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在事情确认前,卫相不会让这些下人有闲言碎语的机会的。
崔令宜心情复杂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玉钟瘪了瘪嘴, 捏了捏崔令宜的胳膊:“夫人, 你好像瘦了。”
“行了, 玉钟, 别吵吵了, 夫人这一身衣服都没换呢, 快让夫人去——咦?夫人, 你怎么穿成这样?”碧螺从旁边走上前来,提着灯笼仔细照了照崔令宜。
她穿的还是那身骑装。
崔令宜短暂犹豫了一下, 回答道:“这一身方便赶路。”
“哦。”碧螺点了点头, 没有多想,“夫人快回屋歇歇吧, 我和玉钟去准备热水。”
崔令宜拉住她俩:“不着急,我们先聊聊。”
她环顾四周:“瑞白呢?”
“瑞白?瑞白可能在屋里呢——怎么这么没规矩,夫人回来了他也不出来迎接一下, 难道郎君不在他就可以躲懒吗?”玉钟哼了一声。
“算了, 不用管他。”崔令宜拉着玉钟和碧螺进了内室,道, “这些日子,让你们操心了。”
玉钟跺了跺脚:“可不是嘛!哪有夫人你这样的, 一声不吭就跟着郎君跑了,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夫人, 怎么行事像见不得光似的……”
“玉钟!怎么说话的!”碧螺轻斥一声,转头对崔令宜笑道, “夫人也别太怪罪玉钟了,她就是这些日子担心的,嘴上没个把门儿。”
“我知道,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不告而别,让你们白白受累。”崔令宜道,“我离京这么久,父亲和外祖母那边什么反应?”
“老爷知道夫人跟着郎君走了,自然也是焦急,上卫家来了两回,看过了夫人留下的手信,后来又收到了崔二郎寄来的书信,才勉强放了心。至于老夫人那里,老爷还瞒着没说呢,生怕老夫人多思多虑。不过好在夫人现在是有了夫家的人,也不能总往娘家跑,老夫人没事不好老叫夫人过去,至多派人过来问问好,两家互相送点时令节礼,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玉钟清脆回答。
崔令宜:“你们知道我今日要回来?”
“知道的,卫相今日收到了郎君的消息,说很快会带着夫人回来,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卫相不许我们四处走动,只许在各自的院子里待着,也不能行庆祝之事。”玉钟好奇地问,“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呀?你都回来了,郎君人呢?”
崔令宜搪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郎君他进了一趟宫去向陛下复命,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要低调行事吧。他现在还在他父亲那边说话呢,许是有什么政事要交代。”
玉钟哦了一声,失了兴趣。
碧螺:“那夫人用过饭了吗?”
崔令宜摇了摇头。
碧螺吃惊:“奴婢都用过了,夫人竟还没用吗!奴婢以为你们在前院用过了呢!”
“大约……是政务要紧吧。”
碧螺:“那奴婢去叫厨房传菜。”
“不急,不急,我不饿,不要在……他们之前用饭,且等等吧。”崔令宜道。
玉钟:“夫人,你这一路上过得怎么样呀?别人都说郎君是去岭南潞州了,这路途遥远得很,还得在当地采风修书,没个半年回不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崔令宜:“唔……他厉害,用不了那么久。”
玉钟:“那潞州真如传闻中一样荒僻吗?”
崔令宜也没去过,只能硬着头皮敷衍:“差不多,差不多吧……还是京城好。”
碧螺看出了她的为难,以为她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愉快,不愿回忆,便打岔道:“好了,夫人要不还是先沐个浴吧,这风尘仆仆的,赶紧放松一下。”
崔令宜点了点头。
……
这一路上确实很累,今日又见了卫相,半桩重要的心事卸下,她差点在浴桶里睡着。后来出了浴,坐在椅子上,碧螺替她烘发篦发,手法轻柔,她靠着柔软的头枕,又险些睡着。
等她从打盹中惊醒,猛一抬头,望见镜子里替她篦发的人不知何时从碧螺变成了卫云章。
她转过头:“你回来了?”
卫云章嗯了一声,放下梳篦:“都说完了。”
“你们都说些什么了?”
“先吃饭吧。”卫云章道,“我让厨房送了菜过来。”
“你没和他们一起吃吗?”
“我说我回来跟你吃
銥誮
。”
崔令宜不由蹙眉。
卫云章笑了一下:“反正都要和离了,还差这一顿两顿的吗?他们不会在这种事上跟我过不去的。而且,我问过玉钟了,你还没吃,那不就是在等我吗?”
他牵起她的手,走到外厅,桌上是清淡而鲜美的三菜一汤,很适合夜里暖腹。
二人坐下,开始用饭。
“你父亲当真不追究我了?他跟我说的那些,不会是场面话吧?”崔令宜问道。
卫云章:“当然不是。”
“是因为他觉得你喜欢我,惹怒你不值当,还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没必要赶尽杀绝?”
卫云章看了她一眼:“都有。”
这是一个父亲、一个朝臣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选择。
“她之前那般欺你伤你,你怎么还会喜欢她?我瞧她本人的性格,与她原先装出来的性格,大相径庭。”她走后,父亲曾这样问他。
他的回答是:“正因大相径庭,才让儿子有了真正了解她的机会。她本心不坏,亦未做过大奸大恶之事,只是被拂衣楼逼迫至此罢了。父亲有所不知,那拂衣楼选拔的机制极为残酷,她能活到今天,实在不易。父亲且想想,在她这个年纪时,二姐每天都在愁什么?无非愁哪里的风景好看、哪里的成衣漂亮、哪里的点心好吃,可她却愁的是怎么瞒天过海,怎么保住性命,怎么……”