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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小院,推开门,满室灯火中,卫云章正执卷在案前看书。听到动静,抬眼看来,二人目光对上,无端端地,崔令宜心里打了个突。

    “我回来了。”崔令宜朝他笑了笑。

    卫云章:“……嗯。”

    按照以往,他会习惯性地问一句今日翰林院里有没有事,可如今看着她,这句话,却再难问出口。

    他望着她淡然而温柔的微笑,握卷的手指不由一紧,就连喉咙口也仿佛哽住了一样,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样的表情,以前看在眼里,觉得温暖熨帖,如今却只剩下了虚伪。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她到底把他当作是什么?把卫家当作是什么呢?

    卫家与崔家,虽是政治联姻,可他从未亏待过她,他想好好地与她过日子,做一对世人眼中的佳偶。他家境殷实,性格平和,这个愿望不难实现,可她为什么偏偏要来打破这一切,在其中搅弄风云呢?

    她是想从卫家这里得到什么,还是想对卫家做些什么?

    他没法开口质问,只能沉默地望着她。

    似乎是感觉到了不对,崔令宜走上前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三郎,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卫云章点了点头。

    崔令宜摸了下茶杯,不由啧了一声:“水都凉了,那两个丫头哪儿去了,也不知道给你添热水。你也是,别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不能再喝冷的了。”

    她拎着茶壶,开门喊玉钟倒水,随后又进了屋更衣。

    卫云章望着她的背影,看她熟练地脱下官服,换上常服,忽然觉得很是疲累。

    他揉了揉眉心,道:“我今日没整理《文宗经注》,明日你恐怕得空手去上值了。”

    “没事儿,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辛苦了。”话虽这么说,崔令宜却忍不住腹诽,平时真没看出来啊,卫云章这么个大男人还能这么矫情,娇滴滴得跟个小娘子似的。

    不过也是,来月事了嘛,确实提不起精神,他又想不到还能通过运功压制痛感。

    “明日拿不出文稿,长官可会怪罪你?”卫云章问。

    “哪会呢,他又不会日日来检查,就算真来了,我用昨日的糊弄一下也成。”崔令宜笑道,“而且近来我很好学的,将你以前的手稿和原本都通读了一遍,自己也颇有感悟,若是长官来问,我也不是一问三不知。”

    放在以前,卫云章肯定要夸一夸她,但现在,她越是好学,他越是寒心。

    他只能勉强一笑:“那便好,毕竟你是崔公的女儿,这点东西,不在话下。”

    崔令宜得意:“那是自然!”

    用过了饭,崔令宜去沐浴,卫云章将碧螺和玉钟支使开,将守在浴房门口的瑞白叫了过来。

    “夫人找小的有事?”

    卫云章凝视着他。

    瑞白与自己一同长大,虽为主仆,但也算得上半个兄弟,他对自己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是如今他的主子变成了崔令宜,这忠心便也成了最大的隐患。以他的性格,和崔令宜的心机,不知道这些日子,被她套去了多少话,知道了多少事情。

    “夫人?”见卫云章一直盯着自己看,又不吭声,瑞白不由惴惴。

    卫云章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明日送完三郎上值,你便回来在府门口等我,我也要出去一趟。”

    “好,没问题。”瑞白一口应下。

    “对了,今晚和明日,你尽量不要跟三郎聊天,她若有什么吩咐,你简单应了便是,千万别顺着她的话头,跟她聊了起来。”

    这可真是奇了,这是什么道理?瑞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想问话,又被卫云章打断:“我知道你不明白,但你现在不要多问。我也知道你凡事都喜欢向三郎报告,但听我的,至少我今夜嘱咐你的都不能说,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瑞白忍不住挠了挠头。

    “真的,听我的,明日你就知道了。”卫云章恳切地望着他,“就当是我有个惊喜要给三郎准备,你千万不要说漏嘴。”

    原来是有惊喜啊。嗐,这夫妻情趣搞的,他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瑞白顿时释然了,笑呵呵道:“小的明白了,夫人就放心吧!”

    “好,那你千万记住。”算算时间,碧螺和玉钟也快回来了,卫云章匆匆道,“明日在门口等我!”

    “一定一定。”

    卫云章回到屋里,刚坐下凳子都没焐热,碧螺和玉钟就带着厨房开小灶煮好的红枣枸杞茶回来了。

    饮完一盅,他便洗漱净面,歇到了床上。

    不多时,崔令宜沐浴回来,收拾完一通,也歇在了他的身畔。

    熄了灯,偌大的寝屋内陷入安静。

    崔令宜翻了个身,伸手捂住他的肚子:“还难受吗?”

    “厨房煮了红枣枸杞茶,喝完就不难受了。”卫云章回答。

    崔令宜感叹:“你说,这样会不会让你诗兴大发?”

    卫云章:“……啊?”

    崔令宜:“古往今来,总有文人墨客喜欢写闺怨诗之类的诗歌,借女子境遇抒发自己内心的苦闷。但我读来,时常有种不快之感,这些文人笔下的女子可怜归可怜,但那些诗句,并不是女子自己说出口的话,都是由男人代为揣测并成文纸上,是不是有些冒犯了呢?但三郎,你不一样,现在你是真的能体验女子的感觉,你若是写类似的诗文,我一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