儿,哪里都不要去,听见没有?”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说这王府里极大,我和欢生又住的偏僻,但又谁能保证,不会有万一的情况出现。 欢生偏着小脑袋,问道:“那院院,院院呢?” “院子里也不能去,听到没有?”我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回绝道。 “嗯。”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 “乖宝。”搂着他,亲了记。心疼他的乖巧懂事,奖赏般的允诺他道:“等到他们都走了,爹爹陪你玩儿好多次躲猫猫,好不好?” “好,爹爹好好......嗯,亲亲......”殷红的小嘴儿凑过来,贴着我蹭了一脸的口水。 他这样单纯的表达高兴的方式,每每都让我感到心花怒放。再多的愁事,都被他亲出的这一脸的口水,涂的一干二净。对于那道熟悉的背影,似乎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担心了。(未完待续) 第126章 天命神女,天命所归。 这位被四方诸国众相谣传了将近月余的神女,竟然出现在了西良国南阳浚王府邸,这不得不让人既是好奇又大感意外。 要知道,打从这位神女出现开始,大运皇帝已经连失了三座城池。连同先前的两座,加起来已经丢了五座城池。 数月之前,陵丘城的郡守洛子安,打着‘为民请愿,推翻暴政’的旗号,率领万余部众由陵丘城造反,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只用了短短五天,就以雷霆之势攻下了两城。大运朝廷闻知此事,震惊之余,调精兵击剿。两方相恃于南下之路的淮阳城,一时间未分胜负,久恃不下。与此同时,神女现世,大运皇朝亡国之言,犹如漫天大雪般,五日之内,散布到了大运皇朝的各处角落。紧接着向四方诸国,漫延开来。 正是这位神女的现世,让久恃不下的战况发生了变化。先时以着围剿叛军的朝廷正义之师,突然间变得有些不再那么名正言顺起来。多年前的陵丘之女亡国的预言,再次被人提及。只是,略有差别的是,亡国者,已不再是惑国的妖孽,而是成了被授予天命的神女。 所谓乱人心后,动军情。人心一旦起了疑虑,守卫的城池便不再固若金汤,在漫天而来的谣言中,一夕瓦解。 一城如是,两城如是,三城亦如是。 对于大运皇城的这场战局,临近的三国,倒都很有默契的一同采取了冷眼旁观之态,并未出现趁乱而入的局面。 然而,当下神女涉入西良南阳王府,其目地可想而知,并不是坐客如此简单。若是坐下来稍微细加考量,便不难分析此行用义。 身为南阳浚王的浚朔,竟然在此时此际邀得可以算是此次大运皇朝内战关键性人物入府坐客,其背后想必也是受了西良王的旨意。若非如此,涉及到两国邦交头等大事,任他贵及王爷,也是万万不敢也不能为之之事。 莫怪半月之前,他心情烦躁郁闷,想必是正是为了此事。依照他的懒散性子,若不是接到了西良王的旨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亲迎一个女人入府这样的事,既便那个女人被人予之为神女。 迫于无奈而为之的心情总不会太过好受,但看他今日的那张冷冰冰的臭脸就知道了。而那位神女,也真是好本事,没被这样的他给冻伤。不过,瞧她那飘逸灵动的身姿,应当是位娇柔楚楚的佳人才是。能有这般忍性,非是一般人。想也知道,能被晏非和洛子安看上,继而贯上神女之名,又怎会是普通娇颜? 呵,天命神女?真是好响亮的名头。那背负了二十几年的惑国红颜的罪名,一朝竟被这样的名头给洗刷的干干净净。身为本尊的我,真不知道是该感到幸还是不幸? 朗空清净,弦月高挂。哄睡了欢生,我却如何也睡不着。信步走出屋子,站在院中,仰望夜幕,痴痴发呆。 远处传来幽雅的丝竹之声,隆重华丽的接风宴并未落幕。曾经熟悉的画面,似乎早已离我远去。小小的院落里,隔绝了那不属于我的过去。白天里因为那人的背影而在心底里掀起的喧嚣,随着夜晚的寂静而慢慢沉淀。 是恨吗?我这样的问自已。在他一再的伤我骗我之后,我恨他吗?不,不是恨。与其说恨,倒不如说那是一种久历沧桑过后的疲惫。疲惫的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仅此而已。 曾经的负累,已经全数消散在这样的平静日子里。此后的岁月,也期盼这样的渡过。 那些曾经伤我累我的人,也愿他们在慢慢消逝的时光岁河里,找到属于他们所要的那方心灵净土。只是,这样的心愿,怕只怕只是美好的愿望而已。拥有那样的心机和勃勃的野心,又岂是说抛就抛却的?神女现世,不正是又一波的权力的争夺吗?好在,我已经远离。 夜,渐渐深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淡淡的薄雾,挥洒向大地。 一夜的喧嚣,在天色微明时,归于平静。 大运皇朝神女的到来,让西良南阳浚王府的府邸蒙上了神秘的色彩。身在其中的人们,怀着各自的心思,迎接着新一天的到来。 刚吃过早饭,我正领着欢生在院子里消化食儿的工夫,嫣红就红着眼圈儿进了院儿。 “这是怎么地了,一大早上的,谁给大丫环气了受了?说说,哥哥给你出气去。”平日里,嫣红和我相处的不错,像是这样的玩笑也开的惯了,顺嘴就说出来了。 嫣红嘴角抽搐了下,白了我一眼,不无怨气的道:“是主子给得气受,你要去吗?” ‘嘿嘿——’我干笑两声,吐了吐舌头。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想也知道,能让嫣红露出委屈的小媳妇状,可这王府里也就浚朔一个人儿了。 可话是这么说,见她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些,被她堵的没话说也值得。 “怎么,王府又发脾气了?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事啊?”浚朔一天要是不发个几顿脾气,南阳王府里的这些下人们都没法活了。不过,对于嫣红来说,这可能是头一回。光是看她眼睛红得跟兔子没两样,就知道这气儿受得可挺大。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昨个夜里没睡好,一大早上的就有起床气。什么枕头被子丢了一地不算,连侍候洗濑着的两个小丫环也都被泼了一身的水。好在我离的稍远了一些,没沾着。可还不是被狠狠的骂了一顿。”说着,她的眼圈儿又红了些。想是想起了刚才被骂的情形,委屈的快要掉下泪来。 “好啦,好啦,别气了。他是主子,心情不好,不朝着我们这些近身边儿的人发,朝谁发?想那离得远些的,想被骂还没机会呢。你说是不是,大丫环?” “合着骂的人不是你喽?” “骂的是我,我也这么说。别说是骂,就是打,那也是我们的荣幸不是?好了,好了,你也别再往心里去了。要眼睛再这么红下去,待会让王爷看见,又要惹他不痛快了。” 嗯。嫣红点了点头,捏着绢帕拭了拭眼角。 “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她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哦,对了,我给欢生带了几块糕点,昨个从宴席上带回来的。”边说着,边从衣袖里掏出块叠起了四角的帕子,放在手心里托着。帕子打开,里面郝然放着两块儿精致的点心。 我心里一热,伸手接了过来。 欢生迈着小肥腿跑了过来,在我的示意下,细声嫩语的冲嫣红道:“谢谢,姨——” “欢生乖,吃去吧。”嫣红含笑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大丫环一直这么照顾掂记着我们爷俩儿个,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来王府这么多日子,嫣红由最初的冷脸相对,慢慢到凡事照应。但凡是有好吃的好用的,总会留出一份儿给欢生。她这样的关照,总是让我打从心底里感到热乎。 “不就是两块糕点吗,至于你这么挖心掏肝的吗?一个大男人,别没事儿总是一副有天大恩情要还的架势。”嫣红瞅了我一眼,脸皮稍稍红了下,道:“不过,你要是真想谢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大丫环只要开口,我莫敢不从。你就说吧,怎么谢?”我豪爽的一拍胸脯。 嫣红的脸,红的又深了些。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方法来。临走时,很是哀怨的白了我一眼,嘴里低不可闻的嘟嚷出了两个字。 我望着她的背影走远,低叹了口气。 ‘木头’,我可不就是块儿木头吗。而且,还是块充傻装愣的木头。心里面装着明白,表面上却只能装着糊涂,不解风情的大木头。 说实话,我真的不明白嫣红她为什么会看上我?一个长相俊俏,又是王爷身边儿红人儿的大丫环,从哪天方面来说,都是我这个带着个拖油瓶,长得一塌糊涂,又是个仆从身份的鳏夫高攀不起的。 以她的身份,有如此心思,真的是让我意相不到。因为我早已见惯了那些,想法设法都要爬上主子床上去的丫环婢女们。所以,对于她这样,即便是身为丫环,却能洁身自好,宁肯喜欢上一个身份低微,没丁点儿前途可言的平凡男子,也不愿意做自已主子的侍妾,过上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富贵荣华的生活。像她这样的女子,属实已经不多见了。稍微有点儿脑子的男子,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可惜的是,我却不是这样的男子。甚至于,连个男子的边儿都沾不上。 而这样的话,又让我如何同她去说?除了装傻,还能怎么办?唯今,也只能盼她早一点收了对我的那份心思,找到一个足以匹配她的好男子。 然而,这样的愿望,却在晌午的时候破灭了。而破灭的始作甬者,却是南阳王府里的贵客,我一直想要忘记和远离的人——晏非(未完待续) 第127章 一个人,尤其是女子,若是成为了别人的奴婢,那就意味着一生当中,会有很多事情会不由自已作主。既便她已经是这王府里小有地位的大丫环,也是一样。主子的一句话,往往就可以改变了她的命运。 曾经身处于富户候府的我,早已经见惯了把女子当成一件玩物,送将出去的把戏。所以,当我听到有人说浚朔送了个侍寝丫环给刚来的贵客时,我并没有感到太大的讶异。作为这府邸的主人,以这样的手段,才显示出他对贵客有多么重视。莫说是小小的丫环,便是献出自已妾室的,也大有人在不是。 这样的事情,在我看来并没有多大稀奇,以至于没有半点反应,抬腿就要离开仆役们吃饭的小伙房。身后的议论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到底是谁这么好命,你快说啊......”某个羡慕而又有些嫉妒的打杂丫头发问。在她看来,能够服侍贵客,可是天大的幸运,很可能从此一举飞上了枝头做上了凤凰。浅薄的见识里,总是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幻想。 “告诉你们也不大紧,反正过了今儿个晚上,大家伙就都知道了。”消息灵通的婆子抹了把鼻子,道:“你们都知道王爷身边的大丫环嫣红吧?” “是不是那个嘴巴最厉害的嫣红?” “不是她,还有哪个。张婆子,你快说说,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该不是你平日里受了那嫣红的气,没处撒去,便编排了这么个瞎话吧?” “这话儿说的,我张婆子是那样的人吗?告诉你们,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儿。我亲耳听咱们王爷说的还能有假?我跟你们说......” 下面的话,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满脑袋里装的都是嫣红要去侍寝的事儿,心里一阵阵的担忧。 若说这件事换在别人身上,或许还是一件好事。可对于嫣红来说,却是天大的不幸。一个心性直爽而刚烈的好女子,宁肯看上一个仆从,也不愿意耍手段去沾自已主子床。这样的人,她会乐意去侍寝吗? 回去的脚步,有些沉重。一直低垂着头,再次抬起,便看见站在屋外,怀里抱着欢生的嫣红。在对上我目光的那一刹那,我看见她的眼睛明显的亮了亮。就像是走在干旱沙漠里,陡然发现了水源的旅人,充满了希望。 “你......回来了!” “嗯,大丫环怎么过来了?”我放下手里的饭碗,从她怀里接过欢生,坐在院里子里木桩上,低头避开她过于灼热的视线。 “我......”她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道:“我过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送进欢生嘴里的饭匙,稍稍停了下。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她到底还是说了,哎!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举着饭匙的手放了下来,却依旧不愿意抬头正视她的目光,温声道:“大丫环的心思,我又怎能不知道。这么些日子了,我便是块儿木头,也有知觉了。可是......” “可是什么?”压抑的情绪,隐隐有崩溃的痕迹。 我小心的斟酌了话语,缓缓道:“可是,我早已经答应了孩子娘亲,此生不再别娶她人。大丫环还是,还是......”我不知道怎样说下去,在明知道她将要侍寝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够装作不知的说些伪心话来。 “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做多情。”嫣红苦笑一声,那声音听了,让我的心尖都在颤抖。亲口拒绝一个喜爱自已的人,当真不是件人干的事儿。 嫣红没再说什么,黯然神伤的走了。 我知道,她来这里,无非是想要我的一句话,一句可以给她反抗浚朔命令勇气的话。而我,却直接拒绝了她。这对于她来说,很残忍。于我来说,也很是痛苦。而这样的残忍和痛苦,却是必然的。我总不能告诉她,我没办法娶你,因为我也是个女子。 嫣红走了,我有些心不在蔫。几次把饭喂进了欢生的鼻孔里,在他强烈的不满情绪下,我放弃这种魂游方外的状态。狠狠的下了决心,把他抱回了屋里,合上房门,就冲了出去。 嫣红的卧房离得并不算太远,百来步就跑了过去。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从刚才出去,跟本就没回屋。 这个时候,刚刚过了晌午,依照平时,她要不在浚朔身边侍候,要不就和几个好不错的丫环,凑在一处闲聊。浚朔那里没有,我又去了她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也都没有找到。 我这心口,没来由的一阵发慌。暗自念叨着,嫣红这傻丫头,可别出什么事才好。一边懊悔着刚才为什么不把话挑明了,再和她坐在一处,好好商量个对策。 要知道,她那性子,很可能就会想不开。要是真的那样,那...... 我不敢再想下去,奔跑的步子越发快了。终于,在我找了大半个王府后,总算是在荷塘岸堤上见到了她的人影。 “嫣红......”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放缓了步子靠近。 “你别过来。”她头也没回的直接道。望着荷塘的水面直直发呆。 “嫣红,你听我说,千万别做傻事。”入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若是就这样一头栽进去,陷进了淤泥里,要不被淹死,要不就得被冻死。 “呵呵,傻事?”嫣红痴痴的笑着回过头:“就算我做了什么傻事,又和你有什么干系?好歹我也是王爷身边的大丫环,你一个小小的仆从还管不到我的头上来不成?”既便是这样的情形,她依旧有着嘴利如刀的本事。 我苦笑一记:“嫣红,你听我说,不是我不喜欢你,实在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再喜欢,也只能是两个女子间的情谊啊。 “苦衷,什么苦衷?你倒是说说,依我的身份,又哪里配不上你了?说什么答应了你的亡妻,还不是拒绝我的借口。看不上,就说看不上。我嫣红还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子,犯不着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那是,那是。嫣红你这样的好女子,哪个男子不争着抢着要。所以说,为了我看不开而做傻事,实在是犯不上不是?” “为了你?呸,想得美。”她不屑的白了我一眼。 “既然没有那个意思,那你就回去吧。坐在这里,时间长了会着凉的。”我趁着她不注意,又凑前了两步。 嫣红闻言,眼眶有些发红,娇嗔道:“你这臭木头,现在才想起来要关心我了,早些干什么去了?”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回去吧,啊?”我已走近,扯住她的衣袖。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扭捏的挣扎了下。紧跟着抬起头来,冷不丁的冲我道:“子韩哥,你现在就带我逃吧?” 对着她满是期盼的目光,我叹了口气:“嫣红,我真的没办法。”抓住她的手,伸进了我的衣襟内...... “你......”她惊的立时跳了起来,两只眼睛瞪的溜圆。 “这就是我拒绝你的原因。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说。可是,而对着这样的一个好女子,我又何其忍心见她伤心的欲寻短见。 嫣红的惊诧慢慢淡了下来,释然的轻笑道:“我就说吗,你怎么会看不上我。闹了半天,原来你是个母的。” 母的?这嫣红,什么都能从她嘴里说出来。我摇摇头,道:“我之所以说出这个秘密,只是希望你不要想不开。不是你不好,实在是我没办法娶你。” 嫣红又笑了两声,脸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慢慢又坐了回去,淡淡道:“知道了又能怎样?就算没被你伤着,还是要被别人伤了去。” 我知道她是想起了晚上侍寝的事。两个‘伤’,一个是伤心,一个是伤身。同样可以让她走上绝路。 “嫣红......”我试着唤起她的注意,道:“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去的话,那我就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王爷改主意。” “你......知道我要去侍寝的事?”她抬起头。 “嗯。吃饭的时候,听她们说了。” “哼,就知道她们一个个背地里巴不得我出事儿呢。”嫣红冷冷一哼。 “所以你就更不能想不开,那样岂不更让她们得意了吗?”嫣红性子直爽又泼辣,平日里难免会得罪一些人。想不到,此时,倒成了激她的方法。 “那倒是,怎么着也不能让她们那些人看了笑话。只是,这可是王爷开的口。你我都知道,他那个人脾气大,又哪里肯听我们这些下人的话。” “虽说有些冒险,可不拭一拭又怎么会知道?” “怎么,你有办法?” “嗯。” 嫣红暗淡的神色,带着希翼的亮了起来。我虽是说的肯定,却无十分的把握。为今,只能尽力而为了。 没有意外的,午憩过后,浚朔便着人唤我过去服侍。刚一见面,我二话不说,‘扑通’跪了下去,大叫着:“王爷,你可怜可怜小的吧......呜......”跪爬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号起来。(未完待续) 第128章 浚朔被我这通没头没脑的干嚎弄的一头雾水,想要一脚踢开我的右腿,抖了抖,终究还是在我声泪俱下的陈诉下作了罢。 小的时候,爹爹命人在府里搭了戏台子,遇上心情高兴时,总会叫来戏班子唱上几出。我虽没什么兴趣,架不住经常听,耳濡目染的却也能哼哼上两句。 记得有一次,我学着台上人的身段儿,摆开架势张口唱上了那么两句,恰好被那个戏班在的班主撞见,当时还被他好好的夸奖了一翻。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像他说的,还真就是有吃这行份的天份。明明一出编出来的苦情戏码,硬是被我当真事儿似的诉说的活灵活现。 眼看着浚朔已经有些动摇,我便加把劲儿的又哀求嚎了一声:“王爷主子,求您成全我们这对儿苦命的鸳鸯吧。小的命苦,将近三十岁才找上个媳妇儿,好不容易盼着她给生了个胖小子。谁料想,她竟然就那么撒手去了。小儿年幼,我带着他吃了不少的苦。本来寻思着开个面馆儿,攒两儿的钱,再给他找个后娘。谁曾想,王爷开了金口,让小的有机会进了王府。能够侍候王爷主子,当然是好事,可就是没办法给小儿再找后娘了。让小的万万没想到的是,大丫王嫣红竟然不闲弃我们爷俩儿,竟然愿意嫁给小的。我和她俱是王爷的奴才,这么大的事儿当然是要王爷主子做主子。原想着再过几天,等得府里的贵客走了,小的再跟王爷说,王爷对我们这些下人一下宽厚,想来定会成全。不曾想,竟然竟然会出了这样的意外。王爷主子,小的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肯求您了......呜......” 浚朔沉默了老半天,直到我哭嚎的嗓子眼都觉得快冒烟儿了,这才发了话道:“你起来吧。” “王爷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又紧了紧连衣摆一同搂在怀里的浚朔小腿,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 “我让你起来......”声音又低沉了些。 “不......”我闭了解眼睛,咬了咬牙,硬挺道。 下一刻,被牢牢抱住的小腿,不知道怎么的就毫不费力的从我收紧的双臂里抽了出来,紧接着照着我的肩头狠狠的踹了上来。 嗯,我闷哼了一声,不顾伤痛的爬起来,又往前一扑...... 下一脚来得更快更狠,直接踹在了我的胸口上,把我整个人踢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又弹了回来。匍匐着前身趴在地上,刚想张口,‘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没事儿吧?”浚朔似不觉的朝前走了两步。想必是,他也没想到这一脚会踹得这么严重。只是碍于身份,就算是心有悔意,也不能直接挑明。 我咳了两声,慢慢坐了起来。困难的吐出话语道:“求......咳,求王牌爷成全......咳咳......” “不行。” “王爷......” 浚朔微顿了顿,辨不出情绪的问道:“你......那么喜欢她?” “是,求王爷成全。” “就算被我一脚踹死,你也心甘情愿?” 不知道为什么,状似平常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危险,我不及细想内里究竟,只是期望他看在我如此‘心诚’的表现而有些感动。重重的点下了头。 浚朔的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随即便恢复如初。黑黑的双眸,紧眯了下,轻薄的嘴唇只是轻轻的吐出几个字:“那你就去死吧......”阴冷而无情。 下一瞬,我眼前一阵发黑,险险晕厥过去。短暂的失明过后,视线再次清晰起来。也看清楚了踩在我胸口的那只脚,随着又一下的用力碾压,伴随而来的是胸口强烈的痛疼,胸骨好似要尽数折断了一般。 “王爷......呕......”又一口鲜血呕了出来。与先前那一口,看似状观,实则是被我咬破舌尖喷出来的血雾不同,这一回算是货真而价实,尽数是胸腹内之血。 浚朔的身体微不可显的一颤,胸口的踩压也似轻了许多。想是对我这副凄惨不已的模样,生了几分怜悯之意。我越发的皱紧了一张脸,眼中含泪的苦苦哀求。 他终是忍不住,无法狠下心来的收回了腿,转过身去不看我,长吸了一口气,道:“你死了这条心吧,侍寝的事已经定下,再也无法更改。你先且下去,好好歇养一阵子再来服侍本王。” “王爷,嫣红与我乃真心相爱,王爷为何不愿成全?”我犹自不死心的道。 浚朔冷冷一哼:“区区一名奴才,也敢要求本王?此事已定,多说无宜。还不快些下去,难道非要本王将你赐死不成?” “王爷......”我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强打精神支撑起来,趁着他不备,再度抱住他的右腿,痛哭流涕道:“王爷若是不成全,我二人也唯有殉情一途。只可怜小儿年幼,还不及待他成年,我便要离他而去。我可怜的儿啊......呜......”我加了搂紧的力道埋头痛哭,心中已万分焦急。不由侧头望向门口,暗自期盼嫣红能够成功。 浚朔对我这般死缠烂打动了怒,低沉的一声怒吼:“你还不松手?”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我几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心中暗道:“嫣红,你再不来,我可真要玩儿完了。”虽是明知危险,却也得拖上一刻是一刻。抱紧了双臂,愣是不撒手。 眼看着浚朔已经处在了暴怒力缘,很可能下一刻我就会死在他的掌下。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听得屋外有人说 道:“浚王爷在吗?” 这声音对我来说无比熟悉,在过去的近七年里,我听过不下万次。在此之前,我避之唯恐不及,而这一刻,却似天外之音,听起来如此悦耳,另我为之振奋,手上力道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浚朔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朝我狠狠瞪来一眼,随口应道:“是年爷吗?快请进......”几步走过去,拉开屋门。 屋外的阳光明晃晃的射了进来,我微眯了眼,看着那无比熟悉的身影,踩着一室的阳光走了进来。一颗心猛烈的狂跳着,等我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已不知不觉竟然摒住呼吸良久。 嫣红惊呼着由他的身后朝我奔了过来,心疼而颤抖的手拂上一身狼狈的我,已经哭红的眼眶,再度蓄满了泪水。转身双膝跪地,朝着浚朔和来人重重的叩了三声响头,哀求道:“求求王爷,求求年爷,成全了我们吧......”(未完待续) 第129章 “两个不识趣的狗东西,还不给本王退下去。当真是要本王置了你们的死罪不成吗?”浚朔气极败坏的怒吼着。 嫣红哀凄的脸换了个方向,道:“年爷,求求您了,替我们跟王爷求个情吧,求您了......”又是一通磕头。 我努力的爬了过去,心疼不已的扶住她的肩膀,哽咽道:“红儿,不要再磕了,不要再磕了,你看额头都已经流血了。”故意侧了身,让开视线,正好让两人可以清楚的看见地上的一滩血迹。 嫣红含泪瞅了瞅我,我朝着她暗暗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唤了声对方的名字,相继搂抱一处,痛哭起来。 毫无疑问,这一举动,将这出苦命的鸳鸯戏码演绎的淋漓尽致。 果然,听得身后那熟悉的声音,说道:“浚王爷,依我看,还是成全了他们吧。难得他们两个有这份心思,既然是郎有情,妹有意,你我又何必做个拆散鸳鸯的恶人呢?” “年爷,你大可不必如此。他们左右不过是两个奴才,便是要了他们的命,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既然说好了让她过去侍寝,那便是坐了实的事情,哪里容得他们做主?”浚朔面无表情的道。 晏非俊美混合着丑陋的一张脸庞,滑过一抹玩味儿的笑容,朝前缓缓迈了两步,来至我和嫣红近前,微躬下身形,冷不防伸出食指勾住我的下颌,带笑的眼,在我的脸上来回巡视了一番,似感叹的说道:“如此丑陋的一张脸,究竟哪里比我强?”眼光一转,问及旁边的嫣红:“你倒是说说看?” 极欲躲避之人就在眼前,无形的压迫感,让我险些无法呼吸。恐惧感让我的心跳,快的像要冲出胸腔。尽力克制着自已不要慌乱,紧攒的到苍白的拳头,泄露了我内心的这份恐惧。 “你在怕我?”不去理会嫣红的回答,捏在下颌的手,紧了几分。 “年爷......”嫣红担忧的唤了声。 晏非低不可闻的轻笑:“怎么,心疼了?”随即冲我道:“抬眼看着我,既然有胆跟我争女人,就别像个懦夫一样。” “年爷,不过是一个侍从奴才,你何必......”浚朔没有说下去,想必是心里也在纳闷儿,晏非怎么会这么较真儿。 两人的出声都没有改变晏非的心意,一直没有松动的手指,说明了他的决心。 我低垂的视线落在了他被我嘴角的鲜血染红了的手指,微微顿了下,收整好情绪,浑身颤抖不已的慢慢抬起眼帘,对上他的眸子,颤声道:“年爷,小人和嫣红情投意合,还望年爷高抬贵手,成全了我们吧?” 在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晏非的身体微震了下。望着我的目光,闪过一抹讶色,亮了一下,随之在我的请求声里恢复如初。深吸了一口气后,捏着我的手指松开,从怀中掏出帕子,将那上面沾染的鲜血,慢慢的擦拭干净。 这时,嫣红凑近我的身旁,像是头待宰的羔羊,眼巴巴的望着手里拿着屠刀的主人......晏非和浚朔。 我不着痕迹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此刻,我虽无十全的把握,却也已有了九分。 我与晏非相处在一起将近七载,对于他的个性很是了解。他虽是喜好女色,却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去跟一个奴才争抢的地步。他向来是高傲清高的,一个将要给他侍寝的女人在他面前痛苦陈诉,心中有了别的男人。以他的个性,断然不会强迫于她。充其量,只会对那个男人感到有几分的好奇而已。 正是因为这几分好奇,他便十有八九会跟着一起来。当他亲眼看到这个男人被打的无比凄惨,就算心里有那么丁点儿不舒服,也都消散了去。跟着,为显示自身大度,必然会跟浚朔说此事作罢。 如此一来,我的这出苦肉计也就落得个圆满收场。 果然,随后晏非向浚朔求情,让他成全了我和嫣红。 在听到浚朔说饶过你们这一回时,嫣红捏住我的手臂,险些没有高兴的大叫起来。想是她也没有想到,此事会这样结束。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崇拜。 捂着痛闷的胸口,我只能苦笑。为了救她,我可真是赔大了。先不说挨了那两脚,心肝肺都快要被踢出来了。就是刚刚晏非贴近的那一眼,就险险没把我的魂儿给吓飞了。 好在我对现在的这张脸很有信心,不然非得露出马脚不可。既便如此,也是心存余悸,到此刻,那心还乱砰砰的跳呢。唉,这好人还真是不好当啊。 嫣红扶着我,迈出门槛儿的那一刹那,我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明晃晃的阳光照着我,就连身后的那两道目光,都变得不那么阴冷了。 侧过头去,微笑的眸光看向嫣红,正想问她:“说吧,你要怎么谢我?” 不及出口,门内却出乎我的意料的唤了声:“等一下......”。 晏非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出来:“浚王爷,我听说,你的这个侍从,很是会侍候人,可是真的?” “年爷的意思是......?” “这次行程匆忙,未来得急带个小厮在身边,不如这几日让他过来侍候我,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这个......”浚朔迟疑了下,出乎意料的说道:“本王府上还有更好些的侍从,不如唤他们过去侍候吧?” “莫非......浚王爷不舍得?”晏非的声音冷了些。 “本王......” “王爷,小人正不知该如何报答年爷的大恩,不如就让小人过去侍候些时日吧?”我截断浚朔的话,转回身躬身在门外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过去尽心尽力侍候着吧。”浚朔没再反对道,语气里却有几分怒意。 我自是顾不得理会,心中只是担心晏非是不是对我起了疑心?不然,他为会何会有此举?。 若真是如此,躲避只怕会引起他更大的疑心。他说那一番话,显然是在试探我,这么短的距离,必然是有意说于我听,若是装作听不见,岂非太假。倒不如,挑明了应承下来。 果然,他的脸上明显一愣,眉头微微蹙起,似被什么么问题难住了。随即展开邪魅的笑容,冲着站在门口的我说道:“不急于一时,你先歇养半日,明早再过去也不迟。” “多谢年爷体恤,小人这就先下去了,明早再过去服侍。” “去吧。” 我躬身又朝着浚朔施了礼后,得到他的准许后,这才和嫣红再次退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难忍胸痛的又咳了一阵。嫣红又是担忧又是不解的问我:“你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说过去侍候?刚才王爷明明没有那个意思的。” 我冲她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嫣红,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位年大爷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吗?他是说了要成全我们,可是刚才你也听见了,他并不想就此罢休。就算王爷他一时不同意,等到他回过味儿来了,还哪里会说‘不’字。毕竟,他是府上的贵客。你以为,王爷他最终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奴才,而去得罪他吗?” “可是,你要是过去了,他难为你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若真是那样还好些,只要他出了气,也就没事了。怕就怕他不我叹了口气:“若真是那样还好些,只要他出了气,也就没事了。皮肉上的疼,多养些时日也就好了。怕就怕他使出别样的手段来。”不是没见过得罪晏非那些人的下场,打几拳,踢几脚,那只是小菜一碟。真这正可怕的却不是这些。 “不会吧?瞧着这位年爷,虽是一面脸有道疤痕,别一面却是长得比女人还要美三分。想之以前,也应该是个绝美的人。曾经长着这样一张好脸的人,想是受了老天的喜爱,这样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凶恶之人啊。” 是,原来是挺美的。等你领教过他的手段,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我叹了口气,不忘警告她:“这样的话,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万不可传进他的耳朵里,知道吗?”晏非最不愿意听见有人拿他的长相说事儿,嫣红这傻丫头的性子又直爽,万一口无遮拦的说了,还真不知道后果怎么样呢? 嫣红对我这突然的严肃神情有些不知所措,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听出了什么,又不太敢确定的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我干干一笑:“想也知道,一个男人,有哪个愿意听人家夸奖他比女人还美的?你这傻丫头,别到时候冲口就说出来,把人得罪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是。”嫣红释然的点了点头,先前的疑问也跟着消失,不再跟着追问。 我暗自松了口气。嫣红性子直爽是直爽了些,心细却很是细腻,除些被她听出什么来。 她虽是不再疑心,却仍旧为我的伤而担心。在送我回去后,她便花钱贿赂了府里的买办,让他出去的时候顺便抓了些调理内伤的药材来。跟着,又拿到小伙房里煎好了药汤端了过来。盯着我把药喝了下去,这才离开。 我喝了药,迷迷糊糊的小睡了一会儿。欢生很是懂事,一直乖乖的趴在我的身旁,一声不吭。搂着他的小身子,我窝心的直想流泪。 傍晚的时候,嫣红又来了趟,送来了晚饭和熬好的汤药。 浚朔那两脚踢得很重,胸口闷痛的很厉害。两付药喝下去,也只是稍微缓和了下。嫣红见我情形并不是很好,临走时抱走了欢生。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分心,想着让我好好的睡上一觉。感激她的好意,也就没再推却。毕竟,明日一早就得过去晏非那里,在他面前,我要守得严严实,一丁点儿差错都不能有。光是想到这些,我就已经头都大了,还哪里有心思去照顾欢生。欢生不在身边也好,可以让我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要知道,晏非可并不好应付。 草草吃过了晚饭,又喝了药,便早早的躺下了。许是药效发挥了作用,不多时,便抛却了脑袋里装得满满的混乱思绪,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突来的不安感,让我从睡梦中惊醒。 幽幽的月光,从窗户里透了进来。已经入夜了,我暗自言表道。胸口依旧不散的沉闷感,让我长舒了一口气。 “醒了吗?”陡然响起的声音,让我惊呼一声,猛得从床上坐起来。 “是谁?”惊吼道。在微弱的月光里,我适应黑暗的眼睛,环着屋子搜索了一圈儿。 离着床前一丈远的地方,放着一组陈旧的桌椅。此时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因为他的身影,处在一片黑暗中,所以乍然醒来的我,并没有及时发现。 “你睡得很不安稳。”黑影里的人发出结论的道。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我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 “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语气有些臭。任谁在睡梦里突然惊醒,然后发现在自已的屋子里,坐着一个人,心情都不会太好。 “怎么,还没换主子,就开始发威了?”浚朔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爷深夜来此,可是有何吩咐?”我下了床,摸到桌前,点起了烛火。 燃起的烛光,映在浚朔瞧不出情绪的脸上,忽明忽暗,让人感觉有些阴沉。 “吩咐?”浚朔冷哼一声,道:“你都长本事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还提什么吩咐?” “王爷可冤屈死小的了,我那样做,还不是为了王爷着想吗?年爷是王爷的贵客,他想让小人过去服侍,小人哪里敢说个‘不’字。”微抬了眼帘,看了他一眼,跟着说道:“小人知道,王爷是为了我着想,难道小的就不知道疼吗?可是,也不能为这小伤,就让王爷为难不是?” 就知道他小肚鸡肠,没忘记午后驳他的事,那也犯不着大半夜的像个幽魂一样坐在这里吓我吧?当然,这话我是不敢说出来的。 喘了口气,拿了杯子,从磕碎了一块儿的陶土壶里倒了杯水,刚想往嘴里送,正好对上浚朔那双含着怒气的眼睛。抬起的手,赶忙换了个方向,脸上堆起了克意的笑容,道:“王爷,喝水!” 浚朔递来过一记‘算你识趣’的眼神,接过来眼都没眨的喝了一口。 这么干脆的举动,倒是让我愣了愣。也只是嘴上那么让一让,哪里会想到,依他挑剔的性子,会用这里的杯子喝水。惊讶归惊讶,还是问了句:“王爷,要不要再倒一杯?” “不用了。”语气明显缓和。跟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往前一推道:“这里有两粒药,你吃了吧。” “王爷,这......”他这是在向我间接的道歉吧,我可以这样理解吗?依他的个性,这可能吗? 浚朔也好像有些别扭,轻咳了声:“年爷是贵客,你过去要好好侍候着。要是有什么不适,就过来跟我说一声。” “是,王爷!” 浚朔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瓷药瓶,硬是呆愣了半天。 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送药?他,不是梦游吧?(未完待续) 第130章 和大多数浅眠的人一样,大半夜被人吵醒了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于其躺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的难受的不得了,干脆坐起来对着烛火,把欢生剩下那大半件绵袱做好。已经入秋了,天气渐渐凉了,还是早些备好了才放心。 不知不觉,大半件袱缝制好了,天色也大亮了。吹熄了快要燃尽的灯烛,收拾好了针线,对着那件小袱,很有成就感的伸了个懒腰。想像着欢生穿上它可爱模样,打从心眼儿里的笑。 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起身推开门窗,早上清新的空气窜进了鼻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立时清新了,就连胸口也变得不那么沉闷了。浚朔的药,到底是名贵,就跟街头郎中开的汤药不一样。只吃了一粒,就很有成效。 捏着小瓷药瓶,又想起了昨夜浚朔来时的情形。如果他不是在梦游,那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来。那就是,他这个人的心肠还不是真的很坏。到底是侍候了他几个月,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想必他也是回过味儿来了,良心发现觉得他两脚,踢得实在是太重了。虽是不能完全确定他的想法,估且先这样认为。是真金子就不怕火来炼,他要是真的出于好心,时间长了也就看出来了。相反,他若是存有什么别的目地,同样也会露出尾巴来。总的来说,现在还不是琢磨他的时候,要知道,还有个比他还要难应付的人在那里等着呢。 既然已经说好了今早便过去侍候,也就不能拖得太晚。这个时辰,想必他也应该起床梳洗过了。还是早些过去,免得他无端挑出毛病来。 想至此处,匆匆洗了把脸,草草收拾了几下,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脸上有无破绽,在确认无误后,这才关了房门,赶去暂时充做客寝的‘漱香园”。 漱香园位于整个王府的正中后方,园中因栽种了数株红、白、黄木兰,每至木兰花开,便香泌袭人,因此而得名。此时正值初秋,花开之季,满园芳香。大朵的木兰花开的十分灿烂,三色交映,在阳光的照射下,美的眩烂夺目。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美景,漱香园便成了纳接天命所归神女的不二之选。木兰花,高贵圣洁,姿态优雅,正正与神女的身份相嫔美。 若是抛开来这里的目地不谈,单纯的只是观赏美景,还真是赏心悦目。只可惜,我来此处却不是欣赏风景而来。唉!叹了口气,疾走几步,迈上石阶。 初秋的早晨,多少有些凉意。又恰好吹来一阵晨风,让经过长长夏日,一时还无法适应秋凉天气的身体,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 铛铃铃——轻脆悦耳的铃声,随着微风飘了过来。 如此悦耳动听的声音,在这样的清晨,又是这样美景似画的园中响起,如何都可以算做是一种美的享受。而于我来说,却似发自地狱的魔音,穿脑而过。 我大惊失色,猛然抬头,视线正对上垂挂于廊檐下的那串风铃。我怎么忘记了,有他的地方,又怎么会没有这样的风铃?随即苦笑一记,继续拾阶而上。 廊檐下,早已有人在那里等候。瞧见我缓步行来,方才冲我摆了摆手。 我仔细一看,却是浚朔派到漱香园侍服着的王府里的两名大丫环——滕紫和凌素。 “怎么,贵客还没睡起吗?”瞧着两人的模样,再看看紧合的房门,压低了声音道。 滕紫冲我点了点头,摆了口型道:“还没起呢。” 我了然的‘哦’了声,寻思着要不要先回去,等回儿再过来。恰在此时,门里传出了声响。 先是轻咳了声,跟着略微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滕紫和凌素互看了一眼,推开了门,迈脚进去了。 我站在了门口,转过身去,正对着院中的木兰花发呆。要知道他还没起身,过些时候再过来就好了。 里面的人像是知道了我的想法,以着睡醒后有些慵懒的嗓音又说道:“外面的怎么还不进来?难道是想要我出去请你进来不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是你自已说愿意过来侍候的吧?” 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怎么就知道是我?数月不见,他倒会闻风识人了。真是好本事啊!哼—— 不愤归不愤,还是得硬着头皮进去。早进晚进都得进,倒不如趁着里面还多两个人,还轻松些。 前脚一迈,后脚就跟着进了门槛儿。一抬头,方才知道,我错了,而且还是双倍的错。屋子里面,多出的不是两个人,也不三个,而是四个 除了正在挽床幔的滕紫和凌素两个人外,铺着艳金紫色锦被的大床上,朝里还横卧着两人,浑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来,既又羞涩又有些得意的正往外看。我匆忙的就看了一眼,便即刻垂下眼帘。虽是如此,却也看清了两人的模样。 这两人我也认得,一个叫桃枝一个叫杏梅,是一对姐妹,是昨日从外面请来的歌妓舫里的两名歌舞妓。这个歌妓舫在齐州城也算是小有名气,里头的歌舞妓,个个长相出众,技艺超群。齐州城里的一些富户商贾、达官显要,但凡是要宴请贵客,招待宾朋的,都会请她们献艺。 不过,这个歌妓舫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里面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话虽如此,可很多人不把这当真。歌舞之余,总有人动别的念头。可是,却总没有人得逞。一来二去的,就有人开始传言说,歌妓舫的主人很有些来头,不是一般人可以得罪得起的。这样的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是这个规矩是定下了,也一直没有人打破过。 直到此时,我方才觉得那些传言不可信。若是真是那样,桃枝和杏梅两姐妹,又怎么会躺在这张床上?而且,床延上还坐着几近赤口裸的某人呢? “怎么,你想一直站在那里侍候我穿衣吗?” 穿衣?!!我略微惊诧的猛然抬头,正对上晏非那双黑亮的眼睛。(未完待续) 第131章 果然,是狗走到哪里也改不了吃屎的本性!我暗暗骂了句。硬着头皮走近了过去。 此时,滕紫已经挽好了床幔,拿出干净的衣裳托在手里。本要上前侍候更衣的凌素,因为他发了话,立在了原地直冲着我瞅。 我调整好了脸上微笑的表情和嘴上裂开的弧度,尽量保持着良好的侍从姿态,恭恭敬敬的替他穿衣着袍。而他的目光,打从一开始就一直跟随着我,脸上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 就在我替他穿衣服的工夫,凌素已经摆好了面盆和巾帕。锦床上的两姐妹,一见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人搭理她们,便撒娇的唤了声:“爷......”岂图引起刚要洗脸的晏非的注意。 晏非应声望了过去,眉头微微皱起,似在疑惑她们唤他何事? 桃枝见他不解,便娇滴滴的说了声:“爷,我和妹妹要起身了。”“嗯。”晏非随口应了声。 见他仍是不解,杏梅朝我瞅了一眼,委屈的欲言又止:“可是他......”。 想她们是碍于我的身份,不便起身。不用看也知道,她们掩在被子下的身体,定是不着寸缕。瞧她们娇羞,目总是躲躲闪闪的架势,昨夜应该是新瓜初破。这才在第二日醒来之时,当着我这个陌生‘男子’的面前,不敢掀被起身的。 晏非顺着她二人视线朝我看了看,我本以为他会说,你先回避。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让别的男子看到刚刚与自已才春风一度过的佳人娇躯。这无关情爱,而是一个男人颜面和所属权问题。不料,晏非只是看了那么一眼,随即低头洗脸。淡淡的说了嘴:“我念在你们俩个都是处子,所以才容忍你们留到此刻。莫非如此,昨夜你们已经不在这里了。”言外之意,你们俩个躺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识像的就赶紧滚蛋。 两人闻言,脸色当时就白了。瞅了瞅我,一咬牙就掀开了被子...... 我暗暗叹了口气,侧转过身去,避开了视线。 滕紫也觉着两人委实可怜,出于同情,伸手把由先前散落了一地,捡到桌子上的衣物往前递了递。 “谢谢......”低不可闻的道谢声,隐含几分哭意。 虽是初识了男女之情,到底还是姑娘,隐隐含着的那份情丝,彻底断了。我不仅替她们感到心酸。不知不觉,手里托着的巾帕,被我捏握到了手里。直到它被用力的拽扯两下,我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年爷,我失神了!” “怎么,心里想着她们呢?是不是想着那被子下的身子,滑滑嫩嫩,狠不得摸上几把,咬上几口才甘心啊?”晏非似笑非笑的凝视着我。沾上水的那张脸,美的一面更美,丑的一面则更加狰狞。 “小人不敢!” “怕什么,男人吗,对着美花花的女人身子,不乱想的就不能算是男人。”他嘿嘿一笑,犹自滴着水的脑袋凑近我的肩膀,对着我的耳朵低沉的道:“想要的她们的话,你可以直说,我不会计较一个侍从用了我用过的女人的。”“年爷说笑子,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这样的心思。”我畏缩着身形,低垂着脑袋,眼角的余光,犹似留连的朝着锦床上瞄了瞄,极为快速,也极为小心我。 晏非显然是察觉了,低沉了闷笑了声,几步越过我的身旁,一把抓过只来得及穿上胸衣的桃枝,朝着我怀里推了过来。桃枝惊呼一声,颤抖着身子刚一触及我的身体,便跳了开去。随即便被晏非用力按回了我的怀里。 “年爷,不可......”我也跟着惊声大呼,手忙脚乱的想要推开桃枝。一双眼睛却是一直盯在她露在胸衣外的一双白嫩臂膀,作势狠狠的咽了咽口水。 滕紫和凌素看到这里,也纷纷上前来劝,皆被晏非一记冷眼瞪了回去。 推搡了几个来回,桃枝已经梨花带雨,咬咬红唇道:“大爷把我们当做什么人了?我们虽说是出身低贱,可也都懂得一女不侍二夫的道理。虽说大爷并没有应承我们姐妹什么,充其量也就当我们是那些妓楼里的姑娘,亲了也就亲了,占了也就占了。既便如此,也不能如此遭贱啊?”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杏梅揽住她的肩膀,出言安慰了几句,想到了伤心处,便连同着一起啼哭。 我垂着头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滕紫和凌素面面相觑,因着先前晏非那一瞪,也都紧闭了嘴巴不吭声。偌大一个屋子里,一时间竟只听得到两姐妹的抽咽声。半晌,晏非方才淡淡的说了句:“都出去吧。”急转直下的态度,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桃枝和杏梅收好了眼泪,匆匆穿好了衣服,相揩着走了出去。滕紫和凌素对望了一眼,又瞅了瞅我,曲着膝头施了个礼,转身往外走。我跟在两人身后,默声不响的想要跟着出去。 “你留下。” 晏非不咸不淡的命令,将我的脚步拦了下来。 滕紫跟在凌素身后,跨出了门槛儿,回身将房门合上。临了还冲我望了一眼,那一眼意味明显,暗示我好自为之。 我躬着身站在晏非身侧,随时准备着接受他的吩咐。 于先前滕紫、凌素和那对姐妹在时不同,晏非没再说话,只是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目,一直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而我也就一直任他瞅着,大气儿也不敢喘上一口,不时的拿着衣袖拭拭额头。 就这么僵持着半天,我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第二十三次拭完额头后,嗫嚅道:“年爷,是不是小人哪里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惹年爷生了气了?” “你说呢?” “小人不知,还望年爷明示。” 晏非突然笑了声,道:“浚王爷有没有说过,你这个姿势很别扭?”明明卑微的姿态,身体却是僵硬无比。 姿势别扭?我猛然抬头,疑惑不解的朝着望过去。 直直对上他的视线,清楚的看见他脸上明显的一怔。 “情儿......”恍惚的低喃,手指不觉攀上我的脸颊,抚摸着我的眼睛。 我暗自惊的一震,随即向后撤了下身形,状似担忧的唤他:“年爷,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晏非似从迷幻中想来,抚摸着的手僵停在那里,跟着慢慢收了回来。脸上已经不见了恍惚的神情,有些失落的眉宇一凝,微叹道:“你长了一双好眼 “多谢年爷夸奖。”沾沾自喜道:“不是小人自夸,小人这双眼,小是小了点儿,可又黑又亮,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呢。”人皮面具能变化长相,连眼睛都可以遮小,只是内里的眼神却是变化不了的。我已经尽量不与他的视线相接触,不想刚才一时惊讶忘记了,到底还是勾起了他的熟悉感。 晏非似乎并没有想到我会如些夸耀,轻嗤笑道:“你倒是大言不惭。” “呵呵,小人生凭也就这么点儿爱好,让年爷见笑了。” “哈哈......”晏非仰头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奴才倒也有趣。看来,这一段时日,我不会太过无聊了。”语意未明的看着我。 “只要年爷愉悦就好。” 接下来,晏非没再说什么。我服侍着他着好了外袍,束好了发。滕紫和凌素被唤了进来,打扫了屋子,更换了被子。不多时,外面进来了个与晏非同来的侍卫,禀报说:“爷,神女已经过来了。” “嗯,这就出去。”晏非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暗青色的小瓷瓶,放进了衣袖里拢好,抬脚迈出了门槛儿。我跟在他身后,也一同出去了。 一入庭院,便看见一株白木兰树下,站着的白色身影。 微风吹过,衣袂飘飞。纤细的身姿,似欲凌空而去,羽化成仙。如此动人的画面,便是女子,也要为之心动,何况是男子。 站在一侧的我,正好看见那名侍卫脸上涌起的一抹红晕。恍惚的神色,似要被吸引去了魂魄。我转目朝着晏非看去,恰好扑捉到他一闪而逝的邪魅笑容,清冷中透着几分得意。 我心中一动,脑有似有什么闪过,却是极快,快得令人无法捉住。眉心一皱,身形不觉慢了下来。 前面先行的晏非,似乎有所察察,又走了几步,也停驻下来,回过头来冲我淡淡的问道:“为何不走了?” 我连忙收回了心神,一脸痴迷的冲着那树下的人影道:“美,真美,真是太美了。”为了彰显效果,配合的流了两滴口水下来。 晏非轻‘哼’了声,冷冷道:“一个低贱的奴才,也敢心存妄想吗?卫一,掌嘴。” “是,爷!”侍卫大惊失色,立时收回了视线,应诺了声,往回走了两步,到了我的身前,左右开弓,狠狠的打了我两巴掌。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暗暗咬了咬牙,低垂了眼帘,卑微道:“是小人该死。” 晏非看也未看我一眼,抬脚走到了木兰树下。从衣袖里掏出那个青瓷瓶,倒出了指甲大小的药丸,掀开神女面纱的角,送进了她的嘴中。 一身白衣,圣洁无比的神女,轻‘嘤’娇咛了声,竟浑身好似无骨的软软倒进了晏非的怀中。(未完待续) 第132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是奸情无处不在。 神女‘嘤咛’一声,依倒在晏非怀中。身旁那位先前还抱有着无限美好幻想的侍卫大哥,立时白了脸,混似被乍雷辟得焦黑了的樵木,呆愣愣的矗在那里。 我深感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沉重的说了句:“兄弟,节哀!” 侍卫被我当场掀穿心事,当即就红了一张脸,嘴唇抿的死死的,脸色像是打翻了酱料罐子,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的。 我无心观赏他变脸的技艺,眼睛盯着树下那一双紧搂在一处的‘奸夫**’,又前行了几步。两丈方的距离,已经足够听见两人的声音。 晏非背对着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听他极为温柔的语调安慰着怀中之人:“没事,没事了,不要怕,子归,我在这里呢。” 什么,他唤她什么?子归?我震惊的注视着他的脊背,几欲将他盯穿。 许是我的视线过于强烈,让窝在晏非怀里的人感到了几分不安,透过他的肩膀朝我这边看了过来。覆在她脸上的纱巾已经在刚才就被晏非掀起,此刻朝着我的是张没有任何遮掩的脸孔。 明媚的日光下,白晰的几乎透明的脸孔,全然映进了我的眼帘。毫无疑问,她是个美人,而且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任谁看了这张脸,都会想到这个形容词。也就只有这样的容貌,方才无愧于神女的名号。 我正打量着的时候,她冲我嫣然一笑。笑靥如花,就连身旁那株开的无比灿烂的白木兰,都要相形失色。 一直搂着他的晏非也觉察有异,转回头来看我,正看见我礼貌性的回给她的微笑,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嘴角却扯出一抹邪笑,两眸微眯,隐含危险的眸色。 我心底兀自一突,暗叫了声‘不好’。下一刻,一柄乌黑的软鞭缠上了我的腰身,围卷一圈儿的鞭稍被内力一抖,我便被直直甩了出去,摔到了数丈外的青石小径上。胸口气息一滞,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小径之上,新落了几瓣木兰,纯白的花色洒上了星星点点的艳血,倒也十分唯美。此时此地,我竟有如此心思,我兀自苦笑。笑声落处是一连串的轻咳。胸口旧伤未愈,新伤又至,倒真是可怜见儿的。 抹了把嘴角流下的血迹,撑起身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抬眼朝着木兰树下望去,晏非已经收拢了手里的长鞭,捏握在收中。他怀中的神女,像是受了惊吓,任他轻摸着头顶,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我有一股想要大笑的冲动,遂仰头望着天空。耀眼的日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微闭目间,似有淡淡的水意,湿润了眼角。胸口的疼痛,又再剧了几分。 一阵眩晕袭来,两眼发暗,身形晃了晃,我再也忍之不住,晕厥了过去…… 当我醒来之时,意识还未完全清明,耳边便听得一阵‘嘤嘤’哭泣抽咽声。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嫣红两眼通红,哭得泪人儿似的坐在我的床边。 “嫣红......”我张口唤她,却被自已过于沙哑的嗓音惊了一跳。 “子韩,你醒了!”嫣红止了哭泣,眼眶里蓄集满了的泪水,自主的滑出了眼底。 我冲她勉强扯出一记微笑,抬手将她落在腮上的泪轻轻拭去。 “欢生呢?”她在这里,那欢生谁来照看? “欢生有滕紫看着呢,你放心吧。”知道我担心,她解释道。 滕紫是个稳重细心的人,欢生由她看着倒也还好,我放心的点了点头。哎呀,不对。我随即想起滕紫现在被分到了‘漱香园’,欢生在她那里,岂不是随时都可能遇到晏非?我暗叫了声不好,猛然坐起身来,力道过猛让眩晕感再度袭了上来,我赶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晕眩感过去。 “你坐起来做什么,还不快躺下。”嫣红被我吓了一跳,便要伸手过来按我的肩膀。 我趁机扯住她的手腕,疾声问她:“嫣红,滕紫现在在哪里,你快些扶我过去。”说着,便顾不得还赤着足,就跳下了地。 嫣红许是瞧出了我的神色不对,对这样过于焦虑的我,感到有些陌生,刚想要询问我,就被我堵了回去。 “嫣红,你不要问为什么,听我的话,现在就扶我过去,要快!” 我好不容易才骗了过去,绝不能让这个时候露出破绽。虽说晏非和欢生在一起的时间尚短,未必会认出他来。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的险,我是丝毫也不敢冒的。 我的急迫和焦虑,似乎感染了嫣红。她没再多问,扶着我匆匆就去了‘漱香园’。 ‘漱香园’里很安静,木兰树下早已经不见了晏非和神女的身影。滕紫把欢生带出来时,我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去。 欢生一见了我,兴奋的直嚷:“爹爹,爹爹......”伸出小手就让我抱。 嫣红从旁边把他接了过去,见他小嘴儿一嘟,轻声的哄道:“宝宝乖,爹爹病了,不能抱你,嫣红姨抱你,好不好?” 欢生转头看我,我疼爱的摸了摸他的头:“乖,听嫣红姨的话,过几天爹爹再抱你。”欢生倒也听话,虽有些不甘心,还是点点小脑袋,窝回了嫣红怀里。 我先对滕紫道谢了一翻,然后状是随口的问她,晏非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滕紫便将我晕迷过去后的事,述诉了一遍。 她说,我晕过去后,晏非便叫人把我抬走,紧跟着他就和神女离开了园子。而嫣红带欢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听她这样一说,我算是彻底放了心。临走时,还婉转的请她不要将欢生来此的事情说将出去。她只说我多此一举,笑言道:“这是自然,我们的事又岂会跟主子们去说,莫是活的不自在了?你莫要担心这件事,倒是你身上的伤,要好好的上些心。”面色一整,忧心道:“那一鞭子,可是不轻啊。” 我直道是,又再三言谢,这才和嫣红抱着欢生,出了园子。 我以为,此事就此为止了。毕意,欢生一个小娃儿,没有谁会去太在意。不想,我这心安的是早了些。 晚饭后,当我满院子遍寻不着欢生的时候,浚逆又一脚抬进了院子,冲着一脸忧心忡忡的我,不咸不淡的说了嘴:“别找了,孩子在神女那里。”我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 喉咙一甜,兜头盖脑的就喷了他一脸的血。(未完待续) 第133章 这一口血喷了出来,我便再也站不住了,晃了两晃,‘扑通’跌坐在了地上。 浚朔那一张俊脸,硬是被染的赛过了关公。眉毛倒竖,一脸怒容的就待要向我喷火。 我咧了咧嘴,估计着笑容比哭的还难看:“王爷,对不住了,我现在没工夫,您就自已收拾一下吧。”说着,强打一口气,撑起了身体,在他惊诧不已的目光下,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院子。 刚出了月亮门,浚朔就已经反应过来追了上来。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怒喝了一声:“该死的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拦腰扛起了我,就往回走。 “王爷......”此时,我已经浑身无力,先前的行走,已经耗去了我所有的力气。心中虽在一个劲儿的挣扎,身上却没有半分气力。欢生被带走,就意味着晏非很可能已经发了。这个认知,几乎将我一下子击倒,顿觉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心灰意冷的觉得这许多日子以来的努力,毫无意义。 “你给我闭嘴。”浚朔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把我直接丢到了床上。 胸口被震的一紧,我疼的‘唔’了半声,将余下的声音咽了回去。 “你很能忍是不是?”浚朔冷眼看着疼的缩作一团的我,气哼哼的从门边的破木椅上拽过一条布巾,动作有些粗鲁的去拭我的唇角,嘴里还嘟嚷着:“干脆疼死你算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王爷可舍得?”眼睛直视着他。 浚朔整个人僵住了,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似被人掀穿心事,有些恼羞成怒道:“什么人舍不得了,你休要胡说。” 我也不于他强辩,但笑不语。 过了半晌,他方才讪讪道:“你......是何时发觉得?” 我瞅着他一脸的绯红,捂着胸口轻轻的咳了两声,咽下他递过来的调养药丸,喘了口粗气,这才微笑道:“没有哪家的主子会舍得给自已的侍从吃这样一颗便值几千两的‘内息丹’,便何况是十几粒。若说王爷没有别的心思,打死我也不信。”“那一日,你虽是下脚极重,将我踹的吐血,无非是想让那人信以为真。孰料,他却出乎意料的提出那样的要求。你一时无有防备,极力去阻止。因为,王爷也知道,那人的心性阴睛不定,我过去实在是凶险万分。于是,这一日来,王爷你便时时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这才知悉了我受了伤,便亲自过来探望。”我长叹口气,又道:“我自非愚笨之人,王爷的苦心又岂会不知?只是,以我这低微身份,又如何承得了王爷这般的情谊?” 浚朔拿着布巾擦了擦脸上被我喷上的血迹,默默的听完我的一席话,淡淡道:“此情,十年前就已经承了,现在再来说它,岂不嫌晚了吗?” “果然,果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微自苦笑。顶着这张人皮面具,以为万事大吉。岂不知,再完美的东西,也都会有破绽。 浚朔似是气极的冷哼一声:“我如何会不知道?一日两日也就罢了,我只当是我思念所致。可我日日于你相对,鼻间的气息是如此的熟悉,那些小菜更有着你的味道,还有你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眼神,梦中不知寻了几千回。若是这样,我仍然不知道是你,岂不是枉费了相思一场吗?”他的眼神一炙,猛得抓住了我的肩膀,几乎要将我捏碎的力道,对我一脸痛苦的低吼:“你还要伪装到何时才肯于我相认,小青!”用力将我拥入怀里。 紧缩的力度几欲让我窒息,几次拭着挣脱都被他拥得更紧。肩头上透来一股温润的湿意,他压抑的低吼声里,夹杂着隐隐的哽咽。 “我就......知道......这假面皮......不可靠......咳咳......,我要......没气了......” “小青......”浚朔惊觉的松了手。 咳咳......呼呼......我长吸了两口气,叹道:“好悬没被你勒死......” “对不起,小青,我不是故意的。” 我无声的摆了摆手,道:“没关系,只要你不恼我瞒着你就好。” 闻言,浚朔当即又沉了脸,二话不说,伸出手来就去揪我脸颊上的面皮。生硬的手指扯得我生疼,‘哎哎’直叫着拍掉了他的手。揉着被揪疼的地方,埋怨道:“面具没被你拉下来,脸皮都要扯破了,不是这样弄的。” “怎么弄的,你快些弄下来。这副丑皮相,我看着就想吐。” 我轻叹了口气,道:“我会把它弄下来的,不过,眼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微顿了下,方才瞅着他,郑重其事的说道:“王爷,你得帮我个忙。”现在,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他了。 浚朔还不等我全部说完,便回答道:“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帮你。神女那里,我自会过去,把孩子接回来。至于 年七吗,我想他还不致于跟我翻脸。毕竟,这是西良国。他就是想要怎么样,也还是要好好考量考量的。只是,你得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他?才会怕成这个样子?” “我......”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我能跟他说,那是我的夫君,我之所以避着他是因为他欺我负我?若是如此说了,他会作何敢想? 浚朔眉头一皱,错把我的语顿做了另一番解释,道:“难道他是你欠的又一笔情债?” 汗...... “不是......”我吭吭嗤嗤总算找到最简单的两个字回答他。 听我这样回答,浚朔倒像是松了口气,道:“只要不是情债就好,我可不希望有人跟我争抢你。” “那个,王爷......” “什么?” 我拭着想要拨回他这样错误的想法,道:“这十年来,发生了很多事。其实,我已经成婚并生了子,欢生他......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想承王爷的情,只是这情王爷怕是用错了地方了。”我虽未直说,但已经表达得很是清楚了。浚朔你一个堂堂王爷,又何必去掂念着一个已经婚配了的女子呢? 不想,浚朔丝毫也未动容,静静的言道:“我知道你已经成婚,那又如何?你不是已经离开了你的夫君吗?若是你以为如此说就能让我放开你,那么你就想错了。” 我望着他坚定的目光,心潮一阵翻涌。若是我此刻告诉他,我的那个夫君,就是你的府中贵客,他会如何?权衡之下,他会不会将我和欢生双手奉上?斟酌再三,我还是决定暂不将我和晏非的关系挑明。若是实在是瞒不住了,再做计较。好在他并未多问,又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漱香园’。 又过了摸约半个时辰,我迟迟未等到浚朔回来,有些焦急时,凌素过来叫我,说是神女叫我过去一趟。 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叹了口气,简单整理了下衣着,跟着她去了‘漱香园’。(未完待续) 第134章 一进了漱香园,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倒吸了口凉气。本是花草芬芳的园子,此时却是一片凄凉。数株开得正艳的木兰花,调落了一地。三色的花瓣儿,皆尽失了鲜嫩的颜色,干枯近黑色。木兰花树挺着光秃秃的枝丫,以着绝望的姿态伸展着。树下还留有绿意的芳草,也尽数枯萎。微风袭过,席卷而起破败的气息。 廊檐下的风铃,随风轻轻的摇曳,发出轻脆的音色。在一片萧瑟里,宛如黑夜里勾魂的灵引。 凌素放慢了脚步,一脸的忧色,犹豫着终是开口:“你......还是留神些,待会儿见了神女,定要小心应对。” “多谢大丫环好意,我自当小心行事。只是,敢问一声,这园子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指了指一地的颓败,小心问她。知她既然出声提醒,必然知道些什么。凌素为人,一向内敛少言。若非得已,她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院中的景象,一看便知是人为摧毁的。只是,又有几人会有这样的力量?莫不是晏非? 凌素瞅了眼屋中,轻点了下头,看到那一地的枯花草叶,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低喃道:“你尽管小心些便是了,莫让神女和主子久等了。” “王爷也在里面?”我确认道。 “嗯,已经来了些时候了。还有年爷,也一同在里面。” 凌素抛下话,不再多言。我随在她身后,延着回廊走至尽头,神女所居之处。 正堂屋中,稳坐了三人。神女居中,晏非和浚朔分坐左右。滕紫垂首而立于一侧。被我担心了半天的欢生,此刻正熟睡着躺在神女膝头上。 瞅着那张红润的小脸儿,我一阵心疼。这个时辰,欢生是不会睡觉的,更何况还睡得如此的沉。年幼如他,竟也受了我的连累。我暗自叹了口气。 “神女召唤小人,不知所为何事?”尽管已经心乱如麻,却还要强自镇定,分别向三人施了礼数,恭立于正位之前。 坐上神女闻言有些局促不安,扭头看向一旁的晏非。 晏非始终都未看我,只是盯着对面的浚朔产,听不出喜怒的说道:“浚王爷怎么说?” 浚朔直视他的目光,毫不相让,一字一句道:“本王的意思刚才已经说过去了,年爷想必是认错人了,至于神女怀中幼子之所以和王爷爱子相像,倒也非什么大事。天下之人,相像者何其多哉。总不能因为两人相似,王爷便说他是您丢失的爱子吧?” 晏非陡起怒颜,随即消散无踪,轻笑道:“王爷于我争论,一时也辩不出结果来。倒不如问问这孩子最亲近之人来得妥当。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却已转向我。 我微抬了头,顿了下,见浚朔并无接话的意思,显然是想让我开口,便道:“小人听了王爷和年爷的一番话,也略微有了解。想必年爷思念爱子,将小儿错认。这也情有可原,正如王爷所言,这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要是长得像的就都是年爷的儿子,那年爷还不得有成百上千,更甚至于上万个儿子了?” “大胆!”浚朔作势的喝了声。 “是。”我似惧怕的缩了脖子禁了声。 “年爷,您也听见了,这回总该相信他不是您的爱子了吧?” 晏非也不急也不恼,轻嗓了口温荼,道:“是不是我的儿子,他说的并不算。” “年爷此话差矣,他是孩子的爹爹,他说的不算,谁说的算。”浚朔微眯了眼,虽是轻笑,却已是暴怒边缘了。以他的脾气,能忍到此时,已算难得。若在平日里,怕是早就摔杯砸人了。 晏非不急不徐的言道:“一个拐带幼子的拐子的话,也会有人信吗?”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微合的双眼,陡然暴睁,脸上尽是阴狠的颜色。 下一刻,他的人已经不在座位上了。我的眼前一花,他那张半是俊美半是狰狞的脸庞,已经放大在了我的面前。右手钳住了我的脖子,阴狠的说道:“说,你为何要偷拐我的儿子,嗯?”手上加了两分力道,几欲要我窒息在他的手下。 “我......没......有......”痛苦的说出三个字,已是极限。 “年七,你不要欺人太甚。”浚朔终于怒了,随手扯下两条纱幔,分作两路卷袭上晏非的手臂和颈项。 晏非并不理会,不屑的冷哼一声,钳住的手臂丝毫也不肯松懈。 我已经被掐的透不出气了,两手使命去扳他生铁一样强健的手臂,又是捶打又是掐拧。也不知道是浚朔的威胁有了效果,还是我的挣扎起了作用,总之,晏非的手劲儿松了松。 我贪娈的猛吸着空气,紧接着剧烈的呛咳。纵是如此,也没能博得晏非丝毫的同情,大掌仍旧扣钳制着我的脖子,只是力道不再那么重,让我无法呼息了。 浚朔甩出的两条纱幔,也被他拧紧了绷扯的力道。尽管手臂和脖子都被勒紧,晏非却好似丝毫也感觉不到,没露出丝毫痛苦,反倒神情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该不会被勒傻了吧?我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脖子上紧扣的大拇指,不是很明显的上下滑动了几下,让人有种被怜惜着爱口抚的错觉。 即刻的,我便在他邪魅而阴狠的笑容下,甩开了这样的念头。心头猛然生出了一线希望,他该不会真的没有认出我来吧?而是真的把我当成了拐带欢生的拐子?若是这样,若是这样...... 我还来不及去品尝这个可能是好是坏,便听得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不要打......不要......再......打了......” 类似幼儿不连惯的语音,让我顾不得下一瞬会不会被人掐死,满是惊异的朝着声音出处看过去。 一直坐在正位上的神女,此时已经走下堂中,手里抱着依旧熟睡的欢生,脸上蒙面的白纱,也不知道何时掀开了。怯生生的眨着一双黑眸,看着我们。 晏非惊呼了一声:“子归......”掐在我脖子上的大手,随之松开。转身刚想朝她走过去,却被脖子上和手臂上的纱幔缠住了手脚,他不耐的微皱了眉头,也不见他是如何使的力道,两道柔韧紧绷的幔布,‘噗噗’两声,在紧缠着他的地方断裂。 浚朔使出的力道一时无法全部收回,被晃的一个咧趄,这才站稳。看着手里的软搭下来的纱幔,愣愣的老半天没吱声。 晏非走到神女身边,轻声责备了两句,重新把她头上的白纱又遮了回去。 我抚着脖子,暗自压抑着心中的震惊。晏非他到底在干什么?被四国传得沸沸扬扬的神女,竟然是个连话都说不连惯的痴儿? 惊奇归惊奇,我却没忘记欢生此刻还在他们手中。捂着脖子,终于咳顺了气儿,冲着回到主位上的神女伸出了双手:“让神女多有受累,小儿还是我来抱吧?” “哦,给......你......”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把欢生递了过来。 “子归,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听到晏非的警告,神女的手臂立时就收了回去,惧怕似的把怀里的欢生搂紧,喃喃道:“我......听话,不给,不给......” 我感到有些焦燥,强压下怒火,道:“年爷,您这是何苦啊?小人不都已经说过了吗,他真的是我的儿子。” “他是谁儿子,你我说了不算。”晏非不紧不慢的道。 “那谁说的算?” 晏非扭头冲我邪邪笑道:“他自已。”又看向浚朔,说道:“浚王爷,待会儿我请你瞧一出好戏。” 浚朔已然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只是仍旧气儿不顺的道:“本王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让别人的儿子,变成了你的儿子?哼......” 晏非也不计较,起身走到上位,疾出手指,朝着神女怀中的欢生眉心一点,熟睡着的小人儿,立时睁开了眼睛。一双大眼睛,有些初醒后的迷茫,朝着四周看了看。 “宝宝......”我唤了声,立时就要扑过去。 “你怎么不叫他的乳名,是惧怕什么吗?”晏非‘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手掌心,冲着欢生轻柔道:“来,欢生,到爹爹这儿来。” 他陡然冒出来的话,让我惊愣当场。原来,他知道! 更加令我震惊的是,睡醒后的欢生,竟然冲着他‘咯咯’笑了两声,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臂,投进他敞开的怀里,嘴里甜甜的唤了声:“爹爹......” 我晃了晃,险些没晕过去。 看着晏非那得逞的笑容,和过于深遂的眼眸,当即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心头一股怒火窜起,指着他的鼻子,怒喝了声:“晏非,你......”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用摄魂术,余下的话,我已经说不出口。原因只有一个,我已然惊觉,我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未完待续) 第135章 当我愤怒的喝出‘晏非’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在他面前,我从未真正赢过。既便是改换了容貌,仍旧如此。 欢生搂着晏非的脖子,‘咯咯’笑的正欢。这曾经让我感到无比窝心和欢喜的笑声,在这一刻,却是出奇的寒冷,足以将我浑身的骨肉凝结成冰。 我等着他得逞的狂笑,等着他指着我说:“韩情,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迟迟却不见这样的声音落下。被人凌迟的感觉,拭想也不过如此。 “你——刚才叫我什么?晏非,晏非是谁?” 如果,刚才听见欢生叫他爹爹时,是一种震惊的话。那么,听到这句话,我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目瞪口呆’。 我几乎忘记该要如何去呼吸,直勾勾瞅着他拧眉疑惑的表情,半天没发出声来。直到浚朔走到我身边,不解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这才回过神来,合起有些发酸的嘴巴,喃喃道:“或许吧。” 晏非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笑眯眯的对浚朔道:“浚王爷,怎么样,刚才的戏还精彩吧?谁是这孩子的爹爹,不用我再说了吧?” 我和他,两个人都站在那里,欢生亲口唤的爹爹,浚朔还能说什么?瞅了瞅我,似问我怎么办?一双黑眸中,已隐隐显出怀疑之色。 此时,我当真是心绪纷乱,一时无法理出个头绪来。晏非此举,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心情跟着大起大落,先是愤怒冲口唤出他的名字,以为中了他的圈套,心情降到了谷底。哪知他似失却了记忆般,不知自已为何人?惊讶和怀疑不定的情绪,又让我隐隐升起了希望,却不敢做出肯定。 浚朔隐含质疑的眼神,又如雪上加霜,更加令我感到混乱不堪。 而那厢的晏非,却似不耐我的迟迟不语,敛了笑容,对浚朔说道:“浚王爷,现在已经是真像大白。拐带小儿的贼人就在这里,不知王爷该当如何处置?” “年爷尽管放心,先前本王也只是受了此人的蒙蔽,险些误会了年爷。既然真像已经大白,自是不用年爷多说,本王也定会处置他。来人,还不将这个该死的奴才押下去。” 浚朔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微微讶异,怔然之际,便被门外进来的侍卫架了出去。刚刚转过了一道回廊,我便再也无法容忍这样的姿势,出声道:“放开我,我自已会走。” 两侍卫料想我也逃不走,没有多犹豫,便放开了手。 得回了自由的我,揉了揉手腕儿,低头往前走。秋风袭过,微微有些凉意。廊檐下的风铃,不停的响着。 猛然间,我的脑中灵光一闪。几副画面一闪而过,满园花草的枯萎、束缚的两条纱幔无声无息的断裂、这四处摇曳着的皆多风铃、还有欢生这样的幼儿都可以被他摄魂,这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晏非已经今非昔比。如此高深的武功、毒功、摄魂功,也只有练达到顶层的人才可以办到。 记得晏非曾经说过,当功力修习至十二层时,一个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而今看他的情形,却又有些不同。难道失却记忆,也是功力精进所致吗?若是真就如此,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忘记了过去?只是,欢生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他已经不记得曾经的人和事,又怎会记得欢生?还是说,他当真已尼走火入魔,记忆出现了混乱偏差,当真以为自已有过儿子? 乱了,乱了,当真是乱了! 那两名侍卫倒也没有太过为难,可能是他们也没弄明白浚朔真正的用意。只是把我带到了前面议事的厅堂,简单交待两句,要我安份些,便守在了门口处。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浚朔方才回来。一迈进门槛儿,便挥退了门口的两名侍卫。交待他们远些守着,不让旁人进了这个院子。 两侍卫领命退了去,他合起屋门,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 “王爷!”我轻轻唤了声。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道:“小青,你为何从来不肯相信我?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是。” 打自认识他起,所见尽是他挑剔、易怒、冷傲的一面,何曾见到他如此哀凄过,一时间,我竟无法应出只言片语,怔然的看着他那双幽黑的大眼睛,满含深情的凝望而来。 轻叹再起,隐含酸意:“小青,到了此刻,你还不肯和我说实话吗?” “王爷想要我说什么?” “那个人——他就是,你的夫君吧?”言词有些艰涩。 我微顿,并未想再去隐瞒,默然的点了下头。 “呵——”浚朔苦笑一声:“晏非,想不到他就是晏非。那个几乎灭了大运云家王朝的忠义候——晏非,难怪,难怪只凭陵丘几万军兵,可以在短短五日内,连下两城。也多亏你怒极冲口而出,否则,至今我尚且不知他真实身份。” “对不起,小浚!我不该瞒你的。”这样他,让我觉得有些可怜。 “小浚,多么另人怀念的称谓!当年,若是我能够冷静一些,就不会中了父王的诡计,也就不会失去你这么多年。或许,你就不会成为了他的妻子。”浚朔淡然的笑容,难掩痛苦悔玖之色。 当年的事,并不能说是谁的错。一个想要儿子早些认清事实的父亲,一个不识父亲苦心、年青气盛的儿子,还有我这个极欲离开的外人。 那是一个局,引浚朔上钩儿的局。一张大床,两具并躺着的身躺。虽未发生任何真实的事,却足以让闯进来的人,大惊失色,暴怒异常。 一个是自已的父亲,一个是自已蒙生出别样好感的好友。在愤怒和感觉遭到背叛的同时,竟然发现自已一直鄙视和矛盾的情绪,全盘是个错误。自已的好友,竟然是个女子。 意料之外和双重的打击之下,让他轻易忽略了那些明显的破绽,气急败坏的怒吼出令自已后悔不已的话。 十年的时光,我几乎已经淡忘了这段过去。此刻被他提起,重新又回忆了起来。 依旧还是那句话,并不是谁的错。浚琊为了儿子的世袭王位,设下一方局,让唯一的爱子远离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异国女子。而我也正想离开此地,于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了一把,换回了离开的承诺。而唯一被蒙在谷里的浚朔,自然无从知晓其中玄妙。只当自已那不着调的爹,于自已的好友,勾搭成奸,将他摆了一道。 虽是后来醒悟过来,却是为时已晚。斗转星移,已经过了十载。 “缘份之于你我,错过便是错过了。王爷又何必再提当年?” “话虽如此,却让我如何甘心?”话风一转,道:“好在你又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这一次无论如何我再也不愿意错过了。” “王爷当真如此想?” “小青,你——什么意思?”浚朔面露疑惑,随即心痛道:“难道你还怀疑我的真心不成?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西良国之中,又有多少待嫁闺中的女子,掂念着这南阳浚王妃的头衔。皇上几次欲下旨为我婚配,都被我婉言谢绝了。我的这番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小浚,我不是这个意思。”人家好歹也等了你十年,就算不被感动,也总得安抚一下吧。我赧然道:“小浚,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我此时的身份,实在是——实在是不合适宜啊?”怎么说,我现在还是别人的妻子。这一女同时配二夫的事情,左右我是做不出来的。 “那我不管,总之你得做我的王妃。”浚朔的倔脾气一上来,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 我叹了口气:“眼下这情形,你不管行吗?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他是谁了,就应该明白,莫说是娶我,就是想好好的把他冠在我身上的罪名除去,都是件难办的事儿。刚才你也看见了,欢生睁着两只大眼睛,硬是要唤他作爹爹,你说,我这拐带人家爱子的罪名该得怎么除去?” 浚朔眉头一皱,好似此时方才想起还有这道难题未解。微顿片刻,像是想起什么,颜色一变道:“听你的意思,这欢生不该唤他爹爹?那这么说,他不是你和他的儿子?你又在骗我?” 哟,说漏嘴了。我暗暗吐了吐舌头。‘嘿嘿’干笑了两声,小心道:“那个,其实吧,是这么回事儿——”于是,我简明扼要的把救下欢生的过程说了一遍。 浚朔先是怒气冲冲,随着我慢慢说到晏非是如何勾结西良马贼屠城时,他这股气才算消了下去。随之恍然大悟似的下出结论道:“难怪你要离开他,如此狠辣的人,当真是少有。” 我接连点头,直道:“是啊,是啊,你说我如何还能再待在他的身边?” “嗯。”浚朔轻应道:“不过,看他先前的情形,倒似失却了记忆一般,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很可能是他练功所致。”我又将我的怀疑说了出来。 “要是这样,倒真的好办了。” “此话怎讲?” 浚朔胸有成竹的一笑,冲我招了招手。 我不明就里的凑了过去,未及防备之际,被他在脸颊上狠实实的亲了记。我刚待恼怒,却听他慢悠悠的说了嘴:“左右不是你的脸皮,不要了也罢。”(未完待续) 第136章 浚朔说的没错,左右不是我的脸皮,抛了也就抛了。好歹也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把它揭下来的那一刻,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儿不舍。看着曾经是自已的一张脸,转眼间贴在别人的面皮上,那感觉别提有多别扭了。 浚朔带来的这个人,是个死囚。身高体态于我十分相似,再加上这一张人皮面具,十分也像了八九分。只要他不开口,就连剩下的一二分,也是分较不出的。一个死人,自然是不会开口的。连剩下这一二分,浚朔也计算在内。用他的说法就是,他是个守信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晏非,要严惩不怠,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而杀了拐带幼子的‘我’,就是最好的交代。 扯下面皮的我,恢复了自已的面容。头发仍旧束起,依然是个侍从装扮。浚朔对着这样的我,竟然一时激动的险要落下泪来,直叹道:“这才是你,这才是我的小青!” 我莞尔一笑:“岁月不留情,今朝的我又蔫能于十年之前相比。”当年的小鲜嫩黄瓜儿,顶着花露带着刺儿,咬一口都会冒出青汁儿,现今却已经是个老瓜瓤儿子了,干干瘪瘪,使着劲儿拧一把,都不会出水。 浚朔摇了摇头,道:“在我眼里,你还是十年之前的小青,这眉,这眼,还有这唇,在我的梦里,不知梦见了多少回。”他的手指一一划过,整个人似乎都痴了。 我忙抓住他的手,笑侃道:“说真的,小浚你倒是一点儿也没变。面皮生的嫩,就是有这个好处,十年过去了,也不见你生出半条皱纹来。若非知道你的底细,还当真要以为你是哪里的妖精,跑到这世上来的。你我站在一处,怎么看都是姐弟呢。” “谁要跟你做姐弟,你莫要以为这样说,我便会改变主意。小青,十年了,我方才等着你,又岂会轻易放弃?等着这事了了,我便奏请吾皇,纳你为妃。” “不做姐弟,便不做姐弟,你又何必生气?你这性子,总是要改上一改的。”我极为随意的松了手,轻嗔道。 “你说要改,我便改了就是。”他亦轻笑着重新又抓紧了我的手。一双大眼里,春光盈盈,将溢而出。 我怕他再有举动,连忙转了话题,提醒他道:“还是先打发了那人,其他的事,还是等他走了再说。” “也好。”浚朔点了点头,道:“有他在,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不过,你放心,他也不会待太久了。这边的事情,也商议的差不多了。再者,大运那边战事已经到了紧要关头,神女也该是现身督战的时候了。” “是,有王爷在,我自是放心。”我见他并未细说商议之事,知他不想过多透露这件事,也就没再细问。心里估摸着,多半是西良皇帝想要参入战局。晏非此行,也是这个目地。 浚朔不再多言,唤来侍卫一并带上那死囚的尸体,欲去‘漱香园’见晏非。眼见我紧随其后,迈出门外,感到有些意外的道:“怎么,小青,你也要同去吗?” “是。”我总觉得晏非的失忆,有些太过意外。若是他当真是练功所至,我倒要看看,他见了我,会是怎样的表情?若这本就是他伪装出来的,等见了我这张脸,这戏看他还要如何唱下去? 浚朔起初并不同意,却最终被我劝服了。其实,我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这是西良国境内,又是浚王爷的府邸,即使他再有能耐,难道还能插了翅膀飞上天去?王爷莫不是怕了他吧?”就他那性子,本就高傲惯了,自然听不得我的激将。当下就点了头,冷哼了声道:“就算他是装出来的又怎样,我说不放人,他还抢人不成?”率先一步,直奔‘漱香园’。 晏非见到地上被抹了脖子的死囚,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好似这样的结果,已经在他意料之中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对浚朔说:“浚王爷果然是言而有信,这贼人死的如此痛快,倒还真是便宜了他。”说着,不解气似的拿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 地上那张我一度照过不下百余次的脸孔,正一脸死气的朝着我的方向。虽已合上了眼,却让我有一种躺在地上被踢的人是我的感觉,浑身不觉而然汗毛竖起,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年爷请脚下留情!不管他活着的时候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人既然已经死了,也就全数抵消了。正所谓,死者为大,好歹给他留一份尊严吧。”若是他当真失了记忆,我怕他再盯下去会看出什么破绽,到时候,难保他不依此大作文章。 “哟,哪里来的这么个美人儿?浚王爷,想不到贵府上,竟然有这样的好货色。”晏非成功的注意到了我,放下那地上的死囚,朝我走过来。眼中轻易示出的惊艳之色,并不像在做假。 浚朔向前两步,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我身前,正视走到近前的晏非,说道:“他是我新收的男宠,依年爷看,还算过得去?” 晏非面露垂涎道:“岂止是过得去,简直就是玉一般的人儿。”围着我的身边打转,饶有兴味儿的上下打量道:“我愿意出五千两,不知浚王爷肯不肯割爱?” 浚朔展颜一笑,将我扯入怀里,用力的亲了记,方道:“这么个可人儿,莫说是五千两,便是五万两、五十万两,我也是不舍得的。” 晏非俊眼一眯,说道:“那浚王爷要如何方肯割爱?” 我打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观察着他的反应,以至于浚朔将我拉进怀里,进而亲了一记,我都未有挣扎,为的就是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不自然来。要知道,他若是在演戏,并未当真失却记忆,眼见自已的发妻被人搂在怀里,他蔫能不怒?只要他出现那么一丁点儿的怒意,都会被我看到。可惜的是,我并没有任何的发现。除了他那显而易见的嫉妒和垂涎之色。而这,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喜爱美色之人,在初见我的容貌后,极欲要弄到手,应该有的反应罢了。 浚朔但笑不语,目光瞅向门外,一直站在廊檐下,瞅着头顶上随风摇曳的风铃发着呆的神女。意味深长的叹息道:“他既便是再美,也不过就是个男宠。于神女相比,还是少了那么点儿神秘圣洁的味道。你说呢,年爷?” 此话一出,莫说是晏非,就连我也是一愣,一时弄不清楚他究竟是何目地。他递给我一记眼色,暗示我‘稍安勿燥’。我紧抿了唇,睨了他一眼,不作声响。 晏非先是一愣,随即仰头笑道:“浚王爷真是好眼力!他二人就好似珍珠和鱼目之分,虽是大小相似,质地就炯然不同。”说罢,不屑的弊了我一眼,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垂涎之色。 我暗暗有些气闷,平白拿来于别人相比较,还是做了陪衬的那一个,任哪一个女人心情都不会太好过。把我比做鱼目,你个死晏非,你也就别给着我机会,要是落在我的手里,看我不嗯——拧死你! “那这么说,年爷是不同意喽?”浚朔有些遗撼道。他虽是并未明说,却已经表达的很是清楚。你年大爷不是想要我的男宠吗?那就拿神女来做交换。你吃了糖,我也喝了蜜,两下皆大欢喜。 他这提议,对于一脸色相的晏非来说,该是一件好事儿。只可惜,人家不太领情。放下我这一粒‘鱼目’,奔着他那粒珍珠去了。 眼见他走到廊下,将痴痴站在那里的神女搂入怀中,又是亲又是疼的,那叫一个柔情蜜意,珍怜无比。 我扯扯嗓子轻咳了一声,忍着一肚子的笑,瞅了浚朔一眼。得,白白浪费感情演了这么一出戏,到头来,白忙活了。不过,倒也好,总算了弄清楚了一件事,晏非他是真的脑袋里出了问题了。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浚逆白了我一眼,闷声闷气道:“这回你可该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十二个放心。” “那行了,收拾一下,准备做我的王妃吧。” 我当即就笑不出来了,干干的问道:“那个,小浚,你不怕有哪一天,他的脑袋又好使了跟你来要人,又或者是被人认出了我的身份,污了你南阳浚王我名声?”他好歹也算是个王爷,要是沾上个拐带旁人妻子的名声,可是不太好听。 浚朔轻嗤笑道:“怕?我是谁?你不也说了吗,我是堂堂西良国的南阳浚王,有谁胆敢不要命了来指认我的王妃?要是有谁真的活的不耐烦了,尽可前来一拭。” “哦!也对哈,呵呵——”我一阵傻笑,将将搪塞过去。 此时此刻,我和浚朔虽是各怀心思,却同样的将晏非是否当真失却记忆这件事,当成泛黄的书页,从手指间翻将过去。俨然不知,设好的圈套已然将我和他半装了进去。而那根收口用的绳子,却在我们放松警惕的第三天,从西良皇宫里传来。(未完待续) 第137章 我于晏非六载结缡,自诩还算了解他。直到西良皇帝的一纸召书下来,我才从这样的认知中,幡然醒悟过来。只是,为时已晚。 西良皇帝颁下的是道授权封赏的召书,赐封晏非为西良国一等琅琊候,同浚朔这南阳王一样,手中掌有随时调动南阳数十万兵马的权力。随同召书一同而来的还有西良皇帝的口谕。 当那名宣读召书的朝臣将晏非叫至一处,拿出一道圣旨交于他手上。晏非当着众人的面展开,先是扫了一眼,嘴角稍微扬起,似有笑意的不急不徐的念读圣旨。 西良皇帝的旨谕:“朕闻知琅琊候在吾西良国境内寻得被劫的爱妻,却因担忧于吾西良子民发生冲突而未有所举动。心中虽日夜苦苦思念爱妻,却强自克制上书于朕,盼朕给予答复。朕得知此事深为感动,琅琊候识理明大体,顾念朕之子民。然,树木参天,难免内有蛀虫。国之大,总有害群之马。所幸琅琊候明眼辨奸,将其揪出。朕就此颁下口谕,特允琅琊候代朕巡察,如有此等害国之蛀,当立即诛之,勿需询问朕。” 晏非读完圣旨,合起的那一瞬间,一抹阴邪的笑容在他唇角泛开。我当即感到一股森寒之意,延着我的头顶,一直窜向我的四肢百骸。我还来不及意识到什么,他已经低喝了一声:“来人,还不将这等害国之蛀押起来。”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他的几名随身侍卫,眨眼间就冲到浚朔身边。 浚朔像是一根呆愣的木偶,任他们将他捆绑了起来,竟无一丝反抗。 我惊呼了一声:“王爷......”便要冲过去,却被晏非拦了下来。 “情儿,你这是要到哪里去?见了为夫,为何也不打声招呼?”说着,横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拦腰搂住。 此时,我已经彻底觉悟,暗恨自已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中了他的诡计。想那西良皇帝也是个糊涂虫,就算再想拢络他,也不该轻易就听信了他的馋言,还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和地位。只是,听他那道旨意,说的也是十分的含糊,并未说明那人是谁。想必他是以为,只是个平民百姓而已。万万也不会想到,晏非真正想要谄害的会是他的南阳浚王。 如果,浚朔直接指出这一点,但凭他王爷的身份和这王府里的近身侍卫,晏非未必会有胜算。想到这里,我大声的又叫了几声浚朔,盼他赶快醒觉过来,却依旧不见他有所动作。心下暗叫不好,瞧他的模样,多半是被晏非摄了魂。 喊叫既然不起作用,也只能拭着看能不能将他打醒。于是,我便冲着他身边那几名王府侍卫大叫道:“你们还愣着干吗,还不想办法快些弄醒王爷啊?”那几名侍卫冲过来时,他们就无动于衷,拦也不上前拦一下,这会儿,还是一副木头状。只是嘴角那里,多了些笑容。而那笑,竟然有些神似晏非的,阴森而诡异。 我的心突的狂跳了几下,环目四望,周遭这些人,竟然全数挂着这样的笑容。低垂眼眸之际,正好于晏非对视。 环在腰间的手臂一紧,却听得他‘嘶’的笑了声,低声道:“情儿,我终于又捉到你了。”说完,长长的舌头伸出,延着我的耳际细细舔吸了下。 下一刻,我已被他牢牢的摁到了怀里,嘴唇一瞬间被他擒住,气息尽数被他吞没。 周围痴痴的‘嘶’笑声不绝于耳,那其中竟然还有浚朔在内。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无力感一下子侵袭了我。昏昏沉沉,整个身体悬了空,被人抱了起来。 晃晃摇摇间,似被抱着行走。直到‘吱丫’的开门声,紧跟着是两扇门在我身后合起。身体刚被放平躺下,一股温热的呼吸贴着我的劲间耳际游走,直到他认为够了,低哑道:“情儿,怎么不敢睁开眼睛看我,难道你是怕了为夫不成?你可知道,这些时日以来,为夫是何等的想你吗?” 我哀叹一声,默数了三声,睁开眼睛看向他:“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戏演得竟是如此的好。为了使我中计,你真是大费心机。不得不说,这计你使得十分的好。连我这样熟识你的人,都能蒙骗过去,还真是不简单啊。打从一开始,你就已经算计好了这一切,为什么?” “为什么?”晏非轻笑一声:“情儿,我的妻,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只是想惩罚我的偷走,那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只要你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我捉起来,要打要骂,还不是随着你。又哪里需要委屈自已,扮成戏子一般演出那么一场戏来?” “情儿,看你说的,什么偷走不偷走的,腿长在你的身上,你想要离开,自然有你的道理。我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小气呢?再说了,你是我的妻,我心疼你尚且来不及,哪里会舍得动你一根毛发。别把你的夫君我说成一个只会动粗的野蛮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我的脸颊,又细又痒的感觉,触及我紧绷着的心弦。转头左闪右避,却惹得他一阵轻笑,延着我的脖颈处来回的细细抚摸。 我伸手拨挡开他的手臂,他的笑容立时僵住,整个人朝我压了下来,将我牢牢困在身下。我放弃了挣扎,直视他的微怒的眼,两人一上一下僵持着。 半晌,他微松了对我的束缚,旋即笑道:“瞧我,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才寻见了你,又惹得你生气了。都怪我,怪我。”起身整整衣襟,一副轻松自在模样,又哪里有半分自责的颜色。 “你打算对浚王爷怎么样?”我坐起身,静静的看着他。 “他是西良的王爷,我又能拿他如何?情儿,你不要太多心了。你先歇一会儿,等一下我过来陪你一起用饭。” 我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迈出了门,心情无比暗沉。 一连三天,我都被软禁起来。除了看守我的两名护卫和来过两次的晏非之外,我再没有见到第四个人。外面的消息,自然也无从得知。晏非过来的这两次,也都只是陪着我用饭。每当我问及浚朔的事情,都被他用话语岔开。对于我的态度,他还算是温柔,不管我的言词如何的冷厉,他都是不温不火,笑脸以对。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不安。心下暗自决定,他下次再来,无论如何也要他说个明白,到底想要如何? 也就是我这样想的当天夜里,我刚刚入睡,便听得外边一阵凄惨的叫声。我当时被吓得一个激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衣服就冲了出去。 太过心急的我,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守在门口的守卫为何不见了?直到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跨进了一道敝开着的门里,方才有些醒转。只是,面前的景象,却已经不容我再作他想。 灯火通明的内室里,寂静的有些可怕。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蜷缩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光裸着身体,单薄的脊背正对着开启的门。门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她又冷又怕的哆嗦着身体。 我反手将连合起,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听见我的脚步声,女人更加恐惧,整个人抖如筛糠,一颗脑袋整个都快要埋进了膝盖里。长长的头发,毫无生气的垂到了地上。 我强行克制着内心的悲痛,颤抖着手,轻轻的触了下她的肩头,拭着轻唤了声:“嫣红......”我多么希望那长发下遮盖的并不是我所熟悉的脸。 “啊......不要碰我,不要......不要......啊......”颤抖着的身体,犹如惊弓之鸟,一瞬间爆发。 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嫣红的那张惊恐的脸,还有她一身的青紫瘀痕。一趟血色的脚印,由床前一直延伸至她的脚下。一滩血迹就在她的身下,慢慢汇聚,慢慢的向四边溢出。 这一幕,无声的召示了一件事。一件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极其残酷的事。 “嫣红,不要怕,是我,子韩啊。”扯下身上披着的衣服,将又惊又抖的人包了起来。 屋外树上的夜袅,突然叫了一声...... 嫣红‘啊’的尖叫,我使力将她搂进怀中,不停的拍抚着她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嫣红,没事了......” 怀中一直颤抖着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嫣红好似已经认出了我,唤了我声名字,搂着我便放声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我一直不停的安慰,反反复复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直到哭声转为哽咽。 “是谁,那个人是谁?” 嫣红已然平静了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情绪激动的睁大了一双眼睛,惊恐的瞅向门口:“啊......” 我随之望了过去,不知何时,合起的屋门已经打开,晏非就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十分诡异的笑容,望着我。 “是你,果然是你!”我一字一字蹦出,狠不能咬碎牙关。(未完待续) 第138章 “怎么会是我呢,情儿,你误会了。”晏非对于我恨意难平的指责,似乎早有预见。云淡风轻的辩驳一句,微侧转头,冲着门外低喝了一声:“来人!”进来两名丫环,手里拎着长袍,裹好了战战兢兢,缩成一团的嫣红,把她扶了出去。 我直起腰,看着他下令把人带走,并没有出声阻止。因为我很清楚,在他面前,我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情儿,我就知道你会误会。所以才特地赶过来,带你去见一见真正的凶徒。” “真正的凶徒?哼......”我冷笑一声:“那个人不就是你吗?” “不,不,不。凶徒令有其人,等到你见到了,自然也就清楚了。本来呢,像他犯下这样的恶行,本应该在捉住他的那一刻,就该就地正法。只是呢,为免你误会了我,所以我才把他绑了起来,特地等你过去审问。” “那么他是谁?”他的话,我是全然不信的。只是想要看他究竟想要玩儿什么花样? “你见了,自然也就清楚了。跟我来。”晏非神秘的笑笑,转身带我离开,去了漱香园靠北的最后一间厢房。 推开门,一般浓浓的血腥味儿便扑面而来。厢房里很暗,并未点灯。唯一的光亮就是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微弱的光线里,我睁大眼睛辨认了许久,方才隐隐约约的看清了屋子里的陈设。 在靠近墙壁的一根屋柱上,模模糊糊似乎绑着一个人。那浓浓的血腥之气,便是从他身上传来。我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克制着内心的不安,低声道:“火烛在哪里?” 黑暗里,听到晏非低低的笑,拍了拍手,几条人影忽闪而过。下一刻,烛火燃了起来。光亮驱散了黑暗,将这屋中的一切,照的通明。 几乎就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我的视线捕捉到了那屋柱上绑缚着的人。 那已经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人了,血肉模糊的身躯上,尽是一道道被刀割、火烧、鞭抽的痕迹。低垂的头颅,被垂落下来的发丝半掩住。久久不曾动弹的身体,显然已经昏厥多时。各种伤口流出来的血水,将他身上那破碎的身物浸染成暗红色。尽管如此,仍能依稀辨别出它的样式。 我已知道他是谁! 一桶冷水泼了过去,将已然昏迷中的人冰醒。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清冷不屑的冷笑也一同出口:“晏非,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你现在就杀了我......”怒目圆睁的喝骂,在对上我视线的那一刻,乍然而停。 “小青......?” 我的眼有些刺痛,含泪冲他微笑。嘴角轻扯出的弧度,僵硬而有些颤抖。双手不觉已用力拧握成拳,直直看向晏非:“这......便是你带我过来的目地?” “情儿,你不是想替那丫环讨回公道吗?那人就在你的眼前,你还在等什么?” 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浚朔。在他那愤怒、痛苦、绝望、自责种种情绪混杂的眼神里,证实了晏非的话。 “王爷,真的......真的是你吗?”我怎么敢去相信,他会那么做? 浚朔痛苦的无以复加,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我。”原本又黑又圆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恶狠狠的看向晏非,那模样狠不能一下子扑过去,把他撕个稀八烂。转眼又变得哀凄不已,低声呜咽:“小青,去告诉嫣红,就说我......”紧咬牙关,余下的话已说不下去。 “好,我会告诉她。”我点点头,不忍再听下去。 “怎么,情儿?你怎么不骂他?”晏非缓缓跺着步,道:“要知道,刚才你还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狠不得把那人千刀万剐了才甘心。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全变了样?难道说,就因为是他,你就可以轻易原谅?若是换成是我,八成你已拳脚相加了吧?” 我一声冷笑:“你问的好,我为何会原谅他?就因为我知道,他的行为身不由已,完全是受了他人的操控,做下那样的事情,简直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可是既便如此,他却没有为自已辩解半句。这样的人,我自然是不忍心苛责。而相反的,有些人虽然没有亲身做下那无耻的事,却一直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相比起来,这个人才真正让人觉得恶心。”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一样,晏非,你的所作所为,真的令我感到恶心。”我无视于他已经铁青的脸色,鄙视的冷声道。 “你......”下一刻,晏非已经闪到我的近前,陡然伸出的手掌,狠狠的掐住了我的下颌。 我已经懒得再去看他,微闭了眼,任他的手劲收紧。 “哈哈......,晏非,你也只会为难女人,有能耐朝我使啊?”浚朔的笑声带着嘶哑,鄙视的意味浓重。 我知道他这是想吸引晏非的注意,只是,他这样的行径,只会替自已招来更大的麻烦。他身上的伤势是那么严重,得近快医治才行,绝不对再伤上加伤了。 似乎察觉了我的紧张,晏非很是愉悦的低笑了两声,扣在我下颌的手指,也改成温柔的抚摸:“我怎么忘了,你们两个可是郎有情,妹有意,一门心思都在对方身上。情儿,我知道你关心他。不如这样,待会儿,我就把他放了,你看好不好?” “真的?”他会这么好心?我怎么就不信呢。 “当然是真的,为夫的话你还不相信吗?”晏非故作哀怨的看了我一眼,冲着一直默声站在一旁的其中一名侍卫命令道:“过来,给他松绑。” “是。”那侍卫应了声,走到屋柱前,很快就把浚朔放了下来。 我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会放人,此时的眼中只有支撑不住浑身伤痕累累的瘫倒在地上的浚朔。 “王爷......”我想要扶起他,却觉得无从下手。在他遍是伤口的身上,已然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可以相扶。轻碰触的指尖,都引得他浑身一颤。 “小青,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浚朔主动攀上我手臂,借力颤颤微微站了起来。低头扫向一身的狼狈,眉毛一皱,苦着脸对我道。 我心心翼翼的搀扶,尽量避免弄疼他。故作轻松道:“是啊,真的难看死了。这要是走在大街上,还不得把那些胆小的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人家找你来要银子,你可就赔惨了。” “呵呵......”浚朔咧着破裂的嘴角,笑了两声:“别人我可不管,只要你没吓到就行。” 我也跟着笑了两声,扶着他朝门边儿走。我和他虽是表面上一副轻松的姿态,暗自却都在紧张。我扶着他的手臂,轻易便可感觉出他紧绷的臂肌,没有一刻松懈。 晏非似乎已经将我们忘记,迟迟没有言语。我像一只躲避着敌人的驼鸟一样,以为只要我不去看他,他就不会注意到我。默念着离门边还有的距离,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站住!”催魂的声音到底还是响了。 我和浚朔浑身一震,僵在原地。听着身后晏非的脚步,如巨锤一样落了下来,震得整颗心狂烈的震颤。 我略稳了心神,强自镇定道:“怎么,你反悔了?” 晏非低沉的笑声响起:“如果我说,我反悔了,你会怎么样?” 就知道是这样!我深吸了一口气,哼了声:“不守信言、卑鄙无耻的小人。” “在你的心里,我一直不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吗?”他的话音刚一落,离我和浚朔不过一步之遥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待要怎样?”我立在原地,并未回过头去。搀扶着浚朔的手,不自觉有些用,浚朔眉毛一拧,转过头来注视着我。 晏非似无比落漠的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又能如何?不过就是想再留他片刻而已。我已经命令他们准备了老半天,总不好空忙碌一场吧。好歹也要有个人来试试我这些宝贝们不是?”说完,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扯出了一只风铃。 余音未绝,便见浚朔陡然间站的笔直,转过身来,眼睛直呆呆的瞅着前方,慢悠悠的从我身边走过。一直走到先前绑缚着他的那根屋柱前,方才停下脚步,背靠着柱身紧贴了上去。 晏非冲着身后一招手,那些侍卫们纷纷朝着浚朔走了过去。他们手中都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袋子,等到了近前,便将那袋子丢到了浚朔脚前。随后,急快的撤离。 又一声铃声响过,那些布袋子动了动。跟着,恢复了原状。我的视线一直紧盯着袋身,迟迟没见到它们再动,刚想问晏非他在耍什么花样。就听见浚朔闷哼了一声,随之痛苦的‘啊......’了一声。 我刚想冲过去,看看他是怎么了,就被晏非一把拽住。我恼怒的挣扎了几下,都被他一一抵去。两只手更被他牢牢的掌握在手心里,只能用眼神愤恨的在他身上刺出千万个窟窿。 浚朔痛苦的哀嚎声,又一次响起。我急切的搜索着他的周遭,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依旧直挺挺的靠着那根圆柱子站立,除了那些个久久不曾动弹过的布袋子,身旁并没有任何的东西。 他的哀嚎声越发的凄惨,我越加感觉到不对劲儿。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哀嚎。既便是刚才,他一身的伤口,都没有哼哼半声。更何况,光是这样站着,谁也没动他,光是自已就惨叫成这个样子? 我朝着晏非怒目而视,道:“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用摄魂术将他困住,再让他痛苦到极至而动弹不得分毫。空有清醒的神智,也无可奈何。如此方式,只会折磨人的心智,慢慢的消磨,只剩最后一点一滴。 晏非双臂收紧,将我困在胸前,像是一个急于献宝的孩童,两眼放出明亮光彩的伸出手指,指着浚朔道:“情儿,你快看,它们在他身上游得多欢快。我就知道,它们最喜欢喝人血。那些猪血狗血,根本不对它们胃口。” 他的话让我感到骇然,睁大了眼睛瞧,也没有看出任何东西来。不觉着抬脚使劲儿的往前迈,想要凑近一些。这回,晏非倒是很合作,可能也知道我的意图,主动的向前又进了半丈来远。 这下近前,我再仔细瞅,总算是瞧出一些眉目了。同时,我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神色俱变。 再看浚朔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上,钻进钻出一条条黑黑细细的长虫。这黑虫极细,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刚才那袋子动弹时,想必它们就已经钻了出来,只是我没有瞧见而已。 那些伤口被它们密集的钻动,弄出极细极密的血洞,血洞里刚一冒出些血水来,被迅速的消失掉,进了那些虫子的嘴里。它们的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吸盘,吸着涌出来的鲜血。在它们钻进皮肉的时候,又拉长为一根又尖又利的锥子。钻拧着好好的皮肉,像是无数把利刀,割切着每一寸肌肤。它们虽然很细,可是数目惊人,浑身上下都是,就算不被咬死痛死,迟早血也会被它们吸干。 此刻,浚朔的哀嚎声已有些声嘶力竭,痛苦的脸已经变得狰狞恐怖。偏偏浑身僵硬若石,半分也动弹不得。 如此残忍的情景,我已经不忍心再看。抓紧了晏非的手指,已经深陷他的手臂肌肉里。而他却似浑然未觉,仍旧面露残忍的微笑,看的津津有味儿。 耳边又一声浚朔凄厉的叫声,我浑身一颤,抬头望着晏非,沉痛的低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残忍?他何曾得罪过你,你要如此对他?” 晏非低垂的眼对上我,轻言道:“我残忍吗?和你比起来,我这又哪里算得了什么?说到残忍,情儿,你比我要残忍十倍。我充其理折磨的是他的身体,而你,折磨的却是这里。”他抓着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似痛苦道:“这里,被你伤得已经痛的失去了知觉,再也流不出一滴血了。你说,我们到底是谁残忍?” 我被他眼中强烈的痛苦和憎恨击的溃不成军,终化作一声碎语:“你恨的只是我,折磨我便是,放了他吧?!”(未完待续) 第139章 “放了他吧,他会死的。”就算不疼死也被吸血吸死。 “他死了岂不是更好?这样你就会自责,你就会痛苦。那种滋味,我认为,情儿你应该亲自尝尝。” “晏非,算我求你,放过他吧?他到底是西良国的王爷,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是不是?” 我的话似乎起了作用,晏非略微沉吟,邪魅一笑,将手中的那串风铃将到我的手上:“想要救他,自已动手。” 放在我手心里的是一串碧绿玉石风铃,一如之前见到过的每一串一样,精致而美丽。如此美丽的东西,背后却掌控着人的生死,隐藏着浓浓的血腥。 我微颤的将它握紧,在他的示意下,摇出了那串清脆却动人心魄的铃声。犹如戏耍一样,铃声刚落,浚朔扬高了声音,大吼了一嗓子,浑身剧烈的颤抖。我刚想向晏非质问,便看见那一条条细细黑黑的长虫,从那些伤口里钻了出来,延着浚朔的身体,一根根爬进了那些布袋子。 那些侍卫得了晏非的命令,小心翼翼的走近,收走了布袋。 再看浚朔,虽然已经不再哀嚎,却仍不免一脸痛苦之色。僵硬站立的身体,仍然动弹不得。我有了先前的经验,拭着缓慢的摇动了手里的风铃,意想不到的是,刚闻铃声,浚朔便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我吓的险些将手里的风铃丢了出去。 晏非似早有预料的愉悦的轻笑了声,拢住我的手,将风铃重新握稳,在我脸颊上亲了记:“我的傻情儿,瞧瞧你做了什么傻事。要这样......”握紧的风铃急速的抖动,发出短促的铃声。 铃声刚落,浚朔便像一瘫软泥,浑身失却力气的委顿于地。 我咬了咬牙,压下被戏弄的恼怒。克制着自已没有转过身去,狠狠煽他巴掌的冲动。低哑了声音,要求道:“请个大夫帮他医治。” “可以,情儿你的要求,为夫何时拒绝过?来人,给浚王爷请个大夫。” 浚王爷?呵......他的所做所为,何曾把浚朔当成一个王爷了?心底暗自冷笑,握紧的风铃硌得手心生疼。 浚朔被抬了出去,剧痛已经消耗掉他浑身的气力。松懈的那一刻,神智也陷入昏迷。浑身是血的他,我已不忍再看一眼,在他消失在门口的那一刻,我的眼已满是泪水。 晏非一直紧盯着我,我低垂着视线不去看他,扭过头转到一边。直到被他手指勾住下颌抬起,含泪的视线被迫的于他对视。 出乎意料的,冰冷的唇落在我的眼帘上,他长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累了。也是,这一折腾都大半夜了。情儿也该累了,我这就带你回房休息。”说完,打横抱起了我,走出门去。 我任他打横抱起,无力的闭上了眼,温顺的靠贴在他怀里。他的手臂紧了紧,奖赏似的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抱着我出了房门。 夜风清冷,我不觉缩了缩身体,更加窝进他的胸前。等他抱着我回了他的卧房时,我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他很安静,没有再打扰我。替我盖了被子,便和衣躺在我的身侧,握着我的一只手,直到天凉。 这一夜,我并没有真的睡着。脑海里不停翻涌着浚朔被虫子噬咬的画面,还有嫣红那一身青紫和惊恐的脸。罪魁祸首就躺在我的身边,我却无能为力,替他们讨不到半点公道。 这一夜虽是相安无事,我却并不以为他会就此放过我。他若是当真对我动手,倒也不怕。怕的是他牵连旁人,像是对待浚朔和嫣红那样。 晏非他很了解我,知道我会因为他们受了我的牵连而自责不已,倍加痛苦。而他想要的,也正是要我痛苦。 一夜的思索无眠,让我久别的宿疾早上门来。早晨起来开始,脑仁儿就蹦蹦的生疼,像要裂开了一样。晏非见我的脸色不好,很是体贴的要给我去找大夫,被我一口回绝了。 他很清楚我为什么会头疼,浚朔和嫣红的事是他一手操控,没有人比他更加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我撑着额头,冲他道:“还请什么大夫,暂时治了这疼,还是会再次复发,又何必那么麻烦?”我意有所指,暗示他不会善罢干休。 他却装作不知,轻责道:“有病了当然得看大夫,怎么可以硬撑着呢?情儿,你莫要任性,听话,找个大夫来看看。”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是顽疾,看了也是白看。反正又疼不死我,任它折腾就是了。” “情儿,莫要胡说。你如此不爱惜自已,为夫可是会心疼的。” 我轻叹了口气,实再无法忍受他的惺惺作态,道:“晏非,这里只有你和我,你也不用再作戏了。戏若演过头了,也就不精彩了。说到底,你是在报复我的离开,想要我痛苦。而你的目地也达到了,你还想怎么折磨我,直说就是了。” “那怎么可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情儿,你不用着急,好戏慢慢来。哈......哈......” “晏非,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可怕?当年爹爹真的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你这个恶魔。” 晏非狭长凤目一眯,扣住我的下颌,阴沉道:“怎么,后悔了是不是?你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对,我就是恶魔,我就是要折磨你,要让你痛苦。这样你才知道我有多爱你。”猛然出口,吞没了我有唇。 他的吻很粗暴,像是惩罚和渲泄怒火。噬咬着我的唇舌,似要把我整个人都吞入腹中一般的用力。紧扣在我背上和后脑的大手,更是牢牢的束缚了我的挣扎。 晏非狭长凤目一眯,扣住我的下颌,阴沉道:“怎么,后悔了是不是?你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对,我就是恶魔,我就是要折磨你,要让你痛苦。这样你才知道我有多恨你。”猛然出口,吞没了我有唇。 我承受着他的怒气,反锁在身后的手腕,几欲被他折断。直到淡淡的血腥咸味从嘴里漫开,他才停止了这个吻。深遂的眼满是情欲,粗喘着轻笑抵住了我的前额,舌尖舔拭了下我被咬破的下唇,将涌出的红红血丝就着唾液吞了下去。 “恨我吧,情儿。”声音低沉沙哑道:“不能爱,那就恨吧。带着你的恨意,永远的待在我的身边。” “你这样逼我,不怕我会杀了你吗?”如果真要到死亡才能解除这样的恨意,我想我会那么做。毕竟,一个人所能承受的痛苦是有限的。 晏非脸色一沉,黑亮的眼睛黯淡下来,淡淡道:“如果你有那个能耐,那就请便。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枉想杀死我的人有很多,而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活到现在。” 我清冷道:“他们没能办到的事情,并不代表我办不到。别忘了,我待在你身边的时间,要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要长的多。一只老虎再凶猛,也总有打盹的时候。”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来杀我的。” “我也只是打个比方,要不要那么做,还是后话。不过,你也不用那么担心,以你的武功修为,既使我再练个二三十年的也是没办法追上你的。杀你,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晏非脸色冷了片刻,随即转换了颜然,轻笑道:“瞧瞧,瞧瞧,我们都说了些什么呢?什么杀不杀、死不死的,这么不吉利的话,说出来做什么?你我是夫妻啊,能谈的话题多得很,干什么非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头呢?”说着,伸出拇指擦了擦我被咬破的唇,很是感慨的说道:“想想你我已经结缡快有七载了,至今也没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也真是遗憾。好在你身边多了个娃娃,有他在,你也不会太闷了。说句实话,情儿,欢生那娃儿生得还真是好,那鼻子那眼睛生的,真是讨人喜欢。将来,若是我们也能生出个这么讨喜的娃儿来,那该有多好?” 晏非的话让我想起了过世的爹爹,他不正是有着这个愿望,当年才会要我嫁给晏非的。一晃眼快七年过去了,我却未能偿了他的心愿。他若地下有知,也是等的焦急了吧?一想到这些,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情儿,是不是想欢生了?” 我点点头,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就知道你想他了,已经让人去抱他了。马上你就可以见到他了。”晏非温柔的揽住我的肩头,俨然一副体贴细心的模样。 这样的姿态在我眼里却是可笑的,只是此刻我急于想见到欢生,跟他翻脸得不尝失。所以也就任他搂着,并未反抗。 没用太久,滕紫就把欢生抱来了。看见他安然无恙,我这心总算是落了地。伸出手臂,温和的冲着他道:“欢生,来,到爹爹这儿来。” “爹爹......” “哎......”我心喜的回应道,一把抱他进怀里。 “爹爹......”他又唤了声。 “哎,我的欢生真乖。”我用力的亲了亲他的脸颊。 “爹爹......” “爹爹......” 重复的唤叫让喜悦中的我收了笑容,一种不祥的感觉紧随而来。(未完待续) 第140章 若是换作先前,我一定是扑上前去,奖赏似的狠狠的亲欢生几口。然而此时,我已经换下了那张欢生所熟悉的面皮,恢复了原本的相貌。按理说,欢生这么小的年纪,一定是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怕的直躲才是。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毫不认生的叫着‘爹爹’。 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搂着欢生,指着晏非问道:“好欢生,告诉爹爹,他是谁?” “爹爹......”欢生瞧都没瞧一眼就答道。 我的不安又深了一层,指着身侧的案桌,又问道:“那你告诉爹爹,那又是什么?”对于这些简单的常日所用之物,他早已经学会了辨认和单字的发音。只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叫出‘桌桌’这独有的称谓,再一次的唤了声:“爹爹......”。 始终如一的答案,让我彻底明白过来。胸中一股怒火即刻升腾而起,怒不可遏的瞪向晏非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他也要控制,当真冷硬的心肠。 “你不是喜欢听他这样叫你吗?索性我就让他叫个够。” “你......”我怒气翻涌,一时竟然语塞。指着他顿了良久,方才找到说话的能力:“对这么小的孩童下手,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晏非轻笑:“情儿,你也真是不知好歹。我这明明都是为了你,你却倒来怪我。我这夫君,还真是难当啊。罢了,你既然不高兴,那就别让他叫好了。”冲着欢生一招手:“来啊欢生,到我这里来。” 欢生很是听话的走了过去,晏非蹲下身来面对着他,故意沉下脸来,道:“欢生,你看爹爹他不喜欢你这样叫她。爹爹他很生气,都是因为你,这可怎么办呢?要不,你还是不要再叫他爹爹了吧?”说着,手掌轻轻抚过他的头心。 我一直紧盯着他,觉得他此举有异,刚想呼喝,就见欢生已经从他身边离开,我刚松口气,就见欢生迈着小胖腿,摇晃不稳的朝前走。在他前面是那张半人来高的案桌,欢生的身高只及到桌腿。眼看着他就要撞了上去,我忙叫了声:“欢生......”唤住了他。 他小小的身子停住在那里,只是一顿,然而便直直撞了上去,接连撞出两声砰击声,嘴里喃喃不清的道:“不叫......,不叫......”。 我的心一阵抽疼,冲过去一把把他搂在怀里。他那小小的身子犹自在挣扎,眼睛直直瞅着桌腿,想要挣脱了我的束缚,嘴里不停的念着‘不叫’两个字。再看他的白白细细的额头,已经撞得又红又肿。他依旧不停的扭动着身体,我又痛又恨的低喝了声:“晏非......”。 “怎么了,情儿,唤为夫有何事?” 抬头望着晏非那躬身低下来的脸,再也无法忍耐下去,抽手就‘啪......’的给了他一把掌。 晏非只是微愣了下,抬手摸了摸那半张被我打了的完好的脸,颇为温柔的低声道:“情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连出手都掂记着那半张受过伤的脸。” 我心中有气,自然不给他得意的机会,再次抬手,朝着那半张脸挥了过去。而这一次,却被他一把抓住。 “情儿,适可而止。我活过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动我。除了你......”拽住我的手心,抚摸上他那半张伤疤脸,微闭了眼,道:“这张脸,便是你亲手毁去的。你这狠心的女人,摸着它,你可感到一点点忏疚?”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对于他的脸,我是怀有欠意的。每次看见这道狰狞的伤口,我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当时我从城墙上飞坠,落入他怀里,手中的金钗带着一串血迹的画面。心中是一阵阵的心痛。 “我何曾又怪过你?”晏非淡淡道。 我整整思绪,重新又面对他:“你我之间,不管是我欠你的,还是你亏欠我的,总归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与他人无干。我希望你放过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就算我求你了。”欢生那小小的细软的身子,一直未停歇的在扭动,扭得我的心都疼了。 晏非默默的注视我良久,终于问了句:“你心痛了吗?” “是。”何止是心痛,已经在滴血了。眼看着好友、稚儿受这样的折磨而无能为力,简单的痛已经无法形容了。 “那,是不是后悔了?” 我微自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轻点了下头:“是,我后悔了,后悔不该瞒着你偷偷离开。我真的后悔了,我再也不会了!”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他皱着眉,似在苦恼。 我不再犹豫,立时从头上拔下束发的发簪朝着自已的手臂,狠狠的戳了下去:“我发誓,绝不再瞒着你偷偷离开,若有违此誓,当浑身被万洞所穿,流血而死。” 我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看着晏非。他好似并没有想到我会有此一举,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伸出手,抚上欢生的头顶。扭动的小人儿,立时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安静下来。 “你......” 我刚想质问,就被他打断:“放心,他只是睡着了。等他醒过来,就又会活蹦乱跳了。” “你是说,他的摄魂术已解了?就这么简单?” 晏非轻笑道:“你以为还会如何?你的夫君,已经不是从前了。自然不需要用心头之血作为解药。” 闻言,我才算彻底放心。轻抚着欢生的红肿的额头,平静的道:“我就知道你的功力精进不小,果然如此。” 晏非淡淡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会进步如此神速。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的离开,我也不会......”他似想到了什么,没再说下去。 从他的神情上看,必是什么重要的事,却不想让我知道。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不想说的事,便是天塌下来都不会说。我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儿,追问下去。此时的我尚且不知道他隐瞒我的到底是什么,若是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都会不同。 得到了晏非的‘原谅’,浚朔很快便得回了自由,只是一身的伤,却需要慢慢的静养。欢生又恢复如初,还是那么可爱招人疼。唯一的缺撼就是嫣红,失却了女人最宝贵的贞洁,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好在浚朔勇于承担,亲口允诺等到伤势一好,便奏请西良皇帝,要其下旨赐婚。这总算是对嫣红有了一个交代。 这一切问题好像都已经完满的解决了,看似平静的王府,却已经暗潮汹涌。而我虽然隐隐有所察觉,却未露声色。浚朔虽说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凭他的性情,又怎么会甘心忍得下这口冤气。就算是觉得有愧于嫣红而放下了对我的心思,却决然不会放过迫使他别无选择的晏非。毕竟,受了那样的折磨和侮辱的人,没有谁还会心平气和。 晏非好像并未察觉这一切,依旧在送行宴上有说有笑。或许是因为既将要离开的原因,那些于他同行的侍卫们也放松了警惕,各自也都或多或少的饮上了几杯。这一席宴,可谓是宾客尽欢,直至深夜,方才散去。 凌晨十分,正是晚归的众人进入梦乡之时,府中的寂静却在悄然中打破。 我望着屋外灯火通明,杀喊声一片,迅速的将睡熟中的欢生叫醒,裹好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抱着他将将走到门前,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来到桌子前,在纸上留下了几个大字......晏非,我走了。既然已经发了誓,总不好不算数。这好歹也算知会了他一声,这可就不是瞒着他偷走了。 拿起纸镇压好了墨迹未干的纸张,抱起了欢生,推开了屋门,瞅了眼远处正打在一处的两方侍卫。在两方人马中,看见战在一处的浚朔和晏非。 隐约听得浚朔的声音传来:“想不到吧,我让人塞住了耳朵,就可以破了你的妖术......” 晏非并没有出声,在他似有所觉的不安的视线投过来的前一瞬,我抱着欢生已经隐入了墙边的暗影之中…… 当清晨的日光初现的那一刻,我已经从齐州城里的‘云来客栈’后院儿的客房里出来。脸上已经换上了另一张人皮面具,在欢生仍旧疑惑不解的清澈目光里,大摇大摆的走上了齐州街头。 齐州城的城门已经大开,三三两两的百姓开始进进出出。遥遥望着城楼上大大的‘齐州城’三个字,内心升腾的喜悦已经无法隐藏。 迎着初升的太阳,我拍拍欢生:“我们走喽......”。 仿佛,幸福就在不远处,正在朝着我招手。 城门越来越近,喜悦中我慢慢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儿。刚才光顾着高兴,一时间竟没有发现,那些守城门的兵卒,竟然有些不同寻常。 此时,城门口正有一对儿夫妻抱着个幼童,那些侍卫再三的盘查,方才放他过去。跟着,又有一名妇人带着孩子想要出城,也同样被拦了下来。 我抱着欢生的脚步慢了下来,心中暗道不好。怕是已经被人发觉了,若是就这样抱着欢生出去,难保不被发现。虽说是我已经换了张面皮,应该不会被认出来。但是,欢生的相貌可没有变。我该不该冒这个险? 正在我犹豫不决之际,一辆由身边经过的马车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辆车身朱漆色,黑金镶边雕花镂刻的马车。一名四五岁的孩童正掀起了车帘儿,好奇的伸出头来探望。借着空隙,我清楚的看见车里的情形。 车子里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两名七八岁上下的男女孩童,若是再加上一个欢生,一共便有四名孩子。不如......,我忽然心生一计,叫停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141章 “这位大爷,可不可以打个商量,让我家小儿坐坐您的马车。” “车车,车车......”欢生在我的授意下,张着两只小手要人抱。我有些为难的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很是无奈的冲着车里的中年男子商求。 车内的三个孩童一齐看向男子,稍大一些的开了口:“爹,你就让他坐坐吧。” “是啊,爹,就让他坐坐吧!”女童附和道。 那先前掀着车帘朝外看的小童,点着头去拽那男子的衣袖,稚声稚气的道:“爹爹,要是小弟弟还活着,是不是也像他这么大呀?”。 那中年男子闻言眉心紧皱,似要训斥他几句,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出声。倒是那稍大一些的男童脸色变了变,警告的轻斥了声:“三弟!” 我微愣了下,随即打了圆场道:“哦,大爷不必担心。小儿很是听话,不会哭闹的,只坐一小会儿就行。” 那中年男子总算是正眼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怀里的欢生。随即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呆住了。瞅着欢生,两眼发直。 “这位大爷......”我唤了声。 他这才醒过神儿来,冲我道:“对不住了,刚才失神了。你是说这小童想要坐车是吧?好说,你们上来吧。反正这车子宽敞,足够你们坐的了。” “哦,那真是谢谢这位大爷了。我就不上车了,让小儿坐坐也就行了。”我把欢生递了过去,男子随手接住。 车子继续往前行,我跟在后面一丈多远,看着守城的兵卒过来盘问。一如我设想的那样,车子里坐了四个孩子,那些兵卒并没有太过仔细,也只是草草的看了下,就放行了。而跟在后面的我,只身一人,自然也就更加容易通过了。 马车一出了城门,大约又行了一里多路,便停了下来。让开了大道,拐进了一旁的林间小路。 我一看这模样,加快了脚步,跟了过去。等我到了近前,那中年男子已经下了马车,怀里抱着欢生,神情尽管尽力克制,仍能看出很是激动。 我不明所以,只当他是看出了我实则躲避守城兵卒的意图。虽是有些愧疚,却未挑明,只是客气的向他道谢,伸手便要去抱欢生。 不料,他抱着欢生往旁边一侧身,我的双手便落了空。难免惊讶的问道:“这位大爷,这是何用意?”心中只道,帮了我这个忙,谢谢你就是了,干什么要抢我的孩子? 中年男子似乎也觉出自已的举动有些不妥,忙解释道:“哦,这位兄台,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太过可爱,一时有些不舍,才会如此。兄台不会介意吧?” “哦,不会。”我释然道。欢生这孩子的确是招人疼,很多人见了都不舍得放手,他有此举,倒也没有什么。只是,他这一直不肯撒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中年男子像是没看出我的不快,半点要放欢生的意思也没有,状似随口的问道:“对了,我见这孩子长得十分俊俏,想必是像他的母亲喽?令夫人应该是个大美人吧?” 过于拭探的口吻让我不得不对这位初次相见的男人产生怀疑,随即冷下脸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 男子一看我有些恼怒,长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有一幼子,数月之前随着我的夫人一同回了大运国陵丘的娘家。只是,不幸遭遇了贼匪。我的夫人亡故,方才数月大的幼子却失了踪。这段时日,我一直在寻找,却毫无音信。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说到这里,眼圈儿已经泛红。 马车里的三名孩童,更是低低呜咽。最小的那个,一边哭着,一边嘴里直唤着‘娘亲’。 我听到此处,心中大震。强自压下这份震惊,问道:“你说你丢失了幼子,只是不知那幼子可有何特征?” “幼子尚小,外貌上并无十分显注的特征。只是从眉眼上看,倒是四分肖似他的母亲,六分肖似于我。若说算得上凭证的,倒是他出生之时,我特别让金匠打造的一块儿长命锁,他的兄姐们,也都各有一块。”说着,便让车里的三个孩童,纷纷从里衣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金锁来。 三块金锁一亮出,我再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当下便确认了这中年男人的身份,正是欢生的父亲。 我默默的走前了两步,从欢生的脖子上也掏出了一块儿一模一样的金锁来,静静的道:“你不用再怀疑了,他就是你失踪的幼子。”随即轻笑道:“我早该看出来了,欢生很像你。”莫怪我见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那三名孩童也是十分的亲切,却原来他们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欢生的影子。血亲毕竟是血亲,终究是骗不了人的。 “他真的......就是小儿吗?” “怎么,连自已的儿子都不认得了吗?”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怀里的欢生,又是拍又是拧自已。那又是激动,又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滑稽。不过,我却笑不出来。浓浓的不舍,让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是了,我怎么边自已的儿子都不认识了呢?看我,真是高兴的过头了。” “也难怪,毕竟他离开你的时候还很小。那么大的小人儿,本就长得差不多。”我嘴上安慰着他,却不知道有谁来安慰我? “也对,也对。”他嘿嘿一乐,亲了亲欢生。 车里的三个小童,一听说欢生就是他们失而复得的小弟弟,立时欢呼雀跃,冲了过来,争着抢着要抱欢生。 我见此情景,心中也有了些释然。到底,他们才是欢生真正的家人。而我,这个名义上的爹爹,能够陪着他这些时日,也就足够了。是该把他还给他的亲人们了。 为免对方多想,我便将如何救下的欢生的经过,叙述了一遍。欢生的父亲一声不响的听着,直到我说到欢生的娘亲临死之前,还将他抛了出来时,才见他泪水潸然而下。想是夫妻情深,如此阴阳两隔,怎么痛断肝肠? 我轻声的安慰了两句,看着四个孩童玩耍在一处,黯然不语。 想是看出了我的失落,中年男子也是欢生的真正的爹爹,收了眼泪,说道:“真是多亏有了兄弟你的照顾,小儿才能活到今天。做为他的父亲,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这都是我和欢生的缘份!哦,对了,我抱下欢生的时候,也不知道他的名姓。心想着,他的爹娘一定也盼望着他欢欢生生长大,也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如今他见到了自已的爹爹,也该叫回了自已的名字了。” “欢生这名字起得很好,兄弟对他又有救名之恩,一个名字还是起得的。以前的名字都不算数,往后他就叫欢生,季欢生。” “原来大哥姓季,不知如何称呼?” “嗨,瞧我,到现在还没自报家门呢。来,来,兄弟,我们上车,边走边说。” 马车缓缓而行,我在他的叙述中知道他姓季,名叫季长言,西良安县人,家中世代经商,在安县小有名气。这次带着儿女去陵丘的岳丈家,打算把岳丈岳母一起接到安县去住。 一路上,几个孩子的嬉闹时时打断我们的闲叙。不知不觉,已经出了西良国境内。在踏上大运朝的地界时,我和他们才做了别。临作别时,欢生正在憨睡,我没有叫醒他。想来,醒来时,见不着我,他定会哭闹。心中虽是万分不舍,也只能生生忍下。欢生年纪还小,他有了身生父亲和兄姐在身边,慢慢的也就会把我给忘记了。看那季长言,性情温文稳重,是个疼爱孩子的好父样。欢生回到他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身边一直都有这么个小人儿在,突然孤身一人了,怎么也无法适应。睡觉时想着他滑滑嫩嫩的小身子,吃饭时想着他憨憨可爱,沾着饭粒儿的小脸蛋儿。一下子整个人就像丢了魂儿一样。直到七八天后,方才慢慢的适应了。 此时,我已经离了边塞,入了内陆。走走停停,又过了半个月左右,便已接近洛城。原本并没有打算回去,可是欢生回到了他的家人身边,这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思乡之情,油然而起。虽说洛城已经没有我太过亲近的人,可毕竟是我生长的地方,那些熟悉的面孔,总会让我觉得亲切些的。 当然,我也并不是就没有顾虑。只是,随着欢生的离开和脸上这张全新的面孔,轻易就被我打消了。既便有个风吹草动,我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茫茫人海,大千世界,又有谁能将现在的我和原来的韩情联系在一起?就算是晏非,对于我来说,这最为亲密的人,若不是从欢生那里露了马脚,想必他也无办法认出我来吧?至于浚朔,那只能算是一个意外。有了一次的教训,难道我还不知道要行事小心吗? 洛城的深秋,很美! 行走在郊外,脚下踩着落满了金黄色的秋叶的青石小径上。正午的阳光洒下,照得浑身暖洋洋的。入眼是土黄色的山丘,座落在林间山角下的几间茅草屋,升起袅袅炊烟。天空晴朗,溪水清澈。田间垅地阡陌,绵延至远,俨然一副世外桃源模样。 若是在此买块田地,置间小屋,久居于此,慢慢终老,到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入城之时,已是傍晚。靠近正街主道上寻了间客栈,暂住了下来。吃过了晚饭,正想出去转转,走到门口时,便被客栈的掌柜拦了下来。 “这位客官,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我劝您,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我见他神色有异,随口问道:“此话怎么讲?”(未完待续) 第142章 客栈掌柜四下瞅了瞅,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道:“最近洛城里不太平,时常有人失踪。就在两天前,客栈里来了位外地的张姓公子,吃了晚饭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我看客官面生的很,想必也是才从外地来,对此事并不知情,这才出言相告。还望客官能听我之言,早早回房歇息,免得有什么不测。” “你是说洛城里最近常有人失踪,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了,洛城里都传开了,也就你们这些外来客不知此事了。” 掌柜的话,让我感到惊诧不已,随即问道:“既然有人失踪,可有报官?” “报了,当然得报了,可是到现在也没个信儿。弄得洛城里的百姓,是人心惶惶啊。你没见吗,这天儿还没落黑,这街上就已经走的人都不剩几个了。你要是以前来过洛城,就知道了,这要是换作以前,这个时候,这条大街上那才叫个热闹。”脑袋探出门口,指着街尾,道:“看见没,光是那‘春香楼’门前,就是燕语莺声,客流不息。更别说那些个做小生意的商贩,早已经摆满了整条街。可自打有人失踪后,官府就已经下了宵禁令。这条街也就不再热闹了,便是你真的想出去,也没什么可逛的了。” “原来是这样!幸好有掌柜的实言相告,不然的话,我岂非就有危险了。” “客官听劝就好,我也就放心了。”掌柜的似松了口气,想必是为了劝说住店的客人费了不少的口舌。 我打消了出去闲逛的主意,想要回房歇息,又觉得时辰尚早。于是,便让客栈的小二上了壶荼和一碟瓜子,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了下来,慢慢打发时间。 客栈的掌柜也怕会有什么闪失,不厌其烦的劝着每一位想要出去的店客。大部分人都像我一样,放弃了出去的念头,要么早早回了客房歇息,要么坐下来消磨时间。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不信邪的非要出去。眼见拦不住人,客栈掌柜摇着头,直叹气:“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八成是回不来了。” 店小二能有二十初头,扯下肩上的布巾,朝着手心里抽了抽道:“得,掌柜的,明儿早上又得上官府走一趟。这年头,还真就有人不怕死的,愣是往刀尖儿上撞。” “也不能这么说,保不齐他们就没事儿呢?” “可也对,他们俩个一个太高,一个太胖,的确是不太可能。”店小二摇了摇头,回头瞅了瞅,口无遮拦的道:“要说合适吗,那位客官倒是挺合适。” “小二儿,你给我住嘴!”客栈掌柜当即就低喝了声。我没错过两人瞄过来的目光,一直留心他们的谈话,两人交谈的内容,让我大感意外。看情形,客栈掌柜说的并非是事情的全部。有人失踪多半是实情,至于内里究竟,恐怕另有详情。 天色渐渐晚了,坐下来的人也碌续回了各自的客房。那两名不听劝告,倚仗着身上有些功夫的房客,也相继回来了。那个胖些的男客,更是对上前搭话的客小二,不屑而得意的轻嗤了声。冲着客栈掌柜直道他危言耸听,出去了大半会儿,连个毛贼都没碰见。掌柜的直说:“是,是,是。不过,还是小心为妙。”那人嗤之以鼻的回了后院客房。 那店小二朝着掌柜的递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说:“看吧,好心赚了驴肝肺了吧?人家跟本就没领你的情。” 客栈掌柜白了他一眼,想要斥他两句,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瞅了瞅我,温笑道:“客官,天色也不早了,怎么还不回房歇息啊?” 我环视一下周围,这会儿工夫,已经走的一个人不剩。嘴里应道:“哦,这就回去了。”走出了几步,回过头冲着小二道:“对了,劳烦小二哥待会儿给我送壶热水。” “好了,客官,待会儿就给您送过去。” 我点点头,不紧不慢的回了后院客房。没过一会儿,店小二就提着一壶水,敲了门进来了。 我掏出一张早就备好了的银票,随手塞到他的手上,随意道:“给,这是打赏你的。” “哟,客官,这——这——可担当不起。”小二打开银票,一看面的数目,惊的想递还给我。他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那张银票是整整一百两,这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于他来说,便是两年累死累活也挣不下这么多钱,他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小二哥莫要推辞,其实我还想向你打听些事情。这张银票全当是酬谢的谢金了。” “那——,客官想知道些什么?” 我见他有些迟疑,就着他的手,将那张银票揣进他的怀里。这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刚才听你和掌柜的说的那些话比较感兴趣而已。” 店小二一笑:“我就猜客官是问这事儿的。”回头瞅了瞅,看到房门合得严实,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这件事,我们掌柜的不让说的。不过,既然客官问了,我也就不瞒着您了。”“刚才客官你也听说了,洛城这里最近这些日子老是有人失踪。” “这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你们掌柜的自已不都说了吗?” 店小二摇了摇头,道:“客官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这内里还有详情呢。” “此话怎么讲?” “失踪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们不论男的女的,全都是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就跟——客官你差不多。”说完这话,像是怕我生气的干干笑了两声。 我本就是想问这些,自然不会和他计较,不动声色的问他:“这些小二哥是怎么知道的?” 店小二见我并没有生气,好像放了心,又开始说道:“说来也巧了,我有个娘舅在洛城的衙门里当捕头。是他跟我透露了些内情,再加上客栈里这些日子失踪的那几位房客,那个头那胖瘦也都跟我娘舅说的一模一样。” “怎么,这客栈里失踪了几位房客,难道不是只有一位张姓公子吗?”我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店小二也觉出自已有些失言,显出略微悔意,随即低头向胸口揣着银票的地方,又换了张的笑脸,道:“我们掌柜的是怕影响客栈的生意,所以他才没敢说实话。而我对客官,自然是不会隐瞒的。实话说吧,就这客栈里,前前后后,失踪了已经有八位房客了。而且,还不都是在晚上失踪的。有两位在大白天的,就没了人影。当然,这件事也就只有我和掌柜的知道。就连官府那里,都不知情呢。”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担忧道:“不过,客官,我跟你说的这些,你自已一个人知道就好,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这是自然。”我点了点头,应允着,一边寻思着他说的这此话。 “客官,要是没事了,我可就出去了?” “嗯。” “哦,对了,客官——”店小二临出门前,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回头来,道:“有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嗯?我随即抬头:“小二哥有话但说无妨。” “我说这话,客官可不要不爱听啊。依我的意思,客官若是没有太大的事,还是早些离开洛城的好,要知道,您这身形,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当然了,也不能说是绝对的。洛城这么大,相似身形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客官这一个不是?” “谢谢小二哥的好意,我知道了。” 店小二退了出去,我坐在椅子上,愣神愣了好半天,直到外面响起了更夫的敲更声。已经三更天了,也该上床歇息了。我不再胡思乱想,倒了些壶里的热水,草草洗漱了番,便上床躺下了。 店小二的话,一直盘旋在脑子里,不肯离去。直到四更天了,我还没睡着。身子虽然困乏,可眼睛却是滑滑的,越来越亮。又困又睡不着的滋味真的挺难受。 本是想着回洛城,在这片故土上,找寻着那份亲切和熟悉的乡情。不曾想,初回的第一夜,竟是以这样的心情渡过。换了一张脸,以为万事大吉。到头来,还得为跟了自已二十多年的身形体态烦心。这世上,总不能也有一张人皮,可以从头换到脚吧?既便是有,那我也得有那个胆,敢换上才行啊! 店小二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大体的意思是没有错。这洛城里人虽多,可难保不落在我的头上。要知道,最近我好像都在走霉运,谁知道这股运势还走没走尽? 要是真的应了那句话,人倒霉的时候,喝个凉水都塞牙,当真也成了这客栈里的第九号失踪人物,光是想着成为后来人议论的话题,我这心情就有些乱糟糟的。 心情烦闷,睡意更消。耳边似乎听见一声细微的响动,从门边传来。 我猛的一震,整个人的神经绷到了极点,眼睛紧盯着门口,一动不动!(未完待续) 第143章 夜深人静,极轻的‘咯楞’声,让我心头一震,即刻明白门栓已经被人拨开。当下便从床上一骨碌坐起,闪身立到了床侧的木柱后。 拨开了门栓的房门,极轻的被推开。黑暗里,隐约显见有两条人影闪了进来。我摒住呼吸,看着两人摄手摄脚的走至床前。两人无声的打了个手势,靠近床头的那人抽冷着掀开床上我摆好的被子,另一人手里已经多出一物,看着像是个布袋之类的,兜头就罩了下去。 “咦?”极轻的疑问,随即换成了低喝:“快闪开——”两人极为迅速的跃起丈许远,想是以为我设了什么埋伏。等了半天,不见有动静,立时有些明白过来,不约而同的分别向屋子里的两个方位跃去。 我躲在木柱后,心里自是焦急万分。眼看着两人就要转过来了,狠狠心,一咬牙,扯住床头的布幔,朝着最近的一人的头裹了上去,另一手将早已经摸过来的砚台,奔着冲过来的另一人砸过去。砚台一出手,也不管砸不砸中,我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口奔过去。 两人早有防备,我这一突袭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仅仅是让两人的脚步稍缓了下。便是这一缓,已经足够让我按照预定的计划冲出门去。门口两边放着几个旧木桶,叠起来都有一人多高。白天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几个时辰前还觉得它们有些碍眼,此时却成了我的救命符。只要我把它们朝着门口推倒,再快速的钻进其中的一个,就着推势,朝着屋里一滚。两人匆忙躲闪,急着冲出口来追我,定然想不到我在桶里,又回到了屋中。 这个念头只在我的脑海里一闪,容不得我考虑是不是安全,冲出门口的那一瞬间,就去推那些木桶。‘轰隆——’左侧的木桶应声而倒,正如我预想的那样滚进了屋里。我随即又去推右侧的木桶,伸出的手却落了空,跟着又拨划了下,依然空空如也,我一愣神儿,转过头朝着堆放着木桶的位置看去。不待我看清楚,眼前却是一黑,脖子处传来一阵闷痛,顿时失去了知觉—— 最后一瞬存留的意识,留在脑海里的就只有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是,我就成了那只倒霉的螳螂。 再次有意识时,我已经处在一间石室里。和我一同五花大绑的还有两人,一男一女,年岁都在二十五六岁左右。靠着一面墙壁中间,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皆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不多时,两人站立着的那面石墙,‘轰’的从中间拉开,却原来是道石门。石门一开,一股浓浓的血腥夹杂着类似尸体腐臭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出来的是个中年文士,身材清瘦,中等身高,面容枯黄,带着浓浓的倦色。握着着一方雪白的帕子,正擦着被血沾染红的一双细长的手。 “还有几个?”文士淡淡的问道。 “三个。” “嗯。”文士朝着这边走过来。 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俨然已经把我们当成了死人,冲着身后一摆手:“都带进去吧。”随后,我和那一男一女相继被带离了这间石室,跟在那中年文士身后,由着先前开启的石门,进了去。 石门后是另一间石室,是先前那个的数倍大。宽阔的石室中央,是一个石刻的世大的太极图,太极图外围四周尽是深度能有一尺的凹槽,凹槽里灌满了鲜红似血的液体,散发出浓浓的血腥气。连接着太极图和外围的是一条细长只容纳一人行走的石径,石径尽头也是太极图的中心的阴面,摆放着一具干瘪的尸骨,那血气中混杂着的令人呕吐的腐烂气味儿,想必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在石室的四周,四面墙壁的角落里,同样站立着十几个面无表情的高大男子。青一色的夜行衣打扮,这让我想起了在客栈里摸进我屋子里的那两个人来。 中年文士指了指我前面的那一男一女:“他们俩个。”先走过来两名高大男子,将那名女子头脚抬了起来, 延着那条小径走到了太极图的中心的阳面,放了下来。那石刻出的太极图属实古怪,女子一躺在上面,便牢牢的被固住,再也动弹不得。捆绑着的身体先前还扭动了几下,脸上更是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奇怪的是,她却没有吭出半声。 跟着,那名男子也被带了过去。太极图阴阳中间有一条间隔的阴阳线,也同样被刻成了凹槽。在摆放着干瘪尸体和女子中间的位置上,两名高大的侍从押着那男子,男子被迫着跪在了地上,身体用力的挣扎,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我随即明白过来,两人多半是都已经被点了哑穴。 其中一名侍从,从靴侧抽出一把一尺长的匕首,按下男子的脑袋,飞快的割开了他的喉咙。这一刀又狠又准,鲜血立时涌了出来,流进了那道凹槽。于此,我已经明白过来,四周凹槽里的盛装的血红物全是人血。这个认知让我浑身一阵恶寒,想象着那个脖子流着血,嘴里都吭不出半声的人是我,内心里的恐惧攀升到了极点。 好似知道了我在害怕,中年文士冲着我微笑,那笑容无比阴森,像是勾魂的使者对我说,不要着急,下一个就是你了。 我倒退了两步,直觉的想要逃跑,却被身后的侍从抓住,两只手按在我的肩头上的那一瞬,我再也不法克制的尖叫一声:“放开我——”恐惧令我失去了理智,早已经顾不得要压低嗓音。 这一声尖叫,无疑泄露了我女子的嗓音。中年文士轻‘咦’了声,朝我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伸出手朝着我的脸摸了过来。我被两名侍从按住了双臂,无法去阻止,只能图劳的扭动头颈,避开了他的手。 中年文士的手停举在了半空中,没再上前,随即释然的笑笑:“有意思,原来是个女子。也好,反正今晚的血已经够了,你是不是男子无所谓。倒是可以再祭一次魂。”说完,转身朝着那名躺在图阵之中的女子走去。 此时,那名男子已经放完了血,了无声息的歪倒在了地上,想是已经气绝。那血槽里因为有新鲜的血注入,像是有生命似的开始朝着那具干瘪的尸体慢慢流动。不多时,那具干尸竟然奇异的浑身有了血红的颜色。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竟然看见它轻微的动了下。我只觉的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全数竖了起来。 再看那中年文士,已经到了那名女子的身旁,在她极度痛苦和恐惧的目光下,慢条斯理的解开了她胸口的衣裳,一只细长的手掌贴了上去,五根手指陡然的朝里叉了进去。提起时,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他握在手里,从胸腔里掏了出来。 那女子眼见自已的一颗心,就这样从自已的身体里拿出来,眼睛瞪的老大,眨了两眨,便没了气儿。 我被眼前这残忍的一幕惊的心胆俱颤,闭闭眼睛,浑身抑止不住的颤抖。再次睁眼,那恶魔似的中年文士已经蹲在了那干尸旁,将手里握着的正自跳动着的血心,放在了它泛红的的胸口枯骨的位置上。跟着盘膝坐好,双手结印,嘴里喃喃不停的念着什么咒语。 随着他嘴里的咒语越念越快,那具干尸也越来越红,浑身的枯骨也似在复原,‘咯吱—咯吱—’的响动。突然,中年文士眼睛暴睁,嘴里大喝了一声,就见那具干尸,似乎有了生命一般,猛的坐了起来。 我摒住了呼吸,险险惊叫起来。就在此刻,那被掏出了一颗心的女子尸体,像是被某种力量挣扯了一样,‘扑——’的一声,浑身断成了数截,向四周飞了出去。 再看那具干尸,又倒了回去,浑身妖异的红退散,又恢复成原来干瘪的模样。中年文士低咒了声,懊恼的站了起来,朝着那些高大侍从挥了挥手。侍从们将飞散出去的肢体连同那具男子的尸体一起,丢进了一面墙的暗门后。那暗门一开,浓浓的腐臭味涌了出来。想也知道,门后堆了多少这样的残肢尸骨。 我曾亲眼见过纳兰吸食人血的场面,其残忍程度和这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而不幸的是,我也将在下一刻,亲身品尝这种残忍。 中年文士又在擦手了,那细致中透着优雅的动作,就像是刚刚才净过了手,正擦干净手上的水汗一样,浑然看不出他刚刚做了些什么。 丝毫未觉我正怒视着他的目光,淡淡的道:“你看也没有用,谁让你倒霉,长了跟她一样的体形呢。”冲着我身后的两名侍从道:“带她过去。” 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咬着牙道:“她是谁?”先前的一幕,俨然是一种血祭。血祭出自邪教,传说可以令死人复活。虽是有所耳闻,却从未真正见识过。想不到,真正见到了,我人也快死了。 我瞅了眼那具干尸,想不出它生前会是怎么样的人,可以在死后让人以这种残忍、泯灭人性的方式替她复活。就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就要牺牲掉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就算传说成了真的,她会活过来,在知道有这么多人为她而死,她还会活的心安理得吗?(未完待续) 第144章 那中年文士睨了我一眼:“她是何人,你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也不过是祭魂所用,知道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你的将死的命运。” “是,我是将死之人。就算是了了我死前的心愿,你何不发个慈悲心肠,让我做鬼也做个明白鬼呢?” 中年文士轻笑:“你这女子倒也有意思,将死之人倒也不惧,反来向我质问。我还真是有些好奇你长了何副模样?”说着走向我身前,在我的脸上瞅了瞅:“你这张人皮面具还挺精巧,反正还有些时间,不如你把它揭下来,让我看看如何?” 我轻哼道:“左右也是一死,我不允你又如何?”既然已成了定局,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你还真是有些胆量,一个女子,倒也难得了。好吧,我就满足你的心愿,告诉你。”他转头朝着那具干尸一指,道:“你别看它现在那副丑模样,活着的时候,那可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当朝皇上有位叛臣皇后,你听说过吧?” “你......你说什么?叛臣皇后?”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迅速的稳定自已狂乱的心绪,道:“你是说......它就是那位只做了几个月的叛臣皇后,曾经的晏候妃......韩情?”抑制不住颤声的说完。 “咦,想不到你这女子还知道的挺多。”中年文士稍稍有些惊讶,接着道:“不错,它就是那韩皇后。” 听到他的确认,一股冲动让我仰头大笑起来:“哈......哈......”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拿自已的身体去祭自已的魂魄更加可笑的了?我鄙视了半天的人,却原来就是我自已。“哈......哈......” “你笑什么?” 我眨眨笑出来的眼泪,看着皱着眉头的中年文士:“呵,我笑你愚蠢至极。” “你我说什么?再说一句。”危险的轻眯了眼。 我不为所惧,冷哼一声:“你说它是韩情,那我又是谁?” 中年文士一愣,随即沉声道:“那你说,你是谁?”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是谁?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叛臣皇后,也是你泯灭人性的杀了这些人,极欲复活的韩情。” 中年文士被再次惊到,那张尽是疲倦之色的脸,也有了精神,上上下下的打最了我一阵,方才慎重的道:“你说你就是韩皇后,可有什么证据?” 我并未答话,只是拿眼睛瞄了瞄肩上的两只大手,随即在文士的一个眼色下,两名侍从撤了手。 我从怀里掏出了化解面具的药水,涂在了下颌的连接处,一张人皮面具片刻间就被我取了下来。露出真识面貌的我,对上中年文士,静静道:“不知我这张面容可还入得了眼?” 中年文士瞅着我的脸庞,呆愣了半晌,方才道:“当然,当然。”极快的冲着身旁的侍从一摆手。那侍从会意的转身出去了。 “真是没想到,没想到......,皇后您还活着?” “你从未见过我,也不必着急着确认。最好还是叫个认得我的人来,免得出了什么差错。”我并没有错过他摆手的动作,心知那侍卫出去,定然是找人去了。事到此处,我已然明了,那具干尸由何而来了。 当时纳兰将我带走,为了掩人耳目,便弄死了别人,并留了我的物件儿。想来,这干尸便是我那替身。它能出现在这里,我真正想要隐瞒的那人,怕也不会太远了。 我环视了下四处的高大侍从,难怪这些人面无表情,神色沉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并不像是普通匪寇。极似那些皇宫大内隐蔽的高手。还有这石室的规模,若没有一定财力物力,是如何也做不到的。 我心里自是有一番考量,隐约已经有了些猜测。 中年文士似已认同了我的身份,像怕怠慢了似的将我带离了这间满是血腥之气的石室,重新又回到了先前那间,还算是干净的石室。 不多时,身后的那道石门‘轰隆’一声的打开。先前出去的那名侍从率先弯腰走了进来,跟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跟了进来。 我的视线在触及他的那一刻,心陡的一沉。我猜测的果然不错,果真是他! 云天炽的出现,让这一切有了最合理的解释。洛城里失踪了这么多人,官府里闹的动静却不大,而朝廷里更是关心都没有关心。却原来,就是再闹也没有用,到最后都会被这幕后的指使者的强权压下去。 在我心中释然的时候,云天炽已经激动不已的朝我走了过来。 “情儿,真的是你吗?” 我感到出奇的平静,平静的看着他走近,平静的看着他颤抖着伸出手,亦平静的任他捧住我的脸,抖动的唇印向我的。一股咸咸的味道,流进了我的嘴里。 我微讶的看见他脸上流下来的泪,怔然的掉进了他的一双黑眸幽潭。 “情儿......”喃喃的低语,压抑而隐忍。下一瞬,我整个人被他狠狠拥进了怀里。“他们告诉我,我几乎不敢相信,你是热的,真的是热的,真的,真的......”他语无论次的喃喃自语,温热的唇几乎吻遍了我的脖颈脸颊。 我窝在他的怀里,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些高大侍从和中年文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好半晌,云天炽总算是稳定了情绪。放开快要将我勒成两截的手臂,将我支开一臂远,扳着我的肩头,温颜笑道:“重拥着你的感觉真好!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任他仔仔细细的瞧看,没有半分挣扎。 “没变,一点儿也没变。情儿,我的情儿......”说着,又将我拥进怀里。只是这次放柔了力道,轻环着我的腰身。似抑郁了很久,轻舒了口气,感叹道:“我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重要了。” “所以,你就杀了那么多人,为了只是让我‘活’着?”这个‘活’,对于我本人来说,真实的定义,比杀了我还令我难受。 “只要你能复生,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他们的命和你的比起来,不及万分之一。” “他们可都是你的子民,身为一朝的君王,怎么能如此轻贱人命?你时常不是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吗?立志成为明君的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凶残?只为一人的性命,便可以伤害这些无辜之人,这与暴君何异?”曾经的他,伤我至深。我虽恨过他,却不得不承认,在政事上,他不失是一位明主。纳忠言、施仁政,虽是初登皇位年余,却已有效绩。他也曾经满怀壮志,扬言要名传千古。依我对他的了解,也曾深信,不重儿女私情的他,会在权政上有所作为。 身陷皇宫的那段日子里,我难免听闻一些朝堂上的政事。加之他所施之政的种种迹像,越发有这个肯定。只是,这样的确信,却在随着纳兰离开大运国的日子里,渐渐改变。尤其是在陵丘的那段时日里,朝廷颁布的一连串新政,让我对他的誓言,彻底产生了怀疑。 如今,在我亲身经历了这一场血腥残酷的魂祭之后,如何还能让我相信,他还是曾经那个放出豪言壮语的男儿了? 他变了,变得不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云天炽。我和他虽是年余未见,他却改变甚多。这种改变,不光是身形上的清瘦脸庞上的消减,而是从他骨髓及至整个魂灵的改变。 之前的他,气质温文内敛、深藏不露,一如绵里藏针,锋芒尽在温绵之后。而此际的他,虽锋芒未失,却带着阴厉之气,同样是那根针,却似已经浑身浸染了剧毒,稍微碰触,便可令人魂失命丧。这样的他,又身处高位,便是有心,那也只能越发成为一名残暴之君。虽是同样名姓流传,却不是留芳青史。 静静的听完我的质问,瞅着我,他淡淡的说了句:“你已经不再了,我成为明君又如何?” 我怔然的望着他,不明白,他的巨大改变,到头来归结竟然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难道他竟只是为了我才立下那样的豪言壮志吗?我不懂,真的不懂。记得他曾说过,与我的情谊相比起来,无尚的权力更为重要。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抛弃了我们之间的情,另娶她人。如今,他却来告诉我,失却了我,便失了他成为明君的动力,这如何让我相信? “云天炽,我何时变得如此重要了?你若当真如此视我,当年你就不会弃我而去,另娶她人。你若当真如此视我,你就不会在重得我后,我贬为一名沅衣宫女,也因此险些被那吸血魔头吸光了血液,成了一具和它一样的干尸。”我指着那扇隔开血腥一幕的石门怒斥道。“云天炽,什么好话好事都让你做尽了,到头来还要一副深情不已的模样,你不觉得你太过虚伪了吗?” 云天炽不言不动,静静听完我吼罢,陡然一个用力,将我按进他的怀里。贴着我的耳朵,轻喃道:“是我的错,情儿,都是我的错。你放心,朕把那些进馋言的人都丢去喂了狗。再也不会有人反对了。朕......朕这就带你回宫,恢复你皇后的身份。” 我闭了闭眼睛,不愿意再去挣扎。兜兜转转,又转回了原处。我费了半天劲,一张脸也换了又换,到头来还是逃不开他们,我真的累了。算了,就这样吧!(未完待续) 第145章 皇宫——无数人向往的地方,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一窥究竟,却为我所痛恨。它代表着权力和无尚的荣耀,却似一道紧箍,打从我出生之时起,便牢牢的套在我的身上,令我整整苦恼了近二十五年。 那毒咒似的预言,像是浩瀚的古拉里沙漠里最剧毒的响尾蛇,由始自终的尾随着我,任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它摆脱。我四处逃躲、四处避藏,但凡于它沾上边儿的东西,情也好,利也罢,统统舍抛弃下。而到头来,我仍旧回到了初始点。 这,是不是老天有意的在捉弄我?还是想让我极早的醒悟,违背上苍赐予的命运,合该就是这样的结果? 逃也逃了,躲也躲了,我也真的是累了。我年纪大了,腿也酸了,心也累了,再也不想逃,也不想躲了。如果命运是既定的,那就让它来吧。惑君是吧,亡国是吧,那就来好了! 似乎老天也知道我不再逃避,终于学会了面对。在云天炽带着我赶回京都的途中,起兵的大军已经攻占了大运皇朝的水路、陆路咽喉之地——曲岭。曲岭位于整个大运皇朝的北中部,是重要的陆、水两路交汇之地。攻占了地,就等于夺下了大运的大半壁江山。 闻知此讯的云天炽,对于起兵大军的攻占速度,似乎也颇感意外。多时不理朝政的他,俨然不曾想到,只是这短短的数月,足以让他的半壁江山落入叛军之手。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无能之辈,当初之所以放任叛乱,也只是心冷生厌。如今,正如他所说,我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身为一国天子的骄傲和荣耀,不充许他放任这样藐视他手中皇权的行为存在。在回京都的当日,他便召集了文武大臣,商量退击叛贼之策。 在那之前,我向他提出了暂缓回宫请求。他沉吟了半晌,方才点头应允。想是知道我对深宫高墙内的一切都感到无比的厌恶。便命人极快的在皇城附近,寻了处空置的民宅,让我住了进去。临走之时,特意留下来两名贴身侍卫和宫女照顾我,并允诺晚些时候再过来。 这一次随他回来,我事先便已经有了计算。似乎,我的命运早已经是上天注定一般,走来走去,还是依着那几句预言而行。 这就是所谓的天生的惑水红颜命?!为了它,我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远去!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惑君、亡国,当真便是这样的命吗?我问自已,就这样一生如命,可会甘心? 朝议并有进行的太久,当下战况也不容再多议。大半江山尽归叛贼之手,对于云天炽来说,无疑是一件耻辱。容不得再有犹豫,当朝决定,亲率精兵六十万,讨伐叛贼。 于此,由晏非、洛子安为首的反叛之军,陵丘为起始的数万军兵,已经在攻打朝廷这数月间,壮大到四十余万众。而这些还不包括,依奉神女之名,由四方碌续投奔而来的入军百姓和邻国借用兵马。后两者一旦也投入到了攻打的阵营当中,那势必会使朝廷方面更加的吃紧。 曲岭这一被攻克,局势便对朝廷更加的不利。显然,容不得再拖下去,五天之内,六十万精兵便行调动集齐,只待云天炽的圣旨一下,大军便行开拔。 这一连串的举动,从外表上看,不可谓不迅速。而内里的究竟,又有几人知道? 廷议后不到一个时辰,云天炽便过来了。他虽未向我过多说出兵之事,我却从他偶然失神中看出,他的心思很重。不用多问,想也知道,他云家的江山,在他手上丢了大半儿,任谁还能心情好? 他的话并不多,只是嘱咐我要好好待在这里,亲征一回,便接我入宫。说完还亲昵的摸着我的脸,轻笑着:“情儿,到时候你可不能再躲了。”仿佛对我的逃避早已经心知肚明。 如果这话在我们初识的时候,我会感激他的体贴。此时听来,却没有半分的感动。不光如此,甚至感到越发的厌恶。摇了摇头道:“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的。” “情儿?”他很讶异,对于我的直接。随即像是早已经了然的莞尔一笑:“情儿,你还真是不给我面子。就算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该敷衍几句吧?” “你我心中皆各自有数,又何必再虚伪下去?我知道,其实你也很不放心,知道我一定不会甘心留在这里。既然是这样,你何不把我一起带上。这样,你既可以时时守着我,看着我,又不必再花心思掂着我会不会逃走。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情儿,怎么你要跟着同去?”这回,他是真的惊讶了,“要知道,那里可是战场,随时随地都有人丧命。再者说,一旦开战,我很可能会顾及不到你。若是真有个万一,那可如何是好?”。 我无所谓的淡淡一笑:“我说过,我决不会留在这里。若是你执意不肯让我一起同行,那也就罢了。不过,等得战事一了,你回京之时,也未必能再见到我。” 我近于威胁的话语,让云天炽轻眯了眼,沉吟了方许。想是思索着我执意要跟去,究意怀有什么样的目地。 我也不言明,只是淡笑着看着他。最终,他点下了头,同意我随行。想来是觉得,于其把我留在这里,时时掂记着,倒不如放在身边放心些。 轻言谢过了他的应允,目送着他离去。第二日一早,我便早早的起身,跟着前来接我的大内侍卫一起出了京城。不到半个时辰,我便见到了骑在马上的云天炽。 数十万军士,整列成队。一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廷伸至边际。肃整待发的兵队面前,那个一身盔甲,容姿卓耀,威武之中难掩皇胄之气,一眼便可望见。随着他震奋军心的开征训语一过,一声皇令下,大军正式开跋。 我随同他一起坐进了御行龙驾之内,注视着他御下盔甲,懒洋洋的倚身靠向身后的软枕,闭目养神。 一路之上,他的话并不多。偶尔开口,也只是问我可还适宜?对于他过于平静的表象,我不置可否。随口应答的倒也还算合适。 延途所经各州郡府,官绅士卿无不远远出迎。云天炽下了旨意,行军其间一切从简。每至一处,并不多做停留。不日,便已抵达至青州圩城境内。六十万大军当下便安营扎塞,驻于此地。 探兵回报,叛军部众已入青州境内,先锋部离圩城还有不过五百多里。云天炽下令大军好好休息,只待战事。 圩城注定是两军交战之地,一日后,陵丘叛兵抵至,于朝廷大军相恃于圩城城下。第二日,两方各擂战鼓出战。这算是第一次交手,双方都只是浅探即止,未用上一个时辰,皆各自鸣金收兵。 翌日近午,两军再次交手。这一战,不同先前,战马嘶鸣,鼓声雷动。马蹄人足奔跑卷起的漫天尘土中,刀光箭影,人影交错,血肉横飞。 战场上的血腥残酷,在初识的那一刻,让我深深的震颤。 太阳西沉,暮光将现。遍地的尸体,随着最后一丝日光,渐渐隐入了黑暗。相较于白日里的嘶杀呐喊,夜晚是那么的安静。只是,这样安静的背后,将是更多的死亡。 清冷的月高悬在空中,看起来是那么孤寂和遥遥无及。一片乌云遮了过来,将它的清冷全数掩盖了去。似乎不愿意再让这一片的死寂,污染了它圣洁的光辉。 哎!我轻叹了口气,收回了仰望的视线,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血腥的气息,令人胸口沉闷。 身后轻微的响动传来,我并没有回头。营帐里先前还聚的满满的人,此时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情儿,夜深了,当心着凉。”一件长袍披上了我的肩头。 侧目望了下随同袍衣一同落下的手掌,静静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再商议又如何?再好的战策,不也还是要死人的? “嗯。明日再战,我会亲上城头,擂击战鼓,以鼓舞士气。” 我轻冷一笑:“商量了半天,到头来竟然只想出了这一招?你的这些文臣武将们也真还是有用啊!” “情儿,你——” “我倒有一计,不知你肯听否?”不待他说下去,我直接截断道。 搭在肩上的手一紧,他似觉察了什么,沉默了半许,方才答非所问的说了句:“情儿,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我回过身,微仰头望着他:“怎么,不想听听吗?” 月光下,他的眸光闪亮,灼灼的对着我:“如果那于你有关,我不想听。” 我微讶于他的洞察力,浅浅一笑:“你猜错了,我是不会那么做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我轻点了下头,十分肯定的道:“你以为我会要你拿我做要挟,逼着他退兵,一如之前逼宫的那一次一样,是不是?” 他沉默不言,算是默认。 “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 “难道不是?”他眉头几不可见的微皱。 “自然不是。你何不听我说了,再做定夺?”(未完待续) 第146章 残阳下的城楼,萧索孤寂。冷风吹袭下,残破的旌旗咧咧呼响。战后的兵马,脱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归回各自的营列。 一直坚守在阵营前的战车上的那道白色身影,早已不堪疲惫,倚靠在了身旁人的身上。似血残阳下,娇柔的身姿,看起来是那样的柔弱。圣洁、高雅的表像,在这一刻,消淡无形。剩下的只是纯粹的倦意。 她本就是心思单纯之人,亲眼目睹了一场血腥而残酷的争战,惊恐慌乱的想要躲藏,却被身旁一直依赖的人,牢牢的锁住在战车之上,抗拒却又无能为力。在她简单的意识里,开始有些仇恨身边的这个男人。如果没有他,她可以跳下战车,远远的逃开,躲到无人的角落里发呆。如果不是他,她可以满心欢喜的哄着她的小免子吃草。这个人,真的很讨厌。尽管他常给她些好吃的,可也总是弄疼她。她再一次的决定,从现在开始讨厌他。 这样的情绪,毫无遮掩的挂上了脸上,让人一看既知。 于她过于直白的思维相比,晏非的心思则要繁杂的多。这一场战事下来,死伤的军士,已达万计。虽然,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可仍然让他觉得过于惨重。打从陵丘起兵以来,大大小小的战事不下千余,没有一次像这一次这么折损。对方只是御驾亲征而已,说白了也只是起了个鼓舞士气的用途而已。相比起来,神女之名则要更显一些威力才是。在他的计算里,今日一战,最多也不会超过四千余,想来却是低估了那个人的威信。毕竟,他还是个九五之尊,既便是再不得人心,也仍旧会有一批誓死追随者。在这之前,似乎是太过顺遂了,以至于现在无法相信眼前的伤亡之数。 就连倚靠在肩头上,一直乖顺,被他牢牢掌控着的人,也有了想要反抗的意识。这一切都似乎超出他的意料范围。而这些,还并不是全部。下一刻,城楼之上出现的身影,将他彻底惊住。 将要落下的残阳,努力的把它身上所有的余晖尽数的挥洒出来。晕黄的色泽,将整座城楼妆典镶嵌出金光眩目的错觉。金色的光晕里,一道白色身影,缓缓而来。遥望前行的步伐,缓慢稳重。摇曳的身姿,轻盈欲飞,驻立在城墙之上,一袭白色衣裳,凌风飞舞,几欲羽化成仙。残阳晕黄的余晖,将她一身的过人之姿,渲染的越发圣洁。 战车上疲惫的娇容,在望见她的那一瞬,顿时失却了倦意,直觉的挺直了背脊,有意的将先前的圣洁之态寻回,欲与之一较高下。 遥相呼应的两人,在数万双眼睛的比对下,沉默无语。 圣洁、高雅、幽淡。传说中的神降圣女,莫非有两个?相同的疑问,徘徊在众人心头。 未过片刻,已经有人回答了这个疑问。 高高的城楼之上,圣洁的白衣身旁,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鲜黄的龙袍,不凡的气度,召示着他无人能及的身份。 “众位将士们听了,你们可知道她是谁?”高扬的喊喝,随着冷风送出老远。云天炽有一副好嗓音,清亮高亢,外加丹田之气,便是数里之外,亦能听清。 “天降神女,陵丘子归!她——”陡然高扬的威喝,并未回答先前的疑问,手指遥摇指向退回营帐前的战车,“被谣传了数月之久的天降神女,不过是个假冒的痴儿。真正的神女却是另有其人,站在朕身边的这位是朕的皇后,也是真正的神女洛子归。众位将士们,切记分清真假,莫要听信了奸人的馋言,与奸人为伍。朕身为大运的国君,因为治政不善,让众将士们一时听信了谣言,才引得了这一场战乱。归究这一切,都是朕的过失,朕向你们陪罪了。”说着,深深的鞠了一躬,紧接着道:“朕知道,诸位将士们并非真心要开战。谁家中没有父老妻儿,哪个不想安居乐业?只要诸位放下手中武器,不再开战,朕向你们保证,对先前的一切既往不咎。还有,哪些人若想退出去,朕会下令让路放行。”他的这一通喊话,让两军将士震惊不已。一时间,两方阵营里,各自像是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战后的苍凉与悲壮,在这一席话之后,不再萦绕在众军士心头。云天炽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数吸引了过来,同时,城楼上的我,也成了万众瞩目。 一如我所想,云天炽并没有太反对我的提议。以神女之名出现,目地是让敌营的军心不稳,进而产生怀疑至减弱斗志。在他的内心里,一直认为叛军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速度攻克城池,也只是凭靠着神女之名而已,并非真正军力强大到可以击垮朝廷之师。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能说服他点头。 击溃敌军内心防线,远比正面交战更加重要。在经过这数月的交战,云天炽已经深知这个道理。神女的存在,在敌众军士心里,俨然已经成了奋力进攻的动力。而相对来说,朝廷之师众心中,也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直接倒至频频受挫的局面。正所谓,两军交战,攻心为上。要想挫其敌之锐气,首当其冲的要破坏神女之名。恰好,我又知晓些‘神女子归’的内情。一个痴儿,在被人当众揭穿后,还会有多少人相信她便是上苍赋予使命的神降之女? 而我之所以如此笃定,当然另外还有个重要原因。身为正主的我,自然没有将一切尽数告之云天炽。惑国妖女的身份,和被传颂了数月的神降之女的名,无一不是一个我。而这,自是我心中的一个秘密,除了晏非,再也无人知晓。云天炽也只是相信了我的话,当真以为这只是一个计。 我遥遥望着城楼下的战车,对着车上的晏非,若有似无的轻笑。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想不到我会突然以这样的方式现身。视线滑向他的身旁,触及那同样是一身白衣的痴儿,内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苦涩。我和她虽未相识,却同样被迫着背负着自已无法左右的命运。说到底,她和我一样,也都是个可怜人!不同的是,我还懂得去抗争一回,而她呢?不知何年何月才会知晓,这世间的纷繁复杂。 刚交战后的战场,仍旧残留着血腥的气味儿。夕阳最后的一抹光华,也渐渐隐退。属于夜晚的黑,开始降临。我已不知站了多久,久到我发觉的时候,浑身发冷,腿已经僵庥。回过头去,却发现云天炽一直默默的立在我身后。 “皇上怎的还没回去?” “等你。”简短的两个字,说的极轻极慢。 我扯动唇角,绽出免强称之为笑容的表情:“此计可算是已见功效,想必皇上已经放下心来了?叛军落败,想是迟早的事情。若无意外,明日再战,便可见分晓。” “既然已要来了,倒也不急在一时。明日一战,若许会有功效。但那并非是最重要的,我真正关心的是,你一直凝望着的那人,会不会因为你的出现,而方寸大乱?” 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微垂了头,无声的轻笑:“怎么会?他恨我还来不及,又何来大乱之说?他这个人,和旁人不同,越是生气的时候,便会越发的清醒。想要叫他乱了手脚,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做到了,除非是香秀再生。” “香秀?他的那个小妾?他当真那么在乎她,甚至超过你?”云天炽的语气有些不信。 我未做回答,只是道:“我虽是他的正妻,也只是名义上好听些罢了。他真正在乎的人,也就只有一个。”每每思及于此,我都难免一阵苦涩。香秀死的早,若是活至今时,只怕我这正妻之位早已经坐不稳了。 而今,就算我还拥有着这个名头,又有何意义?再过之不久,我便也会同她一样,深埋于地下。数年以后,也会变成一坯黄土,再也不会有几人想起。 到那时,想必再也不会有人提起什么惑国妖女了吧?心中长叹息一声,缓步下了城楼。 一如所料,第二日的交战,局面已有了些变化。晏非部众明显的出现了颓弱之势,而云天炽部军士,一改旧貌,前所未有的神勇。而这,尽在我的意料之中。当日交战后,我仍旧出现在城楼之上,云天炽再一次的激励众将士。望着远处敌军阵营里,从各营帐里碌碌续续走出来的军士,我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云天炽鼓舞士气的话,稍做了停顿,我便在这时扬声开口。 城下是数十万的军兵,分做两处阵营,此时却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集在我所处的城楼之上。他们既将要听到一个足以颠覆他们心目当中,圣洁神女之名的事实。在这之前,我已经无数次幻想着群声喝起的场面。强压下内心强烈噬血般的冲动,稳住心神,略微清了下喉咙,冲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朗声道:“众位将士们,你们全都是一群傻子,笨蛋,简直比痴儿还不如。我告诉你们,你们上当受骗了” 我这一番喊,就如同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空敲了一记炸雷,轰得他们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147章 我的举动,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直到这一刻,云天炽似乎察觉出了什么,扯住我的一条胳膊,想要将我硬行拉下去。 “情儿,你该回去了。” 我抬头冲他笑了笑,甩开他的钳制。转向一众军士,扬声道:“什么天降神女,什么尊天之命,那都是骗你们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女,要说有,也只有惑君亡国的妖女。”扭头看向云天炽:亡国惑君,陵丘子归,呵......,被你们云家担忧了二十多年的人,就站在这里,可笑你却有眼不识。哈哈......”想起被迫背负了二十多年的罪名,我难抑心中悲楚,仰天长笑。 “情儿,你......” 我打断他的话,收起长笑,厉声道:“不错,我才是真正的洛子归。你没有想到吧?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非要跟来,就是想要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呵呵......,这下好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揭露身份。压抑了二十五年,这回终于可以好好的吸口气了。呵呵......”我大笑着走下城楼,不去理会身后已经目瞪口呆的众人。 我走的洒脱逸然,直到两柄冰冷的长剑架到了我的颈项,才行阻住了我的脚步。已抱誓死之气,自是无有可惧。轻淡的瞟了眼两方剑锋,昂头直视前方,默然冷笑。 身后的脚步近前,低沉隐含怒意的嗓音紧随而起:“带她回去。” “是。”王令一出,自是无人不从。 我微微冷笑,无惧的轻斜了他一眼,凌厉的瞪了眼两侧欲伸过来的手臂,转身毫无惧意的离开。 城下已是人声鼎沸,对面阵营也闻声而动,三三五五聚集一处,议论纷纷。一时间,本是风雨欲来,血腥将至的战场,肃杀之气消淡了不少。 我退下城楼,回至城内云天炽暂设的行宫。与之前相比,心事一了,反倒浑身轻了松。稍坐了会儿,便觉困乏之意涌了上来,也不想外面正是什么情形,倒头便睡。 沉沉睡了不知多久,再次醒来时,只觉似有恍然过了一世般的心境。坐起身来,呆呆的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方忆及身在何方。轻叹了口气,信步走将出去。 不知是否是我沉睡的过久,已是暗夜的城中,只觉得分外寂静。约莫走了半刻钟头,都未遇见个人影。若在平时,实属罕见。此时,我却不去多想是何缘故,反倒欣喜这一刻难得的安寂。 仰头望着夜空,清冷的夜空分外明朗。若是人这一生,都能似这样平平静静的欣赏夜色,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啊!只可惜,好景不长,终有终了之时。这样的美的夜色,每赏一次,便少了一回!轻微的感叹,长长的叹了声。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我并未回头,依旧昂头,对着星月闭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恋恋不舍的吐出腹中浊气。这才回恢原状,淡淡的开口:“你们可以动手了。” 身后一阵沉默,似是未想到我会如此淡然,有人终是耐不住好奇,开口道:“你甚至连头都未回,为何会知晓我们的来意?” 我无声的笑了记,轻转回身,对上出现在我身后的四名金衣人:“想必诸位便是以护守皇族而闻名的皇家暗卫吧?想不到我洛子归,有生之年还能一睹诸位风采。想来,倒也算是我的荣幸了。” “你不怕死吗?” “怕!这世上,又有谁不怕死。只是,怕死又能怎样?难道我说,你们不要杀我,你们就会改变主意了吗?” “自然不会。”一人冷哼一声。身为暗卫,杀人,已是司空见惯之事。要都是求情都不杀,那还算得了什么暗卫。 “那不就得了吗?我既然早已经知道求饶不得,自然也就明白害怕也无用的道理。金衣暗卫要杀的人,又有谁救?既知必死,索性倒也来得轻松!” 自大运皇朝建国以来,金衣暗卫就成了护卫皇家的一支暗军。能够命令支使他们的,也就只有当朝的皇帝一人。金衣暗卫是世袭传承的,也就是说,第一代金衣卫是第二代金衣卫的父亲或是直系血亲,第二代是第三代的血亲,依此类推,每一代金衣卫从出生开始,便冠上了保护皇家的责任。所以,他们打小开始,便被灌输忠诚、誓死护卫的信念。忠诚于当朝天子,护守大运皇朝,便成为了他们一生的使命。 而我这个被冠以惑君亡国罪名的祸水女,自然便是他们眼中,急欲除之后快的人。在我出生之时,奉领先帝之命,去陵丘追杀的便是金衣暗卫。时隔二十五年,我的再次出现,自然便被他们当成了最头等的大事来看待。除去了我,才能让大运皇朝和身为皇帝的云天炽,安然太平。 在打算将秘密说出来的那一刻,我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要我承认我是洛子归,既便是云天炽不打算杀了我,金衣卫也会想尽办法,或明或暗将我除了。正是已经事先早有预料,所以,当他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并没有任何的惊讶。 四人显然对我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在略微的迟疑后,自小训练出来的忠心占了上风。我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们。一人提起手里的长剑,向我慢慢走来。 我知道,只消一下,我便可以自此解脱。什么亡国,什么惑君,再也不会与我有任何干系。 夜风轻袭,我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剑锋的寒气已经朝我逼近,我已经望见了对面之人眼中的杀气。我不觉的绽开了笑靥,为了那既将可以摆脱束缚了我二十多年的枷锁而轻松愉悦。 就要可以见到爹爹和娘亲了,爹爹会不会怨我没有给他生个漂亮的冒泡的外孙呢?要是怨,那就怨吧。顶多跟爹爹多说几句好话,也就是了。还有娘亲,一直只见到她的画像,这回终于可以见到真人了。我们一家人,分开了这么久,也该团聚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许是我的从容赴死,让下手之人有些心软,临出手前给了我个留遗言的机会。 我笑着摇了摇头:“动手吧,若是再晚了,你们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我意有所指道。四人暗夜前来,应是瞒着云天炽,自做的主张。一旦云天炽发现,他们的行动就无法继续下去。而杀我,却是必须之事。 另外那三名金衣暗卫闻言皆自一顿,知我说的没错,为首年纪稍长之人,冲着我近前那暗卫沉声道:“十三,动手吧,她必须得死。”转向我道:“别怪我们,身为暗卫,便容不得丝毫威胁到皇上和大运皇朝的人存在。就算你是皇后,是皇上深爱之人,也不能例外。”说完一挥手,示意动手。 我看着那把锋芒毕露的长剑高高扬起,微闭了眼睛,便要笑颜赴死。便在此刻,夜风里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铃声婉转清脆,由远及近,我浑身一震,朝着铃声的方向望了过去。 夜色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我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惊讶中竟然还带着淡淡的喜悦。这让我感到十分的困惑。在我和他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我早已经告诉自已,对他,我已经无情。可是现在,在我即将死去的一瞬间,乍然见到他的出现,我的心中却是忍不住泛出了欢喜。 看着他摇着手中的风铃,朝我一步一步走来,仿佛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未发生过。而我和他,也只是在这样的深夜无法入眠,一同出来散散步、聊聊天的夫和妻。 终归这只是恍然一瞬的想像,眨过眼之后,又回到了现实中来。 四名金衣暗卫也被晏非的铃声吸引去了注意,短暂的震惊过后,便已反应过来。平日里陪养出来的默契不需要彼此知会,同一时间的窜了出去。迅疾的身形,被越发紧密的铃声所阻止。随着晏非的逼近,四人已由先前的迅速,变得迟缓,直至完全不动。 铃声渐停,晏非已经走到我的身边,不容我开口,他已先行出声:“马上跟我走。”不由分说,扯住我的手腕,转身便走。 “我不会跟你走的。”摁住他的手,拽回手臂,我拒绝道。 “由不得你。”他先是一顿,紧接着重又加紧了手上的力道。我继续挣扎,他环视了下四周,一狠心,拦腰将我挟起,快速窜行。 我被他挟在了腋下,心有不甘的大声喊叫。寂静的夜里,声音分外响亮。只是瞬时间,便有了动静。火把在下一刻亮了起来,军兵碌续从四方涌了过来,将我和晏非团团围住。如此快速的举动,让我感到有些惊讶。紧接着,便有些明白过来。 当云天炽从容现身的那一刻,算是彻底醒悟。 夜深人静,他穿戴整齐,从容不迫的站在众侍卫兵从中,一如既往的尊贵不凡。望向晏非的目光里,尽是计谋得逞的得意。转向我时,虽稍有歉意,转瞬却逝。 “朕,料到你会来。果然,你不负朕望。” 晏非放下我,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那你就太小看我了。” 云天炽摇摇头,火光照得他的脸,时明时淡:“朕怎么会小看你晏候爷呢?这些人自然是困不住你,可是你要想全身而退也并非易事。要知道,你可并非只身一人,你的身边还有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他看着我,说道:“情儿,你放心,他带不走你。” 我淡淡道:“你利用了我,目地就是想要他现身,对不对?”想必我在城楼上暴露身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一招。因为他很了解晏非,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我带走。正是算计好了,所以才会将人埋伏在这里。适才的金衣暗卫们的出现,想是在他的预料之外。若是晏非没有及时出现,他是不是会现出身来阻止?还是说,他会看着他们动手? 他的心思,一如瀚海,深沉的可怕,让人无从猜测。 云天炽踏前一步,带着些歉疚道:“情儿,你不要生气。若是不这么做,他又怎么会现身呢?你放心,他们四个,朕一个都不会放过。瞒着朕,伤害朕最在乎的人,朕定然严惩。”他斜了眼四名金衣暗卫。 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他们也是为了你,为了大运皇朝。谁叫我是洛子归,是背负着亡国名声的祸水呢?”我疲惫的心,已经再也无处可容纳丁点儿的事非。只有死亡,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什么亡国祸水,情儿,你休要再胡说。你是朕的皇后,大运皇朝会越来越昌盛,何来亡国之说。你只要好好待在朕的身边,谁都不能伤害你。”说着,冲那些侍卫兵士一挥手:“动手......”。 晏非将我往身后一拨,手里的风铃再次摇动。聚拢过来的人群,滞了滞。再看云天炽,不知何时手里已然多了柄弯弓,三支箭羽一齐搭上了弦...... “夫君......”我不觉冲口而出。 晏非身形一震,手里的风铃也随之一顿,那些侍卫军兵再次动了起来。就在此时,云天炽手里的箭已离弦...... “当心......”我已经来不及细想,上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 说是迟,那是快。就在我上前的一刹那,晏非手里的风铃已经脱手飞了出去,朝着射来的一支羽箭迎了过去。与此同时,我被一股大力狠狠的推开。 我站不稳的倒退了两大步,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抬起眼时,仅能看见晏非越发挺直的脊背。 “晏非?” “带她走。”他头也未回的低喝了句。低沉的嗓音,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我莫名的顿了下,略显迟疑的回过头去。我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名陵丘军。不待我出声拒绝,便被上前的两人搀起,强押着我退走。 “晏非......”我极力扭过头去,看着一众侍卫军兵将他包围……(未完待续) 第148章 我问我自已,我恨晏非吗?忆及过往,脑海中浮现的尽是他的好处。从前那些令我心冷的事,就像是风吹起的薄烟,淡的摸不着踪迹,一抹带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他背对我的身影,耳边回荡着他绝决的要人带我离开的声音。 我自认我不是个容易焦躁的人,而这一刻,我却是心急如焚,片刻也坐不住。若非营帐外把守的士兵,不容置疑的几次将我拦回,我定然不顾一切的冲回城内。 如此焦急的等待,简直是度日如年。从未有一刻似这样后悔过自已没有将武功习练好,只能不停的在帐内来来回回的跺走。 帐外似有些声响,我立时停了下来,想也未想的冲了出去:“晏非......” 这一回,帐外的侍卫并没有阻拦我。他们的注意力全数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地方。 夜色里,几名相同衣着的侍卫抬着一人,极快的朝着这边奔跑。不知是谁低喝了声:“年爷受伤了,快去找军医......” “晏非......”我的心猛的提了上来,三步并做两步的迎了过去,却被奔行的侍卫一把拨开,错过身时,怨恨十足的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一心挂着晏非,自然不于他计较,眼看着陷入昏迷的晏非,被他们抬进了帐中,紧跟了进去。 晏非被抬到了榻上,紧闭了双目,面似金纸,往日殷红的嘴唇灰白无比。平躺着的胸前,插了两支折断了的箭矢。暗色的衣物,瞧不出鲜血的痕迹。垂放在一旁的手掌,血肉模糊,隐隐瞧出上面几道深可见骨的细痕。既便如此,那只被鲜血浸红了的风铃,依旧挂在他的大拇指上,此时,同他的主人一样,了无生息的垂在那里。 我咬紧了唇,极力的将哽咽堵在咽喉中。一颗心,纠结着疼。 军医很快就来了,我和一些侍卫被赶出了营帐。站在夜风里,我的心绪成了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和晏非从相识到成亲,再到分离,一幕一幕,似潮水般朝我涌来。 对他,我有说不出的感情。这种感情,有着恨意消散后的滋生,也有着误释两难的纠葛,更有感动后的无法割舍。仰望夜空,我长舒了一口气,轻拭了下眼角的湿意,自嘲的嗤笑一声,惹来一旁侍卫的瞪目。我知道他们此刻恨极了我,为了我,他们的主子才受了这么重的伤。稍微忠心一些的,自然对我充满了敌意。更何况,我还是敌对方的皇后,从降生时起便背负了亡国预召的惑水。无论从哪一方面子考量,都不免被人所唾弃。 瞧他们一副忿满不平的模样,我并不怀疑有人会随时扑过来,将我掐死。营帐上军医和侍从的剪影,不停的在忙碌。我的一颗心,就一直提着不曾放下。 天色将亮,帐内总算安静了下来,我不顾及其他,第一个冲了进去。捉住那收拾药箱军医的手,看了眼榻上的晏非,直道:“怎么样,他......没事了吧?” “嗯。”军医面有沉声的点了点头:“那箭只差一分,只差一分便伤了心肺。还好,年爷的运气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我松开紧抓着他手臂的手,松了口气。 “不过......” “不过什么?”稍放下的心,再度提了起来。军医皱着眉头,轻叹了口气道:“这箭伤倒还是小事,要命的是他受了极重的内伤。方才我已经用了最好的药物,至于他能不能挺过来,尚且不好说。” “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会没事的。”我心中一痛,不敢想那样的结果。 “但愿吉人天向吧。” 我已然听不得他说些什么,满心满眼的都是榻上的晏非。一步一步走过去,好似脚有千斤之重。眼中不知何时竟然盈满了泪,顺着我的脸颊,默默的流淌下来。 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有些木然的回过头去,朝着帐门望将过去。 “怎么样了,年爷他怎么样了?”声音落下,人也掀帘进了帐内。“堂哥......”进来之人正是安子洛。 “嗯。”他轻嗯了声,像是早已经知道我会在这里,表情很是冷淡。瞅过来的一眼里,尽是责怪之意。紧接着他走到床前,看了看晏非,又问了问军医晏非的状况。面有沉色的命人好好守护着晏非,这才将我唤出帐外。 沉默了方许,这才叹了口气道:“子归,你还恨堂哥吗?” 我被他这乍然一问,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知道他说的是在陵丘城,和晏非联手演了那出戏欺骗我的事。经过这一段时日的心情的平复沉淀,若不是他提及,我险要将它忘记。 轻声道:“若说没有怨言,那是假的。毕竟,堂哥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如此对我,确实让我心寒。而若说是恨,那也还未到那种程度。谁叫我的出生,连累得堂哥年纪尚幼便失了双亲呢?堂哥为了复仇,使些手段,也无可厚非。身为洛家人,我又怎么记恨自已的兄长呢?” “子归,能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嗯。”我轻应了声,随即道:“奶娘她还好吧?身体可还康健?” “还好,就是时常念着你。” 想起奶娘,我心中一阵酸楚。 “若是她知道你如此不爱惜自已的生命,怕是要难过了。”他意有所指的道,紧跟着轻叹了口气:“子归,你真的不该如此啊。你可知道,就为了保护你,晏非他......,唉!”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闻言一震,道:“晏非为了保护我?堂哥,你的意思是......?” 洛子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子归,我并不知道你们夫妻之间,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事,以至于你对他的误会会这么深,使尽一切手段也要离开他。打从我认识他开始,眼中所见的尽是他为你付出的一切,一切。我身为男子,都不免为之动容。而你身为他的爱妻,为何就无一丝动容呢?” 我一听之下,越发着急道:“堂哥,到底他为我都做了些什么?你倒是说说清楚。”此时此刻,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在我毫不知情的状况下,错怪晏非的预感。回头看向营帐,想及里面昏迷的晏非,心中越发的感到一阵阵不安。 “怎么,你一点也不知情?”洛子安有些惊异道:“难道他做了那么多事,从未与你说上半分?”随即释然道:“难怪了,你会不要命的揭示自已的身份。”“子归啊,你能有这样的丈夫,是你三生修来的福份。” 我默然不语,脑中闪过晏非搂着那些小妾们的画面,不置可否。 洛子安似知道我所想,道:“你是不是想说,他那么好色,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哪里算是一个好丈夫?子归,你不要被他的表相给骗了。” 我不由一阵冷笑:“怎么,难道他喜好美色,还有什么理由不成?”若说别的事,或许我会有什么误解。在这一件事上,我自认没有冤枉他半点。 “子归,亏你与他结缡数载,竟然不知道他身患隐疾。真不知道,你这为人妻子的是如何当的?” “身患隐疾?什么隐疾?” 洛子安责备的看了我一眼,道:“你可知道,他习练着祖上传下来的摄魂之术?” “知道,那又怎样?” “怎样?哼......,这摄魂之术极难习练,极易走火入魔,需时不时的吸取极阴之气,方以缓解。而这极阴之气的获取方法,就只有频繁的房事,从女子身上获得。而频繁的采阴之术,又极伤女子身体。而晏非爱你至深,自然不肯伤了你。于是,他便纳了一个又一个小妾,为的只是有足够的身体,以供他修练功力。而你,不担不体谅他,反而当他是好色成性,对他越发冷淡。你说,这怎么能不让他伤心?” 他的这一番话,让我无比震惊,在我的认知里,晏非的好色成性,已经是根深蒂固,从未想过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这还并不是全部。”他接着又道:“当你回到陵丘,再见晏非时,他已经被病痛折魔的好些时日了。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以为你已经死了,执意不肯与女子同房,采取阴气。他是心灰意冷,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着病痛的身体,直至死去,与地下的你相会。直到又见到了你,这才重新又燃起了活着的意志。为了让你爱上他,他忍着每夜浑身筋脉断裂般疼痛的折魔,强行克制着自已不去碰别的女子。而这一切,你却一无所知。”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接道:“他知道你不肯让他杀死那个吸食人血的魔头......纳兰鸿兹,于是,就和我联手演了那出戏。不想,你还是知道了,从牛家村偷跑掉了。晏非心痛不已,一连四夜不曾合眼,强行打坐习功,只想忘记心痛。这样一来,他虽功力精尽神速,体内之气却自相冲撞。练至最后一层时,他已经走火入魔......”似想起当时的情形,洛子安有些恍然。 “他......怎样了?” “摄魂术最后一层,也是最高境界,摄的不光是别人的魂,也是自已的魂与魄。为了不将你忘记,他用两根长针,封锁住了脑后的两根筋脉。如此一来,他虽功成,也未尚失记忆。却要每时每刻都要承受脑后传来的刺骨之痛。而唯一可以缓解痛疼的方法,便是每日吸取一名处子之血。有时候,人找的不及时,他便会痛苦的满地滚儿。那情形,真真是惨不忍睹。既便是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真的怪你。虽是有些怨恨,在西良南阳王府见你时,也就发泄了出来。不想,你却再度逃离。不光如此,还再次回到了云天炽的身边。你这样做,又怎么不伤了他的心呢?” “我......我并不知道这些。”闻知这一切,我已经方寸大乱,思绪已乱做一团。 “子归,他真的为你做的太多太多了。他知道你一直最在乎的就是洛子归的身份,于是,他便想尽一切办法,替你去掉亡国妖女的名号,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敬畏的天降圣女。而你,不但不领情,反而主动揭穿这一切。你这么做,当真是浪费了他一番的心血啊。子归啊子归,你知不知道,当你站在城楼上,说下你就是洛子归的那一刻,他有多么的担心。为了你,他不顾性命的冲进了城里,为的只是护你安全。子归,到了这一步,难道你还看不清他的真心吗?” 我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炸雷,轰得我两耳隆鸣,头脑发晕,两眼一暗,险险晕厥了过去。枉我洛子归空活了二十五年,自认看清世事常态,到头来,离我最近之人,我却没有看透。晏非啊晏非,你如此深情厚爱,对于我这样一个冷心冷肺的女子来说,不觉枉费了吗?呵呵......被我认做花心无情的人,到头来,却是个难得情深的良人。我洛子归何德何能,有夫如些啊! “堂哥,我都知道了,我先回去了。”炸醒后的我出奇的平静。 “子归,你......”像是未料到我会这样平静,略有异问道。 我冲他淡淡一笑:“放心,堂哥,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看着晏非的方向,我从未有一刻似这样的轻松,对他也是对我自已承诺:“以后,有他的地方,便会有我。”又加了一句:“无论何时何地。”上天入地,我跟定了他了。 一阵夜风吹过,吹起了我额前的发丝。微红的光亮,隐隐由东方透升出来。 “天就快亮了,我也该看看晏非,看他醒了没有?”我不再停留,抬脚往营帐走去。 晏非,我的夫,你一定要醒来,你的妻子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直到我们七老八十,花白了头发,掉光了牙齿,入土的那一刻。这一生,我都会与你一起......(未完待续) 第149章 清晨的凉风,延着门缝吹进帐蓬里的时候,晏非醒了。我坐在他的身边,就这样望着他。所有的过往怨恨,都在我和他相视一笑中,烟消云散。 两军的战鼓敲响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惊心动魄的杀伐声里,相继倒下无数的身躯。 这一战,被史官载入史册,被称之为大运皇朝最为惨烈的一次内战。真可称谓是杀的山河变色,日月无光。以至多年后,很多人再次忆起时,仍旧不免心生寒颤。 大运朝史记载:大运皇朝康宁三年秋起兵反叛的乱贼数十万众,难敌朝廷威武之师,于圩城城外三十里处被剿大半,余不足万众,弃甲而逃。于此,危乱数月的陵丘叛乱,终告平息。 同年深秋,洛城城郊,牛家村 日已正中,外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我坐在炕头上,有些按捺不住,伸腿下了炕,穿了鞋就出去了。刚走出院门,就看见要迎的人回来了。 “情儿,你怎么出来了?”晏非手里拎着个布袋子,小跑了两步过来。 “还说呢,你半天也不回来,我能不急吗?”我埋怨的嘟嚷了句,跟着就去抓他手里的布袋:“带回来了吗,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瞧你急的。等一下,情儿,等一下,我拿回去洗洗再吃,嗨......” 光是闻着味道,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勾引的我魂不守舍,我哪里顾得了是不是在屋里,迫不急待的解开布袋口,随手捞出里面的一块儿就往嘴里送。 刚啃了两口,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这就是你想要过的日子吗,情儿?” 我直接回头,咦?是他! “为什么不说话?”一身便装的云天炽,皱着眉头,走上前,一把抓过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掂了掂道:“一个怀有身孕的人,就啃这么块儿破咸萝卜,情儿,你也还真是出息了。”说完,还拿眼睛瞟了下晏非,那意思是,你就给她吃这个?你这为人夫是怎么当的? 我全当没听见他话里的刺儿刺儿,伸手夺过我的‘宝贝’,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咽了下去,这才看了他一眼:“什么破咸萝卜,别不实货。这可是‘云记斋’里的酱萝卜,而且还是云记最老的师傅亲自酱的,别处可买不到去。” “嗤,再好听也不还是咸萝卜吗?难道还比宫里御厨的手艺强?”他不服气的从晏非手里的布袋子里又掏出了一块儿来,边道:“真有那么好吃?”边往嘴里送了一小口。 “啊......,呸......,呸......,这么咸的东西你也不怕咸着。”刚咬了一下,就吐了出来。责怪的瞅了一眼晏非:“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我真是不该相信你。” 晏非‘哼’了一声:“你可不要搞错了。不是你把情儿让给我的,她本来就是我的妻,理应属于我。而你,爱哪凉快哪凉快去。”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跟朕这么说话,看朕不......” “好啦,你们俩个就别吵了,烦不烦啊。”这俩人,一见面就吵,吵得我耳根儿都疼。我瞅了眼云天炽:“对了,你怎么不在宫里好好当你的皇上,又跑来洛城干什么?” “哦,我不是听说你有了身孕了吗?害怕你在这穷乡僻壤里吃不上好吃的,这不,特意带宫里的御厨过来了。”说着,冲着身后站的远远的一大帮子拿着锅子、背着铁勺的随从招了招手。 “不用吧......”我有些头疼,这么一大帮子人,住都住不下,还做什么饭呢。 “我说皇上,你就放过我们吧。两个月前,你不是都答应的好好的吗,说会放过我和晏非的吗?” “是呀,我是说过。可你也没说我不能关心你呀?” “可,可这......,你也关心的过头了吧?”三五不时的送些银子,再不就是衣食物品,这回更绝,干脆送来一大帮子厨子。先前对他的放手还挺感激的,现在一看,还是庆幸早了。 两个月前,晏非伤重,我也终于知道了他的真心。两军交战时,我抱着必死之心去见了云天炽。在他始终不肯点头时,我问了他一句话:“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像他一般这样待我吗?”晏非的隐忍,晏非的情深,还有他的牺牲和良苦用心,无论如何,也不似他这般只爱自已的人所能做到的。 这一句问,让他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终是长叹了一口气,答应放手。同时,一并承诺不再追究晏非的反叛之罪。遗憾的是,堂哥并没有听从我的劝阻,仍旧率众而战,终至战死。而我扶着晏非,先行退出了圩城。随后回到了洛城,寻了此处住了下来。像寻常百姓一样过日子,一直就是我的夙愿。这一回,总算是如愿了。 将住下不久,我便有了身孕。说了也怪,和晏非成亲这么久,一直也未有身孕。可才来这牛家村不过月余,就怀上了。我越发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有了长住下去的打算。这念头刚一有,这日子就过的不消停了。拭想一下,一个农户人家,三天两头的家里来客。而且还都是些有钱的贵客,一来二去的,人家不怀疑都难。更别说,前这阵势,这一帮子人了。 “我说皇上,就算我求你了,别这么关心我们夫妻俩,行吗?” “谁说我关心你们了,我是关心你肚子里的孩儿。你们也不想想,不吃些好的,能生出好看的孩子吗?举了举手里的咸萝卜,鄙夷道:“就这......,不是我说啊,要是光吃它,指不定孩子也皱皱巴巴的。” “啊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啊......”臭乌鸦嘴,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有这毛病啊 话又说回来了,我这心里怎么感觉有些不安啊! 咳吱......狠狠的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萝卜。 儿啊,这可是你想吃的,要是你长的真的难看,可不能怨为娘啊!................................................................................................................................................................................................................................................ 番外离家出走 ..............................................................................................................................我叫晏洛儿,今年六岁。最近,我在为一件事情苦恼。我怀疑,我不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呜呜......,一想到这个,我就会很难过很难过! 虽然爹爹和娘亲都很疼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怀疑,我是不是他们捡回来的。 爹爹和娘亲长得都很漂亮很漂亮,比画上的仙女还漂亮。可是我,却长得很丑很丑。爹爹就常常叫我丑丫头。欢生哥哥也总是扭着我的鼻子说我不像爹爹,也不像娘亲,一定是捡回来的。先前听他说了,我只当他是嫉妒我可以时时见着娘亲,故意气我的。可是,自从见到云朵姐姐后,我就不那么想了。 云朵姐姐很漂亮,虽然比娘亲还差那么一点点,可也已经是很漂亮很漂亮了。每回她来,隔壁的小狗子就得挨饿。他的两个哥哥大狗、二狗就会丢了魂儿一样,趴在土墙头上流口水一天。直等到傍晚,狗儿大娘回来,把他们扯着耳朵揪走,接着一顿棒揍。就为这事儿,狗儿大娘还亲自拜托娘亲,要云朵姐姐少来两次。直说,只当是可怜她了,小狗子已经瘦得皮儿包骨头了,可经不住折腾了。云朵姐姐可不听这个,还是时常跑过来,而小狗子仍旧时不时的要挨饿。 就是因为云朵姐姐常常的过来,村里的伯伯、婶婶们就开始问娘亲,云朵姐姐是不是她的女儿?而娘亲也不说‘不是’,只是笑着点头。这就更加让我认定,我不是娘亲的孩儿,云朵姐姐才是。呜呜...... 怎么办?我不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儿了,怎么办?呜呜...... 我不要在这个家待下去了,我要离家出走!呜呜...... 呜呜...... “洛儿,你这是要去哪里?怎么还哭了呢?” 我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嗯......?黄伯伯!?你怎么才来啊,洛儿好想你啊。” 黄伯伯是爹爹和娘亲的好朋友,人很好的,也很疼我,每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和好玩儿的。听娘亲说,黄伯伯在京里头做大官,很有权很有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认识我的亲生爹娘? “伯伯......” “嗯?怎么了洛儿?来,伯伯抱......” “伯伯,洛儿求你一件事,你答应洛儿好不好?” “哦?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们洛儿了,伯伯去教训他好不好?” “嗯嗯,不是。洛儿是想求伯伯带我去找我的亲生爹娘,好不好?” “亲生......爹娘?洛儿,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傻了?你的爹娘不就在家了吗,伯伯这就带你回去。怎么回事儿,这是?” “伯伯,你就别再骗我了,我已经是大人了,不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我知道我不是爹爹、娘亲生的,要不然我怎么会不像他们,长得这么丑,呜......哇......” “谁说我们洛儿丑了?洛儿一点儿也不丑,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儿呢。” “呜......嗯......,伯伯......骗人......呜......,爹爹都说......洛儿是......丑丫头,呜......” “你爹爹那是骗你玩儿的,不信你问问村里头的伯伯、婶婶们,他们是不是都很喜欢你呀?你要是丑丫头,他们还会喜欢你吗?” “嗯......,好像是真的,他们都很喜欢抱洛儿、亲洛儿,就像伯伯一样。”听黄伯伯这样一说,我好像不太那么难过了。可是...... “我还是不像爹爹和娘亲,欢生哥哥和云朵姐姐就很像他们,他们才一定是爹爹和娘亲生的。” “洛儿......”黄伯伯叹了口气,很是为难的样子。一定是我说对了,我真的是捡来的,呜呜...... “呜呜......伯伯,你放我下来吧,我是捡来的,我要离家出走......,呜......” “洛儿,你看,谁来了?” 我抽咽了两下,回过头去,正看见爹爹和娘亲一路小跑着追过来...... “洛儿,你怎么偷偷跑出来了,害你娘担心,快过来!”爹爹冲着黄伯伯打了声招呼,皱着眉,朝我招了招手。 我拧头过去,抱着黄伯伯的脖子不肯撒手。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这是?”娘亲看见我趴在黄伯伯肩头上哭,想要抱我下来,被我赌气伸手格开了。 黄伯伯拍了拍我的背心,道:“洛儿说她不是你们亲生的,说要离家出走去找她的亲生爹娘......” “什么?”爹爹和娘亲异口同声的叫道。 “这孩子,她怎么会这么想?洛儿,谁说你不是爹娘亲生的?这话是哪个说的,爹爹这就去撕烂他的嘴......” 我回头白了爹爹一眼:“是娘亲说的......” “…………” “…………” “…………” “洛儿,你是不是听错了?娘亲什么时候说你不是娘亲亲生的了?”娘亲放柔了声音,一听就是心虚了。 我越发肯定道:“你明明就有说,上次你和爹爹带着我去拜祭外公、外婆的时候,你站在外公坟前,直说对不起,说没能偿了他的心愿,没给他生个美得冒泡儿的外孙。你当我去远处玩儿耍了,其实我就躲在树后,听的清清楚楚,你还想骗我?呜......” “这个......” 这回,连骗的我话都没有了,一定是真的了!呜呜...... “洛儿,你听娘亲说......” “我不要听,不要听......”还想骗我,真当我还是小孩子吗? “洛儿......”黄伯伯拉下我捂着耳朵的双手,很是认真的说:“洛儿,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们也就不再骗你了,其实......你是黄伯伯的女儿......” “云天炽......”爹爹和娘亲同时的一声叫喝吓了我一大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称呼黄伯伯。 “黄伯伯,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摸摸黄伯伯的脸,问他:“可是,伯伯你也长得很好看啊......”虽然还不及我爹爹,我在心里加了一句。 “洛儿,你不觉得你的眼睛、鼻子,还有这张小嘴巴,长得都很像我吗? “有吗?”我摸了摸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爹爹和娘亲,还是认为像爹爹和娘亲多一些。 黄伯伯见我不放声,笑道:“怎么,看出来了吧?是不是还是觉得像你的爹爹和娘亲啊?” 嗯!我点了点头。 “洛儿,伯伯告诉你,你是你爹娘亲生的骨肉,你不用再怀疑了,听见了吗?” “可为什么洛儿不像他们那么好看呢?”黄伯伯的话,我是肯信的。只是...... “这个......,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小,等大了以后就会像他们一样好看了。” “真的吗?” “真的!” “真的!”爹爹、娘亲也一同保证。 “那......,我还是等长大一些再说吧!娘亲,洛儿饿了......” “好,跟娘亲回家,娘亲给你弄吃的!” 我今年六岁,还是个小孩子,很多事要长大了以后才会弄明白。所以,我还是决定跟娘亲回去吃饭,不离家出走了!(未完待续) 第120章 破碎的屋瓦,残破的庙门。空荡脏旧的屋墙壁角,张拉着几张蛛网。厚积了灰尘的神案前,两个破衣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埋着头,蹲在地上。在两人中间,放着一只缺了一角的瓷罐。罐子架在一堆柴火上,里面盛着半罐子混杂的饭菜。咕嘟咕嘟,烧得正开。 浓浓的饭菜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怎么还没好?不是已经烧开了吗?”右侧的少年,搓着两只黑乎乎的双手,瞅着罐子,猛咽了咽口水。 左侧的少年,看起来年岁于他差不多,却是稳重许多。抬眼看了他一下,嘴角犯出微微的笑意,拿起一旁的泥碗,盛好大半碗,递了过去。 少年迫不急待的接了过来,吹嘘了几下,便往嘴里倾倒。 “慢点儿吃,小俊,还有很多,没人跟你抢,当心烫到嘴。” “嗯......”叫小俊的少年,已经饿了很久,只想着快些把肚子填饱。烫嘴的杂菜粥,几口就吞进了肚。看得旁边的少年,是心惊肉跳。 “喏,再来一碗。” 少年直摇着头,默默的又给他加了一碗。 喝了两口,少年小浚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了头,看向对面正盯着他的少年,疑惑的问道:“小青,你怎么不吃啊?” “先前我已经吃过了,这会儿不饿,你吃吧。” “噢。”小浚也不疑有他,再次低头吃了起来。 稍许工夫,一瓷罐的菜粥,就见了底儿。少年小浚摸了摸鼓起来肚皮,打了个饱嗝儿。心里暗暗的又称赞了一番。 小青的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同样是要回来的剩菜剩饭,他就有办法弄的这么好吃。最近,不光是狗子他们几个说,就连他自已,都感觉长肉了。 同样是讨回来的饭菜,放在以前,他可是宁可肚子饿,也不愿意吃上一口。狗子他们几个直说:“老大,我们是叫花子,不吃这些东西,吃什么?”话虽是不错,他就是没办法往嗓子里头咽。 一个月以前,他认识的小青。那时,他已经三天没吃了。躺在这间庙里头,饿得两眼直冒金星。头顶上的泥碗里,装着满满一大碗糊掉了的菜粥,凝结在一块儿,上面沾落上了一层尘灰。这是前一天晌午,狗子他们送来的。劝了半天,也没劝动他动筷。 临走时,还直摇头,嘴里直叨念着:“真是没见过这样儿的花子。嘴刁的跟有钱人家的少爷似的。要是再这样下去,八成还没发达,就得饿死。” 他闭了眼睛,也懒得放声。要不是跟家里头那个老不死的赌气,他也不会出来做什么叫花子。不是说他不知上进吗,那他就真的混给他看。 起初,他也没有想太多。不就是把自已弄的脏一些,臭一些吗,还难不倒他。不想,这些还并不是全部。一个叫花子,不光是要衣着破烂,连吃的都要像猪食一样。这才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前一阵子,祖奶奶还想办法,让下人给他送些吃的。这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让家里那个老不死的发现了,下人们也不过来了。 再这样下去,他可真得要饿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青捧着热乎乎的米粥进来了。 光是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儿,他就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嗅着鼻子,朝着愣着发呆的小青走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抢过那坛子米粥,唏里胡噜的灌进了肚子。 小青倒也真是好脾气,看着自已的饭,被他一扫而光,半句怨言都有。反倒怜惜不已的摸了摸他的头,直道:“够了吗?要是不够,我再煮些来。” 也就这无比温柔,带着暖暖气息的一摸,让他决定,要交他这个朋友。 而他的这个决定,果然没有错。这一个月来,他再也没有为填饱肚子发愁。 小青不光是做饭的手艺好,连眼光也很长远。他说,做叫花子时常要受人白眼儿,弄不好又要挨打受骂。不如,趁早改换个行当。话是不错,可狗子他们都是孤儿,从小到大,都是靠讨饭过活,也没有什么本事,想要改头换面,哪会那么容易。 小青也不解释,只是问他们信不信他?他和狗子他们,自然是信他的,也觉得没啥可怀疑的,齐齐点头。他便把之前讨要回来的铜钱聚积起来,买了一袋子的干粮,又带了些水。跟着,领上了他们几个人,走了好几天的路,钻进了深山老林子。 直到挖出第一棵山参的时候,他们才弄明白,这一趟是为什么而来的。喜悦之余,也都来了精神,跟着他四处找寻。 出山时,他们已经是满载而归。他和狗子他们对小青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要知道,进山采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足够的经验,恐怕连参苗的样子都见不着。更何况,深山老林里,弄个不好,就会迷路。更别说,还会碰到凶猛的野兽。 而小青只是个少年,跟他们的年纪差不了太多。怎么就比他们懂得多出那么多?还有,他的气质,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要饭花子。难道说,他也和他一样,也是从家里头偷跑出来的?会是这样吗? “小俊,发什么呆呢?” “啊?哦,我是在想狗子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是啊,也该回来了。都出去一个时辰了。”小青站起身,走出庙门口探看。 他刚一站定,就听见老远就有人喊:“老大......,快......救命啊......” “是狗子他们,怎么回事儿?”少年小俊也走了出来,正看见朝着这边奔跑过来的人。 “老大......,救命......” “到底怎么回事儿?”扶住了一脸惊慌的狗子,问道。 “老大,是......是西街那帮人,他们就在后面,怎么办?”狗子摊了摊怀里,用树皮裹着的山参,六神无主的问道。 “怎么,参没有买出去吗?” “嗯!他们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我们几个刚到了药材行门口,他们就跟过来了。那架势,明摆着就是要动抢。二子和川子他们几个跟后面挡着,我就先跑回来报信儿了。老大,你说,怎么办?” “这帮家伙,真是活腻歪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等一下,小俊。”拦住握紧了拳头,一脸杀气腾腾的人,小青阻拦道。 “干什么,小青?” 小青皱皱眉头,说道:“这样斗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说到底,也都是没爹没娘的要饭花子,别人欺负的不够,还要同病人伤同病人吗?” 狗子面色一黯,道:“青哥,那,那你说怎么办?” “与其斗的两败俱伤,倒不如合起伙来做生意。” “合起伙来做生意?做什么生意?”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叫花子也能做生意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小青抿嘴一笑,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西街的那伙小叫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惊讶了好半天。不过,惊讶归惊讶,到底还是同意了他的想法。当然,一方面是对小青的美好展望动了心。哪个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谁愿意一辈子当个受人白眼儿的叫花子。另一方面,也是俱怕小俊的拳头。东西两街,俊老大的拳头,可是狠的出了名的。谁也不想被揍断几根肋骨,十天半月的爬不起来。 两方意见这一达成,接下来就落到具体事项上了。 那几根山参一出手,卖出了银子。掌钱的小青,并没有忙着他嘴里的生意。而是头一时间去布店扯了些粗布,做了几身衣衫,分别给这些人换上。 人人常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裳。平日里,一个个脏西西的,这一收拾,也都有模有样的。 “老大,真看不出来,你长得这么白净啊。还有这双大眼睛,毛嘟嘟的,怪好看的。”狗子瞅着露出本来面目的小俊,嘿嘿傻笑道。 脏乱了这么久了,突然收拾起来,还有些不自在,直接朝他嚷了句:“滚......”一脚踹过去,人早就躲闪到了一旁。 “呵呵......,老大,别恼啊。我这可都是实话,兄弟里就属你最好看了。哦,对了,还有青哥没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洗干净了脸,会是什么模样呢?” 跟他是一样的心思,几双眼睛,也都跟着朝着佛像方向看。 不多会儿,佛像后身转出来一个人来。同样的粗布衣裳,却是另一番面貌。 “他是谁......谁啊?” “青哥啊,笨蛋!”一记标准的爆炒栗子。 “啊......好俊啊......” 狗子两眼发直的看着出现在眼前,冲着他们微笑的少年,张大了嘴巴,木然的侧回头,对小俊说:“老大,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改个名字了,他好像比你更合适。”什么叫俊,这才叫俊!那眼睛,那鼻子,还那微笑着的嘴,无一不美。 站在他身旁的小俊,和他有着同样心思,看得也直发呆。以前,家里那个老不死的,总是背着娘亲和姨娘她们,去堂子里找小倌儿们寻欢作乐,他除了会骂他老不要脸的外,心里委实纳闷儿,同样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喜欢的。这会儿,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动心,他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儿。对象还是他称兄道弟的好哥们儿。 这心跳得真快!怎么办,他是不是要死了?快,谁来救救他? “小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面前放大的俊脸,让原本就快窒息的他,更加的雪上加霜。呼吸一度停止。 “老大,你快呼吸啊!” 哦,对了,呼吸,呼吸!呼......呼...... “哎......,老大,你可是吓死我了。” 小俊喘匀了呼吸,白了他一眼。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了一脸担心,让他失常的人。心头一动,两眼一翻,直接装晕,倒进了他的怀里。 “小俊,小俊,你醒醒......” “老大......”狗子一声惊呼,声音颤道:“你可别吓我啊......” 背后重重的拍打,险些没让装晕的小俊昏死过去。暗地里,恨的是牙根儿痒痒。为免被拍死,只得轻‘嗯’一声,慢慢睁开眼睛,道:“我......这是怎么了?” “老大,你刚才晕过去了。幸好被我及时的救过来了。” “哦,可能是刚才在外面站的太久,晒的晕了。”揉揉额头,假意头痛的皱起了眉。 “小俊,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摇了摇头,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带着淡香的怀抱。 “没事就好,我还真怕你会病倒呢。那样的话,我们的生意可就要往后拖了。” “青哥,你倒是快说说,我们到底要做什么生意?大家可都憋坏了,就等你开口了。” 小青扫了一眼众人,徐徐道:“我们现在虽然有了本钱,不过,却并不多。可以考虑的生意也很是有限。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大家齐心协力。” “没说的,青哥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是啊,青哥,你就吩咐吧。” “那好,我就说了。”小青从佛案下抽出了一摞纸,分别发到众人手里。跟着说道:“各位兄弟,你们用两天的时间,把这些贴到城中各处。” “这是什么?”纸张摊开,上面绘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熟鸡。旁边写着三个大字......‘叫花鸡’。 “叫花鸡?那是什么?”难道就贴着个东西,就算是做生意? “大家不用多问,只管贴出去就是了。” 尽管众少年有很多疑问,见他一副胸有竹的模样。也都不再多话,拎着自已那一份儿纸画,出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这样的画图张贴满了齐州城内。无论大人小孩儿,都知道了‘叫花鸡’三个字。对于画中看似很美味的鸡肉,也都很是好奇。 尽管这样,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鸡的来历。更不用说,亲口品尝了。 这人啊,就都是有一个毛病。越是好奇的东西,就越是想要弄个明白。天天都能够看见的东西,就是没办法吃进嘴里,真是要多闹心就有多闹心。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大街小巷,纷纷在议论什么叫‘叫花鸡’的时候。东西两街的集市上,出现了一伙少年。他们纷纷摆起了小摊儿,摊上卖的一种鸡,起名就是‘叫花鸡’。 一些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原来都是些小叫花子。如今,都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摆起了街边小吃摊儿。而摊上的卖的,正是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叫花鸡’。 一时间,人们好像恍然大悟。对于鸡名的由来,有了正确的解释。跟着,多日以来,心里头的那根好奇不已的馋虫,随着摊子上飘出来的香味儿,蠢动不已。 ‘叫花鸡’推出的第一天,东西街共计两千只鸡,在一个时辰之内,被哄抢而光。 那些出手稍慢的,懊恼之余,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来买。不想,第二天,第三天,街市上都没有出现叫卖的身影。 直到第四天的下午,那群少年再次现身。这一回,三千只鸡,只卖了半个时辰。 此后,‘叫花鸡’之名,不径而走。而这群卖鸡的少年,也从处处受人白眼儿的小叫花子,摇身一变,一个个成了小有钱资的小老板。 而这背后,推动一切的正是那叫小青的少年。在积攒到了不小一笔钱银之后,他便把‘叫花鸡’的做法,传授给了这群少年。 眼见众人有了出路,身为老大的小俊感到很是欣慰。挥泪解散了这群兄弟。 就在众少年不舍的频频回头,刚走出庙门的时候,一大队官兵簇拥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被众人唤作老大的少年小俊的身份,一瞬间掀晓。 他竟然是南阳浚王府的小王爷......浚朔。 瞅着面前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情愿的少年,小青暗自惊叹了声。只道,两人的缘份怕是就到此为止了。 不想,已经踏上马车的浚朔,竟然回过头来,冲他唤道:“小青,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上来?” 理所当然的口气,让小青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叫上他一起。南阳小浚王爷的身份,可并不是他这样的平民可以攀交的起的。随即冲着他一笑:“小王爷,多谢美意,小的就不过去了。你我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说着,抬腿便迈过庙门,朝着西边的土路而去。 浚朔像是没有料到他会拒绝,先是一愣,跟着跳下马车,飞快的追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小青,你去哪里,跟我走。” “小王爷?”自已的手腕被牢牢拽住,拭了下,没能抽回来。只得被迫着跟着前面的人走。 浚朔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抓着人直接上了马车。一屁股坐在车门口,把小青丢进里边,紧挨着车厢的位置。 “浚朔,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坐在车子最里面的南阳王浚琊,瞅着有些粗鲁的儿子,缓缓道。 “要你管,死老头。”浚朔冲口道。 浚琊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笑眯了眼,好脾气的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细长白晰的手,勾起小青的下巴,赞叹道:“好俊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未完待续) 第121章 小青被丢进马车,一时间,还没能从晕旋的感觉中回醒过来。就看见一张俊秀白晰的笑脸,放大在自已眼前,也没有去想他是谁不是谁,晕乎乎的就张口回答道:“小青,我叫小青。” “小青是吗?”勾动的手指,顺手滑过光洁而有着完美弧度的下颌。还来不及细品那丝般的触感,便被浚朔横伸过来的手臂打断。 “放开他,死老头。” 浚琊的眼睛一眯,这一回,没再容许他放肆下去。抬起一只脚,也没见有多快,坐在门口的浚朔,避都没处避的就被踢了出去。 车外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小青闭了闭眼,想想着浚朔四脚着地的惨状,缩了缩脖子。 浚琊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活像那个被他踢出去的不是自已的儿子一样。仍旧笑眯眯的抄拢着手,两只眼睛直盯着他看。 小青被他色迷迷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蹭着屁股往门口挪了挪。 车外的浚朔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又跃上车辕,掀起车帘,一肚子怒气,刚张嘴骂了句:“老不死的,你......”话还未说全,眼前陡然放大的一只大脚,毫不客气的踹在他的脸上。刚刚稳当的身体,再次飞了起来...... 小青急急伸出的手指尖儿,将将触到他飞起的衣角,眼睁睁的看着他高高飞起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裹着一包尘土,滚了几滚,被甩到了马车后面。 “王爷,小王爷他......” “死孩子,不用管他,我们聊我们的。”浚琊只瞟了车外一眼,便拉起了他的手,凑近了脸:“小青啊,你今年多大了?”声音细柔的直让人发麻。 “回王爷,十四。”小青强忍着拍掉他两只手的冲动,不停的告诫自已:“他是王爷,他是王爷......” “十四,好年纪,好年纪。”边说着,边细细摩娑着他的手背。 小青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王爷,小王爷这么长时间都没进来,会不会是......摔坏了?” “那死孩子,不成器归不成器,一身功夫倒还过的去。放心吧,摔不死他的。” “可是......” “怎么,担心他了?看来,你对他还不错。” 小青刚想张嘴回话,就听见车外有人说:“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心狠的跟恶狼一样。”车帘掀开,浚朔浑身沾满的尘土,猫着腰钻了进来。忿忿不满的道:“我可是你的亲儿子,亲儿子唉,你说你这个老......,吭,怎么就那么下得了手呢?”想是知道自已不是对手,口头上顾及了不少。 对于他还算是聪明的作法,浚琊像是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啊,看来,刚才那两脚没有白踢。过来......”冲着他招了招手。 浚朔乖乖的坐了过去,窝在他怀里,像是一只收了利爪的小猫咪,细声细气的说道:“父亲,怎么想着要来接我?是不是祖奶奶骂你骂的凶了?”这样的他,乖顺而可爱,正与他那张脸相衬。 “没有,是为父想你了。”浚琊也全然没了刚才那股子邪气,满眼的慈爱,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的他,刚刚会下那么重的脚。 眼前的画面,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可看在小青这旁观着眼里,却总透着那么一股子的别扭。 再仔细些瞧,就可以看见乖巧的浚朔,有意无意的在把他那一身的尘土,往自已父亲干净的衣袍上蹭,一边蹭,还一边的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凄惨,看着像是在呲牙咧嘴。 而浚朔貌似无比慈祥的搂着儿子的肩膀,遮挡在下面的另一只手,却是暗暗的使劲儿,那两根拇指和食指,怎么看着,怎么像是在拧着皮肉。 先前涌现出的些微感动,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怎样的一对父子? 被注意的两个人,好像也觉察出冷落了他,不约而同的松了动作,转回头看着他。 嗯?小青被瞅的一愣,紧随着僵僵的笑道:“那个,你们继续,继续......”。 浚朔默了默,跟着一脸严肃的蹭了过来:“小青,是不是我们的父子情深,让你感动的快要落泪了?说老实话,没见过这样的吧?” “呵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小青,只能干干的傻笑两声。 不想,他这个举动,倒是取悦了南阳王浚琊,仰头哈哈大笑了一阵,道:“朔,你这个兄弟,我还真是喜欢。不如,你把他让给我吧,怎么样?” 浚朔两眼一翻,哼了声:“想的倒挺美,小青是我发现的,你离他远一点儿。”伸出胳膊,占有似的把小青圈在身边。 被他发现的,难道我的小动物吗?小青皱拧了眉,格挡他拥过来的姿势。 浚琊抱搂着双臂,一味的看着好戏,并没有把他这句威胁放在心上。倒是小青那厌烦,极欲躲闪的表情,让他很感兴趣。 在他眼里,自已儿子的这位小兄弟,漂亮的有些太过。小小年纪,便已经这样了得,稍加时日,必是倾国倾城。这样的一张脸,对他尚且有着说不出的诱惑,更何况是他那个单纯的儿子。而这小子,怕是还未察觉自已的心思吧? 思索的眼神,闪过一抹利芒,极快的又消失在了隐隐含笑的黑眸里,快的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向来早熟悉的小青,敏感的觉察出一阵不安。极为准确的捕捉到了那抹利芒,轻掩合的眼帘下,是看透人心的清明之色。暗自苦笑:“这是招谁惹谁了,被强逼着跟了来,也能招来这无妄之灾。我只是个无心的过客而已,南阳王,你也真是多虑了。” 既然已经洞悉了对方的心思,对于小青来说,南阳王府无疑就是一座囚困而带着危险的牢笼。尽管小王爷浚朔如何的兴致盎然的拽着他东游西逛,把个南阳王府,上上下下,全数逛个遍,他那心思总是琢磨着如何离开。初始,小王爷浚朔,还未留意。只当他过惯了苦日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华丽的府邸,一时惊呆所致。可是,一来二去的,却总不见他提高兴致。气妥之余,便张口询问他,可是有什么心思? 早已经憋屈好好些时日的小青,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跟他辞行。再待下去,他这条小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浚朔先是一愣,跟着便拉下脸来,说道:“你要走?去哪里?难道这府里头不好吗?”他实在是不明白,做个叫花子,三餐不济的有什么好。更让他不解的是,乍听他要离开,心里头竟然感到一阵心慌。正值年少的他,又哪里会知道,这样的心情代表着什么。 “小浚王爷,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什么真的叫花子。我只是个来齐州游历的游客。月前不小心弄丢了行囊,失了钱银。不得已,这才混上了花子这口饭。不想,在破庙里遇见了小王爷和狗子他们。这才伙同着做了些事情,也才有了今时的局面。这不,身上也算有了几个大子儿,回家的旅钱总算是够了。原本是打算着,在破庙分手之后,便要离开齐州了。不想,小王爷盛情难却。这才跟着过府,住下了这几日。算算,我离家也有些时日了,惟恐家中老父挂念。试才便想着要跟小王爷提及,倒是小王爷先行问起,我也就如实的说了。” “这么说,倒是我耽误了你的行程了?”浚朔的口气有些发冷,直盯着他道:“那要不要我跟你陪个不是?” “小王爷,你这是......” “行了,别说了。不就是要走人吗?那就走吧,谁还稀罕留你不成?”怒气冲冲的丢下了话,浚朔甩袖转身就走。 小青想要唤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口。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这些时日的相处,两人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感情的。乍闻要分开,心里感到不舒服,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等得时间长了,再认识新的朋友,自然也就把他淡忘了。多年后,他若还能偶尔想及有他这样一个年少时相交的兄弟,也算是他长情了。 既然已经和他打过了招呼,也算是有所交代了。南阳王那边,还时不时的盯着他,还是早些离开为妙。早一些让他去了戒心,自己的性命也才早一些安稳。 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票,稳妥的贴在内衫里。来时,什么也都没带,卧房里自然也就不用再回去了。主意打定,说走就走。 先行离开的浚朔,本是以为,小青会主动追过来,就算不是哄,也是要解释两句的。在这府里面,向来被哄惯了的人,竟然会不买他的帐。直穿过了第二道庭门,也没见人追上来。朝前疾走的脚步慢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身后哪里有半点人影。 气恼之余,抿紧了唇,就往回走。开始还有些迟缓,心里一阵一阵的不安让他渐渐加快了脚步。等走回了原地,再一看,先前还站在这里的人,就已经失了踪影。 他这一急,张嘴就喊:“小青,小青......” 已经走出庭院的小青,眼看着就要到大门口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唤声,让他停住了脚步。等他竖起耳朵,仔细辩听的时候,又没了声音。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已听错了,重新迈步再走。 “小青......”声音再度传来。 这回他没有听错,真的是在叫他。怔然着回过头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无意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廊檐下站着的身影。 “王爷?!” 不知何是,南阳王浚琊站在廊下,瞧那姿势,像是已经站了许久。脸上挂着招牌的狐狸笑容,正望着他…… “洛老板,洛老板......” “啊?啊!”听见有人招唤,我方才停止了回忆,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忆起十年前的往事。 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年少时的旧事,如今想起来,竟然是那么的清晰。 浚朔,当年那个一同杂菜杂饭的花子兄弟,如今已是南阳王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正如浚琊王爷所说,又何止相差一点点。你我终究做不得好兄弟。好在,我十年前就已经看的清楚明白。十年之后,我依旧如是想。 “洛老板,王爷让你过去一趟。” “哦,好。”打断再次的失神,我应承道。 转头看了眼别人怀里的欢生,见他并没有急着要找我,便叮嘱了抱着他的人,我去去就回。(未完待续) 第122章 见到浚朔的时候,他正窝蜷在朱紫色的锦榻上,手里边拈着一只干净的菜碟,翻来转去着发呆。 站在他身旁的侍从,抬眼瞅了我一眼,俯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王爷,他来了。”退后两步,垂首默立。 浚朔低‘嗯’了声,视线从手里翻转的菜碟,转到我的脸上。皱着眉,带着困惑不解的表情,由上至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我规规矩矩的微躬了身站在那里,老老实实的任他打量。好半天,总算是听见他出声了。 “你过来。”命令的口吻,不庸置疑。 我往前迈了两步,停在塌前约有一步远的地方。做为一个身份低微的草民来说,这个距离,已经是可以拉近的极限了。对方可是头顶着世袭封号的南阳王,对于一个平民老百姓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荣幸了。于是,这个位置,被我认为是最为妥当的距离。 而对于开口下了命令的人来说,显然,这样的距离是不够的。从他那对漂亮的眉毛,狠狠的拧在一处上看,他很是不高兴。 为毛呢?就只因为我这个小老百姓,没能够领会他的意图。 “王爷让你过去,你没听见吗?”沉默的快要成为墙壁一角的侍从,在深识自已主子那快要拧成一条直线的两条眉毛,所深具的含意后,适时的提醒了我。 于是,我的两条腿又向前挪了半步。 浚朔像是早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跟我这样一个胆小的小老百姓,再磨蹭下去。陡然伸出了一只手,猛一用力,便将我整个人拽了过去。 带着短促的惊呼,收势不住的身形,眼看着就要压上了锦塌上的身体。疾支出的手臂,几乎带着厌恶的将我前倾的身体扶正。 我尴尬的干笑两声,慌忙着站稳了身形。低垂下的眼,正好落在他拽住我手腕的白晰手掌。这些时日,我在烈日下晒黑的肤色,正好于之形成鲜名的对比。 他的视线也随之跟了过来,本以为他会松了手。不想,他却是抓牢了几分,扯着我的手腕拉了过去,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脸的厌恶忍耐的颜色变了变。 “就是这个味道!”轻轻的叹息,带着忆及往昔的恍惚。享受似的微合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此陶醉的神情,让我几乎就要产生一种错觉。不得不怀疑,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的并不是我的手,而是某种稀有珍贵的美味佳肴。睁大了眼睛,再次确认,那只被晒黑的瘦长的,长了五根枝杈的东西,的的确确是本人的一只手,而不是某种掌肉厚实可以食用的动物足掌。 “那个,浚王爷,要不......小人再去弄些吃的?”身为一个王爷,若是被人传出,饿得连人手和熊掌都不分了,那可真是天大的丑事了。 身为齐州城的一员,好歹,我也不能让这样的名声流传出去,毁了他的声誉不是。 浚朔睁开眼,恍惚痴迷的神情眨眼间散去,随手丢开我那只被握的生疼的可怜的手掌,像是对先前自已的行为十分的厌恶,一对漂亮的眉,再次皱拧了起来。 身后的侍从无声无息的递来一方洁白的帕子,他接过来,来来回回的擦了擦。直到两只手,泛起了红痕方止。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举动,低头翻了翻看手掌,瘦长薄削,微黑却很是干净。于是,心底做实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十年不见,他越发的不着调了。 浚朔擦干净了手,又往锦塌里缩了缩,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配上他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儿,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浑然不似他这般的年纪应有的模样。 同样是锦塌,若是换作另一个人躺在上面,绝对是两种气质。那慵懒的模样,嘴角永远噙着一抹邪魅的笑容,诱惑着你,不知不觉的走上前去。 怎么又会想起他了?摇摇头,挥去脑海里闪出的人影。提起精神,面对眼前的南阳王,也是昔日的旧识浚朔。 尽管我并不知道,他先前抓住我手的那一幕,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此刻,他显然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毫不掩饰的张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吃饱喝足了,他是想睡了,我心是里头估摸着。 果不其然,他拽过了身后的软枕,躺了上去。 对于他的这个举动,我并没有感到丝毫惊讶。一个人,若是吃得太饱,就很容易困乏。小憩片刻,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让我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站在浚朔身后的那个侍从,像是大白天撞见鬼似的,那嘴张的足有一枚咸鸭蛋那么大。一瞬间呆在那里的身形,简直可以用木雕来形容。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侍候本王。”浚朔语气有些不耐。 “是,王......王爷!”呆愣的木雕,总算是有了反应,凑了过去。 “滚开......”浚朔陡睁的双目,立时让他成了石雕。 “你......过来!”伸出的食指,冲我勾了勾。 我?点了点鼻子,我不太敢相信自已的‘好运’。 浚朔懒得理会我似的合了眼,默认道。 还真的是我!可是,我过去做什么?侍候他,怎么侍候?脑袋里,立马浮现出很h很bl的限制级的画面。 直到,一把扇子递进了我的手心里。 “王爷怕热,你就在一旁侍候着吧。”从石雕转化为人的侍从,很是好心的打断了我的可怕猜想。 还好,只是扇个扇子而已。趁着他不注意,赶紧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闭了眼睛的浚朔,等的有些不耐烦,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我这个动作。 我冲他干干笑了两声:“这天气,还真是热哈......”做势又拭了两下。 他再度露出厌恶的表情,转个身,背朝着我。不耐的低吼了声:“热死了......” “哦,风来了,王爷......”手里的扇子,不轻不重的扇了起来。 一刻钟后,某人成功睡着,打起了轻轻的睡呼声。 我舒了口气,放下扇举的酸痛的手臂,心里暗道,这侍候人的活儿,还真不是好干的。好在,终于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123章 对于浚家的人一向不着调的作风,十年前,我就已经深有体会。以至于在十年后的今天,某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并没有感到太过的意外。 我一向遵守凡事从根源说起,话说,半个月前,我挥汗如雨的成功把某人扇睡之后,蹑手蹑脚的从屋里头退出来,抱着被众人哄的‘咯咯’直乐的欢生,从浚王府的后门溜回了面馆儿。屁股还没有坐稳,荆刚就凶神恶煞似的追了过来,二话不说,扛起我就走。 可怜欢生,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看人眼色。眼见我大叫着拍打着荆刚熊一样的肩背,吓的‘哇哇’大哭。抱在毛小四怀里的两只小脚直踢腾,伸着胖乎乎的小嫩手,朝着我直稚嫩的叫:“爹,爹爹......” 我已经顾不得还倒垂在别人的肩膀上,一如所有听见自已孩儿唤出的第一声问候的父母,几乎快要喜极而泣。努力抬起快要充血的脑袋,傻子一样大叫道:“欢生,你会说话了!太好了,你再叫一声......” “爹,爹,哇......”欢生果然是听话的好孩子,含糊不清的又唤了两声。而他那过人的哭功,也没闲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花儿,小脸儿上全是泪痕。 眼见他的小模样,我心疼的整颗心都纠起来了。一时又没办法改变现状,只得出声哄他:“欢生乖乖,要听小四叔叔的话,爹爹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要哭哭了昂。” 毛小四知道我心里担着心,一边摇晃着怀里的欢生,一边安慰我:“老板,没事的,欢生有我哄着呢,你不用担心,快去快回。” “嗯。”我气闷的哼了声。倒是担心了,可有办法吗?打又打不过,斗又斗不蠃,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荆刚把我一直扛回了王府,好不容易落了地,头顶上一圈圈的星星直打转,踉踉跄跄扶着墙壁总算站了稳,头晕的感觉还没散去,就被迎面而来的荼杯,又磕晕了。 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啊!我老实巴交的一个小老百姓,战战兢兢的活到这份儿上,我容易吗我。不就是倒霉的拌了个小酱菜,好死不死的就让这混世魔王给撞上了,一回两回的不算,还真要弄出个十年二十年的啊,天爷啊,您别这么折磨我了吧! 捂着额头上鼓起的大包,苦着一张脸看着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正上位上,坐着一脸怒气的浚朔,眼神似刀的冲我射来 我缩着脖子,小心的站到一旁。刚刚站稳,又一只荼杯朝着我飞了过来。好在这一次我有了准备,侧了身,险险的避了过去。心下暗自庆幸自已反应还算敏捷。不想,一屋子倒抽冷气声。那些回过头瞥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意味。 就连一直站在门口的荆刚,都皱起了那对粗糙凌乱的杂眉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敏感的觉得有些不好,还不等我落实这种想法,接二连三飞过来的荼杯,彻底将这不安的预感落了实。 有别于先前两次随手丢来的方式,随后而来的杯子,又快又准,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全数磕在了我的身上、手臂、腿上。 那力道,带着狠劲,砸得我‘哎哎’直叫,呲牙咧嘴,眼含热泪的无比委屈的看向上座的浚朔。 许是我的可怜像打动了他,又或是不忍让我已经长得够平凡的一张脸,更加的抱歉,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后,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把肚子里的怒火,渲泄了出来。状似疲惫的挥了挥手,一干跪在地上的数人,如蒙大赦的爬起来,一窝蜂似的涌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边揉着额头上的大包和身上被磕到的部位,边想,要不要也跟着他们退出去。 门口处的荆刚,像是突然变成了哑巴,任我如何的丢去询问的眼色,就是不搭理我。 好在,某个消了火气的人,出了声::“我累了。” 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知道他这是想要休息了。心想,不是才刚睡过吗?怎么又累了?八成是这顿火发的有点儿大,伤了精气神儿。可是,这又干我什么事儿啊? 荆刚见我站着不动,倒是挺好心的朝前跨了一步,拿他粗粗的手指,戳了戳我:“王爷累了,你过去侍候着。这一回,没有吩咐,你可别再走了。”临了,还送上记责怪的眼神。好像,他是受了我连累了似的。 我也总算是弄明白了,为什么会被他火急火燎的扛回来。想必是,我前脚刚一走,浚朔就醒了。只是,他睡不好觉,又干我什么事?我很是郁闷纠结。 进了卧房里的浚朔,像是真的很疲惫,没用上半刻就睡着了。他这一睡,硬是睡了一天一夜。基于先前的教训,我愣是没敢挪窝儿。打着磕睡,脑袋里晕的都快成糨糊了,总算是盼到他睡饱了,自已睁开眼睛。 许是这一觉睡得痛快了,心情也跟着大好。接着,他没有太难为我,终于发下话,放我出了浚王府。我提了一天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这这样,又过了些时日,天气开始转凉了,面馆里的生意,却越发的好了起来。我便就近雇了个手脚麻利的小伙计,帮着毛小四里里外外的忙活。我则是空出时间来,哄着呀呀学语的欢生。一时间,这日子过的倒也安稳舒逸。 安逸的都快要忘记还有浚朔这一号人物了。 直到他带着荆刚和几名侍从出现在面馆时,我才知道,我和他的‘猿粪’还没有算完呢。 我一向知道,他这个人,很不着调。但,那也仅限于对他感兴趣的人而言。比如,十年前的锋芒毕露的我。至于十年后的洛子韩,只是个三十来岁,带着幼儿独自过活,长相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面馆小老板。说破天,他也不可能对这样的人,产生什么兴趣。 就像当年的浚王爷浚琊所说,浚家的人,向来不爱搭理人的。说好听一点,那是高傲。说的难听一点儿的,那是怪僻。尽管这样,却同样有一个喜好。那就是,对于长相出众者,无论男女,都会产生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就像他对我,有说不出的喜爱。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的折扇,挑着我的下颌,要多邪妄就有多邪妄。那时的我,离大门只差几步之遥,硬是被他逼回了庭中。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则让我彻底明白,他的这一番话,充其量只是皮毛而已。 正是因为知道他浚家人,有这样的习性。所以,之前在去浚王府里时,我才没有担半点的心。对于浚朔那突如其来的作风,也并不以为意。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世袭王爷,突然间,对街边小摊上的酱瓜小菜,来了兴致,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得吃上了几回,也就觉得够了。这样的想法,也在这一段的平静中坐了实。以至于,浚朔的突然出现,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荆刚开口,解了我的疑惑。 “洛老板,我们王爷看上了你家的面馆儿。你现在就收拾收拾,把地方让出来。至于价钱吗,随你开价好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开口。为了确认一下我听见的内容,转回头问毛小四:“小四,他刚才说的是面馆儿吗?确定不是别的吗?”通常,在杂书里会看到这样的情形。某某人家的大姑娘,被有钱有势的人家看上了。而这家打手之类的人物就回出场,吆喝着说一通:“老头,你家的闰女被我们家老(少)爷看上了。你现在就收拾收拾,把女儿送过去。”临走时,再丢下绽银子。 毛小四很是郑重的回话道:“老板,我确定他说的是面馆儿,你没有听错。” 哦!还好,还好。他要的是面馆儿,要是他真的要个大姑娘,我上哪儿去给他淘弄去。 “那个,敢问王爷,您要这面馆打算做什么?”搓了搓手,涎着笑脸,凑前了几步。 浚朔不耐的皱了皱眉,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半点儿想要开口的意思。荆刚颇实主子喜怒的冲我喝了声:“这也是你能多问的,让你让出来,你就让出来。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开价,钱不是问题。”他以为,我这一问,纯粹只是担心会拿不到合适的价钱而有意拉近距离的攀谈。 岂不知,我并不是为这个担心。更多的是在为浚朔一直延续的对洛子韩这个人的关注而感到好奇。 “老板,王爷想要面馆儿,你就别再多说话了。还不赶紧着开价啊。”毛小四拉了拉我的衣袖,冲我直挤眼。生怕我说错了话,得罪了浚朔。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状似为难的道:“王爷,您看,我们爷俩儿,也就倚仗着这间小店维生了。还有我这两个伙计,一旦没了这面馆儿,我们可就都没有挣钱的路子了。当然了,王爷您说想要,我也不能不给不是。只是这价钱么......” “五千两。” “五千两?”我瞪大眼睛,看向只吐了三个字就又闭上了嘴巴的浚朔,不敢相信似的道:“王爷,可是当......当真?” 毛小四和那名小伙计也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过去。一间小破面馆儿,会有人出五千两,任谁都会吃惊。 荆刚像是习以为常似的没有半分讶色,催促道:“王爷的话,自然是真的。你就不要再磨蹭了,赶紧的收拾收拾东西,腾出面馆儿来,跟我们走。” 我尚在五千两的喜悦中没回过神来,闻听这一句,愣愣的问道:“跟你们走?上......上哪儿去?” “自然是去王府,还能去哪里?”荆刚白了我一眼。 “去王府?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去王府?” “我家王爷这几日食不知味,睡不安枕。让你过府,就是侍候王爷的。王爷今日特地过来接你,算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你就不要再罗嗦个没完了,还不赶快收拾交待一下,随我们去王府。”荆刚倒还算是有耐心的稍作了解释。 直到这里,我才算是弄明白,我的这间小面馆儿为什么可以卖出五千两的天价。敢情是,人家不是要买我的店,而是要买我这个人。 什么时候,一个三十岁带着幼儿的老男人,也可以这么有行情了? 我蔫蔫的看了眼浚朔,又瞅了瞅荆刚,嗫嚅的道:“我可以说不吗?” “不可以。”浚朔懒懒的开口。 我苦笑了下,道:“王爷的话,我能说不,又敢说不吗?只是,我想知道,王爷打算让小人侍候到何时?就算是签个卖身契,也该有个期限吧?” 浚朔微微一怔,皱了眉头,像是被我的这个问题给难住了。紧接着,有些懊恼又似怒然的道:“你以为你是谁?本王要你当个侍从,只是觉得你用起来还算听话顺手。难道你还当真觉得本王离不开你的侍候不成?” “小人知道王爷不缺侍候的人,可是,小人好歹也还算是个自主之人。进王府做个下人,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既然王爷发下话,小人自然不敢杵逆。只是想要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而已。难道,这也算过份了吗?”虽然知道,这一番话会忍恼他。可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已的火气。明明过的挺自在的,他偏偏要插进来一脚。就算是他身为王爷,欺负人也不待这么欺负的呀。 “该死的贱民。”浚朔果然被我的话激怒,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筷筒,朝着我丢了过来。 我不躲不闪,任他打在我的身上,疼得我低低‘哎’了一声。 荆刚拦住发疯了的浚朔,苦劝道:“王爷,息怒!您已经三日未食未眠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浚朔体虚的喘了两口粗气,摇晃了下,又坐回了凳子上。闭了闭眼睛,疲累的伸出手臂,指了指我,低吼道:“该死的你,要不是......要不是,你身上有她的味道,本王,本王既刻就要了你的命。”又重重的喘了口气,对荆刚命令道:“带他回去,即刻!” “是,王爷!”(未完待续) 第124章 深褐色的圆木澡盆,已经有些年头,盆口边缘的的木制,开始变得朽软。既便如此,对于我来说,也很是满足了。要知道,在南阳王府里头,能独自拥有的东西并不多,尤其是对于我这样仆从来说。 欢生坐在盆子里,欢快的玩儿着水。每天这个时候,是我和欢生最高兴的时候。 进府已经三个多月了,对于这个仆从身份,也由开始的不适应,慢慢变得适应起来。 每天我所要做的事,大体上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侍候浚朔,这南阳王府里唯一的一个主子。至于侍候的内容是什么,并不固定。但看浚朔的心情如何。他要是心情好时,我可以整个时辰整个时辰的在他书案前站着,看着他看书就好,即便是无聊的打哈欠,他都可以视而不见。若是哪天赶上他心情不好,我可就倒了霉了,不管怎么做都不是。 一如半个多月前,他打从外面回来,脸拉得老长,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的气,倒在锦塌上就不起来了,愣是说浑身上下都疼。于是,身为仆从的我,便被命令着捏捏这里,按按那里,一连两个时辰,没让我闲着,最后累得我手都快断了,这才见他的臭脸,稍稍好看了些。 当然,这样的时候并不多。通常时候,我还是很轻松的。每天只要在他眼前转转,净捡些闲杂的事情来做。比如掸掸书房里灰尘,擦擦花瓶,再不就收收碗筷,递递布巾之类的,而这些的前提是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做才行。一旦脱离了他的视线周围,那就意味着我放工的时辰到了。 每天傍晚这个时候,我就自由了。关上房门,打来一木盆子温水,替欢生洗澡,是我最乐意做的事情。 欢生那白嫩嫩的小身子,坐在木澡盆儿里,笑得‘咯咯’的,任我搓任我揉,那滋味要多美就有多美了。 这样的日子,我觉得也还不错,并没有我先前想像的那么遭糕。尽管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个王府里的仆役,身份卑贱,没任何前途可言。可对于我来说,这三个月,却很是安稳。至少,我不用担心有人骗我算计我。 其实想想,当惯了别人的主子,反过来让别人当自已的主子,这样的经历,等到老时回想起来,当是另一番滋味。 这样一想,倒也不再那么怨恨浚朔了。对于他的强行压迫,也就轻易释怀了。 从木盆里捞出犹自玩儿的不肯出来的欢生,拿着布巾把他擦干。又狠狠的在他的小嫩屁股上,重重的亲了口,这才把他丢进了被窝儿里。端起那用过的大半盆水,打开房门,朝着院子里一泼—— “哎呀——”女子尖细的嗓音叫了起来。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了。”我冲着院子里站着的人直道歉。 嫣红,浚朔身边侍候着的几名大丫环之一。性格泼辣,为人直爽,心地善良。 “嫣红大丫环,找我可是有事吗?”她过来通常只有一种可能。 “嗯,王爷叫你过去呢。” 果然! “这么晚了,王爷叫我过去做什么?”浚朔从未在放工以后让我过去过,所以我很是好奇。 “去了你就知道了。”嫣红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我自是不敢多耽搁,回了屋里替欢生掖好了被子:“欢生乖,先睡觉觉,爹爹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 “嗯。”欢生很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我感到窝心的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儿,这才出了房门。 做为一名已经成婚数载的妇人来说,对于男人的身体,我并不感到陌生,也就没有那些不识男体的少女的羞赧。所以,在被告知要侍候某人洗浴时,我没有太过挣扎。当然,就是想要挣扎反抗,也是没有用的。 对于刚刚才把欢生洗干净的我来说,眼前泡在水里,头枕在木桶边缘闭目养神的浚朔,充其量也就是放大一号的欢生而已。欢生那白花花的小嫩屁股在眼前晃来晃去,那软软细细的触感馋得手直痒痒,鬼使神差的竟然狠狠的拧了一把。 直到下手的前一瞬,才猛然醒过神儿来,欢生那白嫩嫩的小屁股,立马换成了某人的胸膛。手上紧绷健硕的胸肌,顿时像烧红了的烙铁,直烫的我甩开手,险些失控的大叫。 水花一阵晃动,闭目正享受的人,猛然睁开了眼睛,骇人的目光朝我射来:“你做什么?”横放在桶缘的手臂,一把纠住我的衣领扯了过去。 我半身卡在桶延儿上,向前扯冲的立道又过猛,一时没稳住,两只胳膊张牙舞爪的挥了几下,大头朝下就贯进了浴桶里。下一刻,直觉的摸到了硬物,撑住了手臂,从水里又抬起上半身来。只是,整个胸前和满头满脸被水湿了个尽透。 “咳——咳——”摸了把脸上的水,呛咳两声。这才抬起头来,向浚朔陪不是:“对不起,王爷——”谁知道刚才是不是我脑筋错乱了,竟然会把他当成了欢生了。 浚朔怒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吓得我生生将余下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脑海里猛然间忆及什么,刚才贯进浴桶那一瞬间,我好像摸到了什么硬物,长长的,肉肉的,啊—— 天啊,我不要活了! 纵使我已是有了经验的已婚妇人,当我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脸也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 下一刻,便被浚朔又揪了回来。他那看似瘦长的手臂,强而有力的扳住了我的后脑,一张气到快青色儿的脸,朝我压了过来。 “唔——”来不及呼出半声,便被他的嘴擒个正着。愤怒夹杂着欲火朝我口中袭来。 好在这个吻并不长,还没等我有所挣扎,他便已经松开,只是稍微粗重的喘息着,有些狼狈的怒瞪着我,眼底的欲望和鄙夷同时存在。犹自握紧的拳头,似在挣扎。 我极快的后退了两步,避开危险的范围。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低垂着头,俨然一副等待着主人责罚的奴仆状。 好半天,总算是等到了浚朔的呼吸不再粗重,这才小心翼翼的稍抬了眼帘,谨慎的问道:“王爷,还要我继续吗?”这样的情形,我真不知道还要不要待下去。好好的只是侍候着擦个身,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我感到有些头疼。 “不必了,你退下吧。”浚朔的声音有些冷,又隐约透出一股压抑。 没见他发怒,我感到有些庆幸。应了声是,转身想要退下。刚行几步,心中一动,轻咳了声,并未回身的小声嗫嚅道:“王爷——王爷要是——要是需要,我可以——我可以,留下来侍候——侍候王爷的。” “哼,就凭你?”不屑鄙夷的声音果然响起。 “滚——” “是。” 我不再迟疑,依照他的命令,退了出去。 微凉的夜风,吹的人很是舒服。仰望满天星斗,我轻舒了口气,唇角绽出淡淡的笑意。 有了这张平凡的脸孔,真好! 我没有错过浚朔对于这张脸的厌恶,先前的情动,我将它全数归为男人身体的本能。过了那个当口,他自然便会冷静下来。而我的提意,在他眼中无异是想攀上富贵枝头的手段而已。越是这样,便越会引得他反感。而我的盘算,也就着了地。 难道爹爹说我,继承了他的性子,深黯商人谋算之道。于浚朔,我可算是牛刀小试?利用我的平凡,招来他的厌恶,如此得来我越加的安稳。 初来南阳王府,我很不适应。毕竟,做一名仆从,不是什么愉悦的事。久而久之,我倒也摸清了些门道。哪些时候该说什么,哪些时候该做什么,也还算拿捏的恰倒好处。来此数月,虽不能说混的如鱼得水,倒也自得其乐。加之身边有个欢生,倒也满心知足。 而先前之事,倒是纯属意外。怪只怪我中欢生那小子的毒太深,愣是恍惚失了神,拧错了地方。浚朔虽说脾气不好,却不能算是个坏主子。至少,他没有因为我的过错而大加发威,严加惩罚。 我曾经想过,他对于我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思?难道真的只是像他所说,他是因为我的身上有某个他所想念之人的味道?而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又是谁? 想来,他也算是长情之人了。以他目前的身份,即便不是妻妾成群,也早该成家立室了。而他,至今却是一人一身,府中莫说是妻,便是侍妾也无半个。莫怪有传言,说他身有隐疾。初时,我也有此怀疑。想他,堂堂一介王爷,有权有钱有貌,那些名门闰秀,还不得成群成群的往这王府里挤啊?而再看看,事实上又是什么情形?再者,他若是一个有着强健身体的成熟男子,又怎么会像苦行僧侣般,不近女色?若说他没有隐疾,的确说不过去。 直到刚才,我才算是清楚,那些说法全数是谣言。浚朔是再正常再健康不过的男子。什么隐疾,扯淡!依我看来,若说他心里思着念着某个人,才至今未娶,倒还可信些。 倘若当真是这样,他还真是个少见的痴情之人。只是,不知他牵念之人,又是怎样的佳人? 我甩甩头,抛却脑中的疑问,这些都不是我所能去好奇的。一个人,若是对某种人或事物投注了太多的关注,未必是一件好事。凡事知道的少些,未尝就不好。 这会儿,欢生想必也该睡了。于其想着这些没用的问题,倒不如早些回去,躺在被窝儿里,搂着他滑溜溜的小身子睡着舒服。(未完待续) 都桅瀕第120章法顅峇 破碎的屋瓦,残破的庙门。空荡脏旧的屋墙壁角,张拉着几张蛛网。厚积了灰尘的神案前,两个破衣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埋着头,蹲在地上。在两人中间,放着一只缺了一角的瓷罐。罐子架在一堆柴火上,里面盛着半罐子混杂的饭菜。咕嘟咕嘟,烧得正开。 浓浓的饭菜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怎么还没好?不是已经烧开了吗?”右侧的少年,搓着两只黑乎乎的双手,瞅着罐子,猛咽了咽口水。 左侧的少年,看起来年岁于他差不多,却是稳重许多。抬眼看了他一下,嘴角犯出微微的笑意,拿起一旁的泥碗,盛好大半碗,递了过去。 少年迫不急待的接了过来,吹嘘了几下,便往嘴里倾倒。 “慢点儿吃,小俊,还有很多,没人跟你抢,当心烫到嘴。” “嗯......”叫小俊的少年,已经饿了很久,只想着快些把肚子填饱。烫嘴的杂菜粥,几口就吞进了肚。看得旁边的少年,是心惊肉跳。 “喏,再来一碗。” 少年直摇着头,默默的又给他加了一碗。 喝了两口,少年小浚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了头,看向对面正盯着他的少年,疑惑的问道:“小青,你怎么不吃啊?” “先前我已经吃过了,这会儿不饿,你吃吧。” “噢。”小浚也不疑有他,再次低头吃了起来。 稍许工夫,一瓷罐的菜粥,就见了底儿。少年小浚摸了摸鼓起来肚皮,打了个饱嗝儿。心里暗暗的又称赞了一番。 小青的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同样是要回来的剩菜剩饭,他就有办法弄的这么好吃。最近,不光是狗子他们几个说,就连他自已,都感觉长肉了。 同样是讨回来的饭菜,放在以前,他可是宁可肚子饿,也不愿意吃上一口。狗子他们几个直说:“老大,我们是叫花子,不吃这些东西,吃什么?”话虽是不错,他就是没办法往嗓子里头咽。 一个月以前,他认识的小青。那时,他已经三天没吃了。躺在这间庙里头,饿得两眼直冒金星。头顶上的泥碗里,装着满满一大碗糊掉了的菜粥,凝结在一块儿,上面沾落上了一层尘灰。这是前一天晌午,狗子他们送来的。劝了半天,也没劝动他动筷。 临走时,还直摇头,嘴里直叨念着:“真是没见过这样儿的花子。嘴刁的跟有钱人家的少爷似的。要是再这样下去,八成还没发达,就得饿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com 换源app】 他闭了眼睛,也懒得放声。要不是跟家里头那个老不死的赌气,他也不会出来做什么叫花子。不是说他不知上进吗,那他就真的混给他看。 起初,他也没有想太多。不就是把自已弄的脏一些,臭一些吗,还难不倒他。不想,这些还并不是全部。一个叫花子,不光是要衣着破烂,连吃的都要像猪食一样。这才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前一阵子,祖奶奶还想办法,让下人给他送些吃的。这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让家里那个老不死的发现了,下人们也不过来了。 再这样下去,他可真得要饿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青捧着热乎乎的米粥进来了。 光是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儿,他就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嗅着鼻子,朝着愣着发呆的小青走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抢过那坛子米粥,唏里胡噜的灌进了肚子。 小青倒也真是好脾气,看着自已的饭,被他一扫而光,半句怨言都有。反倒怜惜不已的摸了摸他的头,直道:“够了吗?要是不够,我再煮些来。” 也就这无比温柔,带着暖暖气息的一摸,让他决定,要交他这个朋友。 而他的这个决定,果然没有错。这一个月来,他再也没有为填饱肚子发愁。 小青不光是做饭的手艺好,连眼光也很长远。他说,做叫花子时常要受人白眼儿,弄不好又要挨打受骂。不如,趁早改换个行当。话是不错,可狗子他们都是孤儿,从小到大,都是靠讨饭过活,也没有什么本事,想要改头换面,哪会那么容易。 小青也不解释,只是问他们信不信他?他和狗子他们,自然是信他的,也觉得没啥可怀疑的,齐齐点头。他便把之前讨要回来的铜钱聚积起来,买了一袋子的干粮,又带了些水。跟着,领上了他们几个人,走了好几天的路,钻进了深山老林子。 直到挖出第一棵山参的时候,他们才弄明白,这一趟是为什么而来的。喜悦之余,也都来了精神,跟着他四处找寻。 出山时,他们已经是满载而归。他和狗子他们对小青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要知道,进山采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足够的经验,恐怕连参苗的样子都见不着。更何况,深山老林里,弄个不好,就会迷路。更别说,还会碰到凶猛的野兽。 而小青只是个少年,跟他们的年纪差不了太多。怎么就比他们懂得多出那么多?还有,他的气质,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要饭花子。难道说,他也和他一样,也是从家里头偷跑出来的?会是这样吗? “小俊,发什么呆呢?” “啊?哦,我是在想狗子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是啊,也该回来了。都出去一个时辰了。”小青站起身,走出庙门口探看。 他刚一站定,就听见老远就有人喊:“老大......,快......救命啊......” “是狗子他们,怎么回事儿?”少年小俊也走了出来,正看见朝着这边奔跑过来的人。 “老大......,救命......” “到底怎么回事儿?”扶住了一脸惊慌的狗子,问道。 “老大,是......是西街那帮人,他们就在后面,怎么办?”狗子摊了摊怀里,用树皮裹着的山参,六神无主的问道。 “怎么,参没有买出去吗?” “嗯!他们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我们几个刚到了药材行门口,他们就跟过来了。那架势,明摆着就是要动抢。二子和川子他们几个跟后面挡着,我就先跑回来报信儿了。老大,你说,怎么办?” “这帮家伙,真是活腻歪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等一下,小俊。”拦住握紧了拳头,一脸杀气腾腾的人,小青阻拦道。 “干什么,小青?” 小青皱皱眉头,说道:“这样斗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说到底,也都是没爹没娘的要饭花子,别人欺负的不够,还要同病人伤同病人吗?” 狗子面色一黯,道:“青哥,那,那你说怎么办?” “与其斗的两败俱伤,倒不如合起伙来做生意。” “合起伙来做生意?做什么生意?”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叫花子也能做生意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小青抿嘴一笑,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西街的那伙小叫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惊讶了好半天。不过,惊讶归惊讶,到底还是同意了他的想法。当然,一方面是对小青的美好展望动了心。哪个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谁愿意一辈子当个受人白眼儿的叫花子。另一方面,也是俱怕小俊的拳头。东西两街,俊老大的拳头,可是狠的出了名的。谁也不想被揍断几根肋骨,十天半月的爬不起来。 两方意见这一达成,接下来就落到具体事项上了。 那几根山参一出手,卖出了银子。掌钱的小青,并没有忙着他嘴里的生意。而是头一时间去布店扯了些粗布,做了几身衣衫,分别给这些人换上。 人人常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裳。平日里,一个个脏西西的,这一收拾,也都有模有样的。 “老大,真看不出来,你长得这么白净啊。还有这双大眼睛,毛嘟嘟的,怪好看的。”狗子瞅着露出本来面目的小俊,嘿嘿傻笑道。 脏乱了这么久了,突然收拾起来,还有些不自在,直接朝他嚷了句:“滚......”一脚踹过去,人早就躲闪到了一旁。 “呵呵......,老大,别恼啊。我这可都是实话,兄弟里就属你最好看了。哦,对了,还有青哥没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洗干净了脸,会是什么模样呢?” 跟他是一样的心思,几双眼睛,也都跟着朝着佛像方向看。 不多会儿,佛像后身转出来一个人来。同样的粗布衣裳,却是另一番面貌。 “他是谁......谁啊?” “青哥啊,笨蛋!”一记标准的爆炒栗子。 “啊......好俊啊......” 狗子两眼发直的看着出现在眼前,冲着他们微笑的少年,张大了嘴巴,木然的侧回头,对小俊说:“老大,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改个名字了,他好像比你更合适。”什么叫俊,这才叫俊!那眼睛,那鼻子,还那微笑着的嘴,无一不美。 站在他身旁的小俊,和他有着同样心思,看得也直发呆。以前,家里那个老不死的,总是背着娘亲和姨娘她们,去堂子里找小倌儿们寻欢作乐,他除了会骂他老不要脸的外,心里委实纳闷儿,同样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喜欢的。这会儿,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动心,他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儿。对象还是他称兄道弟的好哥们儿。 这心跳得真快!怎么办,他是不是要死了?快,谁来救救他? “小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面前放大的俊脸,让原本就快窒息的他,更加的雪上加霜。呼吸一度停止。 “老大,你快呼吸啊!” 哦,对了,呼吸,呼吸!呼......呼...... “哎......,老大,你可是吓死我了。” 小俊喘匀了呼吸,白了他一眼。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了一脸担心,让他失常的人。心头一动,两眼一翻,直接装晕,倒进了他的怀里。 “小俊,小俊,你醒醒......” “老大......”狗子一声惊呼,声音颤道:“你可别吓我啊......” 背后重重的拍打,险些没让装晕的小俊昏死过去。暗地里,恨的是牙根儿痒痒。为免被拍死,只得轻‘嗯’一声,慢慢睁开眼睛,道:“我......这是怎么了?” “老大,你刚才晕过去了。幸好被我及时的救过来了。” “哦,可能是刚才在外面站的太久,晒的晕了。”揉揉额头,假意头痛的皱起了眉。 “小俊,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摇了摇头,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带着淡香的怀抱。 “没事就好,我还真怕你会病倒呢。那样的话,我们的生意可就要往后拖了。” “青哥,你倒是快说说,我们到底要做什么生意?大家可都憋坏了,就等你开口了。” 小青扫了一眼众人,徐徐道:“我们现在虽然有了本钱,不过,却并不多。可以考虑的生意也很是有限。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大家齐心协力。” “没说的,青哥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是啊,青哥,你就吩咐吧。” “那好,我就说了。”小青从佛案下抽出了一摞纸,分别发到众人手里。跟着说道:“各位兄弟,你们用两天的时间,把这些贴到城中各处。” “这是什么?”纸张摊开,上面绘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熟鸡。旁边写着三个大字......‘叫花鸡’。 “叫花鸡?那是什么?”难道就贴着个东西,就算是做生意? “大家不用多问,只管贴出去就是了。” 尽管众少年有很多疑问,见他一副胸有竹的模样。也都不再多话,拎着自已那一份儿纸画,出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这样的画图张贴满了齐州城内。无论大人小孩儿,都知道了‘叫花鸡’三个字。对于画中看似很美味的鸡肉,也都很是好奇。 尽管这样,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鸡的来历。更不用说,亲口品尝了。 这人啊,就都是有一个毛病。越是好奇的东西,就越是想要弄个明白。天天都能够看见的东西,就是没办法吃进嘴里,真是要多闹心就有多闹心。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大街小巷,纷纷在议论什么叫‘叫花鸡’的时候。东西两街的集市上,出现了一伙少年。他们纷纷摆起了小摊儿,摊上卖的一种鸡,起名就是‘叫花鸡’。 一些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原来都是些小叫花子。如今,都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摆起了街边小吃摊儿。而摊上的卖的,正是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叫花鸡’。 一时间,人们好像恍然大悟。对于鸡名的由来,有了正确的解释。跟着,多日以来,心里头的那根好奇不已的馋虫,随着摊子上飘出来的香味儿,蠢动不已。 ‘叫花鸡’推出的第一天,东西街共计两千只鸡,在一个时辰之内,被哄抢而光。 那些出手稍慢的,懊恼之余,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来买。不想,第二天,第三天,街市上都没有出现叫卖的身影。 直到第四天的下午,那群少年再次现身。这一回,三千只鸡,只卖了半个时辰。 此后,‘叫花鸡’之名,不径而走。而这群卖鸡的少年,也从处处受人白眼儿的小叫花子,摇身一变,一个个成了小有钱资的小老板。 而这背后,推动一切的正是那叫小青的少年。在积攒到了不小一笔钱银之后,他便把‘叫花鸡’的做法,传授给了这群少年。 眼见众人有了出路,身为老大的小俊感到很是欣慰。挥泪解散了这群兄弟。 就在众少年不舍的频频回头,刚走出庙门的时候,一大队官兵簇拥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被众人唤作老大的少年小俊的身份,一瞬间掀晓。 他竟然是南阳浚王府的小王爷......浚朔。 瞅着面前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情愿的少年,小青暗自惊叹了声。只道,两人的缘份怕是就到此为止了。 不想,已经踏上马车的浚朔,竟然回过头来,冲他唤道:“小青,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上来?” 理所当然的口气,让小青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叫上他一起。南阳小浚王爷的身份,可并不是他这样的平民可以攀交的起的。随即冲着他一笑:“小王爷,多谢美意,小的就不过去了。你我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说着,抬腿便迈过庙门,朝着西边的土路而去。 浚朔像是没有料到他会拒绝,先是一愣,跟着跳下马车,飞快的追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小青,你去哪里,跟我走。” “小王爷?”自已的手腕被牢牢拽住,拭了下,没能抽回来。只得被迫着跟着前面的人走。 浚朔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抓着人直接上了马车。一屁股坐在车门口,把小青丢进里边,紧挨着车厢的位置。 “浚朔,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坐在车子最里面的南阳王浚琊,瞅着有些粗鲁的儿子,缓缓道。 “要你管,死老头。”浚朔冲口道。 浚琊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笑眯了眼,好脾气的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细长白晰的手,勾起小青的下巴,赞叹道:“好俊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未完待续) 漯繍勑第121章麋叟范 小青被丢进马车,一时间,还没能从晕旋的感觉中回醒过来。就看见一张俊秀白晰的笑脸,放大在自已眼前,也没有去想他是谁不是谁,晕乎乎的就张口回答道:“小青,我叫小青。” “小青是吗?”勾动的手指,顺手滑过光洁而有着完美弧度的下颌。还来不及细品那丝般的触感,便被浚朔横伸过来的手臂打断。 “放开他,死老头。” 浚琊的眼睛一眯,这一回,没再容许他放肆下去。抬起一只脚,也没见有多快,坐在门口的浚朔,避都没处避的就被踢了出去。 车外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小青闭了闭眼,想想着浚朔四脚着地的惨状,缩了缩脖子。 浚琊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活像那个被他踢出去的不是自已的儿子一样。仍旧笑眯眯的抄拢着手,两只眼睛直盯着他看。 小青被他色迷迷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蹭着屁股往门口挪了挪。 车外的浚朔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又跃上车辕,掀起车帘,一肚子怒气,刚张嘴骂了句:“老不死的,你......”话还未说全,眼前陡然放大的一只大脚,毫不客气的踹在他的脸上。刚刚稳当的身体,再次飞了起来...... 小青急急伸出的手指尖儿,将将触到他飞起的衣角,眼睁睁的看着他高高飞起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裹着一包尘土,滚了几滚,被甩到了马车后面。 “王爷,小王爷他......” “死孩子,不用管他,我们聊我们的。”浚琊只瞟了车外一眼,便拉起了他的手,凑近了脸:“小青啊,你今年多大了?”声音细柔的直让人发麻。 “回王爷,十四。”小青强忍着拍掉他两只手的冲动,不停的告诫自已:“他是王爷,他是王爷......” “十四,好年纪,好年纪。”边说着,边细细摩娑着他的手背。 小青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王爷,小王爷这么长时间都没进来,会不会是......摔坏了?” “那死孩子,不成器归不成器,一身功夫倒还过的去。放心吧,摔不死他的。” “可是......” “怎么,担心他了?看来,你对他还不错。” 小青刚想张嘴回话,就听见车外有人说:“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心狠的跟恶狼一样。”车帘掀开,浚朔浑身沾满的尘土,猫着腰钻了进来。忿忿不满的道:“我可是你的亲儿子,亲儿子唉,你说你这个老......,吭,怎么就那么下得了手呢?”想是知道自已不是对手,口头上顾及了不少。 对于他还算是聪明的作法,浚琊像是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啊,看来,刚才那两脚没有白踢。过来......”冲着他招了招手。 浚朔乖乖的坐了过去,窝在他怀里,像是一只收了利爪的小猫咪,细声细气的说道:“父亲,怎么想着要来接我?是不是祖奶奶骂你骂的凶了?”这样的他,乖顺而可爱,正与他那张脸相衬。 “没有,是为父想你了。”浚琊也全然没了刚才那股子邪气,满眼的慈爱,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的他,刚刚会下那么重的脚。 眼前的画面,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可看在小青这旁观着眼里,却总透着那么一股子的别扭。 再仔细些瞧,就可以看见乖巧的浚朔,有意无意的在把他那一身的尘土,往自已父亲干净的衣袍上蹭,一边蹭,还一边的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凄惨,看着像是在呲牙咧嘴。 而浚朔貌似无比慈祥的搂着儿子的肩膀,遮挡在下面的另一只手,却是暗暗的使劲儿,那两根拇指和食指,怎么看着,怎么像是在拧着皮肉。 先前涌现出的些微感动,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怎样的一对父子? 被注意的两个人,好像也觉察出冷落了他,不约而同的松了动作,转回头看着他。 嗯?小青被瞅的一愣,紧随着僵僵的笑道:“那个,你们继续,继续......”。 浚朔默了默,跟着一脸严肃的蹭了过来:“小青,是不是我们的父子情深,让你感动的快要落泪了?说老实话,没见过这样的吧?” “呵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小青,只能干干的傻笑两声。 不想,他这个举动,倒是取悦了南阳王浚琊,仰头哈哈大笑了一阵,道:“朔,你这个兄弟,我还真是喜欢。不如,你把他让给我吧,怎么样?” 浚朔两眼一翻,哼了声:“想的倒挺美,小青是我发现的,你离他远一点儿。”伸出胳膊,占有似的把小青圈在身边。 被他发现的,难道我的小动物吗?小青皱拧了眉,格挡他拥过来的姿势。 浚琊抱搂着双臂,一味的看着好戏,并没有把他这句威胁放在心上。倒是小青那厌烦,极欲躲闪的表情,让他很感兴趣。 在他眼里,自已儿子的这位小兄弟,漂亮的有些太过。小小年纪,便已经这样了得,稍加时日,必是倾国倾城。这样的一张脸,对他尚且有着说不出的诱惑,更何况是他那个单纯的儿子。而这小子,怕是还未察觉自已的心思吧? 思索的眼神,闪过一抹利芒,极快的又消失在了隐隐含笑的黑眸里,快的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向来早熟悉的小青,敏感的觉察出一阵不安。极为准确的捕捉到了那抹利芒,轻掩合的眼帘下,是看透人心的清明之色。暗自苦笑:“这是招谁惹谁了,被强逼着跟了来,也能招来这无妄之灾。我只是个无心的过客而已,南阳王,你也真是多虑了。” 既然已经洞悉了对方的心思,对于小青来说,南阳王府无疑就是一座囚困而带着危险的牢笼。尽管小王爷浚朔如何的兴致盎然的拽着他东游西逛,把个南阳王府,上上下下,全数逛个遍,他那心思总是琢磨着如何离开。初始,小王爷浚朔,还未留意。只当他过惯了苦日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华丽的府邸,一时惊呆所致。可是,一来二去的,却总不见他提高兴致。气妥之余,便张口询问他,可是有什么心思? 早已经憋屈好好些时日的小青,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跟他辞行。再待下去,他这条小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浚朔先是一愣,跟着便拉下脸来,说道:“你要走?去哪里?难道这府里头不好吗?”他实在是不明白,做个叫花子,三餐不济的有什么好。更让他不解的是,乍听他要离开,心里头竟然感到一阵心慌。正值年少的他,又哪里会知道,这样的心情代表着什么。 “小浚王爷,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什么真的叫花子。我只是个来齐州游历的游客。月前不小心弄丢了行囊,失了钱银。不得已,这才混上了花子这口饭。不想,在破庙里遇见了小王爷和狗子他们。这才伙同着做了些事情,也才有了今时的局面。这不,身上也算有了几个大子儿,回家的旅钱总算是够了。原本是打算着,在破庙分手之后,便要离开齐州了。不想,小王爷盛情难却。这才跟着过府,住下了这几日。算算,我离家也有些时日了,惟恐家中老父挂念。试才便想着要跟小王爷提及,倒是小王爷先行问起,我也就如实的说了。” “这么说,倒是我耽误了你的行程了?”浚朔的口气有些发冷,直盯着他道:“那要不要我跟你陪个不是?” “小王爷,你这是......” “行了,别说了。不就是要走人吗?那就走吧,谁还稀罕留你不成?”怒气冲冲的丢下了话,浚朔甩袖转身就走。 小青想要唤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口。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这些时日的相处,两人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感情的。乍闻要分开,心里感到不舒服,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等得时间长了,再认识新的朋友,自然也就把他淡忘了。多年后,他若还能偶尔想及有他这样一个年少时相交的兄弟,也算是他长情了。 既然已经和他打过了招呼,也算是有所交代了。南阳王那边,还时不时的盯着他,还是早些离开为妙。早一些让他去了戒心,自己的性命也才早一些安稳。 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票,稳妥的贴在内衫里。来时,什么也都没带,卧房里自然也就不用再回去了。主意打定,说走就走。 先行离开的浚朔,本是以为,小青会主动追过来,就算不是哄,也是要解释两句的。在这府里面,向来被哄惯了的人,竟然会不买他的帐。直穿过了第二道庭门,也没见人追上来。朝前疾走的脚步慢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身后哪里有半点人影。 气恼之余,抿紧了唇,就往回走。开始还有些迟缓,心里一阵一阵的不安让他渐渐加快了脚步。等走回了原地,再一看,先前还站在这里的人,就已经失了踪影。 他这一急,张嘴就喊:“小青,小青......” 已经走出庭院的小青,眼看着就要到大门口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唤声,让他停住了脚步。等他竖起耳朵,仔细辩听的时候,又没了声音。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已听错了,重新迈步再走。 “小青......”声音再度传来。 这回他没有听错,真的是在叫他。怔然着回过头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无意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廊檐下站着的身影。 “王爷?!” 不知何是,南阳王浚琊站在廊下,瞧那姿势,像是已经站了许久。脸上挂着招牌的狐狸笑容,正望着他…… “洛老板,洛老板......” “啊?啊!”听见有人招唤,我方才停止了回忆,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忆起十年前的往事。 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年少时的旧事,如今想起来,竟然是那么的清晰。 浚朔,当年那个一同杂菜杂饭的花子兄弟,如今已是南阳王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正如浚琊王爷所说,又何止相差一点点。你我终究做不得好兄弟。好在,我十年前就已经看的清楚明白。十年之后,我依旧如是想。 “洛老板,王爷让你过去一趟。” “哦,好。”打断再次的失神,我应承道。 转头看了眼别人怀里的欢生,见他并没有急着要找我,便叮嘱了抱着他的人,我去去就回。(未完待续) 塆闐璻翜歠第122章醍 见到浚朔的时候,他正窝蜷在朱紫色的锦榻上,手里边拈着一只干净的菜碟,翻来转去着发呆。 站在他身旁的侍从,抬眼瞅了我一眼,俯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王爷,他来了。”退后两步,垂首默立。 浚朔低‘嗯’了声,视线从手里翻转的菜碟,转到我的脸上。皱着眉,带着困惑不解的表情,由上至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我规规矩矩的微躬了身站在那里,老老实实的任他打量。好半天,总算是听见他出声了。 “你过来。”命令的口吻,不庸置疑。 我往前迈了两步,停在塌前约有一步远的地方。做为一个身份低微的草民来说,这个距离,已经是可以拉近的极限了。对方可是头顶着世袭封号的南阳王,对于一个平民老百姓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荣幸了。于是,这个位置,被我认为是最为妥当的距离。 而对于开口下了命令的人来说,显然,这样的距离是不够的。从他那对漂亮的眉毛,狠狠的拧在一处上看,他很是不高兴。 为毛呢?就只因为我这个小老百姓,没能够领会他的意图。 “王爷让你过去,你没听见吗?”沉默的快要成为墙壁一角的侍从,在深识自已主子那快要拧成一条直线的两条眉毛,所深具的含意后,适时的提醒了我。 于是,我的两条腿又向前挪了半步。 浚朔像是早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跟我这样一个胆小的小老百姓,再磨蹭下去。陡然伸出了一只手,猛一用力,便将我整个人拽了过去。 带着短促的惊呼,收势不住的身形,眼看着就要压上了锦塌上的身体。疾支出的手臂,几乎带着厌恶的将我前倾的身体扶正。 我尴尬的干笑两声,慌忙着站稳了身形。低垂下的眼,正好落在他拽住我手腕的白晰手掌。这些时日,我在烈日下晒黑的肤色,正好于之形成鲜名的对比。 他的视线也随之跟了过来,本以为他会松了手。不想,他却是抓牢了几分,扯着我的手腕拉了过去,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脸的厌恶忍耐的颜色变了变。 “就是这个味道!”轻轻的叹息,带着忆及往昔的恍惚。享受似的微合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此陶醉的神情,让我几乎就要产生一种错觉。不得不怀疑,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的并不是我的手,而是某种稀有珍贵的美味佳肴。睁大了眼睛,再次确认,那只被晒黑的瘦长的,长了五根枝杈的东西,的的确确是本人的一只手,而不是某种掌肉厚实可以食用的动物足掌。 “那个,浚王爷,要不......小人再去弄些吃的?”身为一个王爷,若是被人传出,饿得连人手和熊掌都不分了,那可真是天大的丑事了。 身为齐州城的一员,好歹,我也不能让这样的名声流传出去,毁了他的声誉不是。 浚朔睁开眼,恍惚痴迷的神情眨眼间散去,随手丢开我那只被握的生疼的可怜的手掌,像是对先前自已的行为十分的厌恶,一对漂亮的眉,再次皱拧了起来。 身后的侍从无声无息的递来一方洁白的帕子,他接过来,来来回回的擦了擦。直到两只手,泛起了红痕方止。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举动,低头翻了翻看手掌,瘦长薄削,微黑却很是干净。于是,心底做实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十年不见,他越发的不着调了。 浚朔擦干净了手,又往锦塌里缩了缩,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配上他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儿,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浑然不似他这般的年纪应有的模样。 同样是锦塌,若是换作另一个人躺在上面,绝对是两种气质。那慵懒的模样,嘴角永远噙着一抹邪魅的笑容,诱惑着你,不知不觉的走上前去。 怎么又会想起他了?摇摇头,挥去脑海里闪出的人影。提起精神,面对眼前的南阳王,也是昔日的旧识浚朔。 尽管我并不知道,他先前抓住我手的那一幕,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此刻,他显然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毫不掩饰的张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吃饱喝足了,他是想睡了,我心是里头估摸着。 果不其然,他拽过了身后的软枕,躺了上去。 对于他的这个举动,我并没有感到丝毫惊讶。一个人,若是吃得太饱,就很容易困乏。小憩片刻,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让我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站在浚朔身后的那个侍从,像是大白天撞见鬼似的,那嘴张的足有一枚咸鸭蛋那么大。一瞬间呆在那里的身形,简直可以用木雕来形容。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侍候本王。”浚朔语气有些不耐。 “是,王......王爷!”呆愣的木雕,总算是有了反应,凑了过去。 “滚开......”浚朔陡睁的双目,立时让他成了石雕。 “你......过来!”伸出的食指,冲我勾了勾。 我?点了点鼻子,我不太敢相信自已的‘好运’。 浚朔懒得理会我似的合了眼,默认道。 还真的是我!可是,我过去做什么?侍候他,怎么侍候?脑袋里,立马浮现出很h很bl的限制级的画面。 直到,一把扇子递进了我的手心里。 “王爷怕热,你就在一旁侍候着吧。”从石雕转化为人的侍从,很是好心的打断了我的可怕猜想。 还好,只是扇个扇子而已。趁着他不注意,赶紧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闭了眼睛的浚朔,等的有些不耐烦,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我这个动作。 我冲他干干笑了两声:“这天气,还真是热哈......”做势又拭了两下。 他再度露出厌恶的表情,转个身,背朝着我。不耐的低吼了声:“热死了......” “哦,风来了,王爷......”手里的扇子,不轻不重的扇了起来。 一刻钟后,某人成功睡着,打起了轻轻的睡呼声。 我舒了口气,放下扇举的酸痛的手臂,心里暗道,这侍候人的活儿,还真不是好干的。好在,终于结束了。(未完待续) 弯訒腪三第123章茹赑 对于浚家的人一向不着调的作风,十年前,我就已经深有体会。以至于在十年后的今天,某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并没有感到太过的意外。 我一向遵守凡事从根源说起,话说,半个月前,我挥汗如雨的成功把某人扇睡之后,蹑手蹑脚的从屋里头退出来,抱着被众人哄的‘咯咯’直乐的欢生,从浚王府的后门溜回了面馆儿。屁股还没有坐稳,荆刚就凶神恶煞似的追了过来,二话不说,扛起我就走。 可怜欢生,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看人眼色。眼见我大叫着拍打着荆刚熊一样的肩背,吓的‘哇哇’大哭。抱在毛小四怀里的两只小脚直踢腾,伸着胖乎乎的小嫩手,朝着我直稚嫩的叫:“爹,爹爹......” 我已经顾不得还倒垂在别人的肩膀上,一如所有听见自已孩儿唤出的第一声问候的父母,几乎快要喜极而泣。努力抬起快要充血的脑袋,傻子一样大叫道:“欢生,你会说话了!太好了,你再叫一声......” “爹,爹,哇......”欢生果然是听话的好孩子,含糊不清的又唤了两声。而他那过人的哭功,也没闲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花儿,小脸儿上全是泪痕。 眼见他的小模样,我心疼的整颗心都纠起来了。一时又没办法改变现状,只得出声哄他:“欢生乖乖,要听小四叔叔的话,爹爹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要哭哭了昂。” 毛小四知道我心里担着心,一边摇晃着怀里的欢生,一边安慰我:“老板,没事的,欢生有我哄着呢,你不用担心,快去快回。” “嗯。”我气闷的哼了声。倒是担心了,可有办法吗?打又打不过,斗又斗不蠃,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荆刚把我一直扛回了王府,好不容易落了地,头顶上一圈圈的星星直打转,踉踉跄跄扶着墙壁总算站了稳,头晕的感觉还没散去,就被迎面而来的荼杯,又磕晕了。 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啊!我老实巴交的一个小老百姓,战战兢兢的活到这份儿上,我容易吗我。不就是倒霉的拌了个小酱菜,好死不死的就让这混世魔王给撞上了,一回两回的不算,还真要弄出个十年二十年的啊,天爷啊,您别这么折磨我了吧! 捂着额头上鼓起的大包,苦着一张脸看着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正上位上,坐着一脸怒气的浚朔,眼神似刀的冲我射来 我缩着脖子,小心的站到一旁。刚刚站稳,又一只荼杯朝着我飞了过来。好在这一次我有了准备,侧了身,险险的避了过去。心下暗自庆幸自已反应还算敏捷。不想,一屋子倒抽冷气声。那些回过头瞥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意味。 就连一直站在门口的荆刚,都皱起了那对粗糙凌乱的杂眉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敏感的觉得有些不好,还不等我落实这种想法,接二连三飞过来的荼杯,彻底将这不安的预感落了实。 有别于先前两次随手丢来的方式,随后而来的杯子,又快又准,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全数磕在了我的身上、手臂、腿上。 那力道,带着狠劲,砸得我‘哎哎’直叫,呲牙咧嘴,眼含热泪的无比委屈的看向上座的浚朔。 许是我的可怜像打动了他,又或是不忍让我已经长得够平凡的一张脸,更加的抱歉,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后,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把肚子里的怒火,渲泄了出来。状似疲惫的挥了挥手,一干跪在地上的数人,如蒙大赦的爬起来,一窝蜂似的涌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边揉着额头上的大包和身上被磕到的部位,边想,要不要也跟着他们退出去。 门口处的荆刚,像是突然变成了哑巴,任我如何的丢去询问的眼色,就是不搭理我。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com 换源app】 好在,某个消了火气的人,出了声::“我累了。” 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知道他这是想要休息了。心想,不是才刚睡过吗?怎么又累了?八成是这顿火发的有点儿大,伤了精气神儿。可是,这又干我什么事儿啊? 荆刚见我站着不动,倒是挺好心的朝前跨了一步,拿他粗粗的手指,戳了戳我:“王爷累了,你过去侍候着。这一回,没有吩咐,你可别再走了。”临了,还送上记责怪的眼神。好像,他是受了我连累了似的。 我也总算是弄明白了,为什么会被他火急火燎的扛回来。想必是,我前脚刚一走,浚朔就醒了。只是,他睡不好觉,又干我什么事?我很是郁闷纠结。 进了卧房里的浚朔,像是真的很疲惫,没用上半刻就睡着了。他这一睡,硬是睡了一天一夜。基于先前的教训,我愣是没敢挪窝儿。打着磕睡,脑袋里晕的都快成糨糊了,总算是盼到他睡饱了,自已睁开眼睛。 许是这一觉睡得痛快了,心情也跟着大好。接着,他没有太难为我,终于发下话,放我出了浚王府。我提了一天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这这样,又过了些时日,天气开始转凉了,面馆里的生意,却越发的好了起来。我便就近雇了个手脚麻利的小伙计,帮着毛小四里里外外的忙活。我则是空出时间来,哄着呀呀学语的欢生。一时间,这日子过的倒也安稳舒逸。 安逸的都快要忘记还有浚朔这一号人物了。 直到他带着荆刚和几名侍从出现在面馆时,我才知道,我和他的‘猿粪’还没有算完呢。 我一向知道,他这个人,很不着调。但,那也仅限于对他感兴趣的人而言。比如,十年前的锋芒毕露的我。至于十年后的洛子韩,只是个三十来岁,带着幼儿独自过活,长相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面馆小老板。说破天,他也不可能对这样的人,产生什么兴趣。 就像当年的浚王爷浚琊所说,浚家的人,向来不爱搭理人的。说好听一点,那是高傲。说的难听一点儿的,那是怪僻。尽管这样,却同样有一个喜好。那就是,对于长相出众者,无论男女,都会产生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就像他对我,有说不出的喜爱。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的折扇,挑着我的下颌,要多邪妄就有多邪妄。那时的我,离大门只差几步之遥,硬是被他逼回了庭中。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则让我彻底明白,他的这一番话,充其量只是皮毛而已。 正是因为知道他浚家人,有这样的习性。所以,之前在去浚王府里时,我才没有担半点的心。对于浚朔那突如其来的作风,也并不以为意。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世袭王爷,突然间,对街边小摊上的酱瓜小菜,来了兴致,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得吃上了几回,也就觉得够了。这样的想法,也在这一段的平静中坐了实。以至于,浚朔的突然出现,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荆刚开口,解了我的疑惑。 “洛老板,我们王爷看上了你家的面馆儿。你现在就收拾收拾,把地方让出来。至于价钱吗,随你开价好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开口。为了确认一下我听见的内容,转回头问毛小四:“小四,他刚才说的是面馆儿吗?确定不是别的吗?”通常,在杂书里会看到这样的情形。某某人家的大姑娘,被有钱有势的人家看上了。而这家打手之类的人物就回出场,吆喝着说一通:“老头,你家的闰女被我们家老(少)爷看上了。你现在就收拾收拾,把女儿送过去。”临走时,再丢下绽银子。 毛小四很是郑重的回话道:“老板,我确定他说的是面馆儿,你没有听错。” 哦!还好,还好。他要的是面馆儿,要是他真的要个大姑娘,我上哪儿去给他淘弄去。 “那个,敢问王爷,您要这面馆打算做什么?”搓了搓手,涎着笑脸,凑前了几步。 浚朔不耐的皱了皱眉,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半点儿想要开口的意思。荆刚颇实主子喜怒的冲我喝了声:“这也是你能多问的,让你让出来,你就让出来。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开价,钱不是问题。”他以为,我这一问,纯粹只是担心会拿不到合适的价钱而有意拉近距离的攀谈。 岂不知,我并不是为这个担心。更多的是在为浚朔一直延续的对洛子韩这个人的关注而感到好奇。 “老板,王爷想要面馆儿,你就别再多说话了。还不赶紧着开价啊。”毛小四拉了拉我的衣袖,冲我直挤眼。生怕我说错了话,得罪了浚朔。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状似为难的道:“王爷,您看,我们爷俩儿,也就倚仗着这间小店维生了。还有我这两个伙计,一旦没了这面馆儿,我们可就都没有挣钱的路子了。当然了,王爷您说想要,我也不能不给不是。只是这价钱么......” “五千两。” “五千两?”我瞪大眼睛,看向只吐了三个字就又闭上了嘴巴的浚朔,不敢相信似的道:“王爷,可是当......当真?” 毛小四和那名小伙计也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过去。一间小破面馆儿,会有人出五千两,任谁都会吃惊。 荆刚像是习以为常似的没有半分讶色,催促道:“王爷的话,自然是真的。你就不要再磨蹭了,赶紧的收拾收拾东西,腾出面馆儿来,跟我们走。” 我尚在五千两的喜悦中没回过神来,闻听这一句,愣愣的问道:“跟你们走?上......上哪儿去?” “自然是去王府,还能去哪里?”荆刚白了我一眼。 “去王府?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去王府?” “我家王爷这几日食不知味,睡不安枕。让你过府,就是侍候王爷的。王爷今日特地过来接你,算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你就不要再罗嗦个没完了,还不赶快收拾交待一下,随我们去王府。”荆刚倒还算是有耐心的稍作了解释。 直到这里,我才算是弄明白,我的这间小面馆儿为什么可以卖出五千两的天价。敢情是,人家不是要买我的店,而是要买我这个人。 什么时候,一个三十岁带着幼儿的老男人,也可以这么有行情了? 我蔫蔫的看了眼浚朔,又瞅了瞅荆刚,嗫嚅的道:“我可以说不吗?” “不可以。”浚朔懒懒的开口。 我苦笑了下,道:“王爷的话,我能说不,又敢说不吗?只是,我想知道,王爷打算让小人侍候到何时?就算是签个卖身契,也该有个期限吧?” 浚朔微微一怔,皱了眉头,像是被我的这个问题给难住了。紧接着,有些懊恼又似怒然的道:“你以为你是谁?本王要你当个侍从,只是觉得你用起来还算听话顺手。难道你还当真觉得本王离不开你的侍候不成?” “小人知道王爷不缺侍候的人,可是,小人好歹也还算是个自主之人。进王府做个下人,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既然王爷发下话,小人自然不敢杵逆。只是想要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而已。难道,这也算过份了吗?”虽然知道,这一番话会忍恼他。可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已的火气。明明过的挺自在的,他偏偏要插进来一脚。就算是他身为王爷,欺负人也不待这么欺负的呀。 “该死的贱民。”浚朔果然被我的话激怒,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筷筒,朝着我丢了过来。 我不躲不闪,任他打在我的身上,疼得我低低‘哎’了一声。 荆刚拦住发疯了的浚朔,苦劝道:“王爷,息怒!您已经三日未食未眠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浚朔体虚的喘了两口粗气,摇晃了下,又坐回了凳子上。闭了闭眼睛,疲累的伸出手臂,指了指我,低吼道:“该死的你,要不是......要不是,你身上有她的味道,本王,本王既刻就要了你的命。”又重重的喘了口气,对荆刚命令道:“带他回去,即刻!” “是,王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