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莫启哲放声长笑,原来他看到白色的江中有一队黑色的人马,中间一辆高高的战车,那不就是吴乞买他们吗?终于追到了!
莫启哲大叫道:“放箭,兄弟们准备战斗!”
骠骑兵也看到了江中奔逃的吴乞买等人,齐声欢呼,拉开强弓硬弩,火药箭上弦,随着强劲的北风,火药箭呼啸而去,炸了个满江开花。吴乞买的军队惨叫着落马,金国侍卫对吴乞买一片忠心,可连日来的劳累也使他们的意志力临于崩溃的边缘,被骠骑兵追上了,大家心知一切都要到此为止了!
吴乞买的楼车终于散架子了,他从车上跳下,徒步向江对面逃去,而李佑仁竟然还没死,他两手被绑,但两脚却还能走路,跟在吴乞买身后逃跑,他俩的身后是几十名两国侍卫,大家分散开逃命,这时谁也顾不了谁了!
莫启哲远远望去,糟糕,他们要到江那边去了!他叫道:“别放箭了,兄弟们冲锋,杀啊!”这个时候要再放火药箭,万一把江面炸开,吴乞买是过江了,骠骑军却还没过呢,那不又让他逃了吗!
骠骑兵收起弓箭,抡起大刀长矛,狂叫着纵马向江中冲来,冲得太快,冰面滑得很,不少士兵都跌倒了,可仍有一二千人冲到了金兵跟前,挥刀血战,就在这条不知名的大江上,展开了追击的最后一战!
马蹄震得江面轰轰作响,似乎江面也撑不住这激烈的战斗了!
莫启哲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挥刀砍死一名金兵,紧接着便向江对面疾奔,打算亲手抓住吴乞买。追得太急,他的马也失蹄摔倒,摔得莫启哲全身疼痛,好容易才爬起身,回头看去,他手下的勇将竟一个也没跟上来,都在后面与金兵呼喝血战。抢过一匹无主战马,莫启哲继续向对岸追去,身后只有几十名亲兵跟了上来。
初冬时节,这条大江看似冻得结实,其实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江中冰面虽厚,可却并未冻到底,下面还是水呢,单个人过江那是绝无问题,可要是先被火药箭一顿乱炸,又是几千人的上去混战,上万条马腿集中在一块狂踩,就象是一个大桌面被一把凿子不停地敲打,那还有个不出窟窿的?
江面慢慢的出现了一条小裂缝,这条小裂缝慢慢又变成了大裂缝,冰一出裂缝,裂得就快了,而且是越裂越快,人力是无法阻止的,“咔嚓咔嚓”的轻响不绝于耳地响了起来,交战的两方呼喝大叫,没人听到这细微的响声,可这响声越来越大,江面也开始晃了起来,骠骑兵和金兵站立不稳,不少人都跌倒了,他们这才发现,这江要开了啊!
两军士兵全都吓傻了,这要是倒到江里,水性再好也没用,非冻死不可!骠骑兵齐声大叫,一起转身向回跑去,金兵也顾不得对方是敌人了,也跟在他们后面跑回,这大队士兵一开跑,大裂缝更大了,“咔咔”巨响声中,江面终于断开了,冰块互相碰击,大块的冰被撞碎,成了小冰排,大批的士兵掉到了江里,有的士兵抓住冰角呼救,可这时谁也救不了谁,在自然的威力下,人力显得太渺不足道了!
金兵在后全都掉到了江里,无人幸免,骠骑兵也只跑回了百八十人,其余的都掉进了江中!冰排的撞击力比大炮的威力还大,倒下去的人不是被撞得支离破碎,就是当场淹死,战马也游不到对岸,随着主人一齐死去!
木合它尔趴在一块冰排上,高声呼救,曹天峰倒是会水,也顾不得自身安危,抢救战友要紧,他扔出套马索,让木合它尔拉住,自己则由岸上的士兵拉住,一齐使劲,把木合它尔拉了上来,剩下的士兵却没法救了!
木合它尔脸色青白,一上岸便叫道:“我没事,快去救都元帅!”
曹天峰举目向江中望去,却看见了莫启哲的战马在冰排中挣扎,他们不知莫启哲已经追过江去了,一见战马还以为莫启哲也落了水,齐声大叫:“大事不好,都元帅阵亡了!”
骠骑兵再也不顾江中危险,众人把套马索绑到一块,长长的系成一条线,由曹天峰下水,去找莫启哲!可莫启哲根本就不在江中,让他们去哪里寻找?好不容易又救起了几名兵将,曹天峰也冻得晕了过去,众人无法,这时江中冰排越来越多,浪花吞没了一切,早就没了活人。
木合它尔失了主意,把曹天峰又拍又揉地救醒,问道:“都元帅没准已经死了,这……这可怎么办?”
曹天峰牙齿冻得咯咯作响,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咱们要不要回去啊?”
一提回去,两人都傻了,怎么回去啊?回燕京还是汴梁?无论回到哪都要被军法从事的,就算这事不怪他们,可被骂也得被骂死!
“下游下游!”曹天峰道:“咱们赶去下游,说不定能找到都元帅的尸体,不见尸体,谁也不许说都元帅已死!”
幸免于难的士兵们只好顺着江边向下游走,去寻找莫启哲的尸体!
莫启哲刚追过大江,便听到身后巨响连连,转身向后望去,只见江中冰面破碎,碎裂的冰排炸起冰面上的雪沫,扬起几丈高的雪墙,江对面都看不清了,上面的人马全都不见了踪迹!
巨骇之下,莫启哲在马上摇摇晃晃,完了,兄弟们是不是全死了啊?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把他震得一动都动不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大江!这条不知名的大江似乎兴奋了起来,半条江都在奔腾,巨响不停歇地响着,裂开的地方越来越大,止也止不住!
一支羽箭飞来,正中莫启哲的战马,莫启哲立时被摞了下来,他这时才想起战斗还没结束呢,吴乞买就在近前!
从地上爬起,莫启哲大叫着向前冲去,身后那原本和他一样发愣的亲兵也回过神来,呐喊着向吴乞买等人冲去!两伙人数目都不多,却是活在世上的最后一战了,刀花齐闪,厮杀起来,一边是大自然在发威,一边是勇士在血战,天地为之变色,似乎也在哭泣,天上片片鹅毛飘下,又下起了大雪!
莫启哲终于和吴乞买面对面的站到一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莫启哲一刀挥下,吴乞买举臂相挡,刀锋划过,断臂落地,莫启哲大叫:“这刀是为了我自己!”血花划过一道弧线,长刀再次落下,他又叫道:“这刀是为了我死难的兄弟们!”
刀过头落,吴乞买被砍成了两半,莫启哲俯身拾起人头,状似疯颠地叫着:“终于成功了,大金国被我灭了!”突然感到后脑巨痛,也不知是谁击中了他,两眼一黑,莫启哲倒在了雪地上。
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启哲慢慢醒转了过来,只感到头痛欲裂,晃了晃脑袋,头上积雪落下,原来又下雪了啊,这里怎么总下雪啊!背上有重物压得难受,莫启哲扭头看去,原来是个死去的金兵压在自己身上,他使出自己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把那金兵推下身去,摇摆不定地,他站了起来,向四下望去,夜色深沉,已过午夜,只见地上布满了尸体,有他的骠骑兵,也有金兵。战斗结束了,人也都死光了,他竟成了这场战斗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莫启哲慢慢向前移动了一下,又一次跌倒,他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多日来的行军使他体力透支,精疲力竭。
仰面朝天,他只能睁着双眼看着夜空,今晚的月色真明亮啊,冬天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月亮真不容易。都说雨过天晴后的太阳最美,其实大雪过后的月亮也是耐看得很,莫启哲似乎回到了孩提时代,躺在草地上数星星,听着妈妈讲故事,说着牛郎织女的爱情。
回忆起童年往事,莫启哲又晕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天光大亮,他慢慢爬起,全身都快被冻僵了,从别人身上找出了火种,拾了点树枝,升起堆火取暖,他看着远处的大江,江面尚未重新结冻,也不知要几日才行。抓了几把雪吃,他感到肚中饥饿,又找出了几块干粮,干巴巴地嚼了。体力恢复后,开始向四面打量起来,只见江边有一片大森林,他正处在林边,高大的树木掉光了叶子,看上去象整根的大柴火。
叹了口气,他正想顺着江边走走,看能不能找块冻实撑点的地方,好过江回家!忽听树林里有响动,沙沙的似乎有人在走动。这下子可把莫启哲吓了一跳,可千万别是金兵啊,他可没力气再战了!情急之下,莫启哲往尸体堆里一躺,装起了死人。
一小会儿功夫,树林里一个人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向外张望,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这人才从林中走出,来到了战场上,低下身子,去看那遍地的死尸,看象是在找什么。
莫启哲把眼睛打开一条缝,看到了那人的背影,这人穿的不是军服,而是普通百姓的衣服,样式与金国不同,与宋人也不一样,分不出是哪的人。他心中稍定,不是金兵就好办,让我吓唬吓唬他!
莫启哲突然一声怪叫,从地上直挺挺地跳了起来,叫道:“我死得好惨啊,我好冤啊!有没有替死的人啊,让我吃了你,好赶去抬胎!”他语无伦次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可效果却好的出奇,那人回头向他看了一眼,随即便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地上倒去。
莫启哲差点乐出声,好小子,竟然跟我学,我直挺挺地蹦起来,你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咱们还真是哥俩儿!
走到这人跟前,他发现原来是个“打扫战场”的,这人手里拿着几枚铜钱,可能是穷若百姓,来战场上找点过冬钱。他踢了踢这人,这人一动不动,没醒过来。忽然之间,莫启哲心中恶作剧的念头大发,便想捉弄捉弄这刚刚把自己吓得装死的小子。
三下五除二,莫启哲便把这人上身的衣服脱了个精光,然后又往他身上堆了几把雪,使劲儿掐了他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